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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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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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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楼枪眼》连载

第一十六章 身世


年宵过后,谢默潭叫上二狗套上马车,要去趟南雄城。二狗接过二娇的包袱,新婚暂离,还真有些难舍。大娘也给二狗一个包袱,二狗接过挎好。一家人出来送谢默潭和二狗。谢默潭说:“回去吧回去吧。”二娇跟着马车走了好一段。谢默潭说:“二狗,去和二娇说说话。”二狗勒住马车,把缰绳递给谢默潭,跳下马车,走回路。二娇眼汪汪地望着二狗,似乎有无数话要说,话到嘴边,又成了几点眼泪。

二狗擦擦二娇的眼泪,笑着说:“二娇,我和大爷去趟南雄,很快就回来的。”

二娇说:“听说南雄很繁华,很多漂亮的妹仔

“二娇你放心,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其他妹仔在我心中不如你一个小指头!”二狗右手的拇指甲掐着小指的指尖,表情严肃地说。二娇露出了笑容,轻轻地拍了下二狗的胸膛。二狗摸摸而二娇乌黑的头发,说:“我去了,大爷在等我那。”二娇轻轻地说:“你去吧,注意要保暖。”二狗答应着,跑步追上马车,从谢默潭手里接过缰绳,吆喝马车赶路,走了一段,二狗忍不住回头看看,二娇还站在路上,二狗招招手,回头吆喝马赶路。谢默潭微笑着,摇摇头。

马车拐了弯,二狗又往后望,但见路上转弯钻进林子,竹木青翠葱郁,几只鸟雀在路上踱步,跑出一条小黄狗,追逐鸟雀,鸟雀惊慌地飞上了路边的树丫。

马车跑了好一段路,两个都没吭声。二狗专心赶车,谢默潭心情似乎不错,伴着路边树上竹子上的婉转鸟鸣,轻轻地唱起来山歌。

 

一劝郎,夜更

莫作贪花误郎身,莫作贪花情义真。

想来想去想伤心,相思得病怨哪人。

二劝郎,默打牌

赌博场中人心歪,赌博场中人心坏。

手中无刀杀死人,花了钱财贱了身。

三劝郎,莫贪花

贪花误了后生家,八个贪花九个渣。

九个贪花十个亡,留条性命见爷娘。

 

谢默潭的声音浑厚,富有磁性,他唱完,说:“这是当年我刚和你大娘成亲没多久,我要上南雄做生意时,你大娘送我时,唱给我听的。二狗,你妇娘二娇会不会唱呀?”

二狗尴尬地想了一下,说:“可能不会吧,二娇她家一直都是做小生意的,没上过山呀。”

谢默潭意味深长地说:“二狗,第一次离开妇娘,舍不得吧?”

二狗不好意思地咧了一下嘴。

谢默潭说:“二狗,大爷是过来人,明白的。当年我刚刚娶了你大娘,也是舍不得离开,白天盼早点天黑,出门盼快点回家。在外面住一两天就难耐的要命。呵呵。后来又娶了二娘三娘四娘。慢慢就淡薄了。二狗,二娘三娘四娘都不是我的意思,是颂琪老爹(爷爷)的主意。当年,你大娘也是标致,还会唱山歌,那是出了名的呀,那一次和我对山歌,把我对下去了,我就决定要娶你大娘。”

二狗一边赶车一边听着。谢默潭叹口气说:“颂琪老爹可不像现在我和你二叔这么好讲话,娶你大娘时,颂琪老爹也满欢喜的,可惜你大娘没给我谢家生下一儿半女。颂琪老爹就自作主张给我娶了二娘,二娘也没生,颂琪老爹给我娶了三娘,后来又娶了四娘。”

二狗心里说:“大爷,老爹怎么可以给你娶这么多。”

谢默潭苦笑说:“二狗呀,你心里一定说,大爷,你怎么娶四个妇娘呀?”

二狗回头看了一眼谢默潭。谢默潭继续说:“我没说错吧?上一辈的人呀,没你们命好呀。我们这辈,做儿子的根本就没说话的权利呀,全是爷佬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二狗说:“哦,这样呀。如果二叔要我娶二房我就不会。”

谢默潭笑着说:“现在民国了,当然啦。”

二狗突然说:“那颂琪……颂琪。”

谢默潭笑着说:“二狗,我知道你的意思,颂琪是谁生的,大娘他们都没生,颂琪哪里来?”

谢默潭继续说:“颂琪还真不是捡来的,颂琪还真是我亲生的,只是颂琪娘另有其人。”

二狗心里嘀咕:“大爷还真是风流种呀。”但二狗不敢说出来。

谢默潭说:“二狗,你是不是说大爷年轻时很风流呀?”

二狗给大爷看穿了心思,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谢默潭笑着说:“大爷年轻时还真的很风流,我年轻时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我长得靓仔呀。

二狗回头端详了一下谢默潭:身材修长,方脸高鼻,剑眉星目,即使现在四五十岁的人都还有一股英气,年轻时绝对是一个标准的美男子,而且家里有钱,有钱和没钱人家的后生气质就是不一样,没钱人家的后生,即使很靓仔,也是没有有钱人家后生那种潇洒的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自信,给人一种依赖感。

谢默潭见二狗在端详他,忍不住地笑出声:“怎么样?大爷没说大话吧?”

二狗说:“还真是呀!如果我是妹仔,年轻时很可能喜欢上大爷。”谢默潭得到二狗的赞同,忍不住得意地哈哈大笑。

谢默潭继续说:“二狗,你也许非常想知道,颂琪怎么来的呢?说来话长呀。”谢默潭叹息着,“当年我还没娶你大娘。就像现在一样,我爷佬带我去南雄卖纸,一段孽缘就开始了。”谢默潭的眼光深邃,越过了前面老马头顶,似乎看到了多年前那些涂抹着色彩的日月。

“二狗,我和你讲过,当年颂琪老爹带我到南雄卖纸,那时没有马车,我爷佬就雇佣了五六个人做挑夫,最忙有时十几人,花的成本也高。开始我试着自己也挑一点,希望降低一点成本也好呀。我爷佬笑而不语,我挑的还不到其他挑夫的一半多,刚开始还可以,当出了澄江,上了四村的山道后,马上就见分晓了。很快我的肩磨破了,脚底也受不了了,起泡了。我爷佬哈哈哈大笑,说:看人家做,风吹过。说完就把我挑的分成六七分,给挑夫们挑了。我爷佬再不会让我挑纸了,只是跟在后面。我爷佬带我来过几次后,一大早起床来,哼哼唧唧地就说:老了,老了,腰疼。说我已经顶力了,要我一人带挑夫来南雄卖纸了,我知道,其实是上一辈要交班的藉口。我也就硬着头皮单独带挑夫来南雄卖了好几次纸,都顺顺利利,没有出一点岔子,哪知道后来,也许是命中注定的,哎——出事了。”

“有一次,卖完纸回家,挑夫们早回去了,我因为结账等其他事耽搁了,一个人回家,还在南雄县城郊,老天突然雷电交加,突然下起了暴雨,我张望了一下,见前面有几棵碗口大小的香樟树,树旁有一处房屋,就跑过去树下躲雨,可惜雨越来越大,这几颗小树的叶子根本没用,雨水还是啪啪掉在我身上,很快衣服就湿了一半。我不得不跑过去,在屋檐下躲雨,没想到雨下了很久还没有停的兆头。我在屋檐下忍不住自言自语地说,老天呀,照顾照顾我这个这么远来到人吧。也许老天真的听到了我的说话。这间房屋木门吱呀地开了,露出一个妹仔,对我说,大哥,雨起码要下到晚上,你进来我家歇歇吧。那种声音,在当时,你可能不知道,就像是我心底某根琴弦弹出来的,唤醒了我二十年沉睡的情绪。我当时痴了呆了。”

“本来,一个素不相识的妹仔叫我,我是不好意思的,有失礼的地方,毕竟我也读过圣贤书的,但一直下雨,天又要黑了,衣服又湿了,冷得有些哆嗦。不进屋躲雨你不知道有多狼狈。妹仔拉开半门,又说:大哥,进来吧。我再也抗拒不住,随妹仔进了屋。妹仔在她家生了一堆火给我烤衣服。我开始不自在,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妹仔共处一室,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啊。妹仔说,大哥,今天雨不会停了,你在我这歇一晚吧,我给你煮饭,看你已经很饿了。”

“我烤着火,不知道是在答应还是在没答应,反正我当时很囧。妹仔煮好饭,端给我一碗,我看妹仔一个人住在这,好奇地说:妹仔呀,你家人呢?妹仔说:我只有一个娘,我娘不在这里。我哦了声,我开始吃饭,我原本以为这饭不好吃,哪知这饭还真香,还有些腊肉荷包蛋。味道不错。”谢默潭说着,咂了一下嘴,好像现在可以吃到腊肉和荷包蛋一样。

谢默潭继续说:“当晚,我就在妹仔家里歇了一晚,睡在妹仔家的厅堂板凳上,妹仔还捞了一张被子给我,我记得那张被子的味道,柔软细细的清香。其实我直到快天亮才睡着。天亮后我急着要赶路,要和妹仔告别,妹仔塞给我一把油纸伞,说:雨还没完全停,带上吧。我没办法,带上了。我出了妹仔的家门,妹仔送了出来,我对妹仔说:回去吧。我昨晚因为天色暗了,给雨淋得狼狈,根本没认真看妹仔,今天天亮了,早晨金黄色的太阳光斜斜地照在妹仔身上,站在我面前的居然是一个满身光辉特别标致的妹仔,特别让我注意上的是,妹仔耳垂上阳光下摇曳着耳坠,耳坠边上有一粒痣。我居然看呆了,忘了挪动脚步。”

妹仔也许觉察到了我的失礼,说:大哥,可以走了。我才醒悟,依依不舍地迈开腿,还回头张望了几次,可惜妹仔已经关门了,我只看到那扇门贴着的‘福’字和几棵香樟树。香樟树上还婉转着像阳光一样明媚的画眉鸟的叫声。”

“回到家后我脑子里总是想着南雄妹仔的身影,总希望快点去卖纸。但是我家的纸已经卖完了,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年,家里的纸又累积够了,我就带着挑夫上路了。当时我爷佬不知道南雄妹仔的事,还以为我有长进,夸我呢。哈哈。”谢默潭说着说着居然笑出声来。二狗回头看看谢默潭,好像在问:“后来呢?”谢默潭继续说:“这次上南雄卖完纸,我故意说我还有事,支挑夫们先回,我在城里买了些脂粉之类的东西,慢慢地晃到我上次躲雨的地方,当时呀,我心怦怦跳,似乎要跳出我的胸膛。我举起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门,停一下,屋里面没响动,我心一下子就掉下来,妹仔没在家呀?但我还是不死心,又举起手用力敲了几下。我听到里面有响动了,有脚步声,妹仔来开门了,我结结巴巴地说:我来还雨伞。妹仔接过雨伞,半门还是隔着,没让我进屋,我当时想,为嘛天不下雨呢?天若下雨,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妹仔家了。妹仔说:大哥,还有嘛事呀?我嗫嚅了一阵,想起我买的礼物来了,我忙掏出来,递给妹仔,妹仔接过,看了一下,好像没有嘛惊喜,还是没说让我进屋。正在我进退两难的时候,还真是给天看见了,突然撒了一阵雨,我心里暗喜,妹仔会让我进屋了吧?可是妹仔还是没让我进屋,我自言自语地说:下雨了,回不去了。妹仔终于说:下雨了,给你伞。说着就把雨伞递给我,我没有接,说:太大雨了,有伞也会淋湿我的衣服。妹仔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说:那就进来躲雨吧。她把半门拉开了。我狂喜,抬脚迈进了门槛。”

“我们熟悉了,妹仔开始和我聊天了,又煮饭给我吃,这次是我们两人一起坐桌边吃饭。菜比较丰盛,不但有荷包蛋,还有山坑鱼,还有几片腊肉,非常好吃,妹仔自己吃得少,总是夹给我吃。饭后,妹仔还给我打洗澡水,我又在妹仔家板凳上歇了一晚,盖的还是那床被子,还是散发着淡淡女人香味的被子,这晚上我很快就睡着了,睡得非常好,嘛事也没发生。二狗,是不是很失望啦?”谢默潭笑笑说,二狗也笑笑。

这时马车已经进入南雄的地界了。二狗已经来过几次,对南雄也渐渐熟悉了。这次却有些不同,怎么回事,好像南雄多了不少国军在晃动,有不少还是伤员,似乎有些火药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只要有谁不小心点着,就会爆炸,把所有人都烧焦。

谢默潭叫二狗先载他到珠玑巷谢氏宗祠祭拜一下祖先,祭拜完就直接到广发纸业,谢默潭叫二狗在外面等,自己直接进去,也没有人打招呼迎接。好一会才出来,谢默潭对二狗说:“可以了,近来打仗呀,生意不好做,去年的尾款好不容易才收齐。我是软磨硬泡说大家要春耕买种子才磨到。”

谢默潭说:“二狗,去上次那家挂红灯笼的小巷。”二狗明白,赶马车去了,还是和往常一样,二狗守在门外,谢默潭一个人进去,好一会才出来。

谢默潭说:“二狗,吃饭吧,吃完饭还早就回去了,今天不在南雄住宿了。”二狗说:“去哪里吃饭。”谢默潭说:“随便找家饭店吧。”二狗说:“好。”赶车就往前走。

吃完饭,谢默潭说:“买点东西回去吧。二狗,你买点胭脂买点小吃给你妇娘。”二狗答应着,赶车来到一家胭脂水粉店。两人进去。

店里没几个人,两人买好胭脂,转身踏出门,刚好一男一女踏进店,二狗眼快,惊呼:“颂琪!颂琪,你怎么也在这里?大爷,颂琪在这。”颂琪忙示意二狗小声,谢默潭眼睛的光闪了一下,见颂琪神神秘秘的,立即明白有大事。

颂琪对谢默潭说:“大爷,您也在呀?”声音淡淡的,好像见到的是一般人。谢默潭说:“你怎么在这里。”颂琪说:“我有我的事。你们快点回去,这里现在不太平!”说完拉着身边的妹仔进店了。

谢默潭和二狗赶着马车回家了。谢默潭说:“二狗,颂琪有女人了。二狗,你觉得那个女的怎么样?和我们家颂琪配不配呀?”二狗说:“我觉得不错呀,好像也是读书人,蛮标致啊。”谢默潭好像放下了心。

马车一路平稳,没发生什么事。谢默潭忍不住说:“哎,颂琪出身就注定不安稳。他至今还不知道他的生母是谁,近在咫尺,却没法相认,也是人生悲哀呀!”

谢默潭说:“二狗上次我讲到什么地方了?”二狗说:“好像讲到大爷第二次在妹仔家歇夜。”谢默潭说:“哦,我知道了。”

谢默潭说:“我们俩越来越熟,渐渐成了无话不谈的人,也知道了妹仔的名字叫芸妹。我问芸妹,为嘛会让我一个生人进屋躲雨?芸妹说:其实我见过你好多次,好多次你经过我家门口,我从窗户往外看,你带着一群挑夫走过,我一眼看到你,你在一群挑夫中,是那么显目,与众不同。我就觉得你是我经常做梦梦到的那人。二狗好肉麻吧?呵呵,那时回家后,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呀,但是我又不能自己一个人来南雄,只能苦熬到咱家的纸积够多时,可以送来南雄卖了。”

“这次卖完纸我就匆匆忙忙地找芸妹,开始轻轻敲门,那时我们约定的信号,只要我先轻轻敲三声,再轻轻敲三声,然后在连续敲六声,芸妹就知道是我了。没想到我连续按信号敲了几次,都没有回应。我感觉出事了,心中好像有悬崖,深不见底。我急得团团转,最后想到去问隔壁邻舍。有些邻居摇摇头说不知道,有些邻居暧昧地说,去吃肉了,最后问到一个慈祥的老者。老者说芸妹呀,她也是苦命妹仔呀,给她娘拉到那个红灯笼巷子里啦。我问,嘛是红灯笼巷子。老者说,就是不正经男人经常去的地方呀。我明白了,登时觉得天塌下来了。”

“后来我就找到那家红灯笼巷子,我找到了芸妹。可是芸妹已经没办法脱身了,已经卖身了啊。更可怕的是,是她亲娘把她拖如这种烟花地方。二狗,你看天下有没有这么要钱不要亲情的女人,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放过。最最让我几乎崩溃的是,芸妹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骨肉了。我当时发誓要把芸妹救出来,趁夜就要把芸妹接走私奔,结果被发现了,被人狠狠地打一顿,打得我全身都是伤,可能就是那时有人狠狠地踢了我一脚,把我踢坏了。”

二狗想:“怪不得每次来南雄大爷都要去那个地方,原来是这个原因。”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家,终于鼓足勇气和我爷佬说:我要娶芸妹。开始我爷佬还很高兴,但当我爷佬知道芸妹的身份后,也把我打了一顿,还罚我跪在祠堂悔过。二狗,我们那时,长辈是绝对权威,凡事都是长辈说了算,晚辈不敢有任何反对的意见。哎,也算我没志气,居然屈服了我爷佬。”

“我爷佬不让我上南雄了,我开始还很难过,渐渐我就淡忘了芸妹。刚好一次对山歌大会,遇上你大娘,你大娘也是个标致的妹仔,在人群中是那么显目,歌声那个好呀,脑筋那个灵活呀,山歌唱出来一首接一首,好像肚子里存着无数山歌,用都用不完。本来我那是一个傲气的人。没想到被一个妹仔压住,把我斗得那是一个哑口无声。我当时想,我山歌斗不过你,我就把你娶回家,看看你还能怎么样。哈哈。”说到这谢默潭得意地笑,“不过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你大娘多年不生育,我爷佬又给我再江西全南找了二娘,二娘也不生育,也不知是天要绝我,还是我哪里出了问题。我爷佬和我娘天天念叨香火的事,烦死我了。二狗,假若你和二娇没生育,你会不会再找一个?”二狗说:“不找,我一辈子和二娇过。”谢默潭点点头说:“比我好。”谢默潭继续说:“爷佬和娘天天都在念叨这事,烦死我了。我突然想起,当时芸妹不是有身孕吗?现在都应该生了。何不把小孩接过来我这里。于是我偷偷地来找芸妹,芸妹还真的把我的骨肉生下来了。我和芸妹说了我的想法,芸妹虽然千万个不舍,但仔抱到我这里养比在红灯笼巷子好一百倍。我抱我仔走时芸妹足足哭了几天几夜。

“我把孩子抱回来,小孩才两岁多,还不太会讲话,我们细心照料。我给我仔取名颂琪,我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取个有文化的名字,呵呵,二狗,你的小名是你二叔取的,大狗学名是德仁,你是德义,你二叔希望你们仁义,因为你娘去得早,你二叔为了你兄弟好养,又给你们兄弟取了个贱的名字。”二狗听二叔说过自己和大狗小名的来历,这次在大爷嘴里又再一次证实。

谢默潭有些骄傲地继续说:“颂琪也还真是聪明,也许是遗传我吧。上私塾也是常常得到苏先生的夸奖,上新学堂也听说非常优秀啊,还是嘛学生会的会长,这个我不懂。不好的是反斗犁性格,好像天生就是来和我斗气的。可能那个是因为读私塾时,那些败家子吴家子弟欺负颂琪,说颂琪是野仔的原因吧,颂琪把气撒到我身上。二狗,你记不记得你、大狗、颂琪读私塾时和吴家人打架的事。当时大狗比较大,护着你和颂琪那。”二狗当然记得,当时大狗把吴家子弟都打出牙血和鼻血来,还受了苏先生的体罚。

“我爷佬也是因为听到别人说颂琪是野仔,给气得不得了,我爷佬心里有个疙瘩,总觉得颂琪不是我亲生,给人家白养了。又给我找了三娘四娘。你看,颂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不知道的人都说是一个模子注出来的呀。我爷佬就这样郁郁而死。好在我娘临去世的时候都叫颂琪,颂琪是她孙子。哎,我娘离世时还说到了一个秘密,说你爷佬默河他是……”谢默潭突然觉得自己说漏了嘴,停下来不说了,但沉默了一下,继续说,“二狗,这是我娘去世前说的,大狗可能还不知道,二狗你应该有所耳闻,说我和你二叔有血缘关系。”二狗说:“大爷,我是听说过,但不知真不真。”谢默潭呵呵笑了,说:“这还真的是。你看我和你二叔这么像,每次你二叔都好像知道我想嘛一样,不是亲兄弟哪有这么像的,不是亲兄弟哪有这么心意相通的?”

二狗说:“大爷,那怎么回事呀?怎么大爷和二叔是亲兄弟呀?我们家不一直都是大爷家的家仆吗?”

谢默潭说:“应该说我们家一直都是我爷佬家的家仆。”

二狗更加不解了,回头疑问地望了一下这个亲大爷。

谢默潭说:“其实我和你二叔是同一个爷佬,也就是说,你和大狗的老爹是我和你二叔的亲父亲。”二狗差点没抓稳缰绳,回头看了一眼谢默潭,好像说:“怎么回事?”

谢默潭继续说:“说来也比较传奇,当年我的亲娘也就是你的亲奶奶怀了我,同时我娘就是带大我的娘,也怀孕了,亲娘和奶娘几乎同时生产,我亲娘生下了我,我奶娘生下了另一个男孩,可惜夭折了。不是亲爷佬,就是颂琪老爹,就想到了把我和那个夭折的孩子互换。我亲爷佬,二狗,你知道的,我们家一向对谢家都是忠心耿耿的,我亲爷佬心一横,也就同意了。主人家不能没有后代啊。我奶娘后来没有生了,亲娘后来又生下了弟弟,也就是默河你二叔。我就成了谢家的主人了,唯一的继承人。你二叔成了谢家的管家工头。”

二狗弄明白了,原来这个亲大爷是换给谢家做儿子的。

谢默潭说:“二狗,这些事,是咱家的秘密。只有咱家人知道就好,不要说出去。”

二狗说:“大爷,这个我还懂的。”

谢默潭又说:“这几代咱谢家一直都旺财不旺丁,二狗,你要多生儿子,谢家兴旺全靠你了,你妇娘屁股宽,是好生养的料。”二狗说:“大爷!”谢默潭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呵呵呵笑,笑过后,神情有些暗淡:“哎!颂琪啊,外貌长得像我,性格呢一点都不像,简直南辕北辙。

二狗回头打量一下大爷,想想颂琪的模样,还真是一个模子注出来的:身材修长,方脸高鼻,剑眉星目,宽口方颔,带着一股英气的标准美男子。

谢默潭说:“咱们这次到南雄,又遇上了颂琪,真不知道颂琪这孩子干嘛啊。现在兵荒马乱的。哎……”二狗说:“大爷,颂琪是个读书人,应该不会糊涂吧。”谢默潭说:“不对,就是因为颂琪是读书人,我才担心,你看他懂得太多大道理,每次回家来都说嘛革命,还懂嘛国军新四军,古书上说:兵者,凶器也。”二狗想想也是,不出声了。

马蹄声得得,已经到了始兴县地界,再加把劲,过了杨洞坳,就是澄江乡,到潭坑村就咫尺之遥了,很快就可以看到二娇了,一阵兴奋,二狗和二娇还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二狗想着把胭脂给二娇时二娇妩媚的样子,身子就一阵燥热,二狗舔舔嘴唇,吆喝着马,快点。谢默潭看着二狗的神情,意味深长地笑了。

此时西边红霞满天,又圆又大的太阳被无形的大手推动滚落山坳之前,两人终于踏入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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