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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士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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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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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年》连载

第二十六章 离别

海春待妹妹情绪好转后,即返回了北京。胡玉玲开着汤海春的奥迪Q5去机场将汤海春接回了他在北京朝阳福临家园租住的寓所。

自从胡玉玲在上海委身于汤海春后,汤海春就让胡玉玲住到自己的公寓里来。汤海春的公寓楼有三室一厅,足够二人居住。胡玉玲以前是跟人合住的,考虑到现在跟海春的特殊关系,如果还跟别人挤在一起,也不利于二人来住接触,于是,便答应了海春的意见。不过,胡玉玲却笑着强调说是临时借住。

海春知道,胡玉玲之所以如是说,完全是出于一个女孩子的敏感和矜持。当然,海春也知道,胡玉玲这几年正在积极攒钱买房。

海春不在的这些日子,胡玉玲就住在寓所里,上下班开着海春的奥迪Q5。二人数日未见,很有一种小别胜新婚的感觉,立即相依相拥在一起,缠绵、温存起来……

云雨过后,胡玉玲依偎着海春,告知说,他们采访的关于新生代农民工城市生存状况的调查报告初稿已经完成,剩下的就是海春润色加工的任务了。胡玉玲自认为自己的文字功底不差,但跟海春相比,还不在一个档次上,所以,这篇稿子虽然经她之手完成了初稿,但她认为,就像盖一栋房子,胡玉玲完成的只是这栋房子的毛坯房,最终能否入住,还需要海春的精装修。

第二天上班,汤海春没有接其他的采访任务,而是专注于胡玉玲完成的那篇调查报告的初稿研读和修改。毋容置疑,胡玉玲的这篇文章已经写得很详实具体,而且段落层次也很到位,对调查报告的主题、背景、目的、对象、过程、结论以及所思所感交待得清清楚楚。海春只是在相关事例、观念以及在如何关爱新生代农民工的建议举措方面作了补充。完稿后,再次发给胡玉玲看,胡玉玲觉得非常满意。

于是一篇题为《当下新生代农民工城市生存状况的调查报告》见诸报端和相关新闻网站。

文章从新生代农民工的城市生存的现状、存在的问题、相关对策及建议展开论述——

在新时期的城镇化进程中,新生代农民工在代际更替中已成为外出务工的主要群体。较之父辈,他们身上消减了对农村土地的依恋情结,增强了对流入城市社会的决心和憧憬。然而,传统的城乡二元结构正在城市内部演变为新的二元结构,使得“新市民梦想”与“城市融入”的实践遭遇到前所未有的诸多尴尬与无奈。

在城市谋生过程中,他们曾流失过乡村人特有的淳朴、勤劳的美德,而被另一种激情和投机的品性所替代。他们躁动、焦虑,不肯安于现状,却热爱生活、珍惜爱情、渴望理解、向往成功;他们经历苦乐、遭遇贵贱。他们的希冀、理想、爱情、婚姻终与现实反差很大。最终他们既无法融于城市,也不愿回到乡村,始终在现代化的城市的边缘飘来荡去……在整体上仍没有摆脱农民工的群体特征,面临就业难、工资低、房价高等问题,这使他们常常产生不满情绪和强烈的不公平感。

对此,新生代农民工群体本身、政府及全社会都必须高度重视并需共同关注这一群体:一是要提高农民工组织化程度,积极拓宽新生代农民工的政治参与渠道;二是要加强对新生代农民工的教育培训,不断提高他们的知识水平和心理素质;三是要加强对新生代农民工的人文关怀,营造和谐的劳资关系;四是要有效发挥工会的维权作用,引导新生代农民工用合法途径表达利益诉求;五是要消除体制壁垒,为新生代农民工融入城市和正常就业提供制度保障;六是要消除市民的歧视心理,营造理解、尊重和关爱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会氛围。

文章论点精当、论据详实、层次清晰、措施实在,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并被全国许多报刊及相关媒体转载,有的还加了评论员文章。这使本来就很有名气的汤海春更加引人注目。胡玉玲的名字在业界也引起一定的关注度。

不久,胡玉玲在北京终于有了自己的两室一厅的房子。房子装修完毕,要搬出汤海春的寓所。汤海春虽说有些不舍,但还是尊重胡玉玲的意愿。何况,他和胡玉玲虽然同居,但二人并没有明确恋爱关系。即便是确定了恋爱关系,胡玉玲搬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领地,那才能心安理得。

胡玉玲选择在一个周末搬家。汤海春当然义不容辞地做她的帮手,帮助胡玉玲收拾物品。他细心地将胡玉玲的书籍往一纸箱里放的过程中,突然发现一张照片,拿出一瞧,是胡玉玲大学毕业时的学士服照片,便好奇地问道:“玉玲,早听说你是北京的名牌大学毕业,却不知道是哪所大学。”

胡玉玲漫不经心地告诉了汤海春。

汤海春一听,心里猛地一阵震颤,愣怔了片刻,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再次问了胡玉玲一遍,得到的答案终于让汤海春再次心颤不已——胡玉玲所报的大学名称正是令他梦魂缠绕的杨颖曾经就读的大学。

“哪一届啊?”汤海春拿着胡玉玲的那张照片的手开始发抖,颤声问道。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胡玉玲也停下手上的活,白了一眼汤海春说,“不跟你是一届的。”

“你认识杨颖吗?”汤海春的声音很低沉,像没吃饱饭似的,显得中气不足,仿佛预感到什么似的。

“认识啊。我们不仅是同班,而且还是同宿舍的上下铺。怎么啦?难道你们也认识?”胡玉玲已经发现汤海春表情的变化,诧异地问道。

汤海春拿着的照片顿时掉在了地板上,刹时间,就像丢了魂魄的木偶,挺着僵硬的身子,眼睛失神地定格在前方,绷紧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好半天,才似乎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她是我的初恋。”

“啊?!原来是你!”胡玉玲也惊呆了,突然间脸色大变。那对一分钟前还是幸福明亮的双眸此时睁得大大的,似有一道寒光射向汤海春。

汤海春的目光转向了胡玉玲,见她胸前的那对山峦开始剧烈地起伏着,目光寒冷、嘴唇颤抖,嗫嚅着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你、你……你这个浑蛋!你把我的好朋友害得多惨,你知道吗?因为她怀了你的孩子,没完成学业,就不得不中途辍学,孤苦伶仃地漂洋过海,去了异国他乡。”说完,眼泪随之夺眶而出。

胡玉玲的这一席话,顿时让汤海春心如刀绞、五内俱焚,两滴泪珠率先不听使唤地溢出眼眶,顺着面颊往下流淌,接着,其它的泪珠又争先恐后地钻出眼眶,流得更欢。他想对胡玉玲说些什么,却感到浑身软弱无力,手脚发麻,终于像突发眩晕症似的,一阵晕眩,一头栽倒在地。

胡玉玲吓得大惊失色,赶紧扑到汤海春的身边,用力摇晃着他的双肩,哭喊着:“海春,海春,你怎么啦?我求求你,别这样好吗?”

胡玉玲的呼喊,终于让汤海春慢慢醒过神来,有气无力地说道:“玉玲,我好累!扶我到床上好吗?”

胡玉玲赶紧把汤海春从地板上拖起,费力地将其架到床边,刚一松手,便又软软地瘫倒在地。

胡玉玲急得又去拽汤海春。汤海春流着泪,摆了摆手说:“玉玲,别费力气了,就让我靠床边歇会儿。”

汤海春自己慢慢地坐起身子,将脊背倚靠在床边上,稳了稳精气神,闭上双眼,让身心交瘁的自己暂时歇息片刻。

胡玉玲赶紧倒了杯温开水,来到汤海春身边,扶着他慢慢喝完水,怜爱地注视着他,一直陪伴在他的身旁。

过了好一会儿,汤海春终于睁开仍然沉重的眼皮,眼神企求般地盯着胡玉玲说:“请求你跟我说说杨颖的情况好吗?求你了!”

在汤海春的一再请求之下,胡玉玲终于讲述了杨颖离开汤海春之后的一些情况——

胡玉玲不仅跟杨颖是同学同寝室,而且还是最好的朋友。

杨颖知道妈妈杨筱竹真正的死因后,怀着难言的苦痛,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汤海春,并在心里发誓,此生再不见他。可是,刚刚回到学校不久,她发现自己怀孕了。经过一段时间紧张、恐惧、痛苦的挣扎思索,仍然不听胡玉玲让其打掉孩子的苦口婆心的劝说,决定生下这个孩子。

她对胡玉玲说,自己实在狠不下心去扼杀一个鲜活的生命。再说,孩子是无辜的。

胡玉玲拿杨颖没办法,便对她说:“即便如此,也应让孩子父亲知道啊。凭什么让你一人承担这么大的责任。”

“不可以。”杨颖态度坚决地摇摇头道,“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也永远不想再见到他。孩子的事就更不想让他知道。”

汤海春听到这里,那已竭尽干枯的双眼,再次潸然泪下。

“那后来呢?”汤海春痛苦地问。

“后来,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退了学,去美国投奔她的父亲。到了美国后,在她父亲的张罗之下,很快与她父亲大学里的一个大她20多岁的美国老男人结了婚。”

胡玉玲说的这个美国男人,汤海春在杨颖寄给他的照片上看到过。那时,杨颖寄照片的目的就是想让他知道,她和自己是永远回不到过去了。

“但婚后没多久,杨颖发现那个美国老男人的品行很差,不仅是个洒鬼,而且还是个寻花问柳的色鬼。” 胡玉玲继续叙说着杨颖的一些情况,“更为严重的是,他在外面乱搞女人,喝得醉醺醺地回到家里,还虐待欺负杨颖。这一切,杨颖还是一忍再忍,直到生下孩子后,才与那个虐待狂离了婚。离了婚后的杨颖带着不满周岁的孩子,搬到洛杉矶郊外的一个小镇上,一边打工,一边抚养着你们的女儿。”

胡玉玲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柄利剑深深地戳在汤海春流血的心上。

“那她父亲呢,难道一点都不关心她?”汤海春痛苦地问。

“她父亲跟杨颖的继母结婚后,其实就很少再与杨颖来住,一是她父亲本来就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二是惧内,加之,杨颖外表柔弱,内心却很要强,也不愿意麻烦打扰她父亲。”

胡玉玲说着,取来她的笔记本电脑,打开邮件记录,找到了杨颖曾经发来的她们母女的照片。

汤海春用颤抖的双手,接过电脑。

胡玉玲介绍说,这是杨颖最后一次发给她的E-mail,已经过了一年了。从此,再也没有她们母女的消息了。胡玉玲猜测,大概是杨颖母女生活境况不好,无法再给她发邮件了。

汤海春此时已是泪眼模糊,他盯着电脑页面上的照片——那是杨颖搂抱着她从没见过面的已经4岁的女儿,一身白色的小套裙,长得像杨颖。粉嘟嘟的小脸蛋,带着灿烂的笑,像个白雪公主,活泼可爱。而搂着的妈妈,则明显地憔悴、瘦削。面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强和凄然。

看着照片上的母女,汤海春又看了杨颖给胡玉玲的留言——

玉玲:给你发这封邮件,我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给你发邮件了,因为,我即将去法国,投奔我妈妈的一个远房表哥,也就是我的远房表舅。原因是,我在美国已经失业两个多月了,如果再不走,我和蕾蕾就会被房东赶到大马路上。这就是美国的现实。

你上次发邮件问我蕾蕾爸爸的名字,我不会告诉你的。我知道,你是想帮我找到他。但我还是谢谢你的好意。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这辈子,我是不会原谅他,更不会见他。不管有多难,我都不会去找他。你是无法知道,他对我们家的伤害有多大。我也无法向你解释什么,总之,你就不要再费心了。其实,我知道他现在也在北京,跟你是同行。我在国外,也能看到国内的报纸。我看过他的名字。

你发邮件,让我发照片给你,我真的没有照片。来美国,除了跟那个美国男人结婚时,拍过照片,就再也没照过。这一张是我跟蕾蕾特意为你拍的。你看了以后,一定觉得我的变化很大。是的,连我自己都发觉我老了。你看了,别难过哦。

玉玲,我真的好想你。你要多保重。到法国安顿下来,我会抽空再联系你的。

……

尚没看完邮件内容,汤海春早已肝肠寸断、痛哭流涕、悔之无及。由于自己的意志薄弱,放浪形骸,不仅贪图床笫之欢,房中之事,而且还朝秦暮楚、移情别恋;不仅导致杨筱竹与杨颖母女阴阳两隔,而且还要去折磨一个无辜善良的女子和那个刚出世不久的无辜女孩,难道说,这就是上天对自己所犯罪恶的惩罚吗?可是,要惩罚,可以直接降罪给自己啊,为什么要去惩罚自己所爱的人呢?她们都是无辜的啊。

那一刻,无限痛苦的汤海春真的陷入绝望的深渊,再也感受不到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头上的光环也不再显得耀目。他已陷入深深的自责,自责自己连爱过的女人都照顾不了,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能见到,以尽父爱。自己的女人——他的那个可怜的女人正带着自己的娇儿身处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孤儿寡母、无依无靠,每日在为生活而奔波,在为温饱而挣扎。而自己竟然畜牲一般与左一个女人、右一个姑娘寻欢作乐、醉生梦死。自己他妈的还是一个大写的男人吗?

经过一番自我谴责后,汤海春的内心再次涌起狂飙巨浪,难以平静。他试图起身,从地板上挣扎着站起,可刚刚站起想要迈步,又一个踉跄扑通跌倒在地。

胡玉玲自从与汤海春认识以来,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地脆弱、悲痛、绝望过。她蹲下身子,扶起汤海春的头,一边哭着,一边不停地吻他,柔声说道:“海春,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告诉你这些。都怪我。你能不能振作起来?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你说呀。”

“玉玲,别管我!我想喝酒。”汤海春一副失魂落魄状。

“你别急,我去给你买酒去。你靠在床边,不要动,等我。”胡玉玲说着,伸手从床上扯过一个枕头,放在汤海春头下,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胡玉玲拎着一瓶白酒来到汤海春的身边,轻声说道:“海春,酒来了。”

汤海春一听,像见了救命稻草似的,即刻睁开眼睛,一把从胡玉玲手上夺过酒瓶,拧开瓶盖,仰起脖子,便将酒瓶口对准自己的嘴巴,咕咚咕咚,一口气往自己口里灌进大半瓶白酒,这才感觉自己的心不再那么疼痛了,然后拉着胡玉玲的手,如泣如诉地向胡玉玲讲述了自己的情感经历——从如何遇见白俄罗斯洋妞,到与杨筱竹、杨颖母女俩的情感遭遇等等娓娓道来。

胡玉玲听着听着,便失声痛哭起来。她和汤海春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许久许久……

一个月以后,胡玉玲离开了北京,去了通讯社驻上海记者站任站长。

汤海春知道,胡玉玲已经无法再跟自己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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