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宵过去,必须规划春耕春种了。
俗话说:“穿不穷吃不穷,不会打算一世穷。”
谢默潭坐在围椅和谢默河讨论春耕租田的事。
潭坑村是一个大山中的山沟大坑,水田并不很多,而且好多田给各姓的富家买去了。一般的人家没办法,不耕田哪来吃食?不可能饿肚子吧?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富人租田耕,收成后缴交租田时约定的租谷,剩下的就自己一家老小吃,理论上是这样,但是遇上荒年,收成还不够缴租,那怎么办,总不能饿死吧?于是租户就联合起来,要求富人减租,有些富人死活不肯,于是双方就对峙起来,甚至闹出暴动。一旦矛盾激化升级,往往都是租户吃亏,穷人哪里斗得过富人的枪管子啊,说不定有人被打死,打死就打死了,也是白死,甚至政府也会派人来镇压,认为这是暴民,哪里有穷人讲理的地方啊?
谢默潭知道暴动的厉害,伤了哪一方都不好,他和谢默河在商量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谢家的良田有三四成集中在谢默潭的手里,其实,在很多年以前,谢家大部分人家都有水田,那是祖宗开荒垦地留下来的,只是斗转星移,人生曲折多难,或者经营不善脑子少根筋,或者是人口扩展,土地摊薄,慢慢地,有的只勉强够自家的口粮,而大部分人家还没到夏收就已经米缸空空了,不得不向谢默潭家借米或租田耕,好解决眼前困顿。少部分人家一分水田都没有的,那就全靠租田耕过日子,没其他门路了。那些放木排造纸的营生也基本上都是谢默潭一家独大,属于半垄断经营的状态,不少人家的后生挤破脑袋也希望能留在纸厂或能够上木排,在纸厂干活或放排的工钱都不错,比别人耕田强几倍。
谢默潭家收到的租谷根本就吃不完,每年到了夏收前青黄不接之时,去年的稻谷都还有大半仓。谢默潭每年都在这个时候,高价格卖掉大部分剩谷,加上谢默潭改良了纸品,价格高了一半,还买了马车,不再雇用挑夫了,每年卖的纸卖的木材的卖的稻谷的收益,几辈人下来累积了多少财富,只有谢默潭自己才知道。
谢默潭说:“老弟,虽然咱谢家户户安居乐业,不会饿肚子,但像去年暖水村邓家闹的那样,咱们不能不防。”谢默河说:“好像说死了几个人。”谢默潭点点头,说:“所以咱们要防患于未然。”谢默河说:“哥,你头脑灵活,你叫我怎么做我就这么做。”
谢默潭说:“我在想,改变收租的方式。以往咱家都是按一亩水田固定收十斗,这样丰收年还好,歉收年租户就难办了,交完租谷后自己几乎没粮了,打击了租户的耕田劲头。我在想一个办法,每年都按成分来收租谷,好比今年丰收年,收成好了,按成分收租,咱们也收多了,如果是歉收年,按成分收,租户也不会没粮了。”谢默河说:“哥的头脑就是比我好一百倍。”谢默潭笑着说:“老弟,你不要拍哥的马屁。人有专长,动脑我比你好,若要我去动手做纸去放排,我可能还不及老弟的零头。”谢默河说:“哪里哪里。”谢默河心里虽是客气,其实心里很高兴。
谢默潭继续说:“往年是固定收租谷的,折算起来也就五成,这样,咱们就按五成收租了。我知道,一下改变收租方式,租户们会不习惯,反而觉得咱们在占便宜,只要咱们解释明白,给他们算算,租户们就明白了。老弟,你去通知租户,明早来咱家开会。”谢默河说:“哥,按成分收也有困难,假如租户隐瞒虚报收成,那不是咱们就亏了。”谢默潭说:“我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我要和你商量。”谢默潭又说:“这样行不行,每到稻谷黄了之后,你就带租户一起,到稻田预估产量,我记得你预估产量都很准的,一一记录下来,这样,咱们就有了底了。为了不让租户撒赖,到稻谷收成的时候,你带几个人到稻田过秤谷子,这样就不会有糊涂账了。只是要辛苦默河你了。”谢默河说:“也是个好办法,咱们还要建立互相监督的方法,如果有谁作假了瞒报了,谁举报谁就有奖励,作假的就会惩戒。当然是事实,不是诬陷。”谢默潭说:“很好,就这么办吧。默河,你去通知。”谢默河说:“我这就去通知。”
太阳还没有露头,租户们就来到谢默潭家前院,吵吵闹闹地在说些什么。租户各姓的都有,姓李姓苏姓包,当然是姓谢的人占大部分,就是没有姓吴的。谢默河站在台阶上大声说:“大家静静,我家老爷有话要和给位族亲说说。”大家静了下来。
谢默潭站起来,大声说:“各位族亲乡亲,我来问大家一个问题,丰收年,我家收租一亩都是收十斗,对不对。”大家都说对。谢默潭继续说:“这十斗租谷,是不是大约是收成的一半,也就是五成左右?”大家说:“差不多。”谢默潭说:“假若是歉收年呢,每亩还是收十斗,那是多少成了?”大家都沉默了,有人说:“可能七八成呀!老爷好人,每年收成不好都会减租给我们。”谢默潭说:“那是人情,人情不可靠,我今天来就是要给大家制定一个不欠我人情又能少交租法子。”大家议论纷纷,不知老爷有会出什么点子,大家都知道,大家的脑袋合起来也不如谢默潭的头脑好使,更有人担心谢默潭在出什么馊主意坑他们。
“前面大家都知道了,丰收年咱收到租谷折算大约五成左右,歉收年可能高达八成左右,是不是?”大家都说是。谢默潭继续说:“今年我要改变收租的方式,按收成的五成收租,丰收年也是五成,歉收年也是按五成收,这样大家在歉收年就不用交那么多租谷了。”话一出口,如在池塘扔了一块大石头,荡漾起好大的水花。人的本性,总是觉得别人占自己便宜,人群众有声音说:“老爷,那不是丰收年比以往好,就要交多租谷了?”谢默河急了说:“那你不算算歉收年少交多少租谷?”那人不吭声了,其实大家都知道,即使谢默潭要占大家便宜,大家也没办法,除非你不租他家的水田,但不租水田,你去吃嘛呀?总不能饿死呀!大家都沉默了。又有人说:“怎么知道收了多少斤稻子呢?”谢默潭说了解决办法。所有人都沉默了。谢默河说:“我哥昨晚起草了一个契约,大家同意的就在这张纸上找到自己的名字画押签字按指模吧。”大家心里忐忑也不知是祸还是福,硬着头皮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了指模。
谢默潭打发走了这些租户,又对谢默河说:“我们有些水田,到开耕时很缺水。主要是租户觉得是别人的水田,没必要去修渠沟,日积月累,渠沟都阻塞了,浇灌都不麻利,收成不会好到哪里去,老弟,趁现在纸厂不忙,你带人把南坑旧纸厂背的这些水田的渠沟修修,堵下那些水陂,加扎实些。”谢默河说:“好,明天我带人就去干。”
谢默河还真是员虎将实干家,一早就叫了五六个大后生,拿铲扛锄的来了南坑纸厂背修渠沟堤堰水陂。
谢默河安排谁谁挖哪里,谁谁堵哪里,安排好,大家都很积极地动手开工。
谢默河巡走在圳堤上,一会指挥说这里太矮了,要垒些泥石实土,一会儿指挥说那里不够牢靠,要加几根桩。谢默河检查得非常仔细。谢小顺向他招手:“二爹。二爹。”谢默河注意力没在那里,没听到,没有回头。正在挖泥的后生说:“二爹,小顺在那边叫您。”谢默河站直腰,往小顺这边看,小顺正在向他招手:“二爹,二爹,您过来看看,这是嘛呀?”
谢默河以为发生了嘛事,赶紧小跑过来。“呵,这……”谢默河顺着小顺的手指看到一样东西,惊讶地叫出声,“这是一只大乌龟吧?”
大乌龟像冬眠刚刚被人吵醒过来,懒洋洋,行动慢得很。
“刚才我们挖出来的,这么大,没见过。开始,我的锄头砰一声,我以为碰到了一块石头,就挖开旁边的泥,真没想到是一只大乌龟。二爹,您见过这么大的乌龟呀?”谢小顺说。
谢默河也说:“是呀这么大,和簸箕差不多大了吧,真没见过,你看它的背甲都已经生苔藓了,没五百年也有几百年吧。”谢默河突然严肃起来,“这可是神物,我们放了它吧。”谢默河招呼几个后生,“来来,你们几个过来帮下手。”几个后生都跑过来,看到这么大的乌龟都很惊讶,个个都觉得不可思议,都认为不是普通的乌龟,应该是神龟。
四五个人围住乌龟,伸手一起用力抬到小河,小心翼翼地放到水里,就像放一种神物一样小心虔诚,生怕自己不小心哪里冒犯了神明,惹祸上身。
大乌龟似乎知道人们不敢对它有任何伤害,慢腾腾地游入水潭,钻进一些杂物中,不见了。大家望着乌龟,直到不见了踪影,才吁口气,各回各位置干活了。
傍晚收工,大家都到河潭边洗手脚,突然听到河潭水响,涌起了水浪,大家都有些害怕,往后退了几步。河潭水浪涌向岸边,大家又后退了几步。小顺眼尖,大声说:“是大乌龟!”但是大家还是有些害怕,又退了几步。
大乌龟游到岸边,爬上沙滩,抬头望着大伙,满是皱纹的头扭动了还几次,似乎向大家打招呼。谢默河说:“神龟老先生,咱们不骚扰您,您也不要骚扰咱们啊。”神龟似乎听懂了话,慢慢转头,爬到浅水时,又回头看了大家一眼,潜入河潭,不见了。
谢默河收工回来对谢默潭说了大乌龟的事,谢默潭说:“没听长辈说过有这么大的乌龟呀。难道真的天降异象,但这昭示嘛呢?老弟,咱们一起去问问老者们。”
谢默潭和谢默河一起去找谢传贵老者,说了今天谢默河他们挖到大乌龟的事。谢传贵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嘛来,连续摇头摆手,又去翻那些蛀虫了的书籍,也不知道。谢传贵说:“去问问其他老者。”谢默潭谢默河又去找其他老者问,没有一个知道的。
谢默潭说:“算了吧,说不定是好事呢 ,大乌龟即是大鼋,大鼋也许是来帮助我们的吧。”谢默河也说不出嘛来,就权当是好事吧,天天继续带领后生们修整水圳,清理淤泥,往后再也没有见到大乌龟了。
此时立春已过,天气转暖,雨水来临,春雷惊醒蛰伏万物,农忙开始了。家家户户忙着铲田堪烧基草,犁田,播种,春耕春种的画卷已经拉开。
雨水绵绵,大家都戴上了还泛着青色的箬竹斗笠,穿上了棕蓑衣,吆喝着大水牛在细雨中犁田耙田。
谢小顺家也是谢默潭家的租户,往年小顺没长大,小顺爷佬和娘是那种屁都放不出几个的人,小顺爷佬本想在谢默潭家纸厂做工,谢默河看他毛手毛脚的样子,坚决不要,所以小顺家过得相当拮据,常常到谢默潭家借粮过日子。好在谢默潭借出去的粮并不收利息,还勉强熬得过去。待小顺长大了,日子才有改观。小顺是谢默潭和谢默河看着长大的,谢默河见小顺人比较乖老实勤恳,就找谢默潭说:“哥,收了小顺吧?”谢默潭的做法,凡谢默河看中的人一概放行。自从小顺进了谢默潭家的纸厂、木排做事,有比较稳定的收入,而且还不错,起码在当地算是高收入了,日子才渐渐过得丰盈起来。
上次出排到韶州,谢德安和谢大顺就越陷越深,而小顺基本上就是悬崖勒马,没在去跟着两个人混。小顺这几年跟着谢默河,渐渐学到了不少做人做事的方式方法,用谢默河的话说:“人都精调了许多。”小顺在外面学来的本事,反过来回家约束爷佬和娘,慢慢地,小顺爷佬和娘做事也“精调”了不少,不再是那种粗枝大叶放屁都不知几个的人了。
小顺把一箩谷种搬到爷佬面前,说:“叔,今天我要去族长大爹家上工,你把这箩谷种泡了。”谢默潭是健在“默”字辈最年长的人,凡谢家平辈的都叫他“哥”,下一辈的叫他“大爷”或“叔”,再下一辈的叫他“大爹”。小顺说:“现在天气还有些冷,泡谷种时要用热水,用手试试,不要太热,不要像几年前,水太热,把谷种烫泡死了。”小顺爷佬说:“不会了不会了,小顺,你不要提那些往年的事了。”小顺说:“叔,做事当像族长大爹和默河二爹,凡是精细打算,日子才会越过越好。”小顺爷佬说:“知道了,小顺,你上工去吧。”
小顺爷佬和娘看着小顺上工去了。小顺爷佬说:“八婆,你去烧水。”小顺娘一直都是小顺爷佬的受气袋出气筒,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和勇气,小顺爷佬叫她干嘛她一声都不敢吭,乖乖地洗锅烧水去了。
小顺娘过来厅堂,见小顺爷佬还在吃饭喝酒,说:“你怎么还在吃!”小顺爷佬眼睛一瞪:“要你八婆管!”小顺娘不敢出声,停一下又说:“水烧好了。”小顺爷佬说:“等我喝完这碗酒,”小顺娘站在旁边等小顺爷佬喝完酒。
小顺爷佬喝完酒,过来灶间,揭开锅盖,一阵热气冒上来,把他的脸烫得辣疼,登时火冒三丈:“死八婆,你没听小顺说不要太热的水吗?你都把水烧滚了,谷种不会全烫死,你明年吃嘛?吃屎呀!”小顺娘很委屈,本来想说,刚刚水没有滚,是等你喝完酒,水才滚的,但她不敢说。小顺爷佬说:“八婆,快点除火除柴,水都烧滚了,还不会除柴,笨死了。”小顺娘赶紧过来灶风口除出柴来,浇冷水熄灭。小顺爷佬又说:“你浇这么多水,柴湿了,下次怎么烧着!”小顺娘不吭声。小顺爷佬说:“等水不烫了,你用手试试,再过来叫我。”说完又过来厅堂喝酒。
小顺娘等了一会,用手试试,还是烫,她用木水勺舀了一大勺冷水倒入锅中,搅了几搅,伸手试试,还是烫,又在舀一大勺倒入,试试,不太烫了,过来厅堂叫小顺爷佬。
小顺爷佬过来灶下,伸手试试锅里的热水,说:“就是吗,这样的热水才行。”于是把一箩谷种搬过来,下面垫上脚盆,舀了热水往谷种上淋,舀完锅里的热水,又舀脚盆里的水往谷种上浇,谷种渐渐发涨了,小顺爷佬抓一把看看,差不多了,于是等箩的水滤得没几滴了,用麻布包起整箩谷种。待谷种明后两天发出白白的芽后,挑去秧田撒播。
春分的雨连续下了近一个月,到处湿漉漉的,山上的树枝趁机发芽了,冒出嫩嫩的绿意,田野的野草不怕湿,黄色的嫩芽顽强的钻出土面,遇上慷慨的阳光,立即变身嫩绿的了。
太阳睡了懒觉,慢腾腾地升上天空,把自己的光辉抛撒下来,软绵绵的,不是很有劲道,阳光一照,地上的水都变成了水雾,弄得整个空气也湿漉漉的。
谢默潭看天色,难得一天放晴,叫上二狗拿上油纸伞,要到田头看看租户播种情况。
谢默潭和二狗顺着泥路,来到纸厂背的秧田,见有些人家的谷种已经撒下秧田,秧田垄撒上一层厚厚的火土。谢默潭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叫上二狗去看小顺他家的秧田,
小顺爷佬刚好挑着一担火土过来,就要下田。谢默潭说:“等一下。”
小顺爷佬见是族长,忙放下担子,点头哈腰地说:“族长大爷,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谢默潭抓一把火土给小顺爷佬看:“这是嘛?”
小顺爷佬说:“火土呀!去年冬天和小顺娘铲岭皮杂草烧的火土呀。大爷,有嘛问题呀?”
谢默潭说:“你的火土用来干嘛的?”
小顺爷佬说:“盖秧苗呀!”
谢默潭说:“火土盖秧苗的作用是嘛?”
小顺爷佬说:“不知道啊,反正人人都是这样做,年年都是这样。”
谢默潭正色说:“小顺他叔呀,火土盖秧苗,一个是为了保暖,现在虽然是春天,不过还是有倒春寒啊,谷芽嫩着哪:二是做肥料,火土劲大,下了火土秧苗壮实。”
小顺爷佬不好意思地说:“哦,这样呀。我还真不知道哪。”
谢默潭又说:“你看你的火土,这么大一团一团,有的和拳头这么大,怎么盖住谷芽呀?怎么保暖呀?谷芽怎么吃肥呀?”
小顺爷佬说:“哦,我知道了,我现在把它弄碎。”说完就倒出来用脚踩。
谢默潭苦笑着摇摇头:“还有,你烧的火土,好多枝叶都没烧透,还是树棍,也要把这些捡出来呀。”
小顺爷佬忙说:“好好,我捡我捡。”二狗过去帮小顺爷佬捡树枝。
小顺娘挑着一小担谷芽过来了,见到谢默潭,说:“族长老爷,族长老爷。”把一担谷芽放下。谢默潭轻轻抓起一把,仔细看看,见谷芽粗壮,白净,很少死芽,点点头说:“这谷芽发得还可以。”小顺娘高兴地说:“小顺教我们发的呀。全靠族长教导咱小顺,族长老爷,小顺比他爷佬能干不止好多。”谢默潭呵呵地笑了,转身招呼二狗:“二狗,走,咱到其他租户田里看看。”和二狗刚走几步,见小顺娘捧着一篮谷芽下田里撒播,忍不住又停了下来,大声说:“小顺娘,一次不要抓这么大把,手里抓少些,撒均匀些,将来脱秧好。”小顺娘忙抬头说:“好好。”
谢默潭和二狗走到一条小河边。谢默河正指挥后生们在筑高加厚水陂,引水入沟渠,忙前忙后的,抬头见谢默潭过啦,叫了声:“哥!”谢默潭应了声,二狗叫:“二叔。”谢默河看了二狗一眼,点了下头。
二狗年纪和小顺差不多,见了小顺,叫道:“小顺,小顺。”小顺正在忙活,听见有人叫他,抬起头,见是二狗,忙答应:“二狗,二狗。”二狗比小顺长一辈,小顺突然觉得不对,忙改口叫:“德义叔,德义叔。”二狗说:“小顺,就叫小名,咱们小时候玩惯了的,叫叔生疏了。”小顺说:“小时候不懂事。”二狗说:“小顺,我和大爷刚刚到你家田头,你爷佬和娘正在撒秧谷。你娘在我大爷面前夸奖你呢。我大爷也赞扬你呢。”小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默潭说:“小顺,后生仔,不错,学了不少东西,有出息。”能得到族长老爷的夸奖,难得。小顺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抹抹脸,却忘了自己正在筑陂头,满手泥,这下意识的动作,弄得满头满脸都是泥印。谢默潭和二狗等看到小顺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哈大笑。
哈哈哈大笑的声浪,似乎震落了不少空气中湿气,阳光明媚了不少;笑声惊动了河岸边树上的一些鸟雀,纷纷鸣叫着,飞向高山树丫上。
太阳已经老高,光亮强了许多,空气通透了许多,沐浴在阳光里,感觉身子暖和了,也舒服轻松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