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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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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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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脉深情》》连载

第一十五章 励志剧风波

60、

张主任亲自到研究生楼找林娜,林娜刚下课回寝室,见张主任笑容满面走进来,预知有好事。果然,张主任说学校原则上通过了戏剧社递交的材料,批准梅菊作为学校的励志典型,至于剧本怎么写,舞台上如何表现,全权交给戏剧社,交给张主任。

“我呢,全权交给你,再赶写两幕台本,有了四幕本子,就可以开排。”

“演员定了吗?”

“有初步安排:红军婆婆由乔怡扮演,梅菊由乔娅扮演,让双胞胎姐妹俩担纲主演。”

“梅菊一角可不可以让梅菊自己来演?”

“梅菊能演吗?她是历史文化学院的研究生。”

“梅菊在一个酒吧驻演,非常精彩,她能胜任。”

“酒吧驻演?哪个酒吧?”

“欧美风情吧。”

“梅菊一角先放放,你赶紧把本子弄出来。”

“下周还有公共课,辛老师要打考勤……”

“我去研究生院说明情况,要他们作特殊处理,你从现在起马上投入战斗,分秒必争,万事开头难,后面的本子就好写了。”

“是!马上投入战斗!”林娜摆了个pose,篡紧张主任伸过来的拳头,两人就此一言为定,歃血为盟。

“你忙吧,我去找梅菊谈谈。”张主任来到三楼梅菊住处,梅菊听到这个消息,忽然就哭了,伏在床前的书桌上大哭,惊动了上铺研二的学姐,就是那位穿牛仔裙喷“毒药”香水的“白富美”。白富美学姐正在赶写资格论文,已是焦头烂额,忽闻床下哭声如唳,火气蹭蹭地往头顶冒,狠狠地骂道:“你那红军婆婆又死了?不是已经死了吗?”

“宋丹妮,怎么说话的?”张主任厉声呵斥道。上铺的帏帐拉开一条缝,伸出半个头,扮了个鬼脸,“是……是张主任,我……我跟梅菊开玩笑呢,嘿嘿,说错了。”张主任瞪了宋丹妮一眼,转身离开了梅菊的寝室。

宋丹妮大概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太无理,气走了张主任,就迅速爬下床,用脚尖捞出床底下的高跟鞋,“噔噔噔”出门一阵猛追,在二楼楼梯口追上张主任,诚心实意道了歉,飞快地跑去了不远处的学生食堂,食堂的二楼有点菜,三楼有西餐。

宋丹妮可是学校的名人,父亲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母亲在省城另一所大学任教。丹妮要强,不考母亲的学校,而是凭实力考了这所综合性大学,因为性格张扬跋扈,没有闺蜜,也没有铁哥们,总是天马行空独来独往,唯一的优点就是没肝没肺,单纯得像黄药师家的小魔女,所以也没有同学恨她,只当她是总裁家任性的千金小姐。

丹妮磨磨蹭蹭吃完一盘西餐,其实就是几根空心面,上面浇了一大瓢西红柿牛肉汁,慢慢走回寝室,见梅菊正在写东西,便把手上提的另一份空心面放到梅菊桌上,蹬掉高跟鞋,准备爬上床赶写她的资格论文。

“我婆婆的剧本就要上演了!”梅菊转回头跟白富美学姐讲话。“张主任来寝室,就是和你说这个?”“嗯。”丹妮从上床退下来,坐到梅菊床边,看了看梅菊正在写的有关婆婆的文字,鼓励一句,又爬上床去忙自己的论文。

有梅菊提供的资料,林娜的台本如期出炉,两周时间,十几个日夜,又完成了第三幕第四幕的撰写,交给张主任审核。

“张主任,梅菊一角可不可以由梅菊出演?”张主任见林娜如此地顽固,心想一定有顽固的道理,就答应说先试一试。

励志剧是学校的一件大事,艺术学院的夏院长亲自坐镇指挥,他召集所有的演职员师生开会,从张主任手上要过来名单,一一点名,一个个辨认,以尽快熟悉所有的演职员。

“林娜!”

“到!”夏院长认识林娜,互相点头示意。

“夏梅菊!”

“到!”

“你叫夏梅菊?研一学生?”

“是的!”夏院长盯着梅菊看了又看,似乎想在记忆里搜索到相关信息,又好像没有搜索到,转头问张主任:“夏梅菊是哪里生源?”

“我……我……”梅菊不晓得该回答湘西生源还是社会生源,一紧张就口吃,结巴了。

“夏梅菊是湘西生源,红色老区来的。”主任回答道。

“红色老区?桑植的?”

“古丈的。”梅菊回答道。

“古丈的?姓夏?你父……父母,都……都是……当地人?”夏院长不知为何结巴了,把梅菊和张主任都给弄糊涂了。

“夏梅菊是孤儿,母亲是长沙下放知青,去世得早。”张主任介绍道。

梅菊对自己的身世非常敏感,只要别人一提及,她就非常难受,以为别人要探究她的隐私,那是她最不愿意被触碰的一块伤疤,一块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因为梅菊是个没有父亲的私生子,她随母姓,所以她最怕别人问她的姓氏,问她的家庭。

“院长,让我来吧,有几位同学你还不太熟悉。”张主任看出夏院长情绪波动,就接过他手里的名单开始点名。

“乔怡,乔娅。”

“到!”“到!”

“这两位同学是我们艺术学院表演系大四的学生。”

“你的高徒,表演系的台柱子。”夏院长微笑着,和双胞胎姐妹互相点头示意。

几名主角点名完毕,张主任又把几名配角一一介绍给夏院长,院长再没结巴过,会议开得很成功。

散会之后,张主任把梅菊的情况汇报给院长听,特别是关于红军婆婆的事迹,一条条地仔细讲解。院长是声乐系的大人物,最近带着学生忙教育部组织的汇报演出,才刚刚回校,对励志典型和励志剧本的事情,还不甚了解。

“这个夏梅菊是历史文化学院的研究生,要她来演主角,能胜任吗?”

“请院长放心,夏梅菊肯定能胜任。”

“何以见得?”

“夏梅菊是半工半读完成了本科学业,然后考研,目前仍然在勤工俭学,挣学费和生活费。您知道她勤工俭学的地方吗?”

“不知道。你知道?”

“我听林娜同学讲过,前段时间我悄悄去了那里,看过她的表演,比我们艺术学院的学生不得差!甚至更好!”

“她……表演?大剧院吗?”

“她在一个酒吧驻唱,唱功非常棒!非常棒!表演也很精彩!根本看不出是中国姑娘在唱英文歌曲!完全就像法国或者意大利小姑娘,载歌载舞,太精彩了!”

“夏梅菊在酒吧驻唱?怎么在……酒吧?哪个酒吧?”

“怎么?不相信?要实地考察?行!这个周末我陪你去!”

“好!”

过两天就是周五,是梅菊雷打不动的演出时间,但是夏院长和张主任扑了个空,梅菊缺席了当晚的演出,张主任本想问问酒吧总管,但是又怕对梅菊不利,就没问,她晓得梅菊第二天晚上还有表演,就给院长说,赶第二天看梅菊的演出。

但是第二天也就是周六,梅菊仍然没有露脸,张主任就去问酒吧总管,总管说梅菊辞了职,说是要给学校排演舞台剧,没有时间来酒吧驻演。

61

励志剧《梅菊和她的红军婆婆》正式开排,梅菊辞去了所有的演出,除了上课就是背台词,寝室里的白富美学姐也破天荒地收敛了许多,不再通霄打电脑,至少下半夜是安静的,可以入睡,所以梅菊的精气神很好,又有表演经验和表演天赋,开幕戏与乔怡搭当,配合得相当好,看得林娜热泪盈眶,紧紧抱住梅菊不松手,在场的夏院长和张主任也非常认可。师生们将近一个月的努力,终于结出了花骨朵儿。

花骨朵儿一般的春天已是繁花似锦,校园里一垅牡丹花开得正艳,每年的此时此刻,伊柳都要嚷着林娜拍艺术照,林娜不仅会写剧本,拍照也是相当专业,伊柳的娇美身材,牡丹花的雍容华贵,再配搭几身旗袍汉服和唐装,敢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比芳容。

周五晚上,林娜接到伊柳的电话,相约第二天到牡丹园拍照,不料被林娜一口回绝。林娜的心思全在励志剧本上,哪怕是伊柳相邀,也动不了她的决心。但是伊柳亦如林娜的性格,要做的事情九牛拉不回头,比如当初所有的闺蜜都劝她不要跟“富二代”走,她硬是走了,撞了南墙才灰溜溜地打倒回府,重新备战考研。

周六一大早,穿戴完美的伊柳出现在女研究生楼下,宿管阿姨认得伊柳,之前看过她演的陈白露,看了她身上的装扮,以为她又要演什么绝世美女,就问一句是不是有新戏看了,伊柳哪有心思与宿管阿姨纠缠,就顺口答了一句是,顺势进了楼道,直奔林娜寝室。

“我要改剧本,等下就要去排练现场,真的对不起,不能陪你。”林娜的脸色有些阴沉,那双闪着灵光会说话的眼睛,故意不看同样闪着灵光会说话的另一双眼睛。

伊柳吃了一闷棍,委屈得快要崩溃,抹着眼泪准备离开,正好梅菊来喊林娜,要去艺术学院排练厅,见到伊柳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明白几分,跑到楼下门卫给阿宝师兄打电话,要他充当摄影师以及护花使者,陪伊柳去牡丹园拍艺术照。

“大才子画家亲自出马,配得上你这身行头不?”林娜故意逗伊柳,拍了拍伊柳身上的唐装,伊柳立马翻手为云破啼为笑。

“快走,要迟到了。”在梅菊的催促下,三人出了寝室,来到楼下,就见阿宝师兄从对面楼道里跑出来,胸前挎着个硕大的相机,手上提着三角架包,来迎接伊柳。

“设优秀作品奖,努力!”梅菊一边急匆匆赶路,一边给阿宝师兄喊话。

“奖~什~么?”

“奖~你~中~午~请~我~们~吃~西~餐哈!”一阵爽朗的笑声随风飘去,梅菊和林娜的身影消失在校园的林荫道上。阿宝师兄莫名有些失落,舍不得梅菊离开?好像不是。舍不得林娜离开?好像也不是!也许是舍不得众美女绕身的那份热闹吧。

林娜和梅菊准时赶到艺术学院的排练厅,夏院长和张主任也几乎同时到达,几位配角也很准点,唯独主角乔怡未到,开不了工。

“给乔怡寝室打电话。”张主任吩咐道,林娜马上拨电话过去,但是乔怡寝室那边回复说,乔怡不在。

“主任,乔怡乔娅都不在寝室,不会出什么事吧?”

“出什么事?二十几岁的大学生,难不成被人贩子拐卖了?”张主任有些来情绪,没好气地吼了几句,脸上乌云密布。

“拐卖不至于,被打劫倒是难说。”一位扮演匪首的配角同学打趣道。

好一阵,乔怡跌跌撞撞跑来了,说是昨晚睡得晚,早上的闹铃没闹醒,迟到了。

人终于到齐,开始排练,张主任说第一幕要作调整,要从梅菊高考失利进城打工这里开始,第一幕主要是梅菊与婆婆的离别戏。

林娜把改过的台本打印件递给乔怡,乔怡迅速阅读,露出微笑,看得出改动的部分很合乔怡的心意。

“可以开始了吗?背不出台词就看着台本演,回去再背熟。”张主任看了看表,十分钟熟悉台本时间已过,催两位主演开始。

大幕拉开,梅菊走向婆婆,哀求道:“婆婆,您别赶我走,我长大了,都十七岁了,犁田插秧,打谷收麦,我都会,我能养家!”

“孩子,你本是城里人,你去长沙吧,大学没考上,你就去打工,好好学门手艺,也去打听打听你嘎婆家,去找你的亲人。”

“婆婆就是我的亲人!我不走!”

“走吧,走出这个大山,去找你的亲人!婆婆借了点盘缠,你拿着。”婆婆颤颤巍巍走向梅菊,手里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布袋,递给梅菊。

“婆婆!您怎么可以卖老屋呀?那是您老人家的……家啊!”梅菊上前扶住婆婆,倒在婆婆怀里大哭。

“婆婆要看见孙女找到亲人,成家立业,婆婆还死不了!死不了!”

天幕落下,现场很寂静,没有掌声,大家沉默不语。

“两人的情绪还不到位,没有表现出生离死别的那种悲情,至少没有感动我,尤其是乔怡,哪里像个慈悲的祖母?”张主任对乔怡和梅菊提出了批评。

“婆婆此时此刻的心情是极度复杂的,她为了让梅菊能去城里打工,找到亲人,卖了自己的老屋。老屋是什么?你们懂不懂?老屋就是老人家的棺材,是老人家最后的归宿。老屋没了,就等于没有了家,没有了归宿,死后就成孤魂野鬼。”张主任眼圈红了,哽咽着说不下去。

乔怡才是大四的学生,大都市里生,大都市里长,哪里体会得到穷乡僻壤的风俗?哪里体会得到婆婆对孙女的那份复杂的感情?

“老屋原来是棺材呀?我以为是……是老宅子。”

“你以为是上海滩呀,老宅子值钱!深山老林里,谁买你家老宅子?唯一值钱的,就是棺材!升官发财之意。”

这下轮到乔怡眼圈红了,她不一定是为婆婆流泪,但她是表演系的高材生,感受能力特别强,张主任的情绪她能同感身受,她默记了一会台本,给张主任说要脱稿排练。

大幕徐徐拉开,婆婆正在帮梅菊收拾行李,梅菊从侧面入场,走近婆婆,哀求道:

“婆婆,您别赶我走,我长大了,都十七岁了,犁田插秧,打谷收麦,我都会,我能养家了!”

“孩子,你本是城里人,你去长沙吧,大学没考上,你就去打工,好好学门手艺,也去打听打听你嘎婆家,去找你的亲人。”

“婆婆就是我的亲人!我不走!”

“走吧,孩子,走出这个大山,去找你的亲人!(稍停顿)婆婆借了点盘缠,给——你。”婆婆颤颤巍巍地走向梅菊,手里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布袋,放到梅菊手心里,抽回手的时候,悄悄抹了眼泪。

“婆婆!您怎么可以卖老屋呀?那是您老人家的……家啊!”梅菊上前扶住婆婆,倒在婆婆怀里大哭。

“婆婆要看见孙女找到亲人,成家立业,婆婆还死不了的!死不了!等我孙女有出息了,再给婆婆置办老屋,好不好?”婆婆抱住梅菊,忍住泪水,面带微笑,梅菊给婆婆跪下,大哭,婆孙俩紧紧抱在一起。

天幕落下,掌声四起,张主任非常激动,抱住两位主演,红了眼圈,湿了脸颊,悲喜交加。林娜在一旁哭成泪人。

排练结束,夏院长留下梅菊,问她的家庭情况,这下触碰到了梅菊的心理禁区,令她十分难受,假说自己是土生土长的湘西妹子,祖辈都是湘西人,不等夏院长再发问,便匆匆离开。

62、

励志剧推进得很顺利,但是张主任却出了大事,晚上排练完开车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动了一夜的手术,现住在某大医院的重症室里留观。

林娜最先得到消息,夏院长通知她排练暂停,因为张主任出了车祸,要林娜通知所有的演员同学。

林娜给梅菊说,梅菊一听就哭,林娜又给乔怡乔娅电话,姐妹俩也在电话那头哭,林娜提议先去艺术学院找夏院长,问明情况后就去医院看张主任。夏院长就在医院,说张主任刚动完手术,伤情还不稳定,劝她们不要去增添麻烦。

几人不约而同集合在林娜的寝室里,六神无主,手足无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乔怡乔娅姐妹俩,一直哭不停。梅菊给阿宝师兄打电话,说张主任昨晚出了车祸,眼下正在医院抢救,要他开车送她们去医院。

几人匆匆忙忙赶到医院,找到重症室,见走廊里有几人,夏院长和校办的领导也在,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小姑娘,正在哭泣,旁边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抱着小姑娘,轻声安慰着,应该是张主任的独生女儿和丈夫。

“这是张主任的几个学生,励志剧的编剧和主演,我劝她们不要来,可是她们还……还是来了。”夏院长一紧张,口吃毛病又犯,结结巴巴给戴眼镜的男士介绍道。

“谢谢同学们来看张主任!手术很成功,不必担心,你们功课也忙,还要排练,先回去吧!”

“回去吧,你们在这也不抵用,等张主任醒过来,你们再来看她。”

张主任丈夫和夏院长都劝林娜她们离开,如果执意留下,也不合适,几人不得以离开了重症室。

过了两天,林娜和梅菊去学生食堂里吃饭,正巧碰上阿宝也在,阿宝走过来说话,告诉她们张主任脱离了生命危险,醒过来了。

“可以去看吗?”林娜梅菊异口同声问道。

“校办不让去,发通知说谁去干 扰张主任的治疗,就处理谁。”

“校办揽走了学生处的活?直接管学生了?”

“艺术学院疯子多,到医院污染环境,你们走的那天下午差点出大事。”

“出什么大事?”

“还不是表演系的学生!神经兮兮地,跑到医院跟人干仗,非要进重症室看张主任,幸亏门打不开,不然怕是真的要出事。”

“你们是没见过疯子吧,我在酒吧驻唱这么多年,疯子见多了,不奇怪,不就是想见老师吗?可能性急了点。”

“那是性急的事么?冲击医院重症室,扰乱公共秩序,直接进局子的活儿。”

“有人进去了?”

“要不是校办主任正好在场,不进去?起码关个三五天。”三人絮絮叨叨了一会,吃完饭各自回寝室。

张主任躺在医院里,励志剧被迫暂停,但是林娜的本子依然在写,八幕剧,已经写到第六幕,这一幕主写梅菊的红军婆婆如何从匪首窝里营救红军遗孤张桐籽,是全剧的第二个高潮部分。她拿给梅菊看,又拿给红军婆婆的扮演者乔怡乔娅姐妹俩。

姐妹俩读完前六幕,被红军婆婆的事迹深深地感动,非常喜欢这个角色,提议继续排练,让林娜来做总导。林娜说自己只是编剧,干不了导演的活,再说那几个男配角都拽得很,摆不平。

“让阿宝师兄做总导,他跟几个配角男生混得熟,喊得动他们。”梅菊忽然搬出阿宝,林娜开始觉得不妥,继而一想,各方面再一衡量,这个看似八篙子打不着的人,真是最佳人选,并且非他莫属。

“专业上呢,我把本子写好,你们自己演好,不叫阿宝师兄操心,让他当管家,掌握财政大权,如何?剧组现在等米下锅。”几位美女一致通过,立即打电话喊来了阿宝师兄,如是这般地鼓动一番,但被阿宝师兄一口拒绝。

“你看大家都尊重你,把财政大权交给你,你咋不要呢?”

“财政大权?学校给你们剧组拨了多少米米?”

“这不……交给你去办嘛,弄点米来,好上服装道具。”

“我就晓得你们的阴谋诡计,这是学校的政治任务,你们找学校去呀,凭什么要我去弄?”

“张主任不是躺在医院里吗?没人承头呀。”

“我上哪儿去弄?抢银行?”

“银行不用抢,动作大了点,去画室就够了!”

“原来你们这帮……这帮堂客们,日夜惦记着我那几张画呀?唉,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阿宝师兄仰天长叹,一溜烟跑了。

林娜虽然很生气,又觉得阿宝师兄讲得不无道理,于是又要乔怡乔娅去找夏院长,姐妹俩说她们找过了,夏院长说是张主任负责此事,经费都在她手里,外人插不上手。

排练似乎要黄,难得的宣传红军婆婆的机会,要打水漂,林娜付出了大量的心血,非常不舍,怎奈腰包空空,唯一一点稿费给伊柳租了房,乔怡乔娅才大四,生活费都靠家里负担,大家无计可施,很沮丧。

“只要同学们肯来排练,服装道具的费用我出。”

梅菊这几年一直在挣钱,本来想等攒够了首付,就买套洋房,把婆婆接来同住,但是现在婆婆去世了……

“梅菊,你不买房了?”

“婆婆住不上了,我买房何用?”梅菊哽咽着抹眼泪。

“也行,你先垫着,等张主任出院了,拿去她那里报销。”

“报不报我都愿意出。”

励志剧又恢复了排练,瞒着几个男生,每次排练完之后,都发给他们夜餐费,跟张主任在剧组的时候发的一样多,所以几位男生也无怨言,配合得很好,只要扮演匪首的那位不闹事,天下就太平。

63、

张主任还在医院里养伤,胸肋骨折,至少需要三至六个月的恢复期,还算万幸,五脏六腑没有破裂性损伤,没有性命之忧,已经从重症室换到了普通病房。

励志剧组去看张主任,把剧组的排练情况作了汇报,得知梅菊拿出自己的存款支撑剧组日常开销,张主任感慨万千,含泪握住梅菊的双手,细声说道:“你是红军婆婆的好后代,是当之无愧的励志典型!”

林娜把全部剧本拿给张主任,张主任答应一定尽快审阅,但她相信林娜的能力,本子一定很精彩,不会有大的瑕疵。

“可是,梅菊婆婆的事情怎么还没有结果呢?都几个月了,还没调查清楚吗?”

“应该快了,等老章来了我问问他,你多与梅菊商量,把婆婆的事迹写清楚,形象写生动,写活。这部剧一定要排练好!你们也有能力排练好!我相信你们能够走上更大的舞台。”

“能上北京吗?”扮演匪首的同学问道。

“正在接洽中。”

“是学校的安排,还是?”

“暂时保密,你们只管把戏排练好,酒香不怕巷子深。”

剧组同学们得到这个爆炸性消息,欣喜万分,立即手舞足蹈,把第四幕“虎口救孤”最惊险的部分,表演给张主任看。这是红军婆婆的重头戏,此后一生,都在保护这个遭白军团长活埋,被地下党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婴儿。

这一幕的红军婆婆由乔娅饰演,乔怡和梅菊哭成泪人,饰演白军团长的男生,狠狠地揍自己,狠狠地骂道:“这个他妈的肖团长,断子绝孙的白狗子,一定要枪毙!后来解放军杀了他没有?”

沉默,寂静,没人回答,梅菊哭得更厉害。

“他妈的活埋了那么多红军家属,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难道没枪毙他?”白军团长的饰演者走近林娜身边,恶狠狠地质问道。“为什么不写他死?学姐!”

“他不仅没死,还反咬一口陷害红军婆婆。坏人得势,好人受难。”林娜忽然也哭了,哭得悲切,哭得委屈。

“你……你必须把台本给我改了!你改不改?改不改?你不改是吧?好!老子自己改!”白军团长扮演者歇斯底里地吼道。

“郝文章,你又发疯了是不是?走!回校去!别连累张主任!”匪首扮演者把白军团长扮演者,死拉硬拽地弄出了医院。

又是一个周末,多日不联系的阿宝师兄打电话给林娜,林娜问都懒得问一句,把电话给挂了。阿宝又打电话给梅菊,他晓得梅菊不会挂他电话的,果然梅菊温和,亲切地喊师兄。

“你和林娜去校门口的西餐厅等我。”

“有急事吗?阿宝师兄?”

“急事!天大的急事!”

梅菊不敢怠慢,立马下到二楼喊林娜,林娜赌气不去,梅菊说怕是张主任出什么事了,不然阿宝师兄怎么说是天大的急事呢?林娜脸都吓白了,抓一条裙子换上,噔噔噔一路小跑来到校门口的西餐厅,盯着阿宝师兄脸上看,看到阿宝得意的样子,不像有什么大事发生,一颗悬着的心落下了,张主任肯定无事。

梅菊温柔,给师兄和林娜倒水喝,冰冰凉凉的柠檬水,有淡淡的果香味,也不急着问师兄是哪门子急事,只等着师兄自己开口。

“你们怎么不说话呀?哑巴了?”阿宝师兄挨不过林娜和梅菊,终于开口了。

“师兄不是有急事么?讲你急事。”

“想听么?”

梅菊点头。

“大编剧想听么?”林娜眼皮都不抬,别说动嘴巴了。

“不想听算了,我退掉,大剧院不上了。”

“上大剧院的吗?梅菊把买房的钱都拿出来,不就是盼着能上大舞台吗?请师兄讲讲具体情况吧。”林娜亲自给阿宝师兄添茶水,又冲着阿宝师兄故意微笑。“别别!别使美人计,我如实招供就是了。”逗得林娜梅菊差点笑喷。

阿宝师兄联系了画室的老板,老板的同学是大剧院的院长,阿宝师兄请求老板从中通融,让大剧院给林娜她们的励志剧一个演出的机会。这位院长跟张主任非常熟悉,看了张主任提供的剧本之后,觉得非常有演出价值,可以放在大剧院“红色剧场”系列中,又联系到一家国际旅行社,拉得二十万元的赞助资金,准备暑假期间开红色旅游专场演出。

“多谢大师兄!”林娜梅菊给阿宝师兄深深鞠躬,高兴得合不拢嘴,可是笑着笑着,就泪流满面。

“我们老板接到通知,要你们下周去大剧院彩排,通过了才可以正式演出,通不过的话,死翘翘。”

“我们这几天就是不吃不喝不睡,也要排练好,保证通过!”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励志剧《梅菊和她的红军婆婆》彩排了两回终于通过了,将在暑假如期上演。

消息一时间传遍了整个校园,学校宣传部不乐意了,说励志剧本来是按照教育部的要求布置的,现在部里的表彰大会还没开,励志剧就要公演,还在社会上拉了赞助,这种做法是否符合教育部的要求?该意见反馈到张主任那里,张主任并不意外,也不紧张,因为励志剧从一开始,就预计到了这个问题,有AB两个版本,A版以梅菊为主角,重头戏在励志上面,B版以梅菊婆婆为主角,重头戏在梅菊婆婆如何救红军遗孤,如何遭遇不白不冤,最后得以平反昭雪,遗孤与亲人团聚上面,平时排练也是按AB版分别进行的。

张主任把B版剧本上报给学校宣传部,宣传部碍于张主任的面子,确切地说,是碍于张主任背后之人的面子,不好再阻挠,他们晓得省政府派了专案组,正在落实红军婆婆的事迹。

红军婆婆的戏份稍作调整,梅菊的戏份被弱化,配角匪首和白军团长的戏份增加,两位饰演匪首和白军团长的男同学,像是捡了宝似的,高兴得不行,大声疾呼:“舞台之上,角角平等!”

稍作改动的剧本再一次彩排,比前两次彩排效果更好,两位男配角的戏份足了,把红军婆婆的形象烘托得更饱满,更伟大,大剧院院长是行家,慧眼识宝,预测此剧前途无量,便启动最强大的演出机制,争取演出一炮而红。

梅菊拿到一些赠票,特地送给寝室里研二学姐宋丹妮,丹妮拿出同样的赠票送梅菊,座位是一楼贵宾席,梅菊很奇怪,问丹妮从哪儿弄到的,丹妮笑而不答,只说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她会天天去捧人场的。

首演开门红,全场无数次掌声雷动,无数次致敬革命英雄,大部分观众是旅行社的游客,来祖国的自四面八方,都是马上要去剧中地观光旅游的。有精彩的表演,有合适的观众,所以演出异常成功!

64、

一个假期每晚有演出,场场都爆满,全部是旅行社包场,不需要对外售票,剧组成员也得到一定的补贴,比事先约定的仅提供误餐费高得多,对于在校的穷学生而言,简直是笔巨款,所以同学们热情很高,越演越精彩,到暑假结束之时,大剧院还想与剧组签约,但是被张主任婉拒,因为国庆之前教育部的表彰大会要召开,励志剧组必须全力以赴,迎接这件大事。

学校非常重视此次进京受奖的机会,发了红头文件表彰梅菊的励志事迹,也一并表彰了励志剧组,在同学们强烈要求之下,舞台剧《梅菊和她的红军婆婆》在学校大礼堂公演了三天,只供大四毕业班观看,其它年级以及研究生院的同学们,只能等待剧组从北京归来之后。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梅菊即将奔赴北京受奖之际,省里相关部门公布了梅菊婆婆杨桐花的调查结果:调查组通过几个月的实地走访以及函调,没有找到相关人证物证,能够证明杨桐花的红军身份;也无人证物证能够证明杨桐花之子张桐籽是红军遗孤之身份。

这样的调查结果给学校领导当头一棒,被打得措手不及,梅菊的励志事迹已经上报到教育部,也得到了批复,学校也作了大力宣传,假如婆婆的身份不是红军,而是湘西最大的土匪婆,压寨夫人,那梅菊勤工俭学赡养这样一位老人,意义何在?值得大力宣传吗?这样的典型到底是正面的还是反面的?并且,梅菊勤工俭学的地方可是在酒吧呀。

学校领导尴尬至极,这个脸丢得太大了,势必成为兄弟院校的笑柄,影响学校的声誉自不用说,是否影响校领导的个人仕途都难讲,于是学校拿出了最狠的处理方案,以肖梅菊虚构婆婆杨桐花红军身份、研究生在读期间又去酒吧兼职等理由,开除了梅菊的学籍,立即驱除出校,励志剧组解散,张主任和林娜因为受了肖梅菊的蒙蔽,积极参与了所谓的励志剧的编排演出,责令其深刻检讨,暂免行政处罚。

梅菊找到张主任,深深致歉,声泪俱下哭诉道:“我婆婆的几封申诉信,我都仔细看过,记得也很清楚,婆婆详细记录了她是如何参加贺龙红军的,在大部队离开十万坪长征的时候,婆婆奉命留守,照顾红军女子连伊连长母子,因为伊连长当时受了重伤,不能跟随部队转移,被国民党肖团长搜捕到,活埋了母子,我婆婆也被活埋,当时是冬天,突然下大雨,赤卫队长冒死营救,我婆婆和孩子得救,伊连长牺牲。我婆婆把那个孩子带回家,冒名顶替了婆婆死去的孩子,所以谁都不晓得婆婆儿子张桐籽是红军遗孤。”

“我相信你没有说假话,你婆婆也没有伪造,可是……年代久远,找不到人证物证,空口无凭呀。”

“张主任,我求您,请省里领导再仔细调查一下,只要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总会留下证据的,时间也不久远,才几十年。”

“调查组走访了几个月,都没有找到人证物证,但是找到一份对婆婆十分不利的关键证据,几乎是铁证。”

“什么证据?”

“你回县里去,以家属的身份去公安局询问这次的调查结果,组织上会告诉你的。”

梅菊内心十分震惊,她晓得张主任透露的情况肯定真实,不禁也生出一丝怀疑,难道婆婆真的编造了一个大谎言?

“你的学籍可以给学校提出申请,请求学校再复议一次。”

“我……我要回去办婆婆的事情,学籍以后再说。”梅菊再次谢过张主任,就离开了医院,离开了学校,林娜和阿宝师兄一直送到火车站,含泪离别。

梅菊亮明身份,果然在县公安局看到了那份调查报告,报告中说早在1957年的时候,一位将军致函县政府,请求寻找他的妻儿,情况如下:1934年至1935年间,贺龙红军军部驻扎在永顺县的龙家寨,之后撤出湘西根据地长征,将军的妻子受重伤不能随军转移,留在当地养伤,襁褓中的儿子一并留下。妻子名叫伊青,是红军女子连连长,襁褓中的儿子名叫相红,养伤的这户人家叫彭虎,彭虎也是红军,随部队转移,是彭虎妻子照顾伊青母子俩。

梅菊看到这里,非常激动,与婆婆申诉信里所写的情况完全一致,至少证明婆婆非常清楚这个事情,没有编造,梅菊迫不及待,继续往下看。

解放初期,匪首老婆杨桐花声称自己参加过贺龙红军,在红军转移长征之时,奉命留下来照顾伊连长母子,躲在彭虎家里,又躲到彭虎妻子的娘家,杉木河深山老林之中,后来还是被白军团长搜捕到,遭活埋,被地下党营救,杨桐花以及那个孩子生还,受重伤的女子连长伊青牺牲,彭虎妻儿下落不明。

杨桐花也有一个儿子,名叫张桐籽,与伊连长儿子一般大,但是已经夭折,杨桐花带着伊连长的遗孤逃回老家,冒充是自己儿子张桐籽,一直住在古丈坪,以土匪婆的身份作掩护,抚养女红军遗孤长大。

张桐籽长大后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立大功而归,正巧碰上一位将军寻妻儿,妻子叫伊青,儿子叫相红,与杨桐花所述的十分相似,张桐籽被带去北京认亲,但是张桐籽并不是这位将军的儿子。这下可闯了大祸,匪首妻儿竟然冒充红军和红军遗孤,欺骗党欺骗人民,罪大恶极,很快就被判处死刑,正在执行枪决的时候,出了意外,张桐籽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本次调查的结果是:走访了当年红军驻地龙家寨杉木村一带多位村民,没人知道杨桐花救孤一事,彭虎妻儿当年也被国民党肖团长杀害,无人证明杨桐花的红军身份和张桐籽红军遗孤的身份。

梅菊终于了解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尤其是解放后将军寻妻儿那件事,梅菊以前并不知道,婆婆也没说起过,难怪婆婆不肯离开老屋,要守在那里等她的儿子。梅菊想去找那位将军,或者找到那位将军的家人,仔细问过清楚,也想去找那个该死的肖团长,他犯下了那么大的罪行,是否遭到报应。

65、

梅菊的事情林娜很自责,痛哭过好几回,如果不是自己的一味坚持,励志剧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成功,可是越成功对梅菊影响越大,受到的处罚越重,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获得的学籍,也被取消,还背了个被开除学籍的名声。

林娜放不下梅菊,就像去年放不下伊柳一样,她没法安静地呆在寝室里,她一个人去酒吧寻,又去瑜伽馆寻,都扑了空,她央求阿宝师兄陪她去梅菊的家乡寻,阿宝师兄说梅菊本是长沙人,被湘西婆婆收养,如今婆婆已过世,她在湘西举目无亲,回去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于是两人就一家一家去长沙的酒吧寻,去歌厅寻,无果,梅菊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其实阿宝师兄没有猜错,梅菊就住在长沙,也没有打工赚钱,婆婆不在世了,她不需要拼命赚钱,她只想为婆婆做最后一件事情:把婆婆的事迹宣传出去,让更多的人知道,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婆婆的儿子也许还活着。梅菊想到了林娜,林娜会写小说,但是……这种时刻去找林娜,也不合适呀!梅菊思来想去,决定自己动手写。

从来没有写过小说的梅菊,特意买了几部类似的小说来读,读着读着便读出了感觉,被小说里的故事情节和人物命运深深吸引,读到动情处,哭得稀里哗啦的。梅菊心想婆婆的故事曲折离奇,不比小说里写的差,只要一点点讲清楚了,就是一部好小说。

悟出了其中的奥秘,梅菊开始动笔,先把婆婆在信中所记的事情一一列出来,又把这一次组织上的调查结果一一列出来,找到两者之间的相似处和分岐,小说的线索就出来了。有舞台表演经验,有理论写作功底,文学艺术在本质上是相通的,梅菊的写作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艰难,小说的开篇就写得像模像样,三个月初稿完成,又补充修改了三个月,半年之后梅菊带着打印好的小说底稿,联系了林娜。

林娜突然接到梅菊电话,又欣喜又悲怆,忍不住就在电话里大哭,一个劲地给梅菊道歉,梅菊却说坏事成了好事,自己成了作家,一串清朗的笑声,叮铃铃从电话的那头传来,搞得林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梅菊什么状况,该不是精神出了问题?梅菊说自己在瑜伽馆等着,林娜放下正在赶写的论文,火速赶到瑜伽馆,没等林娜开口说道歉,笑容满面的梅菊把自己写的小说交给林娜。

“我和阿宝师兄找遍了长沙城里的酒吧和歌厅,就是找不到你,原来……你在写小说?”

“我只是把婆婆的事迹详细记录下来,不算小说,等着你修改。”

“你看到婆婆的调查报告了?”

“看到了,跟婆婆讲的基本一致,只是……只是婆婆的儿子不是女红军遗孤,但是婆婆说就是女红军遗孤,是地下党从敌人的活埋现场救出来的,当时孩子浑身是泥,口里被泥巴堵住,是婆婆救活了那个孩子,然后逃回老家抚养。”

“有什么证据证明婆婆的孩子不是女红军遗孤?”

“57年的时候,北京的一位将军到湘西寻妻儿,公安局安排婆婆的儿子张桐籽前去认亲,但是……但是张桐籽不是将军的儿子,将军的儿子有胎记,张桐籽没有胎记。”

“婆婆为什么不亲自去见那位将军呢?见了面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婆婆被关在监狱里,罪名是潜伏下来的国民党特务,能让婆婆去见那位将军吗?婆婆也不晓得将军寻妻儿的事情,到后来被判了死刑,才晓得这回事,婆婆哭得死去活来,说那位将军就是当年的相政委,是伊连长的丈夫,是张桐籽的亲生父亲,但是公安局领导说,将军的确是当年的相政委,是革命烈士伊青的丈夫,但不是张桐籽的亲生父亲。婆婆所讲的一切,全部被认定为谎言,目的是欺骗党和人民,包屁匪首儿子,结果母子俩都判了死刑,儿子张桐籽在刑场上莫名失踪了。”

“原来如此!那……婆婆的儿子也许还活着?”

“有可能。”

于是两人就分析是哪里出了问题,左分析右分析,只有两个环节可能出问题:地下党从活埋现场救出来的孩子不是女红军遗孤相红;要认亲的将军不是女红军的丈夫。但是后一种可能性是没有的,认亲的将军就是当年的相政委,女红军遗孤相红的亲生父亲,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活埋现场救回来的孩子不是相红。

“如果不是相红,那是谁?相红去了哪里?”一个中文系的研究生,一个历史系的研究生,凭着她们的学识和智慧,决心揭开其中的秘密。

很快就是暑假,林娜梅菊还有刚刚收到硕士研究生录取通知书的伊柳,三人结伴而行,去湘西龙家寨十万坪作实地探访,阿宝师兄正在准备往北京考博,去了北图看资料。

从长沙坐火车到酉水河边,下火车走一截水路,就是王村古镇,古镇的对岸,就是梅菊婆婆的白鹤湾,婆婆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在这里被捕入狱,也长眠在这里。

白鹤湾依山傍水,风景特别秀丽,酉水河从山脚缓缓流过,七月盛夏没有山洪,也没有春潮,河面特别光洁,绿莹莹地如翡翠般光彩照人。河对岸王村有一巨型瀑布,从山顶直落山脚的酉水河中,浪花飞舞,层层叠叠,余波缭绕,特别入心入画。

“婆婆一定是个心思特别干净之人,你看这山水,真是一方山水养一方人。”

“婆婆真的是好人,我相信婆婆的冤情,一定会有真相大白的那天。”

三人住进了婆婆的老宅子,梅菊脚快手快,扫地抹灰,前前后后收拾房子,然后到酉水河边转悠,等捕鱼者划船过来卖鱼,果然买得一条十几斤重的清水河鱼,三人喜不自禁,请卖鱼的大爷把鱼破了,从脊背处分成两瓣,用棕树叶子系在鱼腮上,赶快回了家。

“我送一半给李婶去,反正吃不完。”梅菊提着另一半鱼去了当年的妇女主任家里。

“梅菊回家了?你这是干什么?你捉的鱼?”

“买的,分李婶一半。”

“你是……两个人回来的?你就别做饭了,就在家里吃。”

“我们有三人,自己做。”

“那……拿些米和菜去,自己到园圃里去摘。”

梅菊也不推脱,园圃就在门后不远处,摘了一篮子新鲜菜,又拿了二十个鸡蛋,满载而归。

梅菊从来不跟身边的人拉家常,有什么好拉的?但是这回不同了,三人早早地吃过晚饭,就到李婶家里来坐,问一些婆婆的事情。

“你婆婆呀,你婆婆是个苦命人,一辈子命苦,唉,真是好人得不到好报。”

“那你晓不晓得我婆婆自己有个儿子?”

“晓得呀,你婆婆难产,张富就跑回王村请洋婆子去接生,洋婆子不肯去,张富就杀人,就在王村天主教堂,现在的王村小学,听说那个儿子死了,后来的儿子不是你婆婆的儿子。”

“那是谁的儿子?”

“那……那就不晓得了……不好讲。你这是放暑假了?回来多住几天。”

林娜她们给婆婆上了坟,就往龙家寨十万坪赶,当年的活埋现场就在龙家寨,三人依据婆婆信中所述,找到了活埋现场,有伊连长等人的墓碑,又找到了婆婆当年栖身的山洞,婆婆就是在这个山洞里,救活了被国民党白狗子活埋的伊连长遗孤相红,之后带回古丈坪,在匪首张富的庇护下,得以存活。

三人又去了杉木河,找彭虎的家,但是彭虎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房屋被当年的白狗子放火烧毁,妻儿也被杀。据乡亲们讲,彭虎回来过一次寻妻儿家人,也寻找过当年留下来的重伤员和赤卫队员,没寻着,归队了。

“为什么没有寻到呢?”林娜问一长者。

“贺龙红军走了之后,白狗子反扑,搜捕到的红军伤员和赤卫队员全部活埋,幸存的一些人在当地呆不住,追赶红军去了,所以没人留下来。”这位长者是知情人,亲眼见过活埋现场,多次为有关调查组讲述当年的活埋事件。

林娜又问大爷,后山上是不是还有个村子?大爷说那个村子当年就被白狗子放火烧了,人都死了,到现在还没有人住,说那屋场太凶。林娜三人又走访了几位长者,所述大同小异,都不是当年的红军或赤卫队员,只是当年的亲历者。不过林娜她们的收获还是巨大的,至少得知了婆婆信中提到的另一位红军战士彭虎的信息,也许这个信息能够解开婆婆的身份之迷。

三人匆匆打倒回长,首先到医院里找张主任汇报,重点讲了彭虎的情况,看能不能让上次的调查组寻找到彭虎,然后就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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