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以为她吃过了药,南之夏没有注意到杯子中的水量是没有变化的,他将杯子放回杯架,就踩上了油门。
“回去休息吧?”南之夏说道。
“不是说要带我去个地方吗?在车上一样休息的。”梦青不想再回到晴遥所在的那幢别墅。
南之夏担忧地看她一眼,如果不是想尽快帮她恢复记忆,他不会拖着她生病的身体去往那个地方的。
“好。”南之夏轻轻应了声。
梦青披着南之夏的衣服依在车内休息,窗外美丽的风景连成一线,好像一条弹力绳,拉着他们急速的往家的方向回缩。这种感觉就仿佛是要扑入妈妈温暖的怀中,虽然他们同命相连,自小都是缺失母爱的,可是对母爱的渴望、对家的思念更为浓烈。这种感觉就像濒死之人对生命的向往。
那条逼仄狭窄的旧巷,是他们小时生活过的地方,而现在是待拆房,上面写着大大的红色的“拆”字。只有很少的街坊住在这里,一路走过,很多户都大门紧闭。
“明年的这个时候,巷子也不会有了。”南之夏轻叹,他雪白的衬衣在长满青苔的巷子之中亮如月光,他温文尔雅的模样虚幻、朦胧,就像梦一样美好。
夕阳落幕前无限的燃烧自我,将最美的光景留给世界。
那枫叶般浪漫的红光照向潮湿的小路,将他们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真好。
梦青迎着微风,让自己好好的记住这里的一切,以后再不会拥有。
推开自己的家门,走进阴暗湿冷的房间,看到奶奶从小搂着自己躺的那张小床,她突然就哭了,奶奶当年就是死在这张床上,铺了很薄的被褥,身上盖着一张单薄的被单,那一夜,她坐在地上守着脸色蜡黄的奶奶,突然觉得她瘦弱的样子就像个可怜的孩子需要照拂,而她伸出小小的双手,却无能为力,她的眼泪汹涌而出,没有休止。
死亡,将最亲的人拉向世界上最遥远的地方。
梦青害怕而又绝望。
“梦青。”南之夏抓住梦青的手臂,以控制她站立不稳的身体。
“之夏。我回来了。”梦青扑入南之夏的怀中嘶声痛哭。她不能再隐瞒下去了。
南之夏紧紧的抱着她,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她还是那个笑起来如春风般温柔的小女孩,虽然生活很辛苦,但还有着家的温暖,而如今,这个冰冷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相依作伴。
第二日清晨,南之夏带梦青去往墓园,祭奠了过世的奶奶,又来到一个人墓碑前。
“你的叔父,他过世了。”梦青眼睛闪动地看着碑面上的黑白照片,上面那个人有一张年轻清秀的容颜,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正是从小将南之夏照养长大的叔父。
“天堂没有疼痛,他解脱了。”南之夏凝着眉头,整颗心在无声的抽搐,就像叔父离开那天强烈。他告诉梦青,为了给叔父攥钱治病,他倾其所有的攥钱,除工作之外,他不辞疲倦的作画,他甚至不惜与晴遥签订协议,利用她的资源,抬升自己的地位,以使自己的心血能卖出更高的价钱。他在拼劲全力挽留叔父离去的步子。
他的憧憬、奋进和失落、无奈,梦青感同身受。他为挚爱的叔父奉献出了人生的理想,而她为这个视她为知己的男子跨越了生死的距离。
梦青握紧南之夏的手,突然觉得他很可怜,这墓园清冷,除去她这个没有生息的亡灵,空落落的地方只剩下他一个活人。一向孤独的他,身上的凄清之气愈发的浓厚。
“你的手很冷。”南之夏盯着墓碑,却是说给梦青听的。在这种地方,人的触觉似乎更为敏锐,对事物的感受力也越加的强烈,脑子也更为清醒,他转身将梦青拉至跟前,一只手摸上她的脸:“你很冷吗?”
梦青紧张地望着他。她知道自己再也瞒不下去了,他终会发现自己和常人是不同的。她悲哀的想他是不是注定要回归晴遥的身边忍受感情的禁锢。
“我的手。”南之夏的手背突然产生有一种被火苗燎烧的感觉,转眼看到星星点点白光越加明亮的升腾起来,灼痛加剧。
梦青惊恐地看到南之夏手背上的白光变成了红色的火苗,他的手在燃烧。
“不。”梦青扑上去将他的手抱在怀里,是要捂灭火。
南之夏手上的痛觉因为得到冰冷的压制而得到缓解,但并无消失,灼痛依旧,仿佛有火在皮肤内里嗞嗞的灼燎。
南之夏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拨打医院的救护电话。
“你碰到了火源?”
“没有。”
“接触光电?”
“没有。”
“化学物品?”
“没有。”
“出事时,你在哪里?”
“墓园。”
“……”
经过医生一系列的询问之后,南之夏低声强调道:“这是一种自燃,在我的身体上发生。我亲眼目睹。”
梦青坐在一旁心疼地看着南之夏被药水处理过的手背上暗红色的伤痕,那是奇怪的火焰留下的。
医生沉思了一会儿,抬眼问道:“我觉得你有必要对身体做一下检测。”
“检测什么?”南之夏问道。
“白磷。”
南之夏顿时了然,白磷是一种易燃的物质,燃点并不高,是有可能在人身体上发生自燃现象,可是无论如何,他也想不起自己是否接触过这种物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