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有时候整整一日都不会遇到一户人家,因此饥一顿饱一顿就是常事了。如果遇到了一户人家,他们少不得就要叨扰主家做些饭食,他们好饱餐一顿,更会让主家做些干粮让他们带上。自然了,白如风是不吝啬钱的,一餐饭和十多个馒头,他便会付给五十文钱。
路上闲来无事,两个人自然也会拉拉家常。李天赐便凭着自己不全的甚至有重大偏差的记忆,时不时说起当初他是怎么离家的,又是怎么到了他的老师闻先生家里的,从闻先生家中拿了书后,他又是怎么迷了路的等等。
因李天赐经常说起他去闻先生家中取书的事,白如风便被勾起了好奇心,笑问:“也不知贤弟取的是本什么宝书?竟然要费这么多功夫!贤弟何不拿出来,叫愚兄也饱饱眼福?”
经他这么一说,李天赐不觉一愣,是啊,我取的是什么书呢?现在书又在哪儿呢?他下意识地把手伸向褡裢的一角,还真摸到了一本书。于是他从褡裢中取出那本书来,正是他在塔云观中写的那本《紫云功法》。
他细看《紫云功法》封面上那四个大字,觉得十分熟悉,却并不像闻先生的字,心中甚是纳闷。但是他又觉得这应该就是他从闻先生家中取的书,于是递给白如风说:“我还没来得及看,兄长先看吧。”
白如风将《紫云功法》翻看了半日,却又摇摇头,还给李天赐说:“贤弟莫不是叫尊师哄了?这满篇都是白纸,没有一个字啊!”
“什么?”李天赐不觉大惊,便也急忙把书翻开来看。初看时,果然一页页皆是白纸,连一个字都没有,可是当他细看时,一行又一行的字便在纸上浮现出来。他暗中感叹这本书果然有些神奇,可是并没有将他的发现告诉白如风,却说:“也不知道闻先生为啥送我一本没字的书?”又将书装回褡裢里。
两人沿着淹没在灌木丛中的山间小路继续前行。一边走,白如风一边说:“愚兄一直在想贤弟那本书,总是觉得有些奇怪,尊师断不至于给贤弟一本没有字的假书吧?愚兄听闻昔日唐三藏取经时,佛祖第一次给他的就是无人认识的无字真经。所以,看不见字也不一定就不是奇书。贤弟,要不再叫愚兄看看?”
李天赐没有多想,便又取出那本书递给了白如风。白如风便又展开那本书,边走边看起来。看着看着,他不由得小声感叹起来:“这书果然有些怪处,虽然没有字,可是看了后心里竟然一下亮堂了,还真是好书!贤弟,你有没有从这书中悟出些什么呢?”
“我?”李天赐回头看他一眼,摇了摇头。
不知不觉间,他们来在了一个去处,路已不再崎岖,也不再有陡峭的山崖了,地势平坦了许多,更有重重叠叠的烟雾在眼前缭绕。透过烟雾,李天赐隐约看见了无数棵桃树。他模糊记得曾经来过这个地方,却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来过的,便回头跟白如风说:“兄长,这个地方我咋总觉得有些奇怪呢?”
白如风看那书显然是入了味,便随口应道:“是吗?哪儿奇怪了?”
李天赐见他有些心不在焉,便又说:“兄长竟然可以走路不看路啊?”
白如风却说:“贤弟,这书确实奇怪,虽说看不见一个字,可是愚兄还是忍不住要往下看,看着看着,好像就看见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事,再一联想我的身世,说不定这书竟是专门给愚兄量身打造的呢?”
“噢?”李天赐略略有些吃惊,不觉停下脚步来,笑问:“兄长可都看见了什么?”
白如风笑了笑,不经意间摇了摇头,却将书本合上,还给李天赐,想了想后说:“实不相瞒,愚兄虽说年纪不大,但也经历了些坎坷,所以看了这本无字书,心里不由得有些感慨!”
“想不到兄长年纪轻轻,竟然经历丰富!”李天赐随口附和说。
突然刮过一阵风,那本书竟然被吹得离开了李天赐的手,朝空中飞去。李天赐大惊,急忙伸手就去够那本书。他尽管没有够着那本书,却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飞了起来。然后,白如风也跟着飞了起来。
也不知飞了多久,首先是那本书缓缓落在了地上,然后便是李天赐和白如风一前一后落在了地上。
“太奇怪了。”李天赐愣了半晌说。
“这风确实奇怪!”白如风说,“竟然把咱两个大活人吹到了空中!不过,说不定就是那本书的力量呢!”
李天赐“噢”了一声,看了那本书一眼,又探身拾在手中,再看了看,放进褡裢里说:“还是装起来保险些,免得又生怪事!”
白如风点了点头说:“也是。”又说:“刚才话说了半截子就刮了大风。……你猜我看那书的时候看见了什么?”
“看见什么了?”李天赐笑问。
“我先是看见一个人被捆住了,然后又变成了一条大蛇,掉到了一个河滩里,对,好像就是唐家河。”白如风说,“然后呢,就有很多人来割那大蛇的肉。我看着看着就很生气,好像那些人割的是我的肉似的。”
李天赐不由自主地身子一抖,脱口而出说:“你是不是还看见一个头上长角的人在天上跟人打仗,还把一个穿白盔甲的人刺了一枪。”
“是啊,我还真看见了,但是你是怎么知道的?”白如风有些惊奇。
就是,我怎么知道的?李天赐纳闷起来。半会后,他笑了笑,说:“我就是瞎猜的。我小时候听过不少神啊鬼啊的故事,都是云里来雾里去的。你继续说吧,我不打搅了。咱就权当听故事呢。”
于是,白如风便又绘声绘色的说道:
“……大白蛇不停的被割肉,它都一动不动。但是突然有一天,一些人正在割肉,大白蛇就翻腾起来,就有十几节挣断了的短绳子飞了出去。我看到这儿算是明白了,原来它是叫绳子绑着,所以动弹不得。绳子一挣脱,它自然就开始翻腾了。
“大白蛇这一翻腾,那些割蛇肉的人一下子都被撂了几十丈远。然后呢,大白蛇又一翻腾,竟然腾空而起,飞到了云里面,还长出了爪子和抵角,看样子是变成了龙。
“龙走到哪里,哪里就要下雨。所以这个大白蛇变成龙以后,在天上一飞,就闪电雷鸣的,雨下得跟瓢泼一样。
“也怪得不行,这白龙才飞了一眨眼功夫,就不知从哪儿一下子冒出来了黑压压一片人,全都朝白龙跪下行礼,还把白龙称为君上。
“但是他们得意了还没一刻钟,另外一群人就围了过来。然后,就又开始打仗了。一下子打得天昏地暗,太阳都被遮住了,地上伸手看不见五指。但是洪水声大得不行,也不知道水到底有多大。
“后来,太阳终于出来了。我这才看清,地上早成了大海洋了!把山尖尖都漫住了。天上仗也打完了,那个白龙变成了一个头上长角的人,被绑着关进了一个山洞里,山洞的前面烟雾缭绕的,也有一大片桃树林,咋看咋都像是咱们这儿呢。那桃树林边上还有一块五尺多高的怪石头,上面写的好像是“摩云幻界”。”
李天赐下意识地将“摩云幻界”四个字重复了一遍,又下意识地朝远处张望了一眼……远处,有一块嶙峋的石头,上面隐约有些字迹,似乎还闪闪发光。他心下疑惑起来,该不会这地方就是“摩云幻界”吧?于是把那石头一指,跟白如风说:“兄长,咱们去看看那石头上是什么字,如何?”
白如风点头应允了。
于是二人朝那石头走去。
那石头上的字竟然真是“摩云幻界”,闪着淡淡的蓝光。白如风大惊说:“愚兄还只当是看那本书时有了幻觉,却原来我们已进了摩云幻界!”
李天赐满心好奇说:“既然这儿是摩云幻界,八成关白龙的那个山洞就在这跟前,要不,咱去找找看?”
“愚兄正有此意。”白如风点了点头。
于是二人便一路张望着去找那个山洞。走了大约一刻钟时,前方已然被黑云浓雾笼罩,想看到十丈开外都很难了。并且有许许多多不知名的鸟雀在这云雾中翻飞和鸣叫。
白如风不由得停下脚步说:“总觉得这地方怪怪的,有点瘆人。”
“难道关白龙的山洞就在这跟前?”李天赐有些疑惑。
白如风说:“也许吧。”话音刚落,他突然“啊”地叫了一声,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嘴里吐起白沫来。李天赐吓了一跳,急忙蹲下身子,又是掐他的人中,又是喊他。势翻了半天,白如风也不见动静。
李天赐正寻思白如风会不会是中邪了?他却突然坐起身来,一把揪住李天赐的领口大声说:“你个手下败将,是想暗害本尊吗?”
李天赐大吃一惊,急忙说:“兄长这是怎么了?何出此言啊?”
白如风却又嚯地站起身,跳出两三步开外,吼道:“休要假情假意!先跟本尊大战三百回合再说!”
李天赐满心狐疑地站起身来,心想白如风这是中了什么邪?对他所谓的“大战三百回合”并不以为意,只是微笑着说:“兄长是不是连日跋涉,太过劳累了?”
白如风没接他的话茬,却大喝一声:“看枪!”李天赐见他双手空无一物,却做出握枪的架势,不觉满心疑惑,却忽觉有一个很尖锐的东西戳中了他的胸口,疼了好大一会,还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四五步。他越发惊奇了,对于白如风那杆不存在的枪也不敢等闲视之了。于是在感觉到有风响时,就急忙躲避,在看到白如风双手飞舞时,也急忙躲避。
可是白如风的枪他根本看不见,便是躲不胜躲,防不胜防。于是在肩膀上又有了一阵尖锐的刺疼感后,李天赐本能地拔出了宝剑,迎着白如风那看不见的枪就磕了上去。这一磕不要紧,只听咣的一声响,李天赐虎口震得发麻,胳膊也一阵阵发软,不觉后退了好几步。
白如风也后退了两步,“哈哈”大笑两声说:“潜渊,几年不见,想不到你功夫还有点长进,但是在本尊面前,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再吃本尊一枪!”说时迟,那时快,伴着一阵风响,那根看不见的枪早有朝李天赐面门刺来。
李天赐正在疑惑白如风为什么叫他潜渊,没来得及躲避这一枪。额颅上便感觉到了一股冷风在逼近。他暗叫一声“不好!”却听又是“咣”一声响,他的剑竟然脱手而出,自行飞起磕开了那杆枪。
然后,这把剑便或刺或砍,向白如风展开了攻势。大约一百回合后,白如风有些招架不住了,就一边抵抗一边后退。那把剑却舞得越来越快,李天赐便只看见一团寒光围住了白如风,却看不见剑。他担心这把剑会伤到白如风,又不知该怎么才能阻止它,却不由自主喊了起来:“宝剑啊宝剑,你别打了吧!白兄是我的结拜兄弟!”
他的话就像命令似的,宝剑真的不再进攻白如风,而是迅速回到了他手里。白如风显然惊魂未定,傻傻地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李天赐感觉他的剑太神奇了,又想,是不是我说的话它都听呢?就想再试一下,于是举起宝剑,对着它说道:“宝剑啊宝剑,我有些饿了,你能不能去给我摘些桃子回来?”话音未落,宝剑便从他手中脱出,“嗖”一声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