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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大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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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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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脉深情》》连载

第一章 十万坪激战(一)

1、 

张富一溜烟进了城,稍许犹豫了片刻,要不要下马悄悄回家,不惊动路人,但思妻心切,生命早已置之度外,他依然骑着马飞奔,一直到家门口,才下了马。

他的心口突突直跳,他的腿脚有些麻木移不动,他的眼眶里储满了泪水,他害怕见到他想象中的场面,害怕见到血淋淋的妻儿,无声无息地躺在收尸的木板上。

“呜哇……呜哇……”婴儿的哭声!婴儿的哭声!张富一掌把门打开,门栓脆成两半掉落在地,他往桐花生产的房里扑过去,见桐花安静地睡在床上,桐花娘抱起婴儿准备喂奶,见女婿闯进来,吓一跳,大声呵斥道:

“你们长官说你抢了马,去了王村,你去王村做什么?来去上百里的路程,请嬷嬷?就算嬷嬷来了,桐花也早死了!”张富不敢回嘴,像做了坏事的孩子,低头站着,任由长辈打骂。

“多亏你们肖长官,请来了接生婆,到下午的时候,桐花忽然大喊几声,孩子就落了地,是个男丁。”

桐花被吵醒,微微睁开眼睛,见丈夫泪流满面痴痴盯着自己,也瞬间泪目。她晓得丈夫一定是为了救她出去拼命去了,她深知丈夫对她的情义。

桐花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抓住丈夫,又摸索着抓住丈夫的手板心,张富本想说点什么,却没说出口,把到口的话咽下了肚里,从不在桐花面前落泪的他,瞬间又是泪流满面,桐花却隐在心里欢喜,心想即使难产死了,也值。

“我要……要……去见肖长官,可能十天半月……回……回不来。”张富强忍悲痛,还是把要讲的话讲了。

夜越来越深沉,一天一夜没有合眼的张富却没有睡意,他不停地为桐花做这做那。先杀了一只雄鸡,连夜给桐花炖了,雄鸡既补身子又发奶,无病无痛的月婆子不吃母鸡,都吃雄鸡,奶水才充足。

鸡肉炖好,张富轻轻把桐花喊醒,把桐花的枕头垫高,斜靠在床上,他一边给桐花喂鸡肉吃,一边和桐花说话,嘱咐桐花照顾好自己,养好儿子,等他回来。

上弦月在后半夜就西沉了,黎明前的黑暗笼罩着高峰坡下的小盆地,街上四处都是静悄悄的,张富见着桐花入了睡,孩子也乖乖地偎依在他娘的身边,桐花爹娘房里也是安安静静,他准备要走了,把身上仅有的两块光洋悄悄放在桐花的枕头之下,慑手慑脚出了门,又把门紧紧关上,消失在黑夜里。

街上漆黑一片,远处偶尔有一两处灯火,忽明忽暗地闪着星星点点,那是油条铺子开了,正在准备炸油条油粑粑了。做米豆腐的铺子也开得早,因为客人不吃隔夜货,都是下半夜临时磨米浆,酿米豆腐。

“长官一大早就出勤了。来来来,吃碗油条,就给你炸。”油条铺掌柜非常热情招呼张富,张富的脚就有些迈不开了,半推半就坐了下来,等着伙计在滚开的油锅里炸油条和灯盏窝。

伙计端来一碗豆浆,里面放了白沙糖,又炸了四根油条,两个灯盏窝,张富实在太饿,三两口便吃个精光,假装匆忙赶路,忘记给钱,掌柜也不问要,彼此都习惯了。

张富没有去处,只能硬着头皮往高峰坡走,心里想着先躲几天再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曹亚早就料到张富要来躲难,派了两个小兄弟在高峰坡脚下守着,接他上山,果真就接到了人。

两人相见,苦心一笑,曹亚递来一匹烟叶,张富搓成烟筒,曹亚从口袋里摸出一盒洋火,抽出一根火柴,在盒子的侧面用力一划,火柴点燃,双手捧着给张富点烟,两人叭嗒叭嗒蹲在一块石头上吃烟,什么话也没说,曹亚晓得张富舍不下婆娘,心里难过,便什么也不问。其实也不用问,一切都是明摆着的。

“嘭嘭嘭!嘭嘭嘭嘭!”

一阵急促的捶门声,仿佛捶在心口上一样,桐花母女俩惊骇不已,这不像张富平时回家时敲门声,这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呀,桐花娘惊骇不已,紧紧抱住桐花和外孙桐籽,不敢去开门。

桐花爹起身开门,肖团长一个趔趄扑进来,差点摔倒。

“是肖长官,快进来。”

桐花娘听到丈夫喊肖长官,稍稍松了一口气,赶快出来招呼。

“张富给老子滚出来!娘的老子毙了你!”肖团长这一声喊,把桐花娘吓得半死,一屁股坐到地上,不敢出半点气息。

桐花爹到底是个男人,反应过来问道:“张营长犯事了?”

“他娘的到王村杀了人。”

“他去王村杀了人?杀什么人了?”

“杀了个洋婆娘,警察局来我营房里抓人。”

“这个砍脑壳死的,作这样的孽呀!”桐花娘坐在地上大哭。

桐花也听到了肖团长的骂声,清楚了丈夫白天的所为,一下子如五雷轰顶,坠下万丈深渊。

张富躲在高峰坡上,整整一个月没敢露脸,王村的保安队抓不到人,就状告到县里的警察局,警察局派人去了几趟肖团长的军营,惹怒了肖团长,就扬言如果警察局再来找茬子,当袭军论处,杀无赦,这才把警察局的人镇住,不敢再进军营骚扰。

抓不到杀人凶手,洋人不肯善罢甘休,就不断给警察局施压,警察局的彭局长决定亲自带队上高峰坡捉人。

彭局长晓得高峰坡上新土匪头子本是肖团长的部下,便亲自出面找肖团长商谈,希望两人联手剿匪,活捉张曹二人。但是肖团长只冷冷回道:“张曹二人早已不在我军营里,他们只是你彭局手下的刁民而已。”拒绝了彭局长的合兵之请。

彭局长思考再三,觉得为了洋人去与土匪头子结梁子不划算,大家都是本地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有家有室的,就私下里给曹亚送去一封信,这样写道:“吾弟曹亚,良久不见,甚念,略备薄酒一杯,后日在灵溪饭庄恭候吾弟大驾光临,不见不散。愚兄彭杉。”

曹亚接到私信,一看就明白何事,当然不会去赴这个鸿门宴,在他心里,张富是个狠角色,肖团长手里有枪,彭局就一老朽,他曹亚才不会去上这个当,便把局长私信给张富看,张富随口骂道:“等老子搞到子弹,第一梭子就从他彭杉的脑壳里穿过去。”张富虽然是背着枪逃出军营的,但是枪里没有子弹,子弹都在肖长官那里管着,其他人拿不到,即便他是营长,也拿不到。

曹亚不赴约,彭局只好带着人马去攻打高峰坡上的土匪窝子,不曾想正好中了曹亚的埋伏,几十个身怀绝技的土匪将警察局的人马团团围住,没等他们子弹上堂,就挨了一阵拳打脚踢,十几条步枪全部被抢走,但是没有伤及性命,土匪有土匪的规矩,只越货,不伤命。

消息传到桐花娘耳朵里,当然是肖团长传去的,但是他告诉桐花娘不用害怕,一人做事一人当,警察局只抓犯人,不抓犯人家属,他肖某人是讲义气之人,会看在往日张营长对他忠心耿耿的情份上,来帮助她们一家子的。

肖团长真的没有食言,原来是隔三差五地来一趟,现在是隔天就来,有时还带着礼物,走得越来越殷勤了。

2.

到了六月初八这一天,正好是桐花儿子满月的日子,若是张富没有犯事逃逸,肯定会给儿子操办满月酒,这是乡里的规矩,但是孩子爹不仅杀了洋人,还抢了警察局长,即使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下山来给儿子办酒席,桐花家里也没有准备,只求平安不惹祸,哪里还有心思去办什么酒呢?

“昨天肖长官来店里订了一批洋货,我得去城头把洋货进回来,你去守半天铺子。”桐花爹吃早饭的时候,给桐花娘讲,桐花娘赶紧忙这忙那,把屋里安排好,吃了早饭就急急忙忙去守铺子。

到了中午时分,肖团长提了一块肉两瓶酒,一包红糖,一包芝麻饼,来看桐花,顺便给桐花儿子做个满月酒。

肖团长来到桐花屋门口,习惯性地慢下脚步,在门口停下来,听听屋里的动静。

门虚掩着,留有一条门缝,可以走人进去,外面的光线亮,屋里的光线暗,从屋里可以看见屋外的一切,但是从屋外却看不清屋里,只是晕乎乎的看得个影子。

桐花自从生产之后,再也没有迈出大门半步,这一条门缝就是桐花的生活的全部,日落日出,花谢花开,都从这条门缝里透进来,望夫归来的期盼,也夹在这条门缝里,门缝是桐花的报春花和布谷鸟,是桐花的天与地。

桐花正低着头给儿子喂奶,大门轻轻被推开,桐花感觉到有人进来,以为是娘,便没及时抬头去看。

桐花一只手搂住儿子,一只手撩开大襟衣服,露出一对白嫩嫩胀鼓鼓的奶子,儿子吸一口,奶子跳一下,儿子一口口吸,奶子蹦跶蹦跶像只小兔子,在桐花胸前扑腾,而另一只奶子受了惊,奶水汩汩往外冒,桐花用母指和食指捏住奶头,试图不让奶水流出来,但是奶水就像受了惊的战马,肆意狂奔,弄湿了桐花的衣襟,孩子也被呛着了,桐花赶紧把儿子抱起来,放在肩膀上,顺势抬头一看,骇得一声尖叫,差点栽倒。

桐花忽然发现眼前站着一个人,不是娘,也不是自己的男人,而是肖长官,桐花本能地想躲开,但是一切的一切,都被肖长官瞧得清清楚楚,桐花那漂亮的脸庞和白花花的奶子,瞬间激起他男人的冲动,激荡着他强烈的欲望,他的身体迅速有了冲动,他的眼睛里燃起熊熊烈火,就像铁匠铺里的炉火一般,他口干舌燥,双手颤抖,恨不得马上把桐花搂进怀里,把桐花溶化掉。他弯腰抱住桐花,死死咬住她的奶头,大口吞咽奶水,身体顶住桐花,双手抚摸着桐花裸露的胸脯和腰身。

“我的心肝宝贝,想死我了,第一眼看到你,就想要你,你穿一身红妆,红扑扑的脸蛋,迷死人呀,可是进洞房的不是我,是张富那小子,害得老子一夜冒睡着,只想毙了他。”肖长官紧抱着桐花,桐花一阵尖叫,用力去反抗,想挣脱肖长官的搂抱,不料嘴巴被肖长官的大嘴堵住,身子被肖长官死死卡住,桐花使劲摇头想抽出被肖长官含着的舌头,无果,肖长官又把满口的奶香吐给桐花,使得两人的唾液愈加地温润,肖长官用力去吮吸桐花的唾液,又用牙齿去咬桐花的舌头,大概是用力过重,弄痛了桐花,桐花闷声哼哼。

肖长官的攻击由上而下转移阵地,双手去抚摸桐花的下身,可是桐花把孩子紧紧抱在胯骨前,死死挡住自己的下身,肖长官抢过桐花手里的孩子,甩在椅子上,孩子也乖,竟然不哭,大概是喝足了奶水,也想躺下休息。

六月的天气闷热无比,桐花的裤子穿得单薄,轻轻一拉,便拉到了脚跟,一双又白又嫩肉乃乃的双腿,比两只白兔奶子还要迷人,肖长官的大嘴迅速贴上去,就像猎狗咬住了猎物,使命咬了几口。

“痛痛!我痛!”桐花喊道。肖长官怜香惜玉,松开了咬着猎物的嘴巴,掰开桐花肉乃乃的双腿,一头扎下去又咬桐花的下体,一根长舌头深深地探进去,像毒蛇一样狠狠地撕咬。钻心的疼痛电闪雷鸣般冲撞着桐花的神经,没等桐花有喘息的机会,肖长官又迫不及待将整个身子重重地压上去,恨不得用尽千钧之力顶住桐花,把桐花逼上绝境,不留任何余地,就像艄公起浆开船,一杆子直插河底。

桐花想喊,依然喊不出声,肖长官用嘴巴死死咬住桐花,连运气的功夫都是在肚子里进行,兴许是肖长官真的喜欢桐花吧,他把风月场上的所有技能,都毫无保留地献给了桐花,他恨不得将身上的所有器官,都融进桐花的身体里去。他双手抱着桐花那肉乃乃的屁股,不停地抽动,使命地撞击,嘴里发出呜呜嗡嗡的鬼哭狼嚎声,淹没了桐花的抽泣声,也淹没了门缝外面的鸡鸣狗叫和行人的声音。

肖长官激荡的声响惊醒了椅子上的小生命,“呜哇!呜哇!”小生命一声大哭,仿佛一个小炸雷,炸飞了肖长官的激情,肖长官正在激战之中,万丈豪情刚刚拔地而起,正在迎风驰骋,火红的双眼燃烧着熊熊烈火,恨不得把桐花烧成一堆骨灰,突然响起的啼哭声仿佛震耳欲聋,肖长官惊悚不已,血红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小生命,噔着张富和桐花的儿子。“狗日的小杂种,你也敢搅老子的局?”一股无名怒火在肖长官的胸中腾腾燃烧。

“儿子!你停下,我看看儿子。”桐花在肖长官的耳边哀求道。

“儿子?”肖长官忽然觉得这肉乃乃的桐花应该为自己生个儿子,这滚圆的屁股,这流汤滴水的双奶,天生就是养儿的料,是的是的,天生就是养儿的料!并且自己这么舒服,这么上劲,这么顽强地勇往直前,若是生个儿子,一定比眼前这个小杂种强,老子让他当将军!对!当将军!

肖长官信心百倍,继续跃马扬鞭,砥砺前行,在吹响了冲锋号的战场上再次狂奔,仿佛儿子就在前方等着他,他要为儿子冲锋陷阵,赴汤蹈火,即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无所畏惧!肖长官大汗淋漓,每一个细胞都在熊熊燃烧,口里不停地叫喊着,踏着前进的节律,奔驰在沙场,在原野。

桐花就像战败的敌手,不再反抗,任由胜利者的铁蹄在原野上踩踏,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融入到对手的情绪之中,他们身体粘着身体,在波澜壮阔的汪洋大海里,乘风破浪,勇往前行。

出海旅行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二人下了船,晕乎乎地躺在地上休息,肖长官帮着桐花穿好裤子,整理好头发,把脸上的泪痕一口一口地舔干净,又把桐花抱到床上放下,扯了被子的一角盖好,自己也穿戴整齐,便进灶屋烧火做饭,他是为桐花儿子来做满月酒的,他要让桐花的家里,有肉味,有酒香,有男人的气息。

“你赶快走吧,快走!怕我娘回来看到。”桐花精疲力尽,躺在床上喊道,肖长官仿佛挨了当头一棒,满腔的热忱被一瓢凉水浇灭。桐花的逐客令惹怒了还在激情中的肖长官,他本来就忌妒张富拥有桐花,在他的癔想中,桐花是他肖长官的女人,桐花肚子里应该是他肖长官的种,他犹豫片刻,一只大手伸向椅子边,死死地扣在小生命的嘴巴上,不大一会,小生命没了声息,肖长官一溜烟消失在门逢外面的人群里。

桐花用湿帕子把身子上上下下抹了一遍,又从水缸里舀了一碗凉水,把两个奶头闷在碗里洗干净,整理好头发,准备把儿子抱到床上去。

儿子双眼紧闭,小嘴唇发乌,红脸蛋也是青灰色,桐花的独心跳到口里,难道?桐花低头再仔细查看,孩子已经浑身冰凉,没有鼻息,手脚都有些僵硬。

“我儿子!我儿子!快救我儿子!”桐花瘫倒在地,不相信肖长官会杀自己的儿子,刚才还是那样的缠绵,那样地入心入肺,怎么可能杀我儿子呢?桐花六神无主,娘去守铺子未回,丈夫又躲在高峰坡上,谁来救救我儿子?

“去找肖长官,他救过我们母子。不!不!他杀死了我的儿子。”桐花六神无主,绝望到想死。“不能死!不能死!谁救救我儿子?”桐花猛然想起高峰坡上的丈夫,是呀,去高峰坡!

桐花抱起儿子一路往高峰坡上狂奔,她要去找丈夫,丈夫一定可以救活儿子!

正午的太阳红得流油,滚滚热浪像一堆堆山火,满大街到处乱窜,桐花身上的藏蓝色提花绣衣早已被汗水浸透,头上冒出钉子汗,愈发觉得捂在心口的儿子浑身冰凉,愈发地心急如焚,恨不得腾云驾雾飞到高峰坡上去。

刚出月子的桐花,不似怀孕之前那般灵巧,肚皮松了,腰方肉厚了,年时年没有爬过高峰坡,腿脚不跟脑壳走,总是慢半拍,急得桐花放声痛哭,想坐下休息却不能休息,救儿心切呀,一路哭着赶路。

高峰坡山高坡陡,弯弯拐拐,从山下到山顶,大弯有七,小拐无数,即使土匪上山,也要歇脚,没几袋烟的功夫,是爬不到山顶的。

在高峰坡的半山腰处,有一悬崖绝壁,十分险峻,是通向山顶的一道天险,土匪就是凭借这道天险,占山为王,肆意妄为,就连手握重兵的肖长官,也不敢冒然进山清剿。

“嗖!”一根青竹标从天险处急驰飞下,差点射到桐花的脑壳,桐花惊骇不已,一个趔趄扑倒在地,怀里的孩子“骨碌碌”顺着山路往山下滚落,越滚越远,转眼间不见踪影,桐花连滚带爬拼命去追,也滚落到路边一个坎下,被几棵桐油树给拦住,捡得一命,可是手里的孩子却不晓得滚到哪里去了。

桐花四处寻找,死婴悄无声息,一直寻到太阳落山,夜幕来袭,桐花还是两手空空,没有找到她的儿子。

上弦月出得早,可与落日同晖,桐花瘫倒在桐油树下,斑驳的月光洒落一地,微微有些剌眼,桐花几次试图爬起来,心想趁着月色继续寻找,可是……腰痛腿痛,力不从心,晕死过去。

到了下半夜,桐花从昏迷中苏醒,白天发生的一切,就像白鹤湾对岸的瀑布,一幕幕悬在眼前,清晰可见,桐花失声痛哭,她依稀记得,儿子早已死去,就在自己的身旁死去,是肖长官疯狂地杀死了儿子。

“是肖长官杀死了我的儿子!”桐花歇斯底里,一遍又一遍地哭喊着,悲痛万分,忽然起了一个念头,要去找肖长官报仇。“杀了那个狗日的兵流子!还我儿的性命来!”

黎明从山顶袭来,把黑暗一截一截地推下了高峰坡,桐花整理好衣服,挽起披散的头发,脱下衣裤,捡掉粘在上面的树叶香草,又用大衣襟把脸上的泥土抹干净,然后一步一步坚定有力地往回城的路上走去。

进了城,一队兵老总背着长枪,在街上搜索盘查,见桐花匆匆忙忙一个人在街上急走,立即上前盘问:

“你是什么人?慌慌张张地干什么?”

“我找你们肖长官。”

“喔噢?要找肖长官?我看你是……女共军吧?”

兵老总说着就要伸手捉人,桐花后退几步,甩开兵老总伸过来的狗爪子,大声喊道:“肖长官来救我!我是桐花!快来救我!”

“嘿嘿,这娘们真有意思,该不是我们肖长官的老相好吧?”兵老总上下仔细打量桐花,“小娘们真还不赖哈!”此话一出口,兵老总方觉失言,赶紧打住,后退几步,有意给桐花让路。另一位兵老总似乎反应过来,迎上前对桐花说道:“姑娘要找肖长官么?我带姑娘去找。”桐花也不推脱,跟着兵老总走,只要能报仇,管别人怎么说!

“叭叭叭!叭叭叭!”一阵枪响,见一纵人马在前面飞跑,不断向前开枪,好像是在追赶什么人,于是三人就停在原地不动,其中一位兵老总要桐花赶紧离开逃命去,桐花不走,死死跟着两人,一心要找到仇人,为儿子报仇雪恨。

“我说你一个姑娘家的,跟着两个大老爷们走,不嫌丢人吗?你不怕,我们怕呢,你赶紧走吧,赶紧往外逃,躲到山上去。”兵老总又催促道。

“我要找肖长官。”

“你没长眼吗?我们肖长官忙,不得空管你,你再不逃,等到红军打进城来,一梭子结果了你。”但是不管兵老总怎么驱赶,桐花就是不肯走开,一定要跟着兵老总找到肖长官。

       3.

忙乎了一早上,两位兵老总回到营房吃早饭,其他兵老总也陆陆续续回到营房,见一漂亮水润的娘们坐在门口,都很惊奇,像看猴把戏一样,里里外外围着桐花打量,有的兵老总还上前调戏道:“啊哈,窑姐竟然来守营房了?谁领来的?”旁边陪着的两位兵老总立即开骂:“死老远去!这是肖长官的亲戚,来找肖长官的。”

不大一会,肖团长带着一队人马,也从外面回来了,进门一眼看到桐花,先是一惊,后退两步,心想这娘们竟敢上门来寻仇?便大声呵斥道:“谁把一个娘们弄到军营来了?”陪着桐花的两位兵老总连忙笑脸迎上前去,道:“她说是长官的亲戚,我就把她带来了。嘿嘿!”

桐花听到肖团长的呵斥声,扭头一看,的确是仇人回来了,但此时此刻不是寻仇的时候,便忍住心中的悲痛和愤怒,傻傻地看着仇人,泪水夺眶而出,嘤嘤地抽泣。

“桐花?你怎么来了?”肖团长略微倾身上前,他见桐花低头哭泣,身上什么也没带,一双空手放在大腿上,不像寻仇的样子,便怯怯地问了一声。桐花如万箭穿心,“哇哇”地放声大哭,委屈愤怒可怜,五味杂陈,就如春日里的山洪,横冲直撞,汇集到大河里,桐花受不了这些千钧重负,浑身软弱无力,屁股往下滑落,差点栽倒地上。

肖团长眼尖,一个跨步上前,在桐花就要倒地的刹那间,接着了桐花,抱住了那双肉乃乃的大腿,把桐花紧紧地扣在怀里,桐花无力反抗,瘫倒在肖团长的怀里,看上去是那样地乖巧,把围观的兵老总们一个个看得双眼发呆,涎水直流。

肖团长胆子大起来,抱起桐花就往自己住的屋里快步走,桐花刚生产,一身肉乃乃地很压手,肖团长仿佛有些吃力,有好事的兵老总伸手过来想帮忙,被肖团长骂开,围观的众人清醒过来,赶紧扭头走开,以免打扰了肖团长的好事。

“你就住我这里,老子是团长,谁敢欺负你,老子一梭子崩了他!”肖团长把桐花放在床上,死死地吻了她的嘴巴,和一对正在浸奶水的奶子,然后出了房门,去了军营里的火房。

“加两个荤菜!一个小炒肉,一碗活剥蛋!多放几个鸡蛋,放一大碗水,马上做好送到我房里去。”肖团长嘱咐道,又倒了一碗开水,放了些红糖,端回房给桐花喝。

桐花有一天一夜未进一颗米,非常虚弱,肖团长扶桐花坐起,一勺一勺喂糖水给她喝,一会火房的兵老总送来一碗活剥蛋,肖团长又一口一口喂给桐花吃,桐花慢慢地有些恢复,身子不再是一滩稀泥,可以坐得稳了。火房又送来几个大菜和白米饭,肖团长又要给桐花喂饭吃,桐花轻声说道:“我自己吃,你也吃吧,你也饿了。”肖团长忽然感动,本来还有些戒心,这下戒心全无,确信桐花是来投奔自己的,来依靠自己的,只有他肖某人才能保护得了这个美人儿,到处兵荒马乱的,女人需要个靠得着的男人。

肖团长三十多岁的年纪,家住常德的汉寿,屋里有正妻,无孩,本来随身也带着小妾,是长沙一个戏班里的小花旦,但是小花旦哪里肯在永顺这个大山窝里落脚?没来几天就跑了,至今下落不明。肖团长伤心了好一阵子,后来干脆就逛窑子,不找相好的女人了。

自从见到十六岁的桐花,那清纯得如同花骨朵一般的面容,和那胸前蹦跶着的一对小白兔子,肖团长的春心开始扑闪扑闪地漾起浪花,男人的激情又从心底升起,奈何年轻的张营长要明媒正娶这个女人,而自己偏偏是那个说媒之人,无可奈何也就暂时忍住了心思,想着等有了机会再下手。

果不其然机会来了,桐花难产,张富杀了人,当了土匪,终于到他肖某人下手的时候了,他便不失时机地果断出手,把生米煮成了熟饭!没想到桐花还来主动投奔自己,这熟饭太香了!肖团长暗下决心,等收拾完眼下的女共党,就去高峰坡端土匪窝,亲自杀了那个张富,以绝后患。

桐花吃着饭,眼泪忽又夺眶而出,抑制不住地伤心恸哭,肖团长似乎明白又不完全明白桐花为何而哭,有些不高兴,“你这是儿死了还是娘死了?哭得这么伤心?”桐花晓得自己暴露了情绪,惹得仇人不愉快,就强忍住悲伤,把一串串泪水往肚子里吞。

“长官,警察局的老家伙找到这儿来了,说是要亲自见您。”一位年轻的兵老总来报告。

“你放他进来了?”

“没让他进来,他在门口侯着。”

“狗日个杂种!跑这儿来干吗来了?不赶紧去捉女共党!”肖团长放下饭碗,给桐花夹了两筷子大肉,又小声嘱咐一句,骂骂咧咧跟着兵老总去见警察局的彭局长。

彭局长远远见到肖团长走来,非常兴奋,准备迎上前去,但是被门卫给拦住了,彭局知趣赶紧后退两步,恭恭敬敬等着肖团长走出来。

“老子饭都冒呷完,你就来喊,难不成……你抓到女共党了?”

“肖团长神机妙算,确实有女共党的下落了。”

“哦!”肖团长立马来了精神,往前几步,彭局长也凑到近前,轻声在肖团长耳边说着什么,说完,和陪同前来的两位手下转身走了。

肖团长迅速回到房间,叮嘱桐花哪儿也不要去,就在这里等他回来。“你要去哪里?”桐花怯生生的眼睛盯着面前的仇人,仿佛舍不得他肖某人就要离开似的。“我要去执行公务!等抓到女共党,我就回来陪你。”又抱了抱桐花,转身集合队伍去了。

亲眼见仇人离开,自己却无能为力给儿报仇,桐花又一次崩溃大哭,兴许是哭声惊动了门外的兵老总,桐花听见门外有窸窸窣窣走动的声音,便忍住不哭,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桐花惊醒,没等桐花明白是怎么回事,房门就被踢开,早晨遇到的两位兵老总冲进房里来,“姑娘快起来,红军攻城了!”两人架起桐花就往外跑。

“肖长官呢?”

“正在狙击敌人,派我们来救你。”桐花忽生一丝感激,不争气的眼泪又夺眶而出。

       4.

街上乱哄哄的,老百姓都往南山方向跑,桐花想起了爹娘,想回家去救爹娘,但是两位兵老总死死拽住桐花,随人流往南撤退。

一阵阵激烈的枪声,从城北方向传来,久久回荡在空中,慌乱的人群更加慌乱,有人跌倒,跟着倒下一大片,后面的人群停不下来,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被踩在脚下,死去。

桐花突然挣脱两位兵老总的挟持,发疯似地扑向倒在地上的一个婴儿,大声哭喊道:“我的儿啊!我的儿啊!”把孩子抱起,紧紧地捂在胸口,生怕又会如昨天那般,不小心给弄丢了。桐花不敢起身,赖在地上不走,任凭人流穿梭而过,两位兵老总自己要逃命,随人流跑了。

不大一会功夫,街上就空荡荡的,只剩下桐花和她怀中的婴儿,桐花解开上衣,露出一对雪白的奶子,往婴儿嘴里送,可是孩子已经张不开小嘴,浑身血淋淋地,早已死去。“儿子!我的儿子!是你杀了我的儿子!”桐花歇斯底里痛哭,她的儿子死了,她以为的儿子也死了,她的天塌了。

红军的队伍从北面进了城,肖长官带领的兵马早已退到了南山,城里的老百姓也都躲在南山上,城中忽然很安静,安静到听得见树叶掉落的声音,仿佛一座城市亦如桐花手中的婴儿一般,已经寂然死去。

桐花一直坐在地上痛哭,没有人打扰,也无人安慰,她心里明白手中的孩子已经死了,就像她的孩子被肖长官杀死了一样,但是她不肯放手,她不停地给孩子喂奶,她要孩子活过来,她要救活他。

一队红军远远走来,又停下,两位女红军来到桐花身边,亲切说道:“老乡,这里危险,你赶快躲起来吧。”

“你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家。”万念俱灰的桐花,紧紧地抱住孩子,低头痛哭,她哪里也不去,她要守着她以为的儿子,她要和他死在一起。

“老乡,我们是红军,是老百姓自己的队伍,你有什么冤屈,我们帮你报仇。”女红军耐心地开导。

“报仇?肖长官杀了我儿子,你们帮我报仇么?”

“肖长官?是不是肖团长?永顺城里的驻军肖团长?”

“就是他!他…杀死了我的儿子!”桐花把怀里的婴儿递给女红军看,“我的儿子!肖长官杀死了我的儿子!”桐花手里的婴儿血肉模糊,女红军猛一看见,也大吃一惊。

“老乡,我们就是专门来打肖团长的,你跟我们走吧。”桐花不再犹豫,抱着孩子起身准备跟女红军走,一位女红军想让桐花放下死婴,但是桐花不肯,另一位女红军轻声说道:“让她抱着吧,到时再讲。”

六月的天,孩儿的面,说变就变,天空中忽然乌云滚滚,几股狂风吹过,行雨立刻驾到,两位女红军扶着桐花一路小跑,又在一家屋檐下躲了一会雨。桐花一直抱着她以为的儿子,用大衣襟遮住雨水,免得打湿了孩子,嘴里哼哼着哄孩子入睡,又将一只奶放在孩子嘴边,看得两位女红军也泪流满面,桐花自己哭成了泪人。

行雨行到别处去了,两位女红军领着桐花进了一家客栈,上了楼,一位三十出头的红军首长,等着她们。

“报告,我们遇到一老乡,她说她的孩子被白狗子给杀了,她要报仇。”首长仔细打量一番桐花,问道:“你的儿子被白狗子杀了?”桐花点头。“白狗子与你有仇?”桐花想起头天的丑事,羞愧难当,悲愤交加,低头抱着死婴长鼻口哭。

“首长,她手里的孩子,是个……是个死婴。”

“啊?怎么?”首长大概是担心桐花怀里的死婴有诈,就吩咐一位小战士抱走了那个死婴,桐花当然不肯松手,哭闹不止。

“把这老乡带去你们房间,仔细询问一下情况,安顿好,一定要安顿好。”两位女红军把桐花带到女红军的住处。

桐花虽然思儿心切,一下子接受不了与孩子生离死别的事实,但是她心里明白,她的儿子昨天已经死了,是被肖团长杀死的,她在街上捡到的孩子也死了,她要为死去的儿子报仇,她要跟着红军去杀肖长宫,要亲手杀了仇人。

“我爹是红军,我也要当红军。”桐花终于开囗说话,但是此话一出,又把两位女红军给惊着了,

“什么?你爹是红军?”

“是的。”“你爹在哪里当红军?”

“我爹在长沙读书,后来就当红军去了。”本来别人传回来的话,是说桐花爹闹革命去了,但是在桐花心里,他爹就是红军。

“原来你是红军的后代!”两位女红军非常高兴,答应桐花去请示首长,若是被批准,桐花就和她们一样,是红军战士了。

“叭叭叭!轰!”街上响起了剧烈的枪声,肖长官的人马又杀回来了,与城里的红军交上了火。

“我们快撤,这是信号。”一队红军来到客栈,掩护客栈里的几位红军战士撤退,桐花也跟着他们一起撤出了县城。来到城外,又有两支红军队伍赶来,等人马到齐,他们立即消隐在高山峻岭之中。

这一次来城里执行任务的是贺龙红军的先头部队,驻扎在永顺县城以北几十里处,他们的任务就是进城来探虚实,初步摸一摸城里的兵力部署,为日后红军大部队转移到永顺来,做好准备工作。

天公不作美,乌云又开始在头顶云集,行雨接踵而来,并且来势汹汹,一队人马不敢走大路,都在树丛中穿行,脚下开始打滑,稍不留心,就会跌落到悬崖之下。桐花才满月子,又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行走不灵便,时而眼睛里冒出一串星星,视线变得模糊,身体重心不稳,跟不上红军队伍,两位女红军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桐花前行。

祸不单行,桐花忽然觉得小腹疼痛难忍,像是有条毒蛇在里面搅动,在撕咬她的下体,使她精疲力竭,实在迈不开脚步,跌坐在地上,死死捂住小腹,汗水泪水雨水,她浑身早已湿透,又有血水浸出来,她忽然觉得寒冷,冷得浑身哆嗦,不停地打寒颤,她终于晕倒在地。

“首长,女老乡不行了,晕死过去了。”一位女红军跑到前面去报告,首长喊了一声就地休息,回头来看桐花。似乎看到桐花真的病重,下令道:“背着走。”由两位男红军战士轮流背起桐花,继续前行。

行雨淅淅沥沥漂浮在空中,又热气腾腾地追逐着头顶的太阳飞奔,山上山下云雾缭绕,视线所及之处,全是人间仙境,但是红军战士们无心留恋这青山绿水,他们要赶回驻地,还有新的任务等着他们。

安全回到红军住处,桐花被送到了军医处,一位女军医给桐花检查,发现桐花病情危重,子宫脱落,血流不止,需要立即手术,否则有大出血的危险,直接危及到性命。这下可急坏了两位女红军战士,她们的初心是救桐花,哪里料到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

“这位老乡生产不久,儿子被杀,伤心过度,又冒雨走了这么远的山路,子宫脱落虽属意外,也不意外,我只能尽力抢救。”女军医告诉两位女红军,桐花大出血,如果不尽快摘除子宫,性命难保。但是桐花一直昏迷不醒,没法与她沟通,又找不到家人,军医不敢轻举妄动,她去请示首长。

“救人要紧!一定要保住老乡的性命!”首长指示。但是这样的大手术要去县城或者是省城医院,女军医做不了这么大的手术。

“我只能尽力而为,能否保住性命,只能听天由命。”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保住这位老乡的性命,否则唯你是问!”首长下了死命令,女军不再说什么,坚决执行命令。

女军医倾其所有,将手中仅存的止血药给了桐花,又连续打了几针盘尼西林,这些药物都是用来抢救危重伤病员的,是红军队伍里的救命药。

桐花幸运,大出血慢慢地止住了,炎症也控制了,终于与死神擦肩而过。两天后桐花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还以为是昨天摔下山去了,被两位女红军所救,就很抱歉地致谢她们。但是一旁的女红军泪如雨下,掩面而泣,不敢接桐花投过来的感激的目光,哽咽着轻声安慰道:“什么都不用想,好好休息。”

桐花有好几天都不能下床走路,屎尿都是两位女红军侍候,桐花起初不懂缘由,就追问两位女红军,得不到答案,又追问女军医,女军医告之实情,桐花悲伤万分,失声痛哭,使劲在床上摔打自己,不顾一切地向床头撞去,幸得两位女红军眼疾手快,拉住了桐花,没有酿成大祸。

两位女红军又一次给桐花道歉,说起当时救桐花时的情形,没有料到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

“不怪你们,是那个猪狗不如的肖长官害了我。”桐花一五一十把那天肖团长如何杀死她儿子的事情,仔仔细细述叙了一遍,又把自己上高峰坡寻丈夫,不幸从半山腰摔下的经过,也讲给两位女红军听。女红军泪如泉涌,愤怒无比,仿佛桐花身上的遭遇就是自己的遭遇,斩钉截铁地说道:“你的血仇,我们一定给你报!”

桐花的身体康复之后,就一直留在红军队伍里,她不愿离开,也没有去处,丈夫在高峰坡上当土匪,难道她去当压寨夫人不成?县城里的家也不能回去,那个杀子仇人会不断上门侮辱,弄不好爹娘都有可能没命的。

“我要当红军!我要报仇!”桐花又一次给两位女红军说要当红军的事,女红军去请示首长。很快桐花的申请批了下来,她如愿以偿,成为一名新的红军战士,被安排在医疗队做护理工作,队长就是那位女军医,姓郑,叫郑队长,桐花打心眼里高兴,全心全意跟着女军医学技术,为伤病员服务,因为这支红军队伍可以为她报仇,她往后余生,只为复仇而活。

桐花几天无消息,桐花娘急得半死,城中到处寻找,无果,心想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上了高峰坡?是的,一准是上了高峰坡!想着去求肖长官帮忙寻找,正巧肖长官主动找上门来,打听桐花的消息。

“桐花桐籽都不见了,不晓得这娘儿俩是生是死,去了哪里?”桐花娘一边唠叨,一边给肖长官敬烟上茶,央求肖长官帮忙去找桐花母子。肖长官表面上答应,心里却在想,难道这娘们上了高峰坡?去找那狗日的土匪了?一股莫名醋劲迎头袭来,万箭穿心般难受,肖长官立马变了脸色,桐花娘有所察觉,便低头不语,又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肖长官满脸怒气,愤然走了。

桐花娘无奈,只好自己上山去找,瞒着两个儿子,要不然儿子肯定要粘着娘一起进山,是个累赘。

出门时艳阳高照,没有一丝凉风,可是到了高峰坡脚下,就有阵阵阴风袭来,行雨似乎又要行动了。山里的天气就是这样,拐个弯,翻个坳,就可以是另一番天地,正所谓五步一换景,十步一重天,尤其是六月伏天,经常下太阳雨,也就是太阳还来不及躲闪,行雨就已经驾到,雨水遭遇阳光,额外地晶莹剔透,也额外地耀眼,你不得不睐起眼睛,摸索着前行,此时此刻桐花娘就是这样,冒着太阳雨爬高峰坡。

高峰坡的半山腰处有一隘口,山顶的土匪常常在此处设关卡,过往商人都懂规矩,会自动留足买路钱,一般的行人要看运气了,碰到心善的土匪,躲得远远的,不出来惊扰。但是女人就不一样,土匪抢去睡个一天两天,或者三五天,是常事,现在的压寨夫人,就是一位路过此地的新娘,被抢了婚。

桐花娘来到隘口,心里盼着能碰到土匪,就可以找到女婿张富,但是等了好半天,也不见土匪的影子,只好继续往前走,爬到山顶再说。刚下过行雨,路上很湿很滑,越往上爬越陡峭,越危险,桐花娘心虚得很,怕滚下山去,尸都收不到。

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顶,依然没有人来打扰,桐花娘心想,是不是土匪嫌自己人老色衰又无钱财,连个照面都不肯出来打一个?

行雨走了,太阳依然朗照,山上山下云雾缭绕,仙气怡然,多么像白鹤湾的景色啊!桐花娘忽然思念从前的家了,还有白鹤湾对岸的那个小镇,那个说腊月间就回来娶她的负心汉,“男人没一个靠得住的,一有事就拍屁股跑了,不管婆娘的死活。”大概是美景特别让桐花娘心酸,她不想再等了,打倒回府。

高峰坡上的土匪去哪里了呢?莫不是前几天红军进城,把土匪窝子也端掉了?兴许……兴许他们跟红军走了?桐花娘想起女婿杀了洋婆子,警察局和肖长官一直要捉拿他,他会不会投奔红军了?桐花娘想到这里,惊出一身冷汗,“那可又是杀头之罪呀!罪上加罪,如何了得?”桐花娘哭了,心疼桐花,一个爹闹革命去了,一个丈夫又跟红军闹革命去了?桐花娘转而一想,若是女婿投奔了红军,那桐花去了哪里呢?莫不是也投奔了红军?难道是张富下山把母子俩接走,然后一起投奔红军去了?难怪桐花几天几夜都没有回家。

桐花娘心情更加凝重,若是女儿女婿真的投奔了红军,她一家就是红军家属,那可是杀头之罪,得赶快离开是非之地。桐花娘打起精神,一路小跑回家,连夜收拾好东西,天不亮就带着一家人逃出了永顺城,走高峰坡,过牛路河,胆战心惊赶回白鹤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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