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国朝承平日久,早已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边关的武备废弛得厉害。偏偏近年来北地鬼方国兴起,每年数次寇边,国朝边关抵挡不住,暂时以金帛、粮食、铁锅之类进行羁縻。但这也不是长久之策,因此朝廷决定在各省暗中练兵,以便加强武备,同时又不被鬼方察觉。待有朝一日大军练成,就对鬼方进行绝地反击,将其连根拔除,永除祸患。
朝廷给陕右省分派的任务是炼成一万五千铁甲军,并委派白无影为按察使坐镇陕右督办。而陕右主持招募兵勇和练兵的正是李总兵。
李总兵虽说带过兵打过仗,可是招募兵勇这事,他还是第一次干,因此不怎么得心应手,堪堪一月过去,才招募到一千来人。他因此颇为苦恼,有一日跟白无影在一起喝酒时,就谈起了自己的苦恼:“咱家是个粗人,上阵杀敌咱不怕。可是摊上招兵这个鸟差事,实在是叫张飞耍绣花针嘛!咱家除了大眼瞪小眼,还能做甚?!”
白无影少不得劝他不要心急,应该慢慢来,花上半年时间应该就招得差不多了。还给他出主意说,招兵这事也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若是找一些熟悉各地情况的人去招兵,说不定可以事半功倍呢。
李总兵把大腿一拍说:“白大人真是智多星,这主意太好了!”想了想又说,“白大人这一提点,咱家倒是想到了一个神通广大的人,只可惜咱家不认识他。”
白无影笑道:“但不知是怎样一个神通广大之人,李大人何不细说一下,下官也给大人帮忙分析分析该怎么寻访此人。”
李总兵便说了在坊间的一个传言:据说在丰阳地面有一个奇人,可以腾云驾雾,还会七十二般变化。并且他使的一把剑可以削铁如泥,有万夫不当之勇。此人还广交天下豪杰,人皆称他为李神仙。然后,他又说了这个奇人的名字。
听了他的话,白无影不觉哈哈一笑说:“李大人,事情实在凑巧。这个奇人却是下官的一位故人。下官愿意同大人一道去访一访这位故人。”
于是两人就商议定了,计划一同前往丰阳县请李天赐出山,让他利用其江湖影响力,协助招募兵勇。
听了李总兵这一番说道,李天赐心想协助李总兵招募兵勇,既是给了白无影面子,也算是给朝廷出力,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就犹犹豫豫地答应下来了。
李总兵自然十分高兴,马上又干了一杯酒。
当下三个人就在酒席间商量定了:李天赐三日后来驿站与李总兵、白无影汇合,然后大家一道回省府。
这餐饭吃了很长时间,席散时,日已西沉。李天赐遂告辞回家。李总兵为表示感谢,特意将这日打的猎物中那只最肥大的山羊送给了他,又和白无影一直将他送到驿站门外。
李天赐带着微醺,同两个家丁一路说着话回家。突然,一个家丁瞅了一眼放在他马鞍前的猎物说:“老爷,我咋觉得这只羊像是咱们家的呢?”
“噢?”李天赐回头笑看他一眼说,“天底下那么多羊,你咋就能知道这只羊是咱们的呢?不要乱想了!”停了一会儿又说,“这个李总兵吧,虽然我对他第一印象不是很好,但喝了几圈酒后,却觉得他特别豪爽。但是我那个义弟呢,到底是文人,城府确实深。”
那两个家丁自然要跟着附和两句。一个家丁就说,白先生前年在庄上住的时候,就特别奇怪。他有一次去给白先生送东西,敲门前感觉屋里好像不太对,就从门缝朝里看了几眼,就看见白先生拿宝剑柄在墙上乱敲,还把耳朵贴在墙上听,好像是想从墙里面发现什么宝贝似的。
李天赐听得满心疑惑起来,嘴上却说:“不要乱议论人家。读书人难免有些怪毛病,就像我,不也毛病挺多吗?更何况,咱家的墙都是实心的,哪能藏什么宝贝呢?”李天赐嘴上虽如此说,心里却不由得又想起了白无影住在庄上时,方秀英对他的评价。
因此,李天赐便多少有些怀疑当初白无影为什么会出现在李家庄?
白无影当初说他是被山贼劫掠了财物,饿晕在路边的。李天赐当时也没有多想,可是现在想来,这说法是大有漏洞的,毕竟县城周边百余里范围内,并没有崇山峻岭,有的只是小山包,无关隘可守,山贼如何能占山为王呢?要是真有山贼,他李天赐也不是消息闭塞之人,怎么就不知道呢?因此遭遇山贼之说可靠性不高。
即便白无影是在百余里外遭遇了山贼,难道这一路上他就不能摘野果子吃?或者从路旁扯些茅草秆也可充饥啊。难道白无影宁愿饿着,也不屑去吃野果子、茅草秆吗?那只能说明他并不饿。人若真的饿极了,是什么都可以吃的,遥想从一千年后回来前,他李天赐从塔云观下山时,野果子和茅草秆之类,可是没少吃。
如果白无影一路上并没有饿着,哪又如何能晕倒在李家庄的麦田边呢?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的晕倒是故意装的。那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李天赐突然间想到了那所谓的穿天管。
说起穿天管,李天赐自从向方秀英说起龙头怪向他索要穿天管的那个噩梦后,他尽管做那个噩梦没有以前频繁了,可是隔上十天半月仍会做上一次。不过,有了方秀英的开导在先,他再次做噩梦时,心里也就不是特别害怕了……
如果白无影真是为了找穿天管才故意晕倒在李家庄,看来穿天管还的的确确是存在的。那么,白无影又为什么要找穿天管呢?难道他就是那个龙头怪?尽管在李天赐的梦里,那龙头怪的形象跟魔龙相去甚远,可是,下意识中他却认定龙头怪就是魔龙。那么,白无影也许就是魔龙?或者就像白如风一样,是魔龙的一个魂魄转世的?
李天赐一路想着,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思梦园外。他四下里看了看,却连一个看门的家丁也没看见,不觉有些奇怪。因为李天赐定有规矩,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天晴还是夏雨,守卫思梦园正门的家丁是三班倒值守的,即便是吃饭时候,也是着人把饭菜送到院门外,而不允许守门的家丁自行去园中厨下就餐。
不光李天赐觉得奇怪,跟随他的那两个家丁也觉着奇怪。那个马背上驮有猎物的家丁便翻身下马,上前拍了拍院门,大喊了一声:“快开门!老爷回来了!”
过了半会,院门才开。开门的那个家丁脸却恼着。李天赐见他这般模样,也没问什么,不过心里猜想八成家里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但也应该不是太大的事,如果是大事,方秀英肯定早就着人去找他了。李天赐将马缰绳交给开门的那个家丁后,就倒背着双手进了门朝书房方向走去。当他从一排供家丁们居住二层楼房经过时,却见房前空地上站着十来个家丁,一个个都很气愤的样子。他便叫着一个家丁问道:“刘二,你们这是干什么?都没事了吗?”
那个刘二急忙打拱说:“回老爷话,咱李家叫人欺负了!”
李天赐愣了一下,便让他叙说详细情况。
刘二便七七八八说了起来。
原来,今天是张武、张文、苏四、胡赖等总计八个家丁在庄园的牧场上放牧。两个人负责放牛,两个人放羊,两个人放山鸡,还有两个人放鹅。这些牲口们放出去后,便都各自在各自的牧场里吃草。他们这些家丁也乐得清闲,就在一旁或摔跤或比试拳脚,只图一个乐子。
可是突然听见一阵马蹄声响和马的嘶鸣声,然后就卷过一阵风,十几个官兵骑着马飞跑过来了。家丁们还以为官兵只是路过,就没当一回事,照样在那儿玩乐。
可是突然一声羊的惨叫声传了来。负责放羊的胡赖吃了一惊,急忙丢开正和他比试醉拳的李二毛,跑到高处去看。他看见那些官兵正在纵马追赶羊群,一边追赶还一边拿箭乱射。羊如何能跑得过马?便被射翻了六七只。
胡赖就大喊起来:“各位官爷!这是我们家的羊,不是野羊,不敢射啊!”
那些官兵根本不理会他的话,兴奋地叫着笑着,又接连射翻了好几只羊。
胡赖很想上前跟他们拼命,转念又想,他们人多,还带有家伙,他却是赤手空拳,如果贸然上前跟他们动手,绝对不是对手,弄不好把小命都会搭上。就只好忍气吞声,恶狠狠瞪了他们几眼后,折转身跑回那几个家丁玩闹之处,把自己所见一五一十告诉了他们。众家丁一个个都听得怒火中烧,却也不似胡赖这般能忍,便叫上胡赖,飞快地朝放羊的场所跑去。
他们跑到半道上,却见那群官兵已离开牧羊场地,正在放鹅场地里撒欢。鹅们被他们追得鸡飞狗跳,已有好几只倒地而亡。张武平素打石子打得特别准,他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装石子的口袋,抓出五枚石子在手,奋力朝那些官兵掷去,竟然击中了五人,在一片哎呦声中,那五人坠下马来。
张武见自己得了手,越发胆壮了,双手叉腰,大声喝将起来:“你们是哪里来的混账东西!不去保家卫国,却在百姓家行凶,与土匪何异?”
那些官兵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见状把马鞭一指,官兵们便朝张武他们包抄过来,坠最落马下的那五个人也纷纷上马,追了过来。
官兵们马快,转眼间就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把张武他们团团围在中间。接下来便是一场结局毫无悬念的打斗:
这些家丁尽管平时经常进行拳脚练习,也没少跟李天赐偷师学艺,身手都相当不错,可是他们一来人少,再一个他们再怎么厉害,又如何能斗得过全副武装还骑着战马的官兵们呢?因此,他们又是被马蹄踢踩,又是被马鞭抽,不消半个时辰,就一个个都鼻青脸肿,全然没有招架之力了。
那位领头模样的官兵还恶狠狠地教训他们:“大胆刁民!可给我听好了!老子在边境杀敌十几年,身上的伤疤比这山上的羊都多!今天慢说是射了几只羊,就算把你们这些刁民全部剿灭了,你们又能怎么样呢?你们跟官兵作对就是土匪,我们剿灭你们就是剿匪!”
最后,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官兵收拾了射杀的羊和鹅,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