(七)
其中一只蜻蜓就像蛾子般奋不顾身的飞向烧灼的《梦海》,而另一只蜻蜓在一次次的抓着它的翅膀。就像一个人在拉着另一个投身火海的人。
小小的你在干什么呢?南之夏在心中对那只蜻蜓说道。
梦青仿佛有了心灵感应,她猛地从失控的状态拔离出来,意识到自己的无畏之举是于事无补的。她转身飞回去,与南之夏的目光正好成水平线形成正视。
南之夏眨了眨眼睛,浓密而又纤长的睫毛好似掀起了旋风,让梦青差点掉下去,幸好被千凡用身体给顶了上去。
他,在看着自己。这么丑陋的自己。
太过紧张和自卑,梦青的翅膀扇的有点凌乱,左右太不协调,身体左摇右晃。
南之夏又蹙起好看的眉头,这只蜻蜓真是特别,就像个羞涩的女孩子。仿佛忘记了《梦海》被烧毁的残局,他往前走了一步,是要去探究蜻蜓。却发现那只聪明的蜻蜓仿佛知道自己的意图似的,慌忙飞走了。他一直看着她飞向走廊的拐角处不见了。
梦青躲在光线暗淡的走廊角柜上,紧张的喘气,用灵语激动地说道:“他看到我了,他看到我了。”
千凡趴在一边沉默地看着梦青,感到悲凉。即使她变成一只蜻蜓,还是能引起南之夏在茫茫人海之中的注意,这就像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自生命的伊始,便注定了他要与这样一个傻女孩有着某种宿命的相遇。
令人羡慕的命运。
千凡黯然神伤。
在大家对《梦海》被烧毁感到惋惜时,千凡为自己这个千瓦大灯泡暴露在南之夏的目光下感到纠结。
失事的展厅内传来了晴遥的叫声,不知何时她已经跑到离《梦海》较近的前方,将那个对着画目瞪口呆的女人拉到众人面前,质问道:“是不是你放火烧的画?”
大家一看,这个全身发抖的女人正是刚才那个讲解员,遂感到十分意外。
“不是。是画自己燃烧起来的。”讲解员说道。因为遭遇了解雇,她刚才对着画在领悟其中的深意,竟发现画中的大海突然出现一层波光粼粼的亮影,紧接着整副画便起了细碎的金色光点,十分漂亮,直到彻底燃烧起来,她才恍然发现画着火了。
不过事后,经过调查,以及对现场监控的反复观看,初步结论是自燃。但也不排除《梦海》在被移入展厅之内的这段路途中有被人做过手脚的可能。调查还在继续,社会媒体只能坐等调查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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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丘之城的夕阳和日出一样,美不胜收。只不过今日下雨,天气阴沉沉的,整座小城泡在淅淅沥沥的雨气之中,仿佛在为杰出的艺术家、知名教授之夏先生损失巨作而伤感。
梦青艰难的飞在雨中追着南之下坐的那辆车找到了他的住处。是一幢面积中等的别墅。和以前他们居住的小胡同、小院落有本质上的相同,品质上确是天壤之别。
院子很大,可以栽种好多树。夏季,可以坐在树下乘凉,还可以数星星,唱儿歌,这是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
可是这桩别墅院落有一个大大的泳池,南之夏很怕水,估计是给晴遥用的,因为她水性很好,曾经学过花样游泳。
不出所料,晴遥也住在这里。车子开入院落,大门缓慢关上。下了车,晴遥亲昵的挽着南之夏的胳膊走入别墅。
梦青全身湿淋淋的趴在窗子上看着他们。千凡跟在她身后,守护神似得怕跟丢了,一寸不离。
这一路上,千凡话倒是少了很多。突然间就觉得对于梦青来说,没有什么比南之夏更重要的了,也包括千凡的存在和千里的陪伴。
南之夏也许是进浴室冲了澡,出来时头发是湿的,穿着居家的宝蓝色睡衣,露出长长的脖颈和细长的锁骨。他的身形很好,也许是书卷气甚浓,身材挺拔而又不显得过于健壮,反而更为持重标志。
晴遥从保姆手中接过一杯水送至南之夏手边,南之夏喝了一口,客气的对她说了什么,就转身回到了另外一个房间。梦青虽然听不到,但从晴遥阴沉的脸色便可得知她很不高兴。
突然间,梦青心底生出一丝欣慰,好像是对她心灵伤口的抚慰。
“他过的很幸福,你看到了。豪车、别墅、地位、还有美人儿。”千凡跟在梦青身后低声提醒道。
雨越下越大,雨幕在千凡身后形成一道流动的屏障,梦青没有听出千凡语气中的嫉妒,她边围着房子飞边说道:“我想再好好看看他。”她在一间间的寻南之夏。在心里期望他所在的屋子不要拉上窗帘。
“看美男是会上瘾的,你不想走了?”千凡跟着她。
“走。”
“什么时间走?”
“再等两天。”
“也好,反正我已经缺失了那么多寿龄,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了。”千凡不乐意地故意说道。
梦青突然飞转过头来,千凡一不留神差点撞上:“梦青。”他稳了稳神,这一整天,梦青终于肯正眼看他了,他低迷的精神振奋起来,眼睛变得雪亮。
“后天,我们返程,好不好?就一天,让我和他在一起。”梦青说的很认真,能让千凡感到她对他深深的歉意。她是个懂得感恩的好女孩,蜻蜓面无表情的躯壳之下,千凡透明的灵魂乐开了花,可是她看不到,他可以尽情的笑。
终于找到了南之夏,他坐在书桌前,桌子上摆放着一张雪白的大纸,他对着空白发呆。这应该是间书房,整整一面墙摆满了书。他曾经告诉她,与书为伴,他的生命会很充实。她很喜欢他看书的样子,对于她而言,看他比看书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