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奶从灶间出来,端了两个凉菜放在桌上,回身又拿了一壶老酒。“挺大个老爷们别哭叽濑尿的,没完了咋的?我请你来的?不是吧。你自己个找上门来的,老娘我还没嫌弃你呢,你这好歹有个栖身的地,还有酒有肉的……我看你是吃饱撑的。老娘要是不待见你……你早就在外面冻成冰坨子了!报你奶个孙子官。”她一边嘴里损哒着,一边手底下麻利地分着碗筷,将酒杯斟上烧酒。三个男人谁也没敢搭腔,牛奶奶手里的活计弄完,嘴里的嗑也正好唠完,转身又回厨房了。
“哎,兄弟。你没把这老娘们,咋的吧?”
瓦县人不明所以的抬起头,忽闪着委屈的大眼睛。
“哎呀,就是呐。”说着周掌柜的用手比划了一个男欢女爱的手势。
“老哥呀,你看我是那么没见过世面的人吗?”那手势是个男人都明白,更何况瓦县人也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生意人。
老郎中撸着胡须说:“孤男寡女的,有点儿女私情,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既然你俩没有这方面的事情,不让你走,想来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你安心住下就是,等一开春,雪化以后,我们哥几个一起送你出山就是。”
“等雪化干净了,少说也得半年。这一天天的,除了吃就是喝,也没个正经事干,荷包里也是只出不进没个进项。这坐吃山空的日子,心里空落落的,哪是人过的日子呀?”说完瓦县人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兄弟呀,你是不是担心兜里的钱花完了呀?我告诉你,就算是你没有钱,也不可能让你冻着,让你饿着。这是咱山里人的规矩。”
老郎中看出了端倪,笑着劝慰道:“咱山里人,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开春了,该采山货采山货,该种地种地。冬天没事干就猫冬,地也歇人也歇。这也是规矩。”
“你当老郎中不想着下山呀?”牛奶奶不知啥时候站在了几个人的身后,她放下炖菜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他还惦记着山外的那个老相好呢。”
“你这老娘们,说话没把门的。哪里来的相好哇?”老郎中无力的反驳着,竟然羞红了脸。
“有就有嘛,你不是常说,儿女之情是人之常情吗。哈哈哈,你那相好的有没有妹妹啥的,咱俩也搭个连襟亲戚。”周掌柜的也拿老郎中开起了玩笑。
气氛一下子就缓和了,几杯酒下肚,谁开谁的玩笑已经无所谓了。天渐渐的黑了,几个人还没有散局的意思。估计也就只有烧酒,可以解这乡愁了。
一阵风裹着小青雪,在五合楼门外打着旋旋。一只黄鼠狼子渐渐闪现,他面对着五合楼门口蹲坐着,里面传出瓦县人的声音:“这是啥?这叫醉生梦死,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我宁愿让黄鼠狼子来折腾我,兄弟呀你来折腾我吧,你来把我折腾死得了,你快来吧……”黄鼠狼子随着小青雪,似一溜烟飘走了。
夜幕下,一乘三只狗拉的爬犁,停在了五合楼门前。一个身材矮小的黑衣人下了爬犁,走到门前看了看,也没开门,就径直走了进去。打头的那只狗现出原形,却是一只狐狸,后面的狗子赶紧用爪子拍了拍它的尾巴,它立马又变回了一只狗。三只狐狸变的狗,围在一起抱团取暖。
黑衣人唤醒酣睡中的瓦县人。瓦县人还没醒酒,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来,问那人:“你是谁呀?”
那人说:“你不认识我,大家伙都称呼我子叔。我住在西南七里地的地方,有个朋友托我来探望你。”
瓦县人挠着后脑勺,想了半天。“我在此地也没有亲戚、朋友呀。”
子叔说:“你那朋友说,你们相识在山神庙,一起喝过酒。”
瓦县人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你是说那只黄鼠狼子?”
子叔捻着鼠須说:“正是他。他说你为人正直,心地厚道。先前你们兄弟之间有些误会,他现在想补偿你。让我来帮助你化解忧愁。”
瓦县人听说来人并无恶意,也就放下心来。“我现在就想离开这里,你能带我出山吗?……算了,想你也是无能为力。别为难你们了,你回去让他好好修行,早成正果也就行了。”
子叔紧锁眉头。“你这个要求确实难办。不过他没说错,你确实是个好人。”
瓦县人仰身躺下,用被子将自己蒙得严严实实。“好人有啥用?天天就像一个活死人。”
“好人自会有好报,你只要听从我的安排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