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咕屯位于东北那旮瘩,由于深山老林子里交通闭塞,所以发生的那些嘎咕事鲜为人知。那时候是在民国初年……
俺们那嘎达一到冬天贼啦冷,五谷不生,大雪封山,出行困难。没啥事干就开始猫冬,看二人转、耍钱、造小人……听着都是些,不是啥正经过日子人家,干的营生。可是千百年来,俺们这些大山里的子子孙孙,传宗接代延续香火,都是这么过来的。也有闲不着的,像胡彪和黄福全这些个年富力强的,闲着膀子就痛的青壮劳力,每每到了这个季节,就会聚到一起,去山里围猎。这一走往往就得个把月,有时候也拖家带口,那场面就像原始部落里的大迁移。
连着几天的大烟炮,雪下了有一米多厚。胡彪指挥大家将营地,扎在蛤蟆岭鹰嘴砬子下面,这里地势平坦,背靠崖壁即可避风,又可以防御野兽背后偷袭。大家用带来的铁锹,先将地面上的积雪清开,露出泥土。雪比较好清,柔软的像棉花,土地就不一样了,坚硬的如石头,不加热根本就刨不动,鉄钎子上去一打一个白点。
营帐要扎牢实,就得找一拳来粗直溜的抱马杆,再用麻绳捆扎结实,外面不但要蒙上毡子、兽皮,还要蒙上厚厚的一层雪,这样的帐篷才暖和。白雪还有伪装的作用。帐子架好后,要将营地前面清理出一大片空场,用清理出来的雪再筑起雪墙,用马爬犁和尖头向外的木杆子做成拒马,以防御夜晚大型野兽的偷袭。
这次围猎来的人不多。胡彪一家三口都来了,胡飞龙跟来主要是想学习狩猎,顺带着给胡妻打下手,负责做饭。黄福全是一个人来的,他舍不得白红姑出来遭罪,另外瞎眼的老妈也需要有人照顾。镇上牛奶奶和山货店周掌柜没来,家里有生意人家也不愿意遭这个罪,刘一手年老体衰也没有来。
马铁匠是最热心的,因为冬天基本没人挂马掌或者买铁器。封炉前,他早早的就将狩猎用的家把什准备停当了,矛枪头、铁蒺藜、兽腿夹、滑雪板、还做了两只大铁笼子。
营地拾捣停当,已经是傍晚时分。胡彪顾不得大家伙的劳累,赶紧指挥在院子里架起篝火,在老山神树前支上香案,老山神树是在扎营地前就盘算好的,特意留在院子里。香案就是木头架子,上面横了几根粗细差不多的木杆;香炉是饭盆,里面撒一些粮食插上香;香炉前面摆上事先准备好的贡品,一个猪头、一条大鲤鱼、还有一坛烧刀子烈酒。
熊熊的篝火,映红了每一个人的脸庞,胡彪穿戴整齐,敲响了萨满鼓。鼓声在空荡荡的山野了回荡,远远的望过来,一片洁白的原野上,一团暖红暖红的火堆,几个人在围着舞蹈。
一通腰铃声伴随着噼噼啪啪的木材燃烧的爆裂声,在向上升腾的火星子里,闪现出两个人,他俩飘下来站在胡彪的身后,随着胡彪一起舞蹈,这两个人舞蹈的时候,脚却是离开地面的。
马铁匠等人围在胡彪的对面,也跟着鼓点在舞蹈。胡飞龙挨着妈妈在靠后一些的位置,他拿着拨浪鼓摇了几下,火光中他居然看到,飞腾的火星子里有五个人在飞舞。他想跟妈妈说,抬头看见妈妈正在认真的舞蹈,就又转回头。那几个人从火焰中飘出来,站在胡彪的身后,现在胡彪的身后总共有七个人,那七个人都是飘在空中在舞蹈的。
胡飞龙拉了拉妈妈的衣襟,小声问;“妈妈,爸爸身后有七个人,他们为啥不在地上跳呀?”
胡妻看了看胡飞龙,再透过火焰仔细的看胡彪,对面只有胡彪一个人在舞动。就告诫胡飞龙;“认真点跳,胡说八道神灵是会怪罪你的。”
胡飞龙很纳闷,对面明明除了爸爸,还有七个人再,妈妈怎么看不到呢?他感觉到委屈,也就不再说话了。
柴犬身上绑着厚厚的支架,它卧在帐篷门口观望着,看着火星飞舞处人们忘情的祈福,看胡彪身后那七个飘荡的神仙,荡来荡去。自从上次狩猎被熊击伤,它肢体已经残废了,而且心灰意冷,看到了啥也不愿意告诉别人,听见了啥也不愿意再张扬。它每天静静的在熬时光,每天只有胡飞龙跟它亲热的时候,它才由衷的感到欣慰。
胡彪一边打鼓,一边围着篝火转圈,那几个仙人也飘在空中随着节奏舞蹈。胡妻、马铁匠、黄福全、其他人跟在后面,围着火堆旋转着。
良久鼓声停了,几位仙家也跳回了火堆,胡彪卸下了萨满服,与大家围着篝火开始进餐。
胡飞龙钻到爸爸身边,悄声的说:“爸爸,我刚才看到仙家了,他们都飘在你身后。我妈不让我说。”
胡彪胡撸胡撸儿子的头,告诉他:“傻小子。老仙一直都在,就是有的人有缘看得见,有人没缘看不见。”
胡飞龙似懂非懂,摆弄着拨浪鼓。胡彪用手指沾着酒,抹到胡飞龙嘴里,胡飞龙抿了一下嘴唇,辣的直撇嘴。大人们看到了,都笑的前仰后合。俺们那嘎达,孩子们都这样学会喝酒的。
在人们的身后,杂物堆的后面,雪墙上有一处雪散落下来,之后形成一个小洞,里面探头出来一个小脑瓜,它跑出来站在众人身后,是一只黄鼠狼子,看到大家在吃饭,它就跑进杂物堆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