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察完了浣花美人邸,薛涛和冉殊谎称嘉眉是她的一位亲戚要跟她到节度使府待两天,就把嘉眉带回了节度使府。
回到府衙已是傍晚,薛涛一并又陪着嘉眉吃了点夜宵,就悄悄地领着嘉眉来到自己的绣楼上。薛涛点燃了蜡炬,关上房门就详细地问嘉眉的身世和过往。
这嘉眉一开始还不肯细说,薛涛就和她讲了自己身世处境,又故意渲染了自己和韦皋大人的亲密关系,并告诉她自己完全可能帮她有怨洗怨,有仇报仇。
嘉眉就开始详细数出了自己祖孙四代的冤屈始末和开凿修建乐山大佛的故事。
西川辖区的嘉州、眉州交界之处,岷江、青衣江、大渡河三江汇聚凌云山麓。此三江汇流之处水势相当的凶猛,舟辑至此往往被颠覆。每当夏讯,江水直捣山壁,常常造成船毁人亡的悲剧。
唐玄宗年间,有一高僧名曰海通和尚,他立志凭崖开凿弥勒佛大像,欲仰仗无边法力,“易暴浪为安流”,减杀水势,永镇风涛。于是,海通禅师遍行大江南北、江淮两湖一带募化钱财,开凿大佛。佛像修建工程动工后,有地方官前来索贿营造经费,海通严词拒绝道:“贫僧之目可剜去,建佛款项绝难挪移。”。地方官仗势欺人地说:“那,你既如此的坚决,就不妨剜下你的一只目来让卑职瞧瞧?”。海通毅然地自己剜下了自己的一只眼睛,放在木盘上就端在了官员的眼前。这官吏见状大惊,边跑边忏悔着祈祷佛祖宽恕自己的行为。
海通大师的这种专诚忘身之行,激励了众心,不长时间,开凿佛像资银就筹集巨多。
佛像于唐玄宗开元初年(713年)开始动工,当大佛修到肩部的时候,海通和尚就去世了。海通死后,工程一度中断。大约过了十年的时间,剑南西川节度使章仇兼琼捐赠俸金,海通的徒弟领着工匠继续修造大佛,由于工程浩大,朝廷下令赐麻盐税款,使工程进展迅速。当乐山大佛修到膝盖的时候,续建者章仇兼琼迁任户部尚书,工程再次停工。
但是,开凿佛像的工程停工了,但朝廷所专批的麻盐税款还在征收。尽管几年后,朝廷迫使嘉眉两州中断了此税的征收,但此款项已经积聚甚巨了。然而,久而久之,这批巨额的专项银资却不翼而飞了。
嘉眉原籍嘉州,其曾祖父就是因为掌管这项专税的征收账目,因此,就惹下了祸根。有人认定他掌握了这批银资流向的证据和数额账簿,所以就栽了一个罪名给他把他下了大牢,逼他交出证据和账簿。但是,他誓死不从一直到死在了大牢里。
嘉眉说到这里,就哭了起来,边哭边继续给薛涛往下讲述。
当时,嘉眉的祖父也在嘉州任职一小官吏,那伙赃官就认为证据和账簿流传到了祖父手上,也如法炮制。但是,祖父也是至死也没有拿出什么证据和账簿。直到嘉眉父亲长大成人,那批巨额银资成了遗产传给了赃官的后代。安史之乱平定后,朝廷开始稳定,这些脏二代愈发着急着寻求这些证据和账簿,就开始追捕嘉眉的父亲。
父亲只好领着妻儿辗转藏匿着生活,最后逃匿到眉州的一座偏僻破旧的寺庙里安顿了下来。嘉眉就出生在这座破旧寺庙里。破旧的寺庙香火惨淡,一家人生活自然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常常就是野果、野菜充饥。
谁知,这样的日子也不长。就在嘉眉15岁时,赃官们意外发现了他们一家人,就突发奇兵把他父亲捕进了监狱。至今,父亲还在监狱中受着大刑。
不久,母亲忧愤加身得病而死,只剩下了孤苦伶仃的嘉眉。这时候,有好心的祖父旧友就借故把她引进了美人邸,好让她能安身立命活下来。
佳美说到这里,已经哭得成了个泪人儿,薛涛也悲伤的嚎啕大哭。两人相互抱着呜呜大哭不止。
正在此时,薛涛秀楼卧房的门却突然被嗵的一声撞开了。
两人惊得同时转身朝门口看去,却见门口拐角处,正立着一个男人高大身躯的影子。
姐妹俩噶然止住哭声,浑身立马颤抖起来。
薛涛忽地站立起来喝问道:“谁?谁?”
“吾!”那人回着就进了门,“吾韦皋也!”
薛涛定睛看时,确是韦皋韦大人意外地站在自己的门口了。
“您?您?……”薛涛更加紧张了,她意识到刚才两人的说话声、哭泣声肯定是被韦大人听到了。此时,韦大人出现在这里是为何?再一联想,这官府纵横交错,就嘉眉说出的消息,那,那,有危险了。
韦皋气喘吁吁,沉默着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薛涛惊恐不安,又问道:“大人,您。您来何事?”
韦皋并未停止住来回走动的步子,也不看两人,沉沉地回道:
“薛涛,那位,嗷,那位小姐,尔等无需紧张。吾……”韦皋显然是气愤的呼呼喘着粗气,他停顿了片刻,又说:“吾,只是在尔楼下散步而已,但听见哭声,不解,便寻了上来。”
薛涛看到韦皋并无恶意,且并非是因怪罪她们而生气,才想起抓起一块布巾给嘉眉擦拭脸庞,也给自己擦拭泪痕。她放下布巾又惴惴不安地问道:
“大人,您,您听到什么了?”
“吾,几乎听清楚了。哼!光天化日,法律昭彰,天下竟有如此恶污胆大的官吏,况还在吾韦皋来了之后,况,还在吾之眼皮底下如此的明目张胆。是可忍孰不可忍!”
韦皋突然站定了,抡起手臂,“哐”的一声巨响,他把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桌子上的蜡烛台“噼嚓”一声就到了,房间忽然就暗了下来。薛涛立刻夫妻尚未熄灭的烛台,拨正了烛光,不敢接言,定定看着尚在呼呼生气的韦皋。
韦皋思虑片刻,对薛涛吩咐道:“薛涛,尔即刻详尽记录了这小姐的口供,明日,吾等就去追查赃官。”
韦大人说完此话随即转身出门,“咚咚咚”下楼去了。紧接着,却“咚咚咚”响起了上楼的声音,随后韦大人站在门口说道:“薛涛,请你费心照顾好了这位小姑娘,照顾好她的饮食起居。她,她委实太可怜了。”声音明显的低沉爱怜。
薛涛赶紧使劲点点头。
目送着那个身影又转出门去,听着那个有力的脚步声走远了,消失了,薛涛由悲转喜,她兴奋的轻拍着还沉浸在悲伤且惊恐中的嘉眉的头,破涕而笑:
“妹妹,我们,你,有救了,你父亲有救了!”
“姐姐,真的吗?”嘉眉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儿,不太相信这突然而至的,从未敢想过会发生的奇迹。
“这是真的!是真的!姐姐说是真的就是真的!”薛涛一把把嘉眉搂在怀里,替她捋捋粘在额前的干枯的头发,“小妹妹,你太瘦弱了。自此后你尽可好省吃饭睡觉好省养养身子,其它的是有姐姐呢。我们幸亏遇到了好人,遇到了这样的清官哩。”。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语,薛涛给嘉眉倒了热水洗漱了就安顿她睡在了自己的旁边。
待嘉眉安静的睡着了,薛涛才坐到书案旁回想这一天,她了解的事情。
两月前,韦大人刚刚来到川府之时,曾经是要去美人邸的,但好似是又担心什么就半途折返了。其后,显然是他又专门安排郝声望去找了小凤仙儿。这些举动的目的却是为了打探自己的那个什么和男人的事。薛涛不相信这是这堂堂的节度使大人所能做的事,但是,根据姜荆宝以前不小心和自己流露出来的语句,加上今日凤仙儿的表述,这又是真的。
这节度使大人这样关心自己的这样的事,难道是……,几日来,她也明显地感觉到了他对她灼热的目光,薛涛不敢想下去了,突然间觉得浑身抽紧,脸儿有点儿发热了。可是,即便是,这韦大人难道也和一般的、平凡的男人一样的这样俗气?
再想想韦大人两月来的所作所为,又不像一般的平凡的男人,他又是这样的果敢、担当、决断,气势宏大。而且,从刚才他的反应上来看,他又是一位嫉恶如仇,爱憎分明,善良正直且清正廉洁的好官。
这样的好的和坏的表象,怎么能统一到一个人的身上来了呢?薛涛不太理解了。
薛涛轻轻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今日自己无意间就发现了一桩腐败案件,或许因此可以揪出一两个贪官污吏,甚至还能救嘉眉妇女逃出冤狱苦海,唉!这总算是意外的收获吧。
想到这里,薛涛决定今儿个睡个早觉,明早早起详细录写一下嘉眉述说的情况。她洗漱着,禁不住又想到了春梅,想到了春梅和施公子艰辛却有充实幸福的夫妻生活,想到了这,就又联想到了笙遥。
笙遥,此时此刻你在干什么呢?你的常考开始了吗?笙遥,我在思念着你,你在思念我吗?笙遥……
薛涛在心里呼唤着。
翌日早班一上,节度使韦皋就紧急召见薛涛、姜荆宝,说是准备亲自带领一对人马前往嘉、眉两州督查公务,还要一并查访关于几十年前开凿乐山大弥勒佛的事情,着命姜荆宝迅速查阅寻找有关乐山大佛的资料案卷,又重申让薛涛抓紧整理嘉眉提供的事件经过,并着命两人一定要在今日里把这些事情准备妥当,过午申时交付他查阅。
薛涛领命后,回到校书办公房开始奋笔疾书,姜荆宝也急速速的去到节度使府案卷室去查阅资料了。
不到申时,两人分别将自己的作业呈给了韦大人审阅了。
韦皋宣布,明儿,他将带着姜荆宝、薛涛及侍卫郝声望一同去到嘉眉两州督查情况。他还嘱咐两人说,此一去回将是好几个日子归期不定,要把手头的其它事务安排妥当了方可。
薛涛专门找到了一位侍女,让她好好的关照嘉眉的饮食起居。
第三日一大早,薛涛跟着韦大人及相关的五六位官吏分乘两辆官车出发直奔嘉州而去。
半日不到,韦皋一行两架快马官车即赶到了新津码头,新津县丞早已在此为他们备好了一艘豪华帆船。韦皋不加停顿,双方寒暄以后,韦皋他们就乘上帆船一路顺江南下了。
帆船疾行一日半,第二天的傍晚就到了眉州的码头。
眉州码头上,早有眉州的新任刺史黄有德携上佐、判司和录事参军们恭候在码头了。这新任刺史黄有德是韦皋新近从成都府拔戳提任的,韦皋自然很熟识,其他诸官吏都是以前的旧任。黄刺史便一一的给韦皋等诸位节度使府大员们介绍着。
一开始介绍州府上佐李喜存时,韦皋不禁有些意外,因为,中唐以来,为了减少掣肘、扯皮提高行政效率,大部分州府的上佐、司马等闲职基本上已经全部撤销了,但这里却成了例外。韦皋眉头一皱没有言语,介绍到司仓、司法时,韦皋定了定眼睛就把他们的相貌、年龄记住了。
寒暄完毕,在数十骑兵的护卫下,韦皋一众官员便进疾行通过一条笔直的街道直达了眉州府衙。
府衙内灯火通明,宴会大厅内早已摆好了盛宴两桌。众人一一入座坐定,眉州府衙为节度使大人的接风晚宴就开始了。一应的宴会礼仪照常进行不提。
晚宴过后,韦皋被黄有德和司士引进了一大间豪华客房休息。主客礼叙完毕,韦皋屏退他人,只留下刺史了黄有德。
韦皋就说,整理各州府吏配时,自己并未留意,为何单单就你这眉州府还留备了上佐一职?
黄有德回答曰:大人有所不知,这上佐李喜存是在前节度使张延赏大人在任时就被朝廷特安置在这里的,其实,这李喜存在此留任了已不下十年有余。卑职曾暗地里查问这李喜存的来历,据说此人还是皇家本族,有很隐秘的后台。不过,此人还算老实本分,和历任刺史相处融洽,不惹是生非、不对政务乱加干涉,在外人看来他就是在此无所事事混日子混薪水的。但是,卑职观察以后觉得,可能并非如此。
那,此人可有什么可疑之处?韦皋问道。
嗯,据本人的观察,好似,他和本府司法判司、司兵判司等人过从甚密,还和嘉州府的官员们来往密切。但是,吾着人暗访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处。黄有德对韦皋回禀道。
韦皋沉吟良久后,又冷不丁的问黄有德道:“尔之邢狱里有没有位名曰,名曰……”说到此处,韦皋才突然意识到那薛涛书奏的嘉眉之父,肯定不姓嘉,自己阅读供词时顺水推究竟忘了要薛涛载明了姓氏。
于是韦皋抬头高声呼道“侍卫”
韦皋自带的侍卫应声而入。韦皋朝侍卫吩咐,传唤校书薛涛前来。
只是瞬间,侍卫就奏报校书薛涛请见韦大人。韦皋应诺了一声,薛涛推门而入。
“嗯?尔为何如此快捷?”韦皋顺口而问,并用眼神示意薛涛关紧房门。
薛涛回身关上房门,低声回道:“大人,小女就住在您的隔壁而已。”
“嗷?”韦皋沉吟了一声,随即严厉地问曰:“薛校书,那,那位嘉眉是何姓氏?供词为严谨之牓文,为何不载明姓氏乎?”
“是,大人。但是,此嘉眉自生人至今,其父故意和她隐瞒自己的姓氏,故,她也不知自己究竟姓何、名何,只知自己的一个儿时的奶名叫‘嘉眉’而已,所以,……”
“那是为何和她隐瞒她的姓氏?”
“吾,判断可能是为了保护她罢了。”
韦皋思虑了一番,嗯了一声,就让薛涛退了出来。
韦皋继续问黄有德:“就是这罪犯是从眉州的一座偏僻破旧的寺庙里逮捕而来之。可曾有?”
“嗷,这,卑职还未曾留意过。这样,吾立马命人去到邢狱连夜去查?”黄有德看着韦大人请命。
“不可,不可连夜调查,如此会兴师动众容易产生误会。你明日悄悄地安排暗访即是。”
“大人,卑职不知当问不当问?此为何事?”
韦皋不说话,就把薛涛整理的嘉眉的供词拿出来让黄有德阅读。
黄有德急匆匆地阅读完了案卷,抬眼看着韦皋惊叹道:“竟有此事?假如此为真,那卑职则有失察之罪了。”
韦皋回曰:“此事,责不在尔。尔之刚刚就任此地刺史,此事应为其他人暗中的猥琐之行也。不过,尔须明日着可靠之人暗中查访,两日内日给吾答案是也。”
“卑职听命!”黄有德站起来一个弯腰。
“记住,不可声张,以免节外生枝。”韦皋又嘱咐黄有德。
“下官明白。”黄有德依旧站着。
“好吧。尔安歇去吧。”韦皋也站起来,打个呵欠。
“那,下官听令。大人好好安歇吧”黄有德给韦皋深施一礼就退出了房间。
韦皋看着黄有德走了,就坐下来再看了一遍那个嘉眉的供词,他一路劳顿感觉累了,就欲休息。
他着人进来服侍自己洗漱了,就折进了卧室准备休息。然而却发现在卧室的衣架旁的角落里暗藏着一个便门,此时的便门上面的格玲上隐隐约约地透着红烛的光亮。韦皋不禁有点儿奇怪,这高级的客房套间,难道还和别处相通?
他穿上靴子走近了便门,看到这便门的自己一方还按着牢固的插栓。显然,这扇门留着只是方便自己去到对面,而对面不经允许是过不到这面来的。他愈发好奇了。
韦皋轻轻地拉开插栓,轻轻地打开便门,却见迎对着自己的是一面贴画着山水彩图的屏风。他轻手轻脚地转过屏风,一看屏风后竟是一间秀气雅致的女人卧房,空气里洋溢这沁人肺脾的特有的香气。正对着自己的正是一架铺着绫罗绸缎的红色大床,大床边两架落地登台上的红烛明亮高照。大床上,一位只穿着紧身睡衣的美少女正曲腿坐着在疏散自己的秀发,一头秀发就向瀑布一般的披散在脊背上,愈发显得这女人肩削腰细,曲线柔柳而妩媚……
韦皋一时被这美女的女性之身躯惹动的心旌摇荡,呼吸急促了。过了好久,韦皋纳闷地轻声问道:“尔?……”
那床上美女突然听到自己身后的话语,惊得一下子跳将了起来,顺手抓起一件外衣护在前胸回身喝道:“谁?”
待她定睛看时,才看准了来人不是别人,是韦皋韦大人……
那美女定睛看时,看到竟是节度使韦皋大人,是韦大人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里面,且是从房间里面冒出来的。这房门明明关的好好的,他是怎么进来的?她更加窘迫了,后退一步:
“大人!怎么是您?您?您怎么进来的……”
“薛涛?……嗨!”韦皋一看是薛涛,他忽然忆起,刚刚,就在刚才薛涛进到自己的客房时,曾经就说过住在自己的隔壁的。那隔壁,还不正是这里吗?自己一时竟然忽视了。他立刻尴尬异常,结巴起来,“薛涛,吾,不知,吾只因看到吾之卧房里还有一扇便门,且便门上尚有亮光,因好奇就把门拉开了。实不知是尔之卧房,嗷,实不知这竟通到尔之卧房。请,谅解也……”
趁着韦大人在说话,薛涛迅速穿上外套,又把还光着的双脚试探着穿进鞋子里,看又不敢看韦皋。
房间内顿时静了下来,也顿时让两人尴尬起来。两个人就那么站着。
薛涛脑子急速转动,想说什么话才好,她更不知是留客还是逐客好。显然,逐客是万万不可的!那将会置节度使大人更加不堪的境地,留客呢?似也不妥。
薛涛想了想,顺手拉过自己跟前的梳妆凳说道:
“大人,您,请,请坐。”
听了薛涛的言语,韦皋也进退不得,只好顺坡下驴回答道:
“嗯,好,吾也想再了解一下那,嘉眉之案,嘉眉之案。”他说着便讪讪地走了过去,勉强地挤坐在了那只小的不能再小的圆凳上,看也不敢看薛涛。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坐在这一个女人的床边,且是女人的梳妆台前的梳妆凳上,的确是太不雅了,可是,既然说是来了解案卷的,再起来也不妥。再说了,怎么也不能做到女人的床上吧?
薛涛也明白,此时的韦大人也并非真就是要再了解嘉眉之案,但是,又不能不走形式的去介绍。她就结结巴巴地语无伦次地介绍了一遍案卷上的内容。
韦皋局促不安心不在焉地听着薛涛的在自己的跟前讲述,但薛涛的话语他是一句也没有听到耳朵里。
他明显的感觉到,立在自己的身边不到一尺的薛涛,披散着发髻,单披着一件外衣,外衣的领口还有胸襟还未来得及扣住。啊,这玲珑的身段真的是太美了,太娇媚了。
他不经意地瞥见,薛涛前胸上那高挺的两座秀峰似乎就挺立在自己的眼前,突出着隐约可见,而且,还随着少女的呼吸和说话而有节奏的颤动着,甚至,那些刚刚换下的内里的内衣还散乱的放在一边儿。
韦皋赶紧微闭双眼,但一阵阵年轻女人身上特有的气息,却扑将过来,不住地钻进他的鼻子里,浸透了他的心间。这气息太迷人了,竟使他产生了莫名的悸动,这悸动似乎要让他产生了即将把持不住的冲动了。他呼吸急促,脸上腾腾的发热,一会儿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韦皋忽地站了起来。
薛涛猛地一惊。
两人四目相对,几乎是脸贴着脸。随后,两人都同时低下了头。
“薛,薛涛……”韦皋轻唤。
“大,大人……”薛涛轻声呢喃。
“薛涛……你……”韦皋的身子似乎在控制不住的前倾。
薛涛紧张的无法言语,紧闭着双眼,胸脯起伏着。忽然间,笙遥悲伤的面孔出现在她的脑际,“薛涛,你要保重啊——”笙遥的声音似乎从天而降呼啸而来,噶然炸响在了她的耳边,“保重啊——保重啊——保重啊——”似震耳欲聋一般。
薛涛猛然惊醒了,一下子跌坐在大床上,禁不住口中呼出一声“笙遥——”
韦皋也被薛涛这突然的一声惊醒了。“笙遥!?”他突然明白了,这是一个男人的名字。他打了一个冷战,一个趔趄也跌坐在圆凳上。
韦皋愣愣神立刻掩饰道:
“薛涛,你,你,太,太美了。嗷,不是,你不要着了凉,不要着了凉……”他似自言自语,随后站起来,快走了几步就转身折回屏风后,不见了。
随后,薛涛听见开关门的声音,接着是插栓插拉的声音。
空气凝固般静了下来。热汗随即在薛涛的脸上冒了出来,滴滴答答的跌落在了地板上。
薛涛吹灭蜡炬,和衣躺倒在床上,思绪翻滚。笙遥,你怎么还不来消息啊?……
回到隔壁房间的韦皋,再也没有兴致考虑案子了。他颓废地倒在床上,慢慢地脱衣就寝。然而,他翻来覆去一夜无眠……
翌日。
一大早,薛涛迅速起床洗漱化妆,紧接着去唤醒了姜荆宝。她约着他一同来给韦大人问早安。
在韦皋的门前,两人巧遇了也来给韦大人问安的刺史黄有德,于是,三人说笑着轻唤韦大人早安。
待到韦大人起了床,姜荆宝唤来侍卫服侍韦皋洗漱了,一行人说笑着跟着黄有德去到餐厅早餐去了。
餐饭期间,韦皋又一一给黄有德嘱咐了如何暗暗着人调查嘉眉供述之案,明里照常召集各判司、参军,上下午逐一对节度使述职绩效,禀告新律落实情况,不允许请假离开州府大院。
述职考察进行了一整天,晚上,韦皋也没给官员们留出时间,他就白天的述职一一进行了点评,直到深夜。
第二日,韦皋一早就让黄刺史召集全了所有官员,他提议州府内所有官员一并随了他去到还未竣工的乐山大佛场地视察。
一众数十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乐山,州府衙役又唤来了里长、保障,大张旗鼓的集聚到乐山脚下。这阵势又把附近打鱼的、种地的老百姓们都被惊动了,都来跟着这宏大的官员队伍看热闹。
这庞大的队伍来到大佛耸立的巨崖下的江边平地上,呼呼呀呀的集聚了一大片。
韦皋吩咐,大家都来看这汹涌的江面,看这陡峭的山崖,看这由上及下开凿到大佛膝盖的半拉子工程。
众人迎江而向上看。不远处,三条大江岷江、大渡河、青衣江犹如三条桀骜不驯的蛟龙忽然出笼一般一涌而出,恰在此处相互交融,相互撕咬着扭抱着打斗起来。于是,巨浪翻滚,涛声轰鸣,过往的船只无不奋力驾驶但仍上下起伏,左右摇摆,稍有不慎则会船毁人亡一般。
再看大佛,一般工程的大佛,微笑着俯视众生,似乎在问:堂堂大唐,偌大的西川,难道就大功半蹴而不就?众多的官员,上下几代人,难道就是看着百姓受难无动于衷?
看到这些,官员们都在手心里捏了一把汗,有的官员开始心惊胆战。
看到这里的黎民百姓则开始议论纷纷了:晴天大老爷,您发发慈悲,赶紧完善这大佛吧,好让大佛镇住这三条蛟龙。
一条险些翻了的货船,待刚刚驶过这片水域,船上的人们一起跪倒在船板上高呼道:“青天大老爷,赶紧修缮这大佛吧!赶紧修缮这大佛吧!……”
岸上的老百姓看到船民们的举动,也被引动了,突然齐呼啦地跪下了一大片。
众百姓一边儿给官吏们磕头,一边儿高呼:“老爷,青天在上,就赶紧修缮吧!老爷,青天在上,就赶紧修缮吧……”就这样跪着不起,呼唤不止。
韦皋一看这阵势,自己再不站出来,恐怕就会有更多的人跪下了。
于是,他跳上一块巨石,面向众人站定了,大声说道:“诸位,吾是节度使韦皋!请众位起来说话。”
众人还是不起,依旧跪着如捣蒜般磕着头齐呼:“大老爷说话,大老爷说话。”
“好!吾答应众位黎民百姓。吾韦皋曾经立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今儿个,在下在此立誓,即可开凿大佛!朝廷若是不予拨付资银,吾韦皋宁可倾家荡产也要捐出薪俸完毕工程!大家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谢谢青天大老爷!谢谢青天大老爷!”,“大老爷千岁!大老爷千岁!”欢呼声此起彼伏着。
其实,薛涛早就看明白了,先人们决计在此开凿大佛,着实是一步妙招。不说大佛能以神力镇邪,就说这,三江在此汇聚江水陡然高涨,加上这巨大的高崖在此一拦,水流就愈发湍急起来,因此行船愈发艰难。而且,多少年的湍急水流的冲击,致使这江面之下的河床出现了深堑。这深堑让江水出现了旋涡,导致了众多船只的倾翻,且每每船翻人亡无法施救。
开凿大佛,无疑一箭三雕,一是明显的削去突出的崖壁,水流就顺直了。且,这劈削下来的巨量山石填进深堑,江水浅缓,自然行船就不会这么困难了。三是,大佛立于此,安抚了民心。
看来。继续开凿大佛,完善这项延续了许久的宏大工程的确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存千秋的大事,也是千载难逢的博取民心的大事。这,韦大人果断而定,着实是一个明智之举。
这,韦大人真乃一位既有胆略眼光,也有气魄担当的绝顶聪明的人。
想到这里,薛涛不禁更加佩服甚至是崇拜起韦皋来了。
薛涛远远地看着韦皋,心里想着,这韦大人,年少成名,历经政坛无数波浪而岿然不倒,绝非等闲之人。这一段时日他处理的一些事来看,此人且刚正不阿,大气凌然,善良正派;再看他,伟岸魁梧,雄杰之貌,真乃十人间少有的一英雄男儿。嗨!此生遇到此人,一大幸也!薛涛的心里,竟然第一次生出了对一个男人的爱慕,这爱慕却是从未有过的,不同于笙遥的一种。隐隐约约的,一种她也说不清楚的感受,丝丝缕缕地流淌在了,她的心中……
夜晚宴罢,众人都散了,韦皋的一众人马也各自回房休息了。
韦皋敲门进到薛涛的客房。他问薛涛,他今日作出的继续开凿大佛的决定,妥当不妥当?
薛涛脱口而出:妥当!妥当极了!然后,就把今天自己的看法细细地对韦皋讲述了。
听罢薛涛的述说,韦皋高兴的叹道:“呜呼!英雄所见略同者也!”。
“韦大人,吾还觉得眼前既有一事,将可能成为您此役的开弓之弦,发力之石。”薛涛仰头看着韦皋说道。
“何事?”
“嘉眉之父之案啊?”
“此话怎讲?”
“请问大人,此案起因是何?”
“当然是缘由巨款啊!”
“那不就得了?!”
“对!对极了!那赃款不薄,且已是唾手可得。好!好也!小薛涛,尔真聪慧灵透,堪作吾之贤内,贤助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