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在飘,几匹牲口拉着满载辎重的爬犁,一行人行走在山林间。狗熊依旧端坐着靠在铁笼子上,两只铁笼子里装满了猎物。胡彪平躺在最后一辆爬犁上,浑身被大雪覆盖,像是蒙了一块白布。一阵山风袭来,吹散了胡彪脸上的伏雪,露出他那张清白没有血色的脸,似安详如梦,却再也不会醒来。
胡飞龙牵着小羊羔,搀扶着母亲走在队伍的后面。他的耳边响起了和少年郎黄鼠狼子的对话。
“谢谢你,帮我战胜了狗熊。”
“谢啥?我吃了你们那么多东西,还没还债呢。你告诉过我,做好人要知道感恩,要知恩图报。现在我算是一个好人吗?”
“你是好人。”
“你们也是好人,好人就要有好报。我以后还会来报答你们的。”
“你不要再来了,我们不同道,会彼此添麻烦的。我爸爸说过,真正的好人,做好事不需要回报。”
牛奶奶真的急眼了,将饭堂里的八仙桌拍的“啪啪”扇响。“你个没良心的,我这五合楼是吃的不好,还是住的不好?咋的没伺候好您呀,这说走就走?想当初,要不是我好心收留你,你小子早就挺尸荒野喂狼了。”
瓦县人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垂首而立不知所措。“您的知遇之恩,我铭记于心。可是我跑崴子,这也个把年头没回家了,咋的也得回去看看老娘,你说是不是?以后我再跑崴子,一来一去,路过不路过的,我都绕过来住几天,给您请个安,您看中不中?”
“哎呀呀……都快来听一听。一来一过的,都来看一看?你当我三岁吃奶的孩子呢?宁相信这世上的鬼,也不能相信你们这些跑腿子的破嘴!”
“那你让我咋办呀?离开你不忠,不离开你不孝。你说说我,现在咋就成了不忠不孝的人了?”说着痛苦的抱着脑袋,双脚蹲到椅子上。
“你少在这给我装委屈。我让你来的呀?这是你家呀,你说来就来,你说走就走?”
“我,我……哎呀!咋都成了我的错了?天理呀,还有没有王法……”瓦县人已经陷入崩溃的边缘,恨不得给自己两下子。牛奶奶可是个惹不起的女魔王,打也打不得,说也说不过。说到最后那声音竟都吞到嗓子眼儿里去了。
牛奶奶二目圆睁,一手叉腰,一手食指直顶瓦县人的脑门。“我告诉你瓦县人,你给我听好了,在香炉镇你打听打听,除了老仙,就是老娘,你老娘我就是王法。还想跟我要王法?你听清楚喽,老娘让你走你能走,不让你走,你看看能不能离开香炉镇半步?哏!”
“哎呀……”一股凉气夹着雪花从门外袭来,周掌柜和刘一手抄着手站在门口,被屋里尴尬的气氛给凝固在那里,不知道应该进屋还是离开。牛奶奶的脸像翻篇的小人书,立马笑脸相迎。她一边在胸大衿上摩擦着手臂,一边麻利地拾到起餐具。“快进屋,你们来得正好。我去弄两个小菜,你俩陪着瓦县人喝两盅。他呀想家啦,正闹情绪呢。”说着,招呼两人落座,她则自顾的转身进了灶间。
周掌柜和刘一手看牛奶奶进了后厨,两人互相使个眼色,然后踮着脚凑到瓦县人身旁。瓦县人抱着脑袋委屈的一言不发,周掌柜回身看向灶间,里面传出来“当当当”案板切菜的声音。
周掌柜小声问道:“兄弟,啥情况?”
“我要报官!我想回家。”瓦县人的话音里带着哭腔。
周掌柜的叹了一口气,问道:“兄弟呀。咱们这小镇太小了,哪里来的官呀?”
刘一手拍了拍瓦县人的肩膀。“兄弟呀,报官就得出山,现在大雪封山,出不得山,你就报不了官。再者,报了官,官就得进山,进不得山你报官又有何意义呀?”
瓦县人的脑袋埋的更低了。
周掌柜的道:“他要是能出了山,也就没必要报官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