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形容时间如流水,曾经说“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而一年所有日子中,过得最快的就是春节了。春节到元宵,半个月转眼就到了。
过年的喜庆和热闹还没散去,就像鞭炮的硝烟味儿,元宵节这天,又迎来了一个新高潮。
受益于九儿和许青江的婚礼,青丘镇双喜临门。春联还是新的,又贴上了新的婚联。婚联家家户户都有,都贴上了,是许青江送的,内容千篇一律,是许青江写给九儿的那副对联:仙女天宫降,春色尘世来。
原来不喜欢这副对联内容的人现在也喜欢了,乡亲儿当作了天使,她给青丘镇人带来了和平和希望——乡亲们被山上狐狸骚扰很久了,也都烦了,受不了了,不是今天丢鸡,就是明天丢鸭,有些鸡鸭还下着蛋,带着崽呢——山上狐狸可管不了这么多,逮住什么就是什么。人狐议和后,这种日子将一去不复返,即使鸡鸭没人照看也不会丢了。
鸡鸭在青丘镇人的生活中占据着重要地位。鸡鸭丢了,邻里还互相猜忌,影响人际关系。人狐议和之后,青丘镇真要安据乐业了。所以,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人人脸上喜气洋洋。
尽管许青江没有说服青丘镇的全部乡亲跟山上狐族议和,可绝大部分人认为这是好事,都同意了。心里不同意的少数人,如外来捉妖师和本地猎户,表面也同意了——他们心里打着小算盘,跟山上狐族的算计如出一辙,准备将计就计,借九儿和许青江大婚,将狐族一网打尽。
这样一来,表面看上去,几乎所有青丘镇的乡亲都接受了人狐议和,人狐和亲,都要参加九儿和许青江的婚礼。
随着婚礼越来越近,九儿越来越备受煎熬。九儿发现自己有了人类的感情,也懂感情了,而且痴情。这是九儿意想不到的。当初,九儿觉得好玩,为帮助狐祖达成成仙愿望,下山寻找痴情男子。看到许青江,跟他交往了一段时间,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九儿发现自己真的爱上许青江了。
这份爱让九儿柔软似水,内心从来没有过的欣喜,从来没有过的刻骨铭心,从来没有过的水深火热。
想着许青江,九儿巴掌大小的脸上满是胶原蛋白,青春气息就像雨季的湖泊,水位在不断上涨,不断溢出来。就要跟许青江结婚了,洞房了,九儿既高兴,又纠结,她被夹在两种体验截然不同的感情冲突中。
这段感情让九儿意识到:自己不重要,许青江才重要;自己并不重要,这段感情才重要!
九儿不愿意许青江被狐祖吃掉,也不愿意人狐势不两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希望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过年那天,九儿本来想劝许青江跟她一起逃离青丘镇,可她还没来得及把全部真相告诉许青江,就被两只狐破坏了。现在只有在婚礼上找机会把真相告诉许青江,两人一起逃走,找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落地生根,开枝散叶。
元宵节那天依旧是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九儿大清早就起来了。推开窗,九儿看到青丘山上的映山红已经开了,放眼望去,泼泼洒洒,红彤彤的一片,在热情似火地燃烧。
山上的鸟儿知道九儿今天出嫁,都早早来到窗前,叽叽喳喳地为她祝贺,高高兴兴地唱歌饯行。
九儿一边穿红着绿,对镜梳妆,一边思考着怎样应对今天的局面。
铜镜里的九儿就像山上的映山红,绽开着幸福的花瓣。
已经日上三竿了,红红的大花轿停在地仙庙前的广场上,铿锵的锣敲起来了,快乐的鼓打起来了,悠扬的唢呐吹起来了。
狐祖满脸喜悦,走进来,给九儿盖上红盖头,意气风发地说:“九儿,成败在此一举了。你是这场战争胜负的关键,狐祖的命,狐族的命,青丘山上动物们的命,都在你手上了;你是开启梦想的钥匙,狐祖的梦,狐族的梦,青丘山上动物们的梦,都要靠你才能梦想成真。许青江进了洞房,你多跟他喝两杯交杯酒,把他灌醉了,绑了,送到厨房,给我炖了。事成后,狐祖带你得道成仙,从此长生不老,过神仙的逍遥日子!”
九儿没有被狐祖激励得心潮澎湃,她只是迎合着狐祖,顺从地点点头。红盖头内,九儿脸上的表情,狐祖已经看不见了。她心情复杂,俏脸被泪水打湿,梨花带雨,娇羞无比。
越临近婚礼,越让九儿担心,为狐族,为山上动物,更为许青江——九儿发现自己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许青江,爱得不能自拔,爱得不忍心让他受一点伤害。
红盖头里的九儿,眼前一片漆黑,老是浮现在半山腰的山洞里,她和许青江那温馨浪漫的一幕:
他们的头顶上是点点繁星和弯弯的月亮,脚边是暖暖的篝火,火苗在欢快地跳跃。
九儿把头靠在许青江肩上,妩媚地问:“相公,你爱我吗?”
许青江温柔地答:“爱!娘子,我希望跟你永结同心,白头偕老;我希望这份爱地老天荒,海枯石烂,生生世世!”
九儿偏着头,不无担心地说:“那如果我是动物呢,相公还爱我么?”
许青江不假思索地说:“爱呀,当然爱呀!不管你是什么,我都爱!你是动物,我就把你当宠物养,我们俩形影不离,一生厮守!”
地仙庙前的广场上,声音嘈杂,人山人海——他们都是被狐祖临时突击施法,度化成人的动物首领。有的动物全部度化成人了,有的动物由于修行不够,没有度化彻底,还是半人半兽,尤其是那条硕大的尾巴,宽大的衣袍都藏不住,时不时伸出来招摇一阵。动物们兴奋莫名,已经在广场上呆了一夜,是名副其实的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九儿出嫁时刻的到来。
九儿上花轿,是青丘山上的动物向人类吹响进攻的集结号。
九儿终于出来了,她被狐祖搀扶着,迈过地仙庙门槛,向花轿款款走来。
动物们立刻安静下来,心里万马奔腾。
狐大欠身掀起帘子,狐二过来帮忙,搀着九儿上了花轿,狐大随即把帘子放下。
狐祖威严地扫视了广场上的动物,就像检阅自己的军队一样。
之后,狐祖大手一挥,喝道:“起轿,出发!”
花轿拔地而起,鞭炮声、锣鼓声、唢呐声、欢呼声、脚步声,混杂在一起,成为一曲送亲交响乐,气壮青丘山;送亲队伍浩浩荡荡,沿着逶迤而下的羊肠小道,绵延数公里,蔚为壮观。
元宵节那天,许青江也是大清早就起来了,招呼客人,忙里忙外。许青江换上了镇上最好的裁缝为他量身定做的新郎服,精神振奋,喜笑颜开,逢人就发喜糖,行礼作揖。
青丘镇的广场上摆满了桌椅板凳,人满为患,比赶集还要热闹。
这是青丘镇有史以来最大的场面,上了年纪的百岁老人都说,他们一辈子都没有看到过,就连去年镇上最大的财主陈世豪亲爹过世,都没有这么大的排场。
广场中间特意空出来一块空地,是为晚上的篝火晚会准备的,木柴堆成了一座小山。乡亲们准备彻夜庆祝人狐议和,不醉不归。
一群五六岁,扎着羊角辫的小朋友,被安排在村口放风。他们被吩咐只要看到送亲队伍,就立刻跑回来告诉大人,准备接亲。
乡亲们望眼欲穿,从清早开始等候,直到太阳偏西,锣鼓声、唢呐声才由远及近地传来,一辆红艳似火的花轿一颠一颠地出现在视线中。
看得见了,送亲队伍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
小朋友们高兴极了,一边挥舞着手跑回广场,一边兴奋地大叫: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送亲队伍进村了,鞭炮声在广场上噼里啪啦响了起来,升起阵阵硝烟。
乡亲们忙碌起来,端上花生瓜果,泡上热茶,热情地招待送亲队伍。
只有捉妖师无所事事,围坐在一起,交头接耳,互相提醒:“伙计们,好大的妖气,今天算是遇到对手了,晚上肯定是一场硬仗,大家要格外小心,千万不要麻痹大意了,能不能扬名立万,名垂青史,就在此一役了。”
花轿抬到广场中央才停下来。狐祖走上去,掀开帘子,牵着九儿的手,把九儿引下来,走向许青江。
狐祖向着欢迎的乡亲们,大声说:“我们狐族言而有信,诚意天地可鉴。我们把最优秀的女儿嫁给人类,就是为了和亲。从今以后,人类和狐族化干戈为玉帛,世代友好,和平共处,互不侵犯!”
狐祖的话,得到了乡亲们的热烈掌声。
婚礼如期举行,祝福声不绝于耳。
拜完堂,新郎、新娘被送入洞房。
婚宴正式开始,菜上来,酒倒上,宾客们把酒言欢,尽情畅饮。
酒过三巡,狐祖看到了捉妖师张莽,向他走了过去。
张莽干笑两声,起身相迎,招呼狐祖在自己身边坐下。
桌底下,狐祖和张莽腿来脚往,暗中试探,较起劲来。
动物首领端着酒杯,开始走动——其实是找对手,他们都靠着捉妖师坐下来,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各怀鬼胎,暗中揣摩、掂量和提防着对方,静静地等候战争打响第一枪。
酒席上,气氛越来越热烈,捉妖师和动物首脑端着酒杯,四处出击,频频敬酒,都希望把对方灌醉,削弱其战力。只有蒙在鼓里的乡亲,无所顾忌,痛快吃喝,开怀畅饮,庆祝人狐顺利议和。
张莽举起酒杯,一边敬狐祖,一边言不由衷地说:“狐祖,青丘山上的动物和青丘镇上的人类都世代友好,和平共处,互不侵犯了,我们妖和捉妖师是不是也得有所表示?”
狐祖打着呵呵,说:“大师,理应如此,理应如此!关键在你了,你们捉妖师,不远千里赶来,想必也不是为跟我们议和!”
被狐祖揭穿,张莽甚是尴尬,干笑着说:“咱们半斤八两,彼此,彼此!我们能不能议和,就看狐祖给不给面子了,我一杯,你三杯,如何?”
狐祖说:“酒是人类发明的,人类也爱喝酒,并且以此为乐。我们狐狸不胜酒力,如果大师有诚意,不如倒过来,你三杯,我一杯,如何?”
张莽说:“狐祖,这不公平了,你现在是人了,就得按人的规律办。如果不胜酒力,还能把三杯酒干了,不是显得更有诚意?今晚不管捉妖师与妖的议和成不成,你们人狐议和已经成了,是不是值得干三杯?”
狐祖一心惦记着吃痴情男子肉得道成仙,不想跟张莽纠缠,端起酒杯,接连干了三杯。
张莽狐祖喝完,自己那杯也不喝了,打着呵呵,站起来,离开狐祖,劝其他动物首领喝酒去了。
夜渐渐深了,篝火燃起来了,把广场照得如同白昼,也映给了每一张脸。
酒桌上杯盘狼藉,趴满了喝得烂醉如泥,说着胡话,吹着牛皮的人和妖——当然,也有人和妖是假醉,装睡。
洞房内,花烛摇曳,一对新人坐在桌前,心潮澎湃。
新房浪漫温馨,新床,新帐,新棉被,新枕头。
许青江忍不住了,激动地站起来,走近九儿,颤抖着手,轻轻掀开了九儿的红盖头。
烛光掩映下,九儿是那样美不胜收,圆脸,大眼,长眉,高鼻,小嘴。
许青江都看呆了——九儿跟新房内挂着的那幅梦中情人的白描毫厘不差,那是许青江年前画的,那时候还不认识九儿。
九儿站起来,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许青江,一杯自己留下。
九儿对许青江嫣然一笑,说道:“相公,我们终于拜完堂,结成夫妻了,我们俩一起喝杯交杯酒吧。”
“要得,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喝完交杯酒,我们早点上床睡吧。”许青江看着九儿,心已经醉了,魂不守舍地暗示。
两人手臂交缠在一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是狐祖备的酒,酒里下了迷汗药——九儿自己都不知道。
酒一下肚,九儿和许青江都感到头晕眼花,他们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早就潜伏在洞房外的两只狐推门而入。
看着九儿和许青江都晕了,狐大感慨地说:“狐二,还是狐祖姜是老的辣,为了成仙,连九儿都不顾了,真是无毒不丈夫!”
狐二于心不忍,跑到九儿身边,使劲地摇晃起来,希望把九儿叫醒,跟他一起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狐大不高兴了,埋怨道:“狐二,别儿女情长,误了大事。快来帮个手,我们一起把许公子抬到厨房,剁了煮了,给狐祖送过去。狐祖正等着吃痴情男子肉,准备成仙呢!”
狐二看着九儿,犹豫地说:“九儿呢,怎么办?”
狐大说:“九儿只是暂时昏迷,死不了,等下就会醒来,不碍事的,我们暂时不管她了。”
狐二还要坚持,狐大生气了,斥道:“狐二,大事要紧,狐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别让她老人家生气了,她成不了仙,我们什么好处都捞不到,说不定还要在今晚搭上性命!”
狐二如梦方醒,跟狐大抬起许青江,往厨房走去。
酒席的菜已经上完了,大厨已经走了,只剩下两个帮手在打扫卫生。
狐大和狐二窜上去,把他们打晕了。
两只狐准备亲自上阵,炖煮痴情男子肉。他们愉快地喊着口号,抬起许青江,扔在砧板上。
狐二拿起刀,看了看刀锋,觉得太钝了——那刀砍了一天的肉和骨头了,刀锋有点卷了,钝了,需要磨一磨。
狐二来到磨刀石旁边,蹲下身来,一边来回地磨刀,一边兴高采烈地哼起了狐歌。
狐大往柴灶里添柴,往大锅里放油,倒水,加佐料,手忙脚乱,不亦乐乎。狐大一边干活,一边情不自禁地叹道:“要是九儿在,能给我们帮忙就好了!”
狐二抢白说:“那你还不让我唤醒九儿!”
狐大说:“不是我不愿意,关键是九儿被迷昏了,一时三刻醒不来呀!”
炖煮痴情男子肉是一道大菜。吃了上千年肉,什么肉,狐祖都吃过,也吃腻了,既挑剔,又讲究,要让狐祖满意,就有很多事情要注意,因为细节决定成败。
两只狐想拿出最好的手艺,把痴情男子肉炖好,让狐祖吃得开心。
狐二叮嘱道:“狐大,拿出你的生平绝学,做好吃点。吃过这道菜,我们动物就稳操胜券了。狐祖说过,要带我们一起成仙,以后长生不老,逍遥自在,过神仙日子。”
狐大爽快地应道:“好呢,狐二!我们都是吃货,这是我们成仙前的最后一顿美味了。听说成了仙,就不感到饿了,不用吃饭了,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偷鸡摸狗了。成了仙,我们想吃就吃,不吃也无所谓,没有馋感,更没有饥饿感。”
狐二说:“说心里话,我愿意做人做妖,不愿意得道成仙!”
狐大困惑地问:“狐二,大家都想成仙呢,那可是修行的最高境界,你怎么会有这种稀奇古怪,离经叛道的想法?跟狐祖成仙多好,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可以不受欺负,可以长生不老,被万人供奉拜祭!”
狐二说:“狐大,这个你就不懂了。我们成仙,只能是做小仙,充其量是个小跟班,跟在狐祖身边,伺候她吃喝拉撒,没有自由。我们做妖却是大妖,被前呼后拥,我们自己说了算;做人也是高人,可以点石成金,吃喝不愁,像陈世豪那样,还可以妻妾成群,享受人生乐趣。人类说,宁为鸡头,不为牛后。做人做妖多好,可以不跟在狐祖后面,想干啥就干啥,世界很美好,人生很自由!成了仙,就不自由了,有很多清规戒律,尤其做坏事不方便,有天条管着,有其他神仙看着,要给世人做楷模,还离不开狐祖。”
狐大摸着脑袋,若有所思地说:“狐二,你的话不无道理。我们跟狐祖说一声,她成仙,我们成妖,一起享受美好妖生,做两个快乐的狐妖!”
狐二说:“现在恐怕由不得我们了,狐祖成了仙,总得有小仙伺候着。狐祖都把九儿药倒了,说明狐祖对九儿失望了,看来,这个做跟班小仙的任务就是我们的了。”
狐大不想做这个选择题,觉得烦躁,嚷道:“那就不想那么多了,听天由命吧。你快点儿,别老磨刀了,有些事我们没办法决定,得由狐祖来定!”
狐二不开心了,说道:“狐大,人类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刀锋锐利了,杀砍剁切,省时省力,不误事!”
狐大说:“狐二,你说的,听起来有几分道理,但我们还是要抓紧,因为炖肉需要时间。”
狐二说:“狐大,你放心,这个我知道的,马上就好!”
迷药没有把九儿迷多久,她很快就醒来了。
醒来后,九儿睁开眼睛一看,新房里已经没有许青江了。
九儿意识到大事不好,心里一急,从墙角找了一根棒槌,藏在身后,急急忙忙赶往厨房。
九儿脚步带风,边走边流泪,她被吓哭了,记得晕倒前,狐大狐二推门进来了。她知道狐大狐二要干什么,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是否还来得及救许青江——如果许青江死了,九儿也不想活了。
狐二已经把刀磨好了,正对着砧板上的许青江举起来,思考着从什么地方下手。
烛光下,刀锋寒光闪闪,狐二眯着眼,看了看刀锋,对自己的劳动成果很是满意。
狐二拔下一根头发,对着刀锋轻轻一吹,那根头发飘过刀锋,拦腰而断,狐二得意地说:“狐大,现在锋利多啦,五分钟内我就可以把肉切好,把骨头剔了!”
狐大催促道:“狐二,都半天了,你就别磨磨蹭蹭了,夜长梦多,多耽搁一刻,多一分风险!狐祖等不及了!”
“好呢!”狐二对着许青江的脖子,一切砍了下去。
“等等——”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九儿推开门,闯了进来,狐二的刀停在空中,距离许青江的脖子不到二寸。
狐二看着九儿,高兴地说:“九儿来了,正好,我们缺个帮手。你生火,我切菜,狐大掌大勺!”
九儿朗声应道:“好呢!我来生火。”
九儿来到狐二身后,突然举起手里的棒槌,出其不意地敲在狐二头上。
狐二闷哼一声,晃晃悠悠地栽倒在地,那把锋利的切菜刀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狐大满脸愕然,还没反应过来,也被九儿一棒槌敲在脑袋上,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九儿赶紧摇醒许青江,给他松了绑。
许青江从砧板上跳下来,看着九儿,心有余悸,他感动地说:“娘子要是再晚来半刻,我们就阴阳相隔了。”
九儿说:“相公,今晚凶多吉少,人和动物大战已经不可避免,我们还是逃吧,逃得越远越好。”
许青江诧异地说:“娘子,我们要走也要过了今晚,明天再走呀,今天可是我们的新婚大喜之日,也是人狐议和的大好日子!”
九儿说:“相公,不行的,今晚要爆发大战,肯定会血流成河——青丘山上的动物和青丘镇上的捉妖师要决一死战,也会城池失火,殃及池鱼。”
许青江惊愕不已,不解地问:“不是狐族和人类议和了,要世代友好,和平共处,互不侵犯么?”
九儿说:“议和是假的,是个大阴谋,决战才是真的。狐祖要吃掉你,得道成仙,把人类灭了。青丘山上的动物都下山来了,现在不走,等会我们就走不成了!”
许青江想了想,说:“既然如此,那好,娘子,我们一起走,走得远远的,不再回来了!”
两人手牵手,悄悄折回新房,简单地收拾了几件东西,趁着夜色,急急忙忙地向镇外跑去。
许青江向东头跑,却被九儿拉住。
九儿说:“镇东头埋伏了很多动物,是死路一条,我们不能自投罗网,送货上门了。”
两个人又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镇西头跑去。他们一路很顺利,很快就出了青丘镇。
在镇口,许青江停下脚步,回过头,向青丘镇的方向望了望,若有所思。
九儿说:“相公,不要犹豫了,快点走吧,我们还没有脱离危险呢!”
许青江说:“娘子,你先走,天亮后,我来追你!”
九儿诧异地说:“相公,你要干什么?”
许青江说:“人和动物不是要开战么?那不是要死很多乡亲?”
九儿说:“这个自然,大规模战争没有不死人的,狮虎熊豹狼蛇都来了,战斗力很强,杀伤力很大,我们还是不要管了,逃命要紧。”
许青江说:“不行的,娘子,那些乡亲是我请的,我请他们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的。乡亲们是无辜的,我得回去救他们!”
九儿说:“你是狐祖的主要目标,你回去,恐怕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呢。”
许青江说:“那我也得回去救人啊。如果不救他们,我就是千古罪人,一辈子都良心不安,我不能昧着良心跟你过日子。”
九儿说:“你回去也不能改变现状,这场战争没办法避免了,会有很多生命死于非命,你回去只是多搭一条生命!”
许青江说:“即使不可避免,我也要尽力而为,能救多少是多少!”
许青江松开九儿,火急火燎地往回跑。
九儿急坏了,高喊了两声,许青江回头看了九儿一眼,却没有停下来。
九儿倍觉无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一跺脚,急急忙忙去追许青江了。
两人很快就会合了,他们都不再多说话,手拉着手,向青丘镇快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