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梗概:
客家山区有族姓谢家,乡贤族长谢默潭、家将谢默河(实际上两人是亲兄弟),开垦农田,兴修水利,指导族人种植水稻,上山造纸,陆路运输到当时的商业重镇南雄县交易,砍伐树木,水路放排到浈江商业码头韶州交易,带领家族武装,利用围楼之利,抗击土匪,匡扶族人之风气;捐献钱财,支持抗战,抢救红军伤员,带领族人,躲避倭寇侵害。
家将谢默河的大儿子谢德仁(小名大狗),自小就让人不省心,一直都在惹是生非,上学时和外姓学童打架而退学,长大后又惹起来族姓冲突,被族长谢默潭家法从事,从此两人心中的芥蒂更深了。一次到暖水村泡温泉,结识悍匪邓跳山,误杀警察,被逼上了山,做了黄石头寨的二当家;在弟弟谢德义(小名二狗)的央求下,救了长征中留下来的红军伤员。在一次抢劫中,又认识了“梦中情人”地下党员严润玉,在严润玉的影响下,向我地下党积极靠拢,抗战胜利后,因为黄石头寨特殊的地理位置,被分裂,一半跟着大狗被招安到江西全南县做了保安警察,另一半跟着邓跳山,被招安到广东始兴县,两队人马命运却各不同。大狗带领着自己的部下,韬光养晦,为我军买了很多日军遗留下来枪支弹药。邓跳山这队人马,却成了阶下囚,转到全南这边关押的途中,在游击队解救时邓跳山中弹,流血过多去世。大狗这队成了我军的内应,协助解放军攻城成功。然而,在一次转战广东途中,中了敌军的埋伏,从黄石头带下来的兄弟,死的死,伤的伤,给了大狗极大的打击。
全文除了前奏外,共有二十八个章节,总约十九万字。
文坛极少有写粤北山区客家地区特色风俗民情红色题材的长篇小说,笔者大胆地做了这次尝试。
《围楼枪眼》章节
☆ 前奏:黄石头
☆ 第一章,守围
☆ 第二章,出殡
☆ 第三章,卖纸
☆ 第四章,放排
☆ 第五章,强制
☆ 第六章,红军
☆ 第七章,大狗
☆ 第八章,盗枪
☆ 第九章,护士
☆ 第十章,婚礼
☆ 第十一章,过年
☆ 第十二章,小五
☆ 第十三章,报仇
☆ 第十四章,打猎
☆ 第十五章,元宵
☆ 第十六章,身世
☆ 第十七章,耕田
☆ 第十八章,捐款
☆ 第十九章,倭寇
☆ 第二十章,姜酒
☆ 第二十一章,中秋
☆ 第二十二章,润玉
☆ 第二十三章,招安
☆ 第二十四章,比武
☆ 第二十五章,借款
☆ 第二十六章,救人
☆ 第二十七章,攻城
☆ 第二十八章,家乡
围楼枪眼
文|苏景文
前奏:黄石头
你不知道我的胆子有多大,七八岁时,和小伙伴们上高山去摘杨梅。
寻了很久,才看见不远有棵又高又大的杨梅树,树上摇曳着满树又大又红的杨梅。小伙伴们抢跑过去,抱着树干,急急忙忙往上爬,可是爬一段又滑下来了,再爬也是滑下来,这棵杨梅树太高太大皮太滑了。我不急,甚至坐下来。小伙伴们望梅兴叹一阵后,转身拿眼瞟着我。他们的小心眼,不就是本想先到先得吗?现在上不了了,才想到别人。站起来,小伙伴们自动让开,我双手抱着树干,双脚夹着树干,蹭蹭地就上去主杆了,再双手吊着树枝,转身荡过去,坐在张开的枝桠上,嘴巴张开,咬吃着上面垂下来的大杨梅,杨梅汁水丰富,甜中微带酸。树下的小伙伴,仰着头拼命地叫:“折些丢下来,折些丢下来!”我吃足了,两手张开攀着树枝,双脚和双手同时用力摇动,那些比较成熟的杨梅就啪啪往下掉,砸在了小伙伴们的头上肩上,破了,小伙伴们头发上衣服上到处是红红的汁液。他们哎呦哎呦的叫:“不要摇不要摇!”我得意地哈哈大笑,慢慢地折了一些,丢了下去,小伙伴们争先恐后地接住,摘一个就往嘴里塞,红红的杨梅汁水从嘴角涎出来,像被谁揍了一拳一样在流血。往下看,小伙伴们像一只一只兔子一样小,张开的嘴巴叫我时,喉洞却很大,似乎深不见底。
我扶着树枝站起来,头伸出树叶外,阳光温暖,在我头顶闪烁,极目远望,山下有个巨大巨大的坑,那就是我的家乡潭坑村了,坑里边有条小河弯弯曲曲绕着屋场和围楼而过,在太阳下闪着光,似乎是静止不动,一直延伸到坑口,然后就被山阻挡,看不见了。但我知道,河流经过不远的河畔,热闹着有很多东西卖的有很多漂亮妹仔在晃动的墟镇——
澄江墟,一个小镇,据说得名是潭坑河和暖水河在此交汇,流水清冽澄明,故曰澄江。说是江,其实是河,并不是一条大河,而是一条小河,一条在岭南山脉内日夜流淌的小河,也许澄江人民盼望家乡有一条江吧。听前辈们讲,解放前,这条河的流水很大,到了汛期,可以放木排的,后生们把杉木撑到韶州码头市场卖了,然后走陆路回来,通常回来时还带些生活用品,例如洋碱洋油洋布嘛的。
解放前的韶州可不是现在你看到的那样子。浈江两边摆泊不少花船,船上挂着大红纸灯笼,有耐不住寂寞的后生,卖完木材后手上捏了几个钱,弓身钻进摇摇晃晃的花船,使劲让花船和红灯笼更加摇摇晃晃。你可以想象船内的景象,迷离红烛中起伏着矮岭高坡,蜂腰蜜橘,多少好男儿沉迷于此,直至囊中羞涩,才恋恋不舍再回大山伐木耕田,盼望下一年春暖花开,汛期早日归来,再次放排到浈江,踏上花船,尽情享受柔肠百结旖旎风光。
讲这些故事的老人,说到这脸上洋溢着一种老树新芽一样的笑容,体内有一种暖流在勃勃流动,好像在体味当年的美好时光;抬起左掌擦掉嘴角流出来的口水,放到裤裆前,和右手合拢,来回搓,让手心干燥。笑纹更深了,像山里的沟沟壑壑,藏着另外一出风花雪月、桃红柳绿的故事。
溯澄江支流望东南而上,那个叫潭坑的小村,就是我家乡。现在只有三姓,李、谢、苏,听老人讲,解放前潭坑可不止三姓,除了李谢苏外还有包姓吴姓刘姓,只是他们家族经了事故,逐渐衰败,族长老者们商量着说:“此地风水不佳,不适宜居住”。带领全族老小捡锅捡灶搬走了。
我们潭坑还有不少围楼,客家人的特色是有屋必有围。围是围,屋是屋,围和屋是分开的,屋是和围楼相辅的,居住为主,一般屋和居中的祠堂相连,一行一行的排列,一家紧挨一家。平时都是住屋里,有匪患时躲围楼。不过也有单住围楼的族姓,四季生活婚丧娶嫁,都在围楼。围,主要目的是抵抗匪患,用石头砌的墙非常厚实,如碉楼,四角还有飘出一些瞭望射击孔。我每次抬头凝视这些射击孔,黄黄的夕阳照在围楼白色的墙上,有几只白鸽从狭窄的射击孔扑扑飞出,射击孔灰暗深邃,我总是觉得射击孔后面也有人在冷冷地凝视着我,枪口向我瞄准,随时要扣动扳机,我甚至清晰地看到子弹缓缓地穿透我的胸膛,来不及带走一滴鲜血,我却倒在血泊中。
我们这里传说有很多山寨,如新娘寨,矮岭寨,犁头寨等,各个山寨都有各自的精彩故事。平时爬上山寨旧址,还能看得到荆棘中的残垣,用锄头挖地,还能挖出碎瓷破瓦来。这些山寨的人哪里去了?连百岁老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有个地方叫黄石头寨,据说民国时期被土匪占据,那些土匪头子,都可以说出名姓的。黄石头,那可是一个神秘的地方,有非常多神秘的传说。黄石头系我们那儿最高峰,常年烟雾腾腾,险峻非凡,黄石头的东侧就是江西省地界,一山跨两省。传说有老猎人到黄石头打猎,追着一只受伤的豺狗进了密林,豺狗突然一闪不见了,但看见远处一块巨大的黄石头上金光闪闪,似乎摆着无数黄金,老猎人狂喜,心想发财了,望着黄金走去,没注意看脚下,不小心踩空了,摔了一跤,爬起来看,金光消失了,黄石头上嘛都没有了,老猎人心慌了,回头寻找回家的路,但见路径弯弯曲曲,迂回环绕,老猎人走了九天九夜,也没有走出黄石头山,最终累死于山涧边。
老人们越说得神乎其神,好像真有那么回事,越激起我一探究竟的强烈愿望。当年我刚刚初中毕业,十七八岁的年纪,天不怕地不怕。我约好同村谢姓的一个同学,一起去探险。谢同学和我一样大小的年纪,同一年毕业,他是属于那种“你敢我也敢”的人。
“一起去探险吧?”
“去哪?”
“黄石头!”
“好的。一起去。”
“不敢去的是衰仔!”
“不敢去的是衰仔!”
我们做了很多准备,准备攀岩的绳索,开路的砍刀,够吃两天的米,小铝锅,不用煮不用炒的腌菜,红红的火柴,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明天天亮上路探险了。
天蒙蒙亮,整个潭坑村都被雾气笼罩着,白头翁,画眉鸟在香樟树上啁啾婉转。我带上我的东西,摸索着来到谢同学家窗下,喔喔喔地学鸟叫打暗号。叫了很久,没见动静,我忍不住了,压着嗓子叫:“谢同学!谢同学,走了!”谢同学家终于亮灯了,窗格上露出了谢同学的大饼脸,在昏黄的灯光中显得特别巨大,有些变形,扭曲,瘆人。
“我不能去了!我爷佬(父亲)不准我去,我爷佬说如果我去了,必打断我的腿!”
真衰仔,我暗暗骂了几句扭头就走了。忿忿地想,人就没有几个可以相信的。
雾气中,东边却已经红了,有强光想要撕破雾幔。雾气散了不少,东边的天空慢慢清晰起来,很多朵云在东边红了。俗语说:红霞满天,必被水淹。要下雨呀?但经过我多年的观察,好像准又好像不准,为什么呢?因为我常常看见大雨在对面几百米处疾驶而过,而我这却连头发都没打湿,干干燥燥的,甚至还阳光明媚,你说是下雨还是天晴?
我独自一人上路,但我并没有感觉什么孤独,也许孤独和我就是同一个人,只是一个是肉身,一个是灵魂罢了。没走多远,路小了,陡了,进山了。有不少早起的鸟雀在树林中跳来跳去。山路沿着小溪流旁边延伸,一路有小鸟的歌声和小溪的曲调相伴,却也是一件美事。只是农民日求三餐夜求一宿,没这个闲情逸致来欣赏罢了。
我的脚程很快,和一起走路的人常常在背后气喘吁吁地喊:“不要走这么快,等等我等等我。”也许是遗传,我爷佬曾是游击队的通讯员,天生的脚底走路如风,没有多少个人可以跟得上。那时没有无线电话等通讯系统,全靠人力传递消息,于是游击队就选一些跑步飞快的少年人,在游击队与游击队之间传递情报,传递作战命令、传递敌人动静等消息。一次战斗中,我爷佬接到撤退的命令,由a队传递b队,我爷佬传递完撤退的命令给b队后,返回a队阵地,a队早已不知撤往何处了,爷佬找遍了大山深窝都没找着。爷佬一边哭一边往家跑,一直跑回了老家,跑到娶妻生子年纪。从因果上来说,我这次探险之旅的果就是爷佬和游击队失联的因。
不时在一些山窝里看见山寮,已经破落,残旧了,因为长时间没人来了,没人修缮,灶炉上还有烧火做饭遗留下黑黑的痕迹,住山寮的人主要的是一些种山的,种香菇的;还能遇到一些坍塌了的土墙,这些是旧时造纸厂的遗迹。
山越来越深,越来越陡,林越来越密,感觉越来越静了,虽然有鸟的叫声,溪流的哗哗声。我出汗了,折些阔叶树枝垫着坐下,略一休息,又起身赶路。慢慢地,从走路到爬坡,再到爬山了。因为是原始深林,山皮并不是杂草丛生,地面甚至是光溜溜的松土,这是常年落叶堆积腐化的缘故。
远远感到有流水轰轰巨大响声,脸上感觉到细细的水珠飞来粘住,再往前,伫立面前是座悬崖,大概有三四十米高吧,流水如一串串白白的珠子倾泻而下,摔碎了,被风一吹,湿湿地粘到了脸上。瀑布虽然只有一两米宽,却是一番美景。如果我当时有照相机,一定会拍下来,给所有人欣赏。
突然有头野猪,闷声叫着,猛地冲上山,似乎慌慌张张的,吓得我心怦怦直跳。我们怕野猪,因为野猪给人的感觉很凶猛。其实野猪更怕人,只要你没去伤害它,每次见到有人来,连刚觅到食物都会舍弃了,逃跑得飞快。只是野猪不是人,不会说话,说不出“兄弟,我很害怕!”,更不会用比喻夸张等修辞来描写害怕的感觉,人也不是野猪,感觉不到野猪的害怕而已。
费劲爬上了瀑布悬崖,山势却平了,走了一段路,看看树叶枝桠间漏下的阳光,如一根一根透明的柱子一样垂直,判断已经中午了,肚子也饿了。于是我在一个小水潭边停下来,拿出米,准备做饭。
洗洗手,喔,这水怎么回事,怎么是暖暖的呀?就像家里锅里烧过的一样。一般来说,山溪水都是冰凉冰凉的呀!我来不及细想,洗完米,装好水,砍几根树枝,钉在地下,成u型桩。找来干枯的树枝,用手指扒了一些枯草,掏出火柴,左手拿火柴盒,右手捏着火柴棒,一划,呲——,蓝色的火焰从红色的火柴头喷出来,由小变到大,很快又由大变小,飘飘忽忽的。我左手把火柴插回兜里,伸手抓了一把枯草,探到摇摇晃晃的火焰上。枯草着了,剥剥地烧,一根枯草的火焰传到另一根枯草,马上火焰放大到一团,烧到手了。我连忙放在u字桩里面,再加一撮枯草,等火旺了后,往上面加小柴,待柴烧旺了,再加些大一点的柴。把铝锅放在u型桩上,火越来越旺,火舌舔着锅底锅壁。我的心情平和,默默地看着火焰一长一短的,似乎想在火里悟到什么哲理,然而也许我的资质太差,什么也没悟出来,悟来悟去只悟出饭熟了后的香味,我饿极了。
气压噗噗,顶起了锅盖,我找了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压在上面,因为有压力,饭比较好吃,有韧性有嚼头,我们叫“原浆饭”;同时减小了火,用小火慢慢熏。差不多熟透了,放入腌菜,盖上盖子,焖一会,香味四处飘溢呀,胃口大开。吃过饭,掬一捧温水漱漱口,略一休息,收拾好东西继续赶路。
渐渐地,树木越来越矮了,是这样,山一高呢,风吹雨淋,百年千年,泥土就流失严重,石岩就渐渐显露出来,树木的生长条件就差了,所以那些类似山窝的地方,树木非常茂盛,而一些凸起光溜溜的地方呢,只有一些耐旱的可怜的灌木丛或者几棵松树。露出地面的石头越来越大了,这石头也很有特色,居然是黄色的,而且还好像上了一层蜡……
耸立面前是一座巨大的悬崖,简直有两三百米高吧,悬崖中有一个巨大的石块突出来,上面雾气蒸腾,还真有仙境的感觉呀;这突出的巨石就像航空母舰的船头,船头下面什么也没有长,光溜溜的,黄黄的,而船沿两边却有无数根藤蔓挂下来,粗的藤有手臂那么大小,表皮非常粗糙,多数如手指那么粗细。左边在船舷和悬崖的交接处,一股小溪流哗哗地流下来,在崖底形成一个小水洼,然后流向更远,却惊奇地形成了一口巨大的山塘。观察这地势,原来悬崖两边有隆起的山梁做拥抱状,出口却有巨石阻拦,池塘水满后,漫过巨石,哗哗地掉落,经过长年累月的聚集,一个巨大天然的池塘形成了,池塘中间却也有一两个小洲,小洲上伫立着一片松树,还有池塘边上的,也有不少树木成林,不少鸟在树上栖息。一个在高高的山肩上形成的池塘,不得不说是奇迹。我想,这就是民间传说的悬塘吧?据说这是仙人居住的地方,非常神奇。我走过去细看,浅水的淤泥上,静静伏着好些浅黄褐色的食指大小的泥鳅,间或有一只两只窜动,搅浑了一小片池水,接着又伏下不动了;在水草丛里,有只拇指粗的黄鳝,头探出了水面。我用树枝轻轻碰它一下,黄鳝极快的钻入淤泥,溜得无影无踪了。有没有鱼虾呢?找了很久,没发现,也许是悬塘太高了,鱼虾上不来。
看看太阳已经偏西了,鸟雀已然归巢。我心紧了一下,会不会太晚了。这么高的悬崖,怎么上去呀?不上去,心又不甘,辛辛苦苦找到这里,什么秘密都没发现。不如休息一个晚上,明天一早再想办法上去。于是我在悬崖的船头地下整了一块平地,按正常步骤做炉烧火做饭。
我在旁边找来很多枯枝,燃起来熊熊篝火。篝火大可以防猛兽蛇鼠,小可以驱蚊子驱虫。我又弄来好些枯树枝,用刀修整齐,在地上铺成一排,然后撒上树叶,一张柔软的床就做成了。夜晚,山风一吹,凉飕飕,整个人都起鸡皮疙瘩,没有火堆取暖,简直要冷坏人的,我又抬了不少比大腿还粗的枯树加入火堆,火光熊熊,照亮了一大片,整晚都不会熄灭,这样就安然入梦了
夜已深,天上满是星星,看看悬崖山顶,好像可以攀上天间神殿呀。山顶上的一两棵松树,远看去,枝桠间好像挂满了星星。远处传来了由远而近黄猄的叫声,有些寒人;有种鸟,在拼命叫,不停叫,整晚都在叫,好凄凉,叫声好像在说:“哥哥,唔错,哥哥唔错。”听我爷佬说过,这里有一个故事,故事里有两兄弟,哥哥害死了弟弟,弟弟化成了鸟,一到夜晚,就整晚在含血鸣叫“哥哥唔错,哥哥唔错!……”但是说弟弟自己没错还是说哥哥没错就不得而知了。
恍惚间,一只豺狗跑过来,一瘸一拐的,显然是受伤了,是老猎人追踪的那只豺狗吗?我吓得闭上眼;——很久也没动静,但一阵香味钻入鼻孔,睁开眼看,哪里是豺狗呀,原来是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大哥,满脸胡须。大哥坐在火堆旁,正用树枝串着一块肉在烤,怪不得这么香。
大哥看我睁开了眼,憨笑说:“兄弟,借你的火用用!”我不敢出声,只能点头。
大哥嚼食着肉,嘴巴啪嗒啪嗒响,吃完跑步离开,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我躺下继续睡觉,朦朦胧胧中好像有几个人在说话。
听男的说:“你吃多点,你好久没吃肉了。”
女的说:“你吃多点,看你都瘦成这样了。”声音很柔软,满是情意,我躺着都打了一个哆嗦。
不一阵又走了,又来了一批人,来来往往,人来人去,好像有走路的,也有会飞的。还有几个有些像人又不太像人的动物围着我转,看我,有个调皮的小孩,拿了一根小树枝,要拨弄我的头发,却被一个长胡须的人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小孩傻笑跟着长胡子连飞带跑走了。我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朦朦胧胧迷迷糊糊的。
太阳光伴着鸟鸣照着我的身躯的时候,我睁开眼,起来,到小溪捧起温水含了一口漱了牙,洗了洗脸。篝火还没完全熄灭,我洗米做饭。待饭熟时,我在发呆,昨天晚上来的人是真的还是梦中的?又好像不是做梦,那么真切,那不是做梦又怎么证明是真实的事情呢?哎,我环顾四周,除了山塘,树木,悬崖,还有一个大笨蛋一样的我,还有嘛?阳光?空气?和天空白云?以及我莫名其妙的思想在填充整个山塘?我甩甩头,似乎要把乱糟糟的东西甩掉,让自己的思绪重新塞回脑袋,不去想了,还是想想怎么上去这个悬崖吧!怎么填饱肚子吧!
摸摸旁边的藤蔓,看着它从上面垂落下来,突然灵光一闪,有了。我提刀跑入树林,选了一些刀柄大小的杂树,砍成五六十公分长,数数,大概有五六十多段吧。那悬崖大约高三十米,每五十公分一级,就要六十根啊。我又钻入树林砍了好多比较坚韧的细藤,裁成七十公分长的样子,算算,要裁一百多条呀,好一阵忙碌,才完成。好在我山里的孩子出身,累惯了。
我在悬崖边选了两条手臂般粗壮的藤条,拿过树段,靠紧粗藤,用软藤围绕几圈拉扎紧,打上死结,扎紧左边又扎右边,如做软梯一般,一级一级的往上卷扎,开始五六米还快,越往上越慢,腰上绑软藤又要背上树段,又要提防自己摔下,虽然我有冒险精神,但是必须在有安全把握下,命还是最重要,很辛苦呀!
因为两根藤并不是平行垂落的,拔不动,必须把软梯级搭在旁边另外的藤条上。这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忙到太阳老高了,才搭到这个“船”沿,绑扎完最后一根的一刹那,自己都被感动得泪流满面,我兴奋地大喊大叫,自我陶醉:“我是最能干的,我为什么这么聪明呢?”肚子又咕咕叫了,于是下来生火煮饭……
扒开杂树藤蔓,终于爬上来了。
这突出的如航空母舰船头的巨石,还真如甲板一样平整,船沿都有矮树生长着,因为是在石头上,风吹日晒的,怎么也长不高长不大,弯弯曲曲的,就是因为弯弯曲曲的,枝桠间和藤蔓互相勾结,长成了类似于围栏一样的形状。甲板上居然还有木条搭成的残旧桌椅,数一数,有十四五套,大部分已经塌了,大概是因为风吹日晒的时间久都已经腐化了。
往前走,豁然有一个巨大的洞口,高有三四米吧,宽大概有十来米,洞口顶一直在往外冒热气,好像有人在里面烧水。上面有些藤蔓垂了下来,如给洞口加了门帘般。
洞里居然是暖的,很舒服的感觉。一般来说,山洞都是夏天非常清凉的,冬天则非常暖和,冬暖夏凉的是常态,而这山洞就是反常态,夏天了,还是暖的,暖洋洋的,而且还有热气,这就怪了怪了!
点了火把,往山洞探去。走十来米,洞更大了,如一个大厅,两边各摆着五张椅子,大厅正中有一个两级的平台,平台上也摆着一张大椅子,大椅子旁边有个枪架,还摆着几杆长枪,长枪已经锈透了。哦,看来这里就是传说中的类似于梁山好汉的聚义厅了。
大厅左角有个水潭,大约有两米宽吧,中间咕咕白花花的水涌冒上来,热气腾腾的,原来这里有温泉呀,怪不得外面的流水都是暖的。用手探一下边上,滚烫的,看来用来杀鸡杀鸭去毛都可以。
顺着山洞继续走,突然有好些黑影冲我扑过来,吓了我一跳,赶紧蹲下,那些黑影飞过,我才看清其实是一些蝙蝠。有些地方居然有好些床铺,感觉左边有风从一扇木门吹来,略微用力一推,木门哗地倒了,风越来越强,走一段时间后,洞却越来越小,只有两米左右大吧,一拐弯,一束光照了进来,哦,原来到了洞口的尽头,也是一个石平台,有十几平方米吧,悬挂在悬崖峭壁上,站在平台极目远眺,隐隐看得到山窝窝里的村庄在雨中沉默,这里应该是龙源坝镇,离全南县城也是很近了。
原来江西这边已经在下暴雨,但却没有落到黄石头,一边太阳一边雨,一山之隔,两个世界。
我很兴奋,一个秘密让我解开了,给乡亲们传得神乎其神的地方,让我轻易地解开了。哈哈……
回来后我觉得要写一本书,这村庄的人物故事在我脑海越来越清晰生动,如在眼前一般,都活了起来。可是我拿起笔,我这个作文常常被老师点名批评的学生,搜肠刮肚,也想不出几个词语来,怎么写书?我很苦恼,我低头想着这事,迎面撞上一个仰头走来的人,虽然撞得很痛,但把我的苦恼解决了。
他就是我的老同学文景同志,从一年级到中学都是同班,据说他是什么作家,常常在《xx日报》《XX文艺》等等报纸杂志啦(反正就是很多)登文章,他的笔名还叫什么四叔四爷四哥的,好像永乐大帝朱棣也是建文帝朱允汶的四叔吧?雍正皇帝也是四爷吧?影视明星谢贤叫四哥吧?好像叫“四哥四叔四爷”的都是厉害角色。你看他头发梳得光溜溜的,脸刮得干干净净的,穿件白衬衫,兜里还要插一支钢笔,裤子是黑色的,还蹬一双黑皮鞋,整天拽拽的,脸酷酷的,眼睛往天上看,一点都没有农村人的样子,每次遇到他时我都有狠狠地揍他一顿冲动,很想看到他那张白脸被打肿狼狈的模样。
那天在街上撞到他,强拉他到我家喝茶,他推三推四的还不乐意哪,说我家的茶叶不好喝。我说我为你专门买了盐水花生。盐水花生,那是我们那的特产,非常香。他的眼睛才开始放光,说:“我说你呀,就是没品位的人,哪有品茗配盐水花生的?俗气,俗气。”脚步却加快了,向我家走去。反而成了他带我走路一样。
边喝茶边往嘴里扔花生仁边说起我的苦恼。文景同志突地站起来,刚要开口,眼珠子转了转,又坐下,面有难色,慢腾腾说:“好题材呀,我也正好在找写作题材和方向,——哦好,你负责说吧,我负责记录润色,能不能发表,我也不知道,如果能发表,有稿费,算你四分之一吧,毕竟我写稿子,花的脑筋太多了,比你辛苦太多了。”作家敲敲他自己没有几根头发的脑壳,似乎里面装的嘛东西与众不同。我说:“怎么行!这么好故事,实际上是我创作的,你只不过是动了一下笔而已。不行,不能这样分,一人一半!”这家伙来神气了:“那你来写呀!”站起来就要走;气得我心里滑过几次挥拳揍他的冲动。我连忙拉住他,陪笑说:“作家,作家,好商量好商量。”最后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分稿费的方案是:作家三分之二,我三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