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咕屯位于东北那旮瘩,由于深山老林子里交通闭塞,所以发生的那些嘎咕事鲜为人知。那时候是在民国初年……
胡飞龙的父亲胡彪,那年四十有八,身形彪悍,靠狩猎为生,生活虽不富足,却也吃穿不愁。胡彪属于晚婚晚育,中年得子。胡飞龙刚满十周岁,自打生下来就瘦弱多病,使得胡彪夫妇对他,更是宠爱有加。
胡彪每次外出狩猎前,都会在村口戏台的小广场上,举行祈祷仪式。他穿着五彩斑斓的萨满服,飘带随着舞步在空中肆意的飞;配带着面目狰狞的神兽面具,时而向天仰望时而俯视大地;神帽上支棱着的神树和栖在枝头的小鸟,则肆意的颤动;腰间扎着的响铃,随着节奏由慢至快清脆而响亮;手中的萨满鼓也和着腰铃的节奏敲击着。那咚咚的鼓声,和清脆的腰铃声,犹如千军万马在行进,他们的步伐在广场上空久久回荡。
萨满教是一种原始的宗教,相信万物有灵和灵魂不灭。萨满有通灵的法力,可以与“天堂”诸神沟通,转达中界地面人类的祈愿,也可与“地狱”下界的鬼魅、祖先灵魂交流。胡彪就是由先祖在氏族内选派的代理人的化身——萨满,他被赋予了特殊品格和神通,可以替代仙家为本族消灾求福。
他从上一代氏族萨满手中继承了所有的神具,神衣、神帽、神裙、神刀、神杖以及神鼓、鼓槌那一刻起,他就兼具了在族落里主持各类宗教仪式的权利,和为族内外病人、病畜,请神、驱鬼、治病的责任。
他每次祈祷,都能集聚天地之能量,召唤神灵的帮助,祈求上苍赋予其神奇的力量,赢得与大自然,与野兽的搏斗。每一次外出狩猎,都是一次生死较量,每一次满载而归,都是一次人生的传奇。
胡飞龙隐藏在戏台后面,露出半个小脑袋瓜偷看。开始胡彪的动作有些散漫,他张着双臂一开一合犹如飞鸟,腰肢颤动将腰铃一下甩到左边,一下又甩到右边,节奏感鲜明,他想骑着马一样虚蹲着,跨过来跃过去……随着节奏越来越快,胡飞龙看到胡彪的身后出现了两个人,居然和胡彪一模一样,一个人居左肩后,一个人居右肩后,动作整齐划一。鼓声夹杂着铃声,那两个人的身后又闪现出来五个人,他们排成一排,动作如一个人在操控牵线木偶一般整齐。
随着节奏的加快,胡彪开始领着几个人在戏台前盘旋,一圈之后逐渐又有十几个人加入,他们比前面的几个人要矮小瘦弱一些,不但服装各异而且动作也不够整齐划一了,各跳各的凌乱却也气氛热烈。跳了一会儿,那一群人变得飘忽不定,若隐若现。胡彪立在广场中间,高擎双臂仰望苍穹,铃音随着身体的震颤,如爆豆洒落一般,一泻千里。若隐若现的一群人消失了,身后的两个人变小,融入了胡彪的身体,身后的五个人也陆续飘向胡彪,与他重合,成为一体。音乐停了,胡彪也停下来,身子慢慢的瘫了下去。刚才喧天夺地的舞蹈,使得胡彪精疲力竭,瘫卧在地上的他,仰望天空等待着神灵的指引。
良久,他的马儿通灵性似的走过来,跪卧在他的身旁,侧倒。他慢慢的褪去神服,披上了狩猎穿的皮衣,爬上了马背。他的柴犬跟在后面上路了。这次他是一个人去狩猎,要是跟很多人一起去狩大猎,他就要带领很多人一起祈福,就要带很多的给养装备,要走很多天。当然也会带着更多的猎物回来,一般这样的狩猎活动都在冬天,因为捕获的猎物容易保存,现在是深秋,附近转转,打点野物给家人打打牙祭,顺便采撷一些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胡飞龙一路小跑,拉着正在熟皮子的母亲,一起来到戏台小广场,将散落一地的神服、神具收敛回去。被汗水打湿的神服搭在栅栏上晾晒,毁坏的皮绳还要重新的编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