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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均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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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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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花开醉大唐(第二部)》连载

第一十二章 荷叶罗裙一色裁 芙蓉向脸两边开

陪着姐姐、姐夫看望母亲回到节度使府后,薛涛的心里就有些焦灼不安,说不出是一种期待还是一些惧怕聚在心间。她忐忑的是,按照这韦大人的脾性,他是有诺必践之人。既然,那日在那乐山老翁家的酒宴上,他有了做媒的诺言,这期间恰又有的空闲,他必然会约见那老翁或者老翁的公子来和自己见面洽谈婚配之事。

她寻思不定的是,假如对方真的来了,且又满意了自己,自己则如何应对接言呢?是应了还是不应?应了,这,这,“身边的一端”则又如何处置?不应?若是那公子既有司马相如之才,又有潘安宋玉之貌呢?自己岂非就是错失了难得之良缘?再者,如今,这“身边的一端”却也一直入身陷奇幻美梦一般既绮丽的让人心肺颤动,却也亦喜亦恐,亦丽亦暗,亦真亦幻,那人儿刚刚还嬉笑于眼前,瞬间又隐约了不见。再假如,那老翁的儿子若是一介草莽饭袋且又面相龌龊呢?抑或就是一副好皮囊装的却是一肚子俗不可耐的粪肠的话,那又则如何?或许则又伤了跟前“这一端”的情分了……无数的假如在薛涛的心理上下翻沉,竟让薛涛坐卧不安了。

思来想去,薛涛竟对这一天一天的最易来客的巳时、午时当做了一个关儿似的,踌躇着临了侥,错了幸一般了。

但是,即使到了这样寝食难安的地步了,她却也实在也无法和姐姐琦玉如实道出自己心底之所思。不仅是无颜说,着实自觉也有些不可理喻,也着实有些说不清楚。于是,她只好压抑在心内,装作若无其事一般。

也就在这同期间,琦玉和杨俊却是着实的在期盼。二人期盼着这韦大人能于这日理万机之间隙,恍惚间能猛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件承诺的事宜未做。只要这韦大人能想起这事儿还需要办,那就是他只需动动嘴儿的事。琦玉几次的欲同薛涛提提此意,促其到韦大人面前试探一番,臆想着,纵使那韦大人未记得或是记得却不肯做,就让薛涛催促其一下或许风吹叶动,巧缘就际会了。但两人都因又忌惮那日于她家中的情景,反会使其更深了陷入,徒增了烦恼,就犹豫不决于当与不当之中终未敢发言。

就在这样的既期待又恐惧中,时光悠然就过了一旬,并无任何来客,也无任何动静。

三个人都在心内疑惑:哎——难道,这韦大人竟是忘了此事以及自己曾经的诺言了吗?也或是他本就并未忘记,只是存有另外的图谋干脆就是不肯去做?

眼看着,夫妇俩离开成都出使南越的日子越来越近,琦玉和杨俊开始着急。两人再看那薛涛时,却见那薛涛竟莫名其妙的无了那前一段日子的茫然焦躁,像是轻松无虞了。

其实,薛涛却真的还就是如此了,其在经历了即盼又怕的日子后,见那件事终没有出现,反而如缷去了背负着的重担一样的轻松起来了。

也是因在此期间,恰巧又到了薛涛为那三位臣僚所既定的戍边通交方案提交的时间。那松潘前营主帅陈楚、节度使府判官崔佐、参事姜荆宝则各自拿了自己的议案,一起来到薛涛的公堂觐见,来向薛校书禀奏复议。

薛涛遂即沉进心去,全力以赴的开始研议着判。“那件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更是那三人之议案,都做的甚祥且实且完善,让薛涛十分满意。又经四人从细的切磋了一两天,既有四人赶着誊抄了即报奏了韦皋。

韦皋随即与别驾及诸官吏商议了,立马就开始着手部署并实施了。且又对薛涛和三人嘉奖了一番。

薛涛由此忧愁顿散,且自豪、自信感油然而生,热情与壮志也气冲霄汉了一般。

春夏之交,本就是气候适宜,再加上陪伴着杨俊和琦玉间歇着的游赏各处风景,偶尔的韦大人也掺进来,四人便一起的吟诗作赋艳阳里,薛涛的心情又异常的酣畅淋漓了。所以然,不仅将那老翁之子忘却在了脑后,且,那心底的,那个无法言说的甜蜜而又神秘的情感也从短眠中苏醒,就像一株野生的芙蓉花一样,本就植根于温润的土壤,再逢了适宜的气候,则即立即抽芽长茎,又经场场春雨的浇灌滋润,立马就叶丰根壮旺盛生长,不久即含了苞儿,又吐了蕊儿,随即就自然而然地悄悄的绽放了。

时光也因此变得十分的逍促而匆忙,弹指一挥间,转眼已近了五月半。

一个月中,各处之进展十分顺利圆满,军垦也开始了,与南诏的民间交往商贸通道也日渐通畅,边陲之地的各级衙门也致力于友谊结交外方边民,边境之地呈现一派祥和之象。余之各州县的条令也转向了促农、促商、促贸易,加上春雨顺和,作物长势喜人,整个西川蔚然于欣欣向荣之上。此时的韦皋也是心绪乐而陶然。

看到合纵连横的时机成熟,韦皋当机立断,遂即着命段义忠再行返回南诏借故谋一南诏的官职暗中先行给与崔佐的出使南诏之行铺路;又同时着命杨俊携了夫人琦玉跟着段义忠借道南诏去往南越。

这一天,韦皋心情甚好,竟亲自带了薛涛去到边境的昆明县(注:唐代之“昆明”非今日的“昆明”,是为今四川盐源县境内之一小镇“定笮镇”。其与当时的南诏“昆明族”部落接壤。)去为杨俊夫妇和段义忠送行。

娓娓嘱咐,谆谆教诲地送走了三人后,韦皋才坐了马车返回。

马车载着他和薛涛漫行在青山绿水之间,看一处官道旁生的枝路,蜿蜒曲折至一小溪边,两旁尽是山花烂漫。韦皋兴趣陡起,遂令住马车,约了薛涛下的车来,在这曲径上散步畅谈。逐渐的两人已经隐于丛草绿树之后了,韦皋就拉了薛涛的手,聊发少年狂般在青山翠峰碧水间,欢快地跳跃了起来。

跳累了,韦皋遂提议,为欲纪念已经逝去之春天,迎接已经到来之夏天,一人先一句咏春之诗句,另一人则接一句咏夏之诗句,接连不断,轮番交替,谁吟不出谁认输认罚。薛涛自然不会怯阵,随即应战。

于是,韦皋先开了头道: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薛涛立马接曰:

“槐柳成阴雨洗尘,樱桃乳酪并尝新。”

韦皋又道:

“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薛涛则曰:

“纳清风台榭开怀,傍流水亭轩赏心。”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韦皋笑着。

“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风荷举。”——薛涛也笑了。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五言者也。哈哈”韦皋笑曰。

“‘涧影见藤竹,潭香闻芰荷。’吾也五言也,嘻嘻嘻嘻”薛涛白了韦皋一眼道。

“还真难不住汝个小女子乎?再听:‘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以春喻情也,且不俗。汝则如何?”韦皋竟搬住薛涛的双肩望着她道。

薛涛顿时红了面孔,低了头稍思一倾低声道:“‘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枕上春梦恰如莲,落红有情……情何在?’吾,吾,吾则以景述意也,且真挚。您可否,懂,懂了这花之痴,这红之情也?还,还有这,花儿红了不采,则时日不长便即败了,其后则即凋零也?”

“……”韦皋焉能不懂这语中之意,焉能不知这“花儿开当采即得采”,焉能不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之理,但他更是懂得这薛涛之话的下音,自己是无法回答的。花儿开了君是应当采,不采这花儿即为空开,且也要败了,但是采了,汝却将之于如何也??韦皋遂沉默不语了。

薛涛于是转身就沿着山路慢慢的往回行走,韦皋则随在后面跟着。

这样的溜达了片刻,韦皋忽然对薛涛的背影说道:“吾倒有一事想问询与汝?”

“何事?”薛涛停住脚步转回身来。

“那乐山之老翁,汝父之友,谓吾说近几日要来府上,……”韦皋欲言又止,定定地看着薛涛的表情。

薛涛心内一震,但使劲压住,故作镇静的反问道:“他,老伯来又如何?”

“吾想问汝,……如何处置也?”

“怎的如何处置?您尽可以礼相待者也,何故问吾也?”薛涛故意装着不明其意的反问韦皋。

“嗷,汝还伪装也,汝应知道,其来之意是欲求吾做媒也。汝意,究竟吾这红媒是做还是不做也?”

薛涛随手掐了一朵野花儿,举到鼻子上嗅着,嗅着,愣是不予回答。

韦皋于是又问道:“那,汝是希望吾做了?”

薛涛还是不语。

韦皋抵近了薛涛稍露了笑意道:“那,汝是不希望吾做了?……汝可不须后悔?”

薛涛还是不语,却慢慢转回身子,撇下韦皋,疾走几步回到马车前,跨进了马车里。

韦皋有些茫然地,也弯腰掐了一枝野花,也放在鼻子间轻嗅着。

那野花发出的异香,似乎让韦皋有些陶醉,他闭上眼睛思虑着什么,仰天长叹一声,嘴里叨念着:“这,成人之美,吾成还是不成也?……”

车厢内的薛涛趁着韦皋还未来到,从包包里拿出一封信,迅速看那信封,见信封上写着:“谨请薛校书台鉴。——渝州刺史白玉表致”薛涛有些疑惑,吾自从那渝州回来,曾多次与其相见,但彼此间都对那次自己循到其门上及芦笙遥之事端讳莫如深,从来都是如未发生一般,如今他却致吾书信为何?

韦皋在车外仰天沉思了一番,就慢慢向马车走来了。车内的薛涛立马藏起了书信,脸儿端在那里,不作声息。

果不其然,韦皋与薛涛送走了出使南越的杨俊夫妇和嵌入南诏的段义忠回到成都节度使府后不到半月,那乐山老翁即引了二十几位乐山乡民,冒着盛夏酷暑,以数驾牛车带了许多乡民捐献的地方特车,敲锣打鼓来到节度使府。他们此来的主要目的是为青天大老爷重修乐山大佛表功来了。

那老翁与众人呼呼啦啦的来到府门,聚成一丛,即先引燃了爆竹一万响,又郑重地打出横幅、牌匾。两块牌匾上分别书曰:“皇恩浩荡再开盛世祥和”、“韦皋有功重修乐山大佛”,那横幅则曰:“天下为公,治政有方。”

衙役们立即报奏了韦大人这事宜,韦皋则立即召集了节度使府所有官吏,一起来到府门前接受表功。

待到韦大人等全部站定了,一众黎民百姓便一起跪倒在地,山呼:“青天大老爷,功业万代传。青天大老爷,功业万代传。”声音连续不断。

韦皋立马令众人起身,随后,那老翁又立于众人前面,开始高声诵读一硕长的颂文。颂文曰:“乐山大佛之修造是为一个壮举也,前有前任节度使章仇兼琼大人开创先河耳,后则有现任节度使韦皋大人破除千难完善也,历时九十多年哉,终成伟业千古。其天下为公,造福一方,锲而不舍的精神将永传乎。

乐山大佛的凿建者也,治理了水患,弘扬了善念,扶正压邪教化人心等等矣哉乎。韦皋、胡成才、薛涛、赵健、冉殊、牛屯草等诸青天大老爷让黎民百姓永远铭记在心哉乎……”云云。

薛涛立于众官员之列,听着老翁诵读的颂文,心里激动万分热血沸腾,她没想到的是,自己一介年刚及十八之女流竟入了黎民百姓的表彰之文,且被乡民称为“青天大老爷”列在了吏簿主事等诸官员的头里。

她立马在心里慨叹,黎民百姓一直在一旁观望着官吏的所作所为也,人在做,天在看,汝即有为,则民即知也,汝既有微弱之功,民则既感恩戴德称颂不已哉。民心是杆秤,确为不可欺也。她也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所思、所想、所为和所有的辛苦都有了硕大和高尚的价值,自己的聪明才智也有了深远的意义,或可铭记史册矣……想到此处,她顿时浩气、自信、自豪、光荣感一起满了心头。她也更是下了决心,以后则更加努力乎。

这庄重又正式的仪式收了尾,韦皋立马过来拉着老翁的手,高兴的引着众人进府,又引到议事大厅,寒暄道谢一番才告完毕。

韦皋则不受那甚多的礼物,然乡亲们却恁是不依,三番五次下来,韦皋只好命牛屯草收了,且登记造册保存。

待到众乡亲即将离去时,老翁却拉了韦皋到一僻静处耳语了一番。两人且耳语交谈,且看向薛涛。薛涛在心里猜摸着,这八成就与那与其子与自己的婚配有关,就羞涩的转了身子不去观望。

过了一刻,老翁却过来拉了薛涛的衣服一下,说曰:本来此次应去看望汝之老母一番,但由于众乡亲都在跟前等着,着实不便,他已专门留了自己个人着备的私人礼品也交与了牛仓务事,请薛涛勿嫌薄少,且要领了转交与其老母,并转达问候之意。薛涛连忙致谢了,也要推辞不收,但老翁不容分说即告辞引了众人离去了。

薛涛回到书房后,想着刚才的一番情景,却突然间觉得那找寻俊美郎君风花雪月之心不那么迫切了,且甚觉那是狭隘的小女子情怀不足为道了。随之也就对韦皋是如何与那老翁交谈,如何答复老翁所言,以及既将欲如何媒妁之事不那么牵念了。

她恬淡的饮了一口清茶,遂复想起自己的包里还藏着那封渝州白刺史窃窃的交与自己的书信。她遂想起昨夜间。

昨夜间,韦皋一直在她的秀楼卧房流连忘返,直至半夜,他复恐那夫人张氏找寻,才匆匆离去。她却无了睡意,遂就找出这白刺史的书信,展开来看。那书信中意思竟是说曰:他原本并非知晓那书生芦笙遥与校书阁下之渊源,所以就冒昧招了这殿试不弟的芦生做了门客谋僚,并未决议有作其他之打算,那管家之“乘龙快婿”之说,只是凭空猜测而已。请校书原谅不作深想为盼。再者,他细细想了,想请教校书一番,自己是否就是将那芦笙遥辞却了怎的?但,他还婉转地述说,自达这芦生来到自己府中之后,其女与其耳鬓厮磨,整日心情甚为愉悦,习读诗文也有了甚好的长进云云。

薛涛读了此信,立马就明白了这白刺史之意,且也看出了其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心。她忽然觉得这白刺史甚有些好笑,汝之招一位谋僚之事何故说与吾相知?汝就是明言欲纳其为“乘龙快婿”又怎的?又与吾何干?尽管吾曾与那芦笙遥有些“渊源”,然,那也是“无有其他”之意,那也是汝之“凭空猜测”罢了。哼!此时此刻吾之薛涛,已非从前也!那芦笙遥在吾心中已经淡然也,即便其来寻吾,吾能否认识其也亦已不确凿也。想着如此这般,昨夜她竟平静地睡着了。

现在,她再想此事,又想到自己现今的地位的确也非同一般了,自己的言语形态已能让许多人奉若至重令言,也许自己一不审慎随意说出的率性之言,就会让人拿作当真。假如,真的就以昨夜之想,复了书信与那白刺史,恐会真的迫使其辞却了芦笙遥回家,那,岂不是就葬送了这芦生的一生之前程了?也会使那白刺史之女徒增悲伤?自己这是如何?毕竟这芦笙遥与自己还有多日的情分,自己断不可因泄私愤而断送了他!

想到此处,薛涛决定立即复信与那白刺史,就说自己并未与那芦笙遥有何分外的所谓“渊源”,但是,自己却与那芦生有同乡孩童之谊,请白刺史留任之,且好省栽培之,即使汝之令公主因喜爱其貌其才,与其相交甚欢,愿意连理为婿,那更是缘分所致,是为顺应天理自然之事,吾则甚为同喜,且表祝福也云云。

薛涛刚将书信写好了交与邮差,即有一门吏来报,说合州府有一别驾来请求觐见校书大人,请问,薛校书见还是不见?

薛涛心内有些喜悦且有些忐忑,她也不知怎的,近几日间,竟有许多官吏有求于自己了,甚至还有许多的刺史、别驾等职之人欲见韦大人竟也先奏报了自己,请自己先予以准了才见,可见自己在这川府的分量越来越重了。

薛涛心内兴奋,但面容一般就回门吏道:“即可让其来吾公堂即可。”

门吏应声退出,小跑着去到府门去了。

只是片刻,那合州两位别驾中的之一季裕禄即进了薛涛的校书公堂来禀报说:

前几日时,那合州刺史程凌凯因见到一民女甚为俊美且甚通诗文音律,即想纳其为妾,然,此民女却自有了如意郎君。而那程刺史竟然以此女之私定终身为大逆不道之由,羁押了此女入狱,这羁押此女入狱本就该考量,而这程刺史大人竟继续延续犯律之为,偷偷将其从狱中押出,径直押到自己家里私藏了起来。而那民女的娘家和未婚夫家寻到监狱探监多次不见,就大闹到州府衙门,后终获悉是刺史大人私藏了民女,那两家人更是大闹喊冤不止。别驾看至不过,曾前去劝说刺史并与其说理,两人就此争论不休,直至闹翻了脸。别驾本想就此打住不再理会,而那程刺史竟倒打一耙,接二连番地寻衅与他。

今日,程刺史又借故寻衅,别驾忍至不忍,即偷入节度使府,想报与节度使大人,该做如何处置。

薛涛听了此言,寻思了一番,即先着令别驾先于回去,等着自己的通告。就遂即禀报了韦皋,言曰,拟请韦大人着令判司等人去秉公决断。

韦皋听了却道:“这判司一伍之人,早就与这合州刺史程凌凯相交甚好,其等去了十有八九会将此案处置偏了,不妨汝悄悄地带了几人先去到那合州了解实情后,再交与那判司衙门处置,一则能把握结论,二则也从中看清这判司是否有渎职之情。吾正想欲公正西川之狱案环境,不妨就此为开端了。”

薛涛听闻韦大人之言,甚觉有理且机遇抓的也好,同时也深感韦大人纵是这么相信于自己,心里十分欣慰也顿觉兹事体虽说不大,但却事关大局,遂立即应允了,就立马挑选了姜荆宝等几位与判司们无甚至交的官吏,打点行装遂即赶往合州去了解这桃色案件去了了。

薛涛和姜荆宝乘了一驾上好的马车,领了四位捕役各自骑了快马,连夜启程,快马加鞭,沿着新修的官道就往那距成都四百里路程的合州疾驰。

薛涛最担心的是夜长梦多,那合州刺史程凌凯假若一时冲动真的迫使那民女和他入了洞房,那不仅是毁了民女的一生,也会毁了他自己一生的前程甚至会丢了性命。因为,按照大唐刑律,强抢民女为妻是为大罪,假若那民女一时想不开再寻了意外,那程凌凯的小命也就丢了。

再说了,这程凌凯薛涛是再熟悉不过了,他本就是来自京城的公子哥儿,年少多金,肥马轻裘,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一副纨绔子弟的派头。后来,却因生性聪明灵透,年少即进士及第入了仕途。此人做了官吏后,却处处治政多有出其不意之策,又每每能干出让人意想不到的政绩,再加上家族背景十分的了得,所以仕途顺畅,不及而立即升为四五品的官级,被派到较为舒适富庶的西川道合州府来做了刺史。此人虽然做了刺史,但仍不改其桀骜不驯,放荡不羁的脾性,经常地就萌生出些让人惊额又抓不住把柄的擦边球的奇想异思,往往还不等汝反驳之或欲阻止之,其就已经先斩后奏的做了。平日里,韦皋对其也是既恨之又喜之且也哭笑不得奈何不了也。

说实话,私底下薛涛却是甚为欣赏他,对他有与常人不同的看法,一直是觉得他貌似莽撞实则是果敢,貌似粗鲁实则缜密,看上去是玩世不恭,其实是行侠仗义,表面上风流无忌,其实骨子里并未失儒雅潇洒。她甚至就认为,只有这样的官吏,才是朝野恢复生机,改革纲纪的主力和希望。

从这一方面上,薛涛更是不希望这个人在这样的小节上会因一时冲动而出了问题。

一行人,行了一夜,只是在早上于路边吃早餐的时候,让马休息了一番,随即又启程了,紧赶慢赶,终于在翌日的傍晚来到了合州。

薛涛等人进了合州城内,直奔那合州府内的程凌凯宅邸而来。薛涛几人一起聚到程凌凯的宅邸门前,薛涛即命一名捕役上前敲门,只听得宅邸内一仆人应声而至,并未询问是何人即立马打开了大门,笑吟吟地立在门口一看,竟是一群人且都是陌生面孔,遂即询问来客是何方人士。薛涛冷着面孔,未不予理会,引着随从鱼贯而入,径直去向正方大厅,眼见大厅窗门尽开,灯明似昼。一行人随即跨进厅中。

薛涛进的大厅一看,只见厅内明亮的烛光下,正有一少妇正和一少女两人的头凑在一起秉烛读书。两人读的精力集中,融汇其中,且有一人手指书中字体,嬉笑着与另一人介绍着什么,并未发觉有人来到。

薛涛只好轻咳一声,随即自报家门姓名道:“主家,吾是为节度使府校书薛涛,请问程刺史在否?”

那读书的两位女人猛然听到声音,迅疾转头一瞧,却见突然有五六人一起站在身后,且面孔冷峻都是十分陌生,随即吓了一跳。

那少女立马起身,后退了一步,竟甚为惊异的盯着薛涛更是十分惊恐的瞟着那两位官服打扮的捕役。而那少妇却立即恢复了镇定,下意识地把少女拉在身后,瞧瞧薛涛,复瞧瞧其他人,眨巴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

薛涛也看这夫人的气质,一看就觉得其雍容华贵大气,艳丽却不矫揉,矜持并不冷傲,娴静却不迟钝,一看即知是大家闺秀。就拿准了,其一准就是那程凌凯的夫人,大名鼎鼎的朝廷谏官萧亭山的女儿,人送外号“香辣椒”之萧梅俏了。

薛涛早就闻听多人传言曰,这萧梅俏心思敏锐善懂人意,能至不待程凌凯起身便能知晓程凌凯意欲做甚之地步,在治政处事上多为丈夫出谋划策堪称贤内助,就连程凌凯也自吹其与他是为“心有灵犀一点通”者也。但人们也知其对程凌凯也是限制颇为严而密,便送外号“香辣椒”也。

于是,薛涛又重复道:“夫人,吾即为剑南西川节度使府校书薛涛,着急赶来,是为寻求程刺史大人,请问其人在否?”

那夫人一听是节度使的大臣,立马对着来人款款施了一礼,果然回禀曰:“嗷——薛校书?!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也。吾是为程凌凯夫人萧梅俏也,贱妾人不知诸位大人来到,失礼未迎,还请校书大人等见谅是也。不过,那程刺史却是去到那三江口查看汛情防务已是多日耳哉。快请,请客厅里饮茶述话,再述。请。”一边说着一边儿随即引头去到了西侧厢房的客厅里,且遂即喊了丫头过来沏茶侍奉。

薛涛一听这程凌凯恰好不在,也更好能与这夫人了解些实情,便引着随行的人进到客了厅,坐了饮着茶水等着夫人的下言。

夫人安排停当了,也坐下来轻声问道:“薛校书,夜晚来访,是为何事?不知吾内人符属当问不当问?”

“哈哈,有何不当问的?”薛涛笑了一声,随即反问其道:“夫人,吾既然到了您的私邸冒昧骚扰,既是欲来家访,且是要见于您,吾即有事想予以请教,不知您介意与否?”

那萧梅俏并未思忖,遂即莞尔一笑回曰:“哎——您带了官差来访,有言即道来便是,吾怎的会介意耳!”

“好,既然夫人如此之爽快,吾则即直言相告了。请问,近一段时日,刺史大人是否是将一小女领回了您之家中?”

“是也!呶——就是那厅堂内与吾一起烛下读书之小女子也。”萧梅俏依旧微笑着,以嘴角示意那厅堂,又看着薛涛。

“嗷——?就是她也?”薛涛刚才看到那少女惊恐的样子时,就曾闪出一丝的意念,感觉这女子与那别家所说之女有些像,但现在证实了判断还是有些意外。意外的是,既然那程凌凯有私欲与这少女,这萧梅俏却恁是如此聪明之人,焉能不知乎?其若是已经觉察了程凌凯的图谋,焉何还如此大度镇定也?

“确凿无疑也,贱妾也知吾这莽撞的郎君总是率性而为不计后果,这次恐是违了刑律也。吾与其前几日还商议着让其自首来哉,但因三江汛情来临,就于此而耽搁了。贱妾吾还请校书及诸位大人从中斡旋酌情而宽恕之者也。”夫人说着就笑吟吟地起身对这薛涛和姜荆宝深深施礼,复又亲自为每位来客斟续了茶水。临归座时,忽然好想想起了什么,随即问薛涛道:“校书,吾只顾得与您述话,竟忘了询问诸位晚饭吃过否?诸位如此匆匆一路劳顿,八成尚未晚饭否?即便是吃过晚饭,吾等夜宵如何?”

薛涛正纳闷这夫人竟如此这般地为她丈夫开脱私带了狱案之女来家里且是想纳其为妾之事,哪有心思在此吃饭。她立即摆手回曰:“哦!谢谢夫人,吾等确已经吃过也。吾还想直言相问一句,不知……”

正待薛涛斟酌这言辞不知如何说出那个意思的时候,这萧梅俏竟打断薛涛的问话,先是笑了,后自问自答道:

“哈哈,哈哈,校书是否是想问吾,是否知晓这总不让人省心的程风流公子,想纳此女子为妾乎?哈哈,吾且知也。”

萧梅俏这样的回答竟把薛涛和众来客都听得呆了。

嗨!天下还有这样的老婆!且,这样的老婆还不是别人,还是这聪慧且厉害的“香辣椒”萧梅俏也!

“您且知也?那……”薛涛说了半句话,无法再说下半句了。因为那下半句的意思自然是“那,您竟然甚是愿意耳?您这样的辣椒夫人竟如此的大度乎?”,那真的要说出来这样的半句,那岂不是挑拨离间人家的夫妻关系乎?

“哈哈,那又怎的?君不见许许多多的官人都是三妻四妾乎?吾这愚夫亦可三妻四妾啊?况其才欲纳一个,且还纳而未纳也!”这萧梅俏竟很轻松地来反问薛涛这样的话语,且随后笑着盯着薛涛看,竟把薛涛看得不好意思了。

薛涛知道自己遇到了对手,也知道这“香辣椒”肯定不是说的实话。她本想延续着再诘问她:汝即便是要汝之丈夫纳妾,也不能拉个狱案之女啊?还有,汝也不能拆散了人家这女子本就有的如意姻缘啊?但是,料想即使问也问不出真实确凿的答案,就沉默了。

那“香辣椒”却不罢休,又说道:“校书,这小女子,可是风箱里的老鼠般,两头受气之人,吾夫纳了她,岂不是为其解脱者也,何善而不为?”

“怎的两头?怎的两头受气耳?”薛涛立马问道。

“哈哈,这纵有些复杂也,吾,吾,吾是为官属本就不应参与衙门狱案,且此里面还关乎了吾之朗公,因而,内里事宜,吾恐有不便告知与您,且吾也是道听途说也。您且自己探访查询以作了断吧。”“香辣椒”说道这里,却沉下了脸,复又自言自语道:“此小女子命苦也,倘若您、吾,纵不至于此耳……”

“哎——”薛涛看其如此说言,又来了兴趣,就想再问。“香辣椒”却立起身来吩咐丫头曰:“汝立即去到灶间,安顿一通晚宴哉,吾欲招待校书等人也。”其且说着且来看薛涛。

薛涛好似觉得她有逐客的味道,遂立即起身告辞了出来了。

出得了程凌凯私邸,薛涛还欲再去探寻那别驾季裕禄,但看看时辰已是太晚随即罢了,就和姜荆宝商议去到街上吃点晚餐,再行打算。

姜荆宝点了头,一行人随即将那马车等用具交付州府门吏安顿了,溜达着来到了合州城的街头。

一捕役在后面言道:这合州,热闹处当属会江楼跟前,且那里有许多名堂的小吃,吾等不妨就去到那里。正好也是夏夜燥热难耐,且去那儿的风口边吃宴边凉爽一番岂不更好。

薛涛和姜荆宝立马点了头,一行六人便朝那城边的三江头之会江楼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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