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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兆麟呵呵笑道：“说到这个钱谦益，还有个笑话：满洲鞑子兵到金陵时，是为大明殉国还是投降满洲鞑子他拿不定主意。他的小妾柳如是道，你平日满口忠孝仁义，现在这个时候，宁可一死也不要向异族屈膝，让天下人笑话，让后代子孙蒙羞。钱谦益道，我不怕死，可是舍不得你呀！柳如是道，妾愿陪你一同去死！钱谦益道，那我还有什么牵挂的！于是相约前去投湖。来到湖边，钱谦益用手试了试水温道，不是我不想死，是这湖水太凉啦！于是转身去投鞑子。”
众人一阵大笑，场面登时活泛起来。张献忠满饮一爵，手捋黄须笑道：“谁还有什么好笑话再给老子说一个。”闪眼望见刘进忠闷葫芦似的坐在白文选下手，笑道：“进忠啊，你说一个。”刘进忠忙站起身，向上一揖道：“末将是个厮杀汉，从来不会讲笑话，请皇上见谅。”张献忠不悦道：“不会讲笑话？那给老子讲个稀奇古怪的见闻也成！”刘进忠不敢再推辞，略一踌躇道：“若说奇事，末将这次回成都府也算遇到了一桩。末将和二将军在米仓山上被人骗吃了一条人腿！”刘进忠也就罢了，张定国素来精明，还有这样的糗事？众人大感惊异。张献忠也来了兴趣，笑道：“遇到了孙二娘吗？快给老子说说。”
刘进忠当下把在张良祠的遭遇说了一遍，末了不经意叹口气道：“老瘦男子加把火，少女妇人不羡羊，小儿呼为和骨烂，又通叫为两脚羊。巴蜀号称天府，什么时候竟到了吃人肉吃出歌谣的地步！”提到蜀中困境，众人又心事不一的垂下头去，刚刚有了一丝热闹的宴会一霎又沉闷下去。张献忠的脸上已没了笑容，一双眼虎彪彪的让人看着心悸，盯着刘进忠道：“老子听出来啦：你编排了这么个故事，是在嘲讽老子没有管好巴蜀吧？”刘进忠慌忙道：“末将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嘲讽皇上，这个故事的确是末将亲身经历。皇上不信，可以问二将军。”张定国忙自嘲一笑道：“谁没个马失前蹄的时候！”
然而，刘进忠的话已触了张献忠的忌讳，张献忠沉声道：“老子知道，你们在座的里头，有不少人埋怨老子把蜀中搞到了这个地步。巴蜀是老子打下来的，老子就是把它扔了，又能怎的？现在，老子要告诉你们一个决定：老子要弃了巴蜀，或北上关中，或东下荆楚——老子以前每日四处游击，日子过的舒心无比，偏偏定居巴蜀以来，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汪丞相，你再和他们说说。”
汪兆麟环顾众人笑道：“弃巴蜀是皇上早有的意思，但直到今天早上才下了决心。今天早上，老臣陪着皇上去话卜——你们有的人可能不懂，就是以早上起来听到的第一句话，来推断休咎。走到紫石街，就听道旁茶楼里传出一句：‘一大早，你就张家长李家短的说个不住，还不赶紧把茶水烧了，这客人眼见就上来啦’。你们听听，‘张家长李家短’——这说的就是，李自成的大顺短命，咱们张家的大西长远！这是多么吉祥的话！”众人面面相觑，虽然之前有皇上要弃蜀的传闻，但这么重大的军事决定，不听领兵大将的意见，只凭一句“话卜”就下了决心，怎么说，也太过儿戏！但众人都知道张献忠的性子，尽管心中大不以为然，却谁也不敢做仗马之鸣。
张献忠瞪着猩红的眼睛扫视着众人道：“你们谁有不同意见吗？”张可望起身一躬道：“父皇英明。无论八百里秦川，还是号称天下锁钥的荆楚，都比这兔子不拉屎的巴蜀强，只要父皇有旨意，儿臣愿帅所部兵马奋勇向前，为父皇取来。”
张献忠的四个义子，张可望、张定国、张文秀、张能奇，以张可望最擅心机。他平素最担心的就是失去张献忠的宠爱，丢掉继承人的身份，所以从不违拗张献忠的旨意。
张献忠满意的点点头，目视其他三个义子。张献忠的兵都分在四个义子手中，四个义子一表态，其他人就只有听命的份。张能奇素来和张可望走的近，忙道：“杀鸡焉用宰牛刀。何须大哥出马，小弟愿当先破敌。”张可望满眼笑意的望了望这个弟弟。张文秀也道：“儿臣唯皇上之命是从！”张献忠对这几个儿子的能耐心中有数，说到用兵打仗，他最瞩意的是张定国。张定国已经感知到了皇上在自己身上逡巡的目光。丢弃巴蜀他是绝不赞同的，这和他全力经营巴蜀的构想正好相反，这次回成都，他原打算找个时间和皇上好好聊聊，可现在情势把他逼到了这个境地——说，当众拂了皇上的圣意，祸不可测；不说，这就成了最后的决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