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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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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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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谱》连载

第一章

鱼肚白的湖面飘着朦胧的雾气,笼了个鼓囊的麻袋,麻袋在湖面晃荡,红水从麻袋下流出,成柔软轻盈的丝绸飘下河下。有渔夫见到了,便撑着竹篙划着小船过去,见了个仔细,便骂道:“ 哪个没脸没皮的东西扔这东西下这河来,谁家死猪死羊的,我察到扔你家院子去,叫你吃尽脏臭。” 便拿竹尖顶住麻袋推上岸去,吃了一股腥臭,渔夫直皱眉,上去抓住扣头,拖到湖边上的杂草丛,那有块平地,上在面挖个坑,预备埋了。可将埋未埋时,觉着麻袋形状奇异,只听嘀咕道:“ 这姿态,也不似牛犊肥羊猪狗的…… 也不似村里的哪类牲口;倒像是,我家娘们躺着的样子。”

渔夫惊了一下,犹豫再三才仔细解了袋扣,袋口开的像盛开的雏菊,一只惨白浮肿的手直出袋口,渔夫见了惊叫一声立时软在了地上,拖着屁股在地上蹬蹬地退,才忙打了电话报警。一会儿警察来了,多人也来了,警戒线也拉起来围住了现场。人头攒动,指指点点热议,不得细解,只知道死了人谁,后来知道死了谁,又因什么去死,其中一段故事作了笑谈忌讳。渔夫老张被警察引去问话,老张说:“ 这人我面熟,是隔壁村的,具体名姓倒不晓得。知道他是因为一桩奇事,他和一个村里带着三娃的寡妇搞在一起,不是被人抓了抓包才奇,也不是因为他有了老婆孩子才奇,是他搞了寡妇还大肆张扬不知隐避,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和寡妇勾搭在一起才奇,现死了…… ” 四处瞅了几眼,仔细说道:“ 怕是被他老婆的兄弟们打死的,哪个人家白白受得了这个侮辱?早对他恨的不行了。” 警察一一记录在册,又问了他几句话才罢了。

老张回来村里,登门寻他的人挨个来了,都问他知道不知道这事的仔细,老张嫌烦干脆去村里常坐的店里喝茶,把这事说开了。是道:“ 死的的隔壁村那个和寡妇搞在一起的名人,被人抛尸河里了,我发现的时候倒还新鲜。此事别再提了,犯了忌讳招惹了人我可担待不起!” 于是村里人都知道隔壁村那个和寡妇搞在一起的男人死了。

这里金凤做了活回来也听闻了这事,和邻居的老婆婆仔细说了几句,骂了几句又可怜了几句才罢了。她的老公希贵回来也听闻了这事,蹬着摩托车回来没停车,就对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叫你三哥注意自己的脑袋,别也被人敲碎了扔河里。”金凤道:“ 你这话哪里来的?”希贵道:“ 哪里来的要我告诉你?”金凤道:“ 你这话说的好没来路。” 希贵仔细瞅了她几眼,见她糊涂的模样,才冷笑道:“ 你今今是眼底瞎!你不知道你三哥也找了个寡妇?”金凤惊道:“ 你哪里来的缘故?”希贵道:“ 我不似你瞎,在我眼皮子底下蹿的事岂非要寻来路?你要寻来路我还能引你去看不可!” 金凤忙道:“你快拿来我证证。” 希贵掏了手机给金凤看,道:“ 你仔细认认这人!你再看看这是谁的圈子!” 金凤看了,仔细地辨,才道:“ 真是他!好糊涂的人儿!” 说罢就要给他打电话,希贵忙拦了:“ 你急着找晦气去?你通了电话拿什么话什么名压他,人家老婆都没坑声,你这儿越位于你于他好歹?反遭他一通堵,一句‘ 与你不相干 ’便挂了电话。瞧瞧你这话哪里说去,瞧瞧你这脸哪里搁去,你那气又哪里泄去?你动动你这脑仔细想,你今急骂你三哥适宜不适宜,值得不值得,又拿什么话能堵你三哥的口,让他受着正理,从此改了。要我说你且先放着,只管憋着,待你三嫂提了再接,先在肚里搜刮好合适的话,这样对你对他才是没白费了气力,才去心堵不痛快不是?”金凤略一想了想:“ 如此正好” 便做饭去了。饭菜做好摆在桌上,随口招呼了老人孩子吃饭,得了闲,又觉身心俱累,回来房里躺着去了。因记心下挂着“三哥 ”一事,总是不着意,略思一番,通电话给了她侄女,要与她说道说道。

这里婷婷才做了饭,忙接了电话问了好。金凤道:“ 你知道不知道你三叔的事?” 婷婷方愣了道:“什么事?” 金凤道:“找小老婆的事。” 婷婷略静了下,说道:“ 哦。这事我早有见闻,听大姑的意思是今儿才知道?”金凤气道:“ 你姑爷把他和被抛尸河里的邻村的人作比,我才知道了,竟难想到他能做出这种蠢事来,找了小老婆就偷偷地玩,何苦摆倒明面上随意让人见到?自己的脸皮还要不要?”婷婷道:“ 都这样做了还要什么脸皮,他倒觉得这样长脸呢。我早已握了他俩勾搭的证据,他也无意隐藏,张扬的要天底下的人都知道,这么大的人了竟不知个好歹,辨不明个是非;只是也还拘个叔侄、时候,不便起势压他;倒也不必为这事乱了家里风气,三婶不知道就作了眼瞎耳聋不知道,要三婶知道了才随她造作,方正了门清,不要因三叔这蠢货脏了全家人的脸面风评。特别是爷奶,他俩正道了大半生,因他从此得了个不教之过,最是不值当。只是三婶似乎是个睁眼瞎的,三叔和那狐媚子天天在她眼皮子底下晃荡,竟看不到分毫,如此也好,倒再添了安宁,也再添了许多旁人笑话。真是望她眼亮又眼瞎。”金凤怨道:“ 你倒晓得个曲直黑白是非好歹轻重缓急的,只是也把我蒙在了鼓里,险些急了坏事。” 婷婷笑道:“ 你才知道是不是要急着去骂三叔了?”金凤道:“ 幸好被你姑爷拦住了,否则我先起了事,倒是不适宜的,把水搅混了,谁应对起来都慌忙倒是坏了,若都跟我这样,这个家几十年来的老实本分怕被人取笑不可,我们兄弟姐妹侄子孙子们外去也免不了被人指点一番。”婷婷道:“ 正是。不是无意瞒大姑您,是为你的心情别去了畅快;你瞧,你现在知道了添了愁恼可得个好处?白费精力不就亏了,还在这破事上更不值得,索性当个睁眼瞎的好。如今你眼睛明亮了,还得再把装瞎,现在可不是适宜眼睛明亮口若悬河,且先把这事这心暂放,静观其变,不拘先后,才是无为的;哪天果真爆发了,已心有腹稿,自是有为的。”金凤道:“ 你到底是明些事理的,那我就作个睁眼瞎才是了。”婷婷说道:“自己心里有数别灯下黑就行。” 如此二人又闲聊了几句才罢了。

方电话罢了,一人寻上门来,其姿态如牛;金凤赶忙过去迎,一面喊了希贵出来,希贵见了来人立马迎上去,让金凤去取了椅子来给坐,一面引他去树底下凉快,一面赔笑寒暄,椅子来了才坐了,便是问他为何来。来人说道:“ 这事按情理来与你们不相干,找上你们也不适宜,只是你外家两个姐夫,一个在城里,一个在深圳,不好见面,我这眼也再难容下,一口气闷在心里要憋死,不吐不快,才不得已寻上你们要说几句话,这也是我那几兄弟寄的话,都要我一并说了;你们知道,那件事实在难说的很,谁都脸黑,我那妹又是脑筋粗灯下黑的,天天琢磨她那一亩三分地,怕是还不知道这事,知道了我们也难再安宁,不得已动心动身。所以我们几兄弟是这样算计的,你们且听听,自个斟酌。这事我们还向外作瞎作聋,白受人家取笑看轻,但你们万不可再作瞎子作聋子的了,你们要主动去消磨这事,到底这错,是你们那边先犯的,是吧?理应你们去补这窟窿,晚了,我妹子才知道了,闹的还是你们家,叫你们鸡犬不宁的也是烦恼也是没脸,是吧?说情说理你们也不该当瞎子聋子哑巴才是,没得让那老三瞎搞这么些天,闹得哪里都是、哪里都知,你们脸上就好看?也盼你们早些说教那老三明白些事理,不要再糊涂的做下去,我到底也想不明白,一个大学生怎么做出这没脑子、没脸皮、没世面的事来?还事后张扬,莫非这是能脸上长光的事?知道的谁不无事拿他取笑?如此就罢了,拿我妹子取笑,好生无辜!他们成了十里八村的笑柄,你我俩家如何置身事外?背地明面上都不光彩不是?这样在外做事说话难不拘束不是?” 希贵金凤一开始是带笑地听着,接着一点点淡去了笑容,后面是脸上沉重地点着头,话毕,希贵笑了下,说道:“ 李二,你这话说的在情在理,与你家人他家人都好,但是…… 过来与我们详谈劝告就不太适宜。金凤先前是他们那家的,现在是我这家的,原来家里的人已经是外家人了,他们的光,金凤可是没沾上一点,怎么他们家的晦气就要牵到金凤身上来,这水引到金凤头上,眼前落不落下还是两知,但这样本就是无端的,既是无端的,没有利好的,我们为啥要接来,自找不痛快不是?且不说你那妹子老实本分,以金恒那品格,说不定还会怨恨金凤多管闲事了不是?真照你指点的做了,竟合了情理么?怕是不全的。所以这事啊,与金凤没事,与我家没事,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什么法子什么事,也该找正主。而不是揪出陈谷子烂芝麻的情分,寻上我们,我们可是不依靠了。” 金凤听了,忙笑道:“怎么就与我不相干了,到底是我哥嫂不是?还是别扯这了,快说如何做就是了。”

希贵喝道:“ 你闭嘴,说着你听就是,插什么话?乱了和气你怎么担待?快为孩子生火烧热水洗澡去。” 金凤眨眼间哑了口,翻了个白眼受着气拧身走了。希贵又向李二和颜悦色,笑道:“ 这事你实是不该找金凤,她只是那家的一个婆娘,能轮到她插手画足说教么?她大哥二哥都还装聋作哑在那,你不找他们,偏找金凤与我们苦口婆心一番,到底是不是力气使对了地方?我看是偏了,要白费口舌了,这是不值得的。子女说教与否都该归在父母身上,要是我儿子惹了事找我,是该的;我与那外家三哥情面淡薄的,你把这样的一个担子撂我家身上,我可是难依的。你要尊老,不想坏了我那外家公婆的心情脸面什么的,也位低了不好敞言,少不得说话软绵,力道少了六七分不合意,也该找我那外家大哥不是?常言道:‘ 长子如父’ 他纵是在城里,一个电话就能联系了不是,那会儿什么话说不了的?这些话要是在电话里说不明白,就开车上城里他家去,半个小时就够了,为这事费了也是值得的不是?你别不是不好登门?应该没有这回事,毕竟你都上我这来跟我说了这些事了。当然,你要是实在挤不出时间上城里,或是懒得跟他大哥说话也行;我也不瞒你,我就是懒得跟他那个吝啬鬼大哥说话的—— 你也可以通电话给在深圳的二哥,他最是性子沉静好说话的,你说什么他都会收着,心里也有一杆明事理的秤,会为你们家向外家老三讨些公道的,骂他一顿谁都开心,到底管不管用又要看以前老三欠不欠老二的情了,有了利寄着,到底好说话不是?要是,你因为老三连带恨了他们俩—— 毕竟弟弟这样兄长能说没责任?你就去找我外家最小的那个姑娘,她可是受用了兄长们的好,为这个去正一正他们兄长的身影品性也是通得了情理的。但……” 希贵冷笑道:“ 你不该找金凤说教一番长篇大论,这可就通不过情理的。我就问你,金凤讨了他们家哪一点好了?你就要她承这担子,受这祸水?我看他三哥的相,逆的很!会反怪金凤多管闲事呢,毕竟一个哥哥到底是不太看得起一个对他没有利害的妹妹的。这话我我不跟你藏,你也没跟我藏,也不忌讳你揣测,我们家跟这事不太相干才能把话理跟你说得清楚明白,望你知道,能理清其中关系,也不要因此生了祸首,怪…… 算了。二哥你是个明事理的人,这些话啊事啊理啊…… 我说了,就是浅眼惹你不痛快,只望你记个话,从来是我外家在情理日用上薄了金凤。现拣前年的事来说,我那岳父中了奖,得了好大几十万呐,之后待那三个哥如何、待我那小姑子如何、又待金凤如何?就是把一头牛杀了,把骨头给大哥熬汤,把肉给了二哥炒,把牛杂给了小姑子,最后把皮毛给了金凤,还说这用的久。金凤是个热心肠一根筋的,不拘这些东西,但我们这些外人是看着心冷啊,所以,我长常骂她多管那边的事,又总是拦不住的,也是叫我恼她。” 说罢叹了口气。

李二闷闷地点了点头,说道:“ 这些我明白,倒是我冲撞了你们。本来是奔着便宜才找你们的,如今看来倒是违背情理的莽撞;一头扎进了玉米地,一时迷了眼,竟没辨出谁是真主儿。”希贵忙笑道:“ 二叔别这么说,你寻上我们家也是人之常理人之常情,毕竟分出去的支流也到底是连着主河的,除了内情中的人,外人如何知晓其中底细?照理照情是最便宜的。所以,你找上了金凤到底是可以理解的。” 李二目光有些发散,说道:“ 你偏老婆是人之情理,我偏我妹也是人之情理,这些情理纵横交错倒是迷了我的眼,如今也不知如何才是正经。照你那说法去找他大哥二哥小姑的,怕是也行不通的。那到底是那老三的家事,即使父母也不好过多指点,何况兄长一辈?纵使有我们千丝万缕的干系,也不好明说,到底是他们的家事,三言两语就轻易将我们发送了。” 希贵瞅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李二道:“ 所以找上你们是冒昧了,在这里先跟你们陪个不是。” 说罢起来鞠躬,希贵忙立起来扶住了,一叠儿声道:“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一面扶了李二坐下,说道:“ 这事到底与我们也是相干的,前面说了那么多到底是一厢情愿的,外人不见得知道我的意思认为如此,所以此事尽快解决为好,才止损两家声誉。” 李二忽的道:“ 早听说你最是机灵有主意的,依你意思如何才好?” 希贵愣了下,旋即失笑道:“倒有俩法儿。” 李二忙倾头过去道:“请来听听。” 希贵道:“ 一是短见之举、长远之缓。就是还让三嫂在这事蒙在鼓里,闹不起来,我们私下里找老三掰扯,能让他从此改了是最好,把这事埋了,三嫂自然是如旧的。” 李二听了,摇头道:“ 这竟是难。你三哥这事做的张扬,知道的人多又广且杂,连我们都无意瞒的还顾他人?难保没有多嘴的悄悄告诉小惠,此后她猜测我们一起瞒她,一时单了,怕是会闹的更加热烈,自己也觉得众叛亲离似的,如此太惨;谁也不愿再经这折腾了,也不愿去想结果如何。” 希贵已经料到李二有这顾虑,因又道:“ 第二法儿则是‘堵不如疏’ ‘长痛不如短痛’,一脑把这事告诉三嫂。”

李二一愣,随即默然了一会儿,希贵笑道:“ 当然,这告也有个告法儿。你听给我给你掰扯掰扯。一是直截告诉她事情,这太生硬,无异于给她当头一棒,换谁受了这重击都会一时模糊失态,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也是常态,为了安稳起见不应该如此做,这是最愚蠢的做法,只是说出来与你心思垫垫,有个权衡;二呢是借他人之口传些风声,让她有所闻,得有思想垫在心里,接着一点点的加大份量,再给她一段时间思量猜疑,最后把事实抛给她,如此,她收到的打击会轻上许多,取古法‘温水煮青蛙’之意。这在我看来是当下很适宜的法儿。”

李二仔细思了一思,计较了一番,轻轻笑道:“ 还是希贵你主意多,上来寻你才不是白费事!” 希贵倒不好意思起来,忙道:“ 哪里的话、哪里的话。”李二道:“既这样,我也就不烦你了,得空上我那喝酒去。” 说罢一面起身,希贵也跟着起身,一面说道:“ 好的好的。别急着回去,先与我这里喝了酒嘛。” 李二说:“家里人等着,下次吧,我预备好菜好酒邀你上我拿去。” 希贵说道:“好好。 ”一面说一面哦组着,至了门口,二人又叙了几句闲言,才回了。才见金凤往家里赶,与李二撞见,都问了好,留他吃饭,李二再是那副说辞。二人回来家,各自静了一静,金凤先说道:“ 死人那事清楚了些。” 希贵略动了动心,说道:“怎么讲?” 金凤道:“ 说是外家那几个兄弟做的,今早警察上门才把人都带走了,与前几次挨个拿去问话不对付,说他们现是‘ 犯罪嫌疑人’了,”希贵道:“这个不是什么奇事,知点内情的哪个不猜到他们头上?警察吃的是公饭又不是干饭,岂会心里没点东西打底。”金凤道:“ 这自不是难事。听说他们在里面谁都没吭声,难撬出话的很,估摸着几兄弟早通过气了。” 希贵不以为意,冷笑道:“ 这还需要通气?换我进去我也是一句话不说,有什么可提的,还能因为这点事跟外人把兄弟卖了不成?亲兄弟!” 金凤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道: “你这时候硬气,吹牛没人管你,你要进去只管把事情一通交代清楚。人家叫你说九十,你要说出来个十一十二给人家,争取快些出来赚钱养孩子!想进去蹲着闲着舒坦?美的你!” 希贵嗤笑道:“ 你瞧瞧你这话多么浅眼短见、多么薄情寡义不中听!坐牢能坐几年,兄弟可是一辈子的事,岂能因这几年烂了亲兄弟情谊?你倒以为是值得的?”金凤冷笑道:“ 好好好,你情比那海深,义气比那天还高。你就自个守着你那义气在里面苦吧,让你那些兄弟把事情说个清楚明白,你还要为你的义气情谊多坐几年牢享受生活去吧。我可告诉你,你千万别做出什么混事来害了孩子们这一辈子,要是真有个什么好歹,我亲自进牢里面去拿你!你可千万把你那些什么兄弟情义收在心里罢,别再跟往前一样动不动就为兄弟出头打架砍人什么的了,前些年管得不严,现在你再照旧试试,看会如何拿你!这犯法的事你做了可是祸害后辈百年,你总不能只顾着兄弟,薄了孩子家人们吧?” 希贵只管冷笑,听了后辈等语,才略收了收,才说道:“ 别说这么多话浑我,你且看着。” 金凤气的立刻回了个白眼:“ 看看看,我哪有闲心闲眼去看那档子浑事,眼皮子底下的一亩三分家事都照顾不过来,天天愁吃愁喝愁穿愁住的,以为我跟你眼长心宽脑筋粗的,天天往那些大事上钻啊?跟我扯那些兄弟姐妹情义什么用?你去跟你那卖菜的大姨扯去,叫她卖菜别再拣烂的给我了,这才是正经!” 希贵气的脸色涨红,圆了眼珠子瞪着她,喝道:“妇人之见!” 金凤只管冷笑。希贵抬手,见金凤缩了一下,便一摔手回屋里去了。

至晚间,月浅星稀,来了一个戴着草帽,穿粗布长袖长裤的人,背了个腰底鼓囊囊的麻皮袋;她过了门口,穿了庭院,才停在厅门前,往敞开的厅门内轻声笑唤里面的人。因希贵金凤并子女老人傍晚吃了饭,才黑了天就洗了澡,现正在屋里一齐看电视。一时没有听到有人唤他们,到了第二声才隐约察觉,第三声方定了五六分,坐着拧头过去看,见了来人,呀的一声忙立起来,是金凤先见着的,忙满脸笑容快步迎了上去,口内说道:“ 三嫂怎么来了。” 说着众人都迎了上来。李小惠笑道:“ 才从地里回来,路过你们这,给你们捎两个西瓜。” 话后,把袋子搁在地上,几个西瓜咕噜咕噜滚进了厅里,小惠忙扑过去逮回最远那个,众人都要拦住那余下的瓜,小惠再不紧不慢把晃荡的瓜都揽了回来,稳在膝盖下,笑道:“ 这瓜厚实圆滚滚的会跑,回来路上不仔细给它滚了个下水沟去烂成了几瓣。袋里的瓜也不多,你们人二多,给你们留两个,余下的再顺路捎两个给我二哥,最后的一给拿回去给小孩吃。你们三哥在城里,路远,我又是不会开车的,不然改天就给他捎去几个试试。你们什么时候要路过他那里,跟我通个声,带几个给试试。城里的瓜,也不知放了多少时候的,被多少人挑挑拣拣计较的,地里现摘的才知道多早晚,给他试个这里的才知哪里是好歹的,免得以为城里的皮新鲜干净就甜,这里的粘上了泥土就没了味,到底如何还是要试试两边的才是个清楚明白的。别被那边的光鲜亮丽迷了眼、蒙了心,最后受罪的还是自己,从此以为天底下的瓜都一个样,再不吃哪里的瓜了,可真真就是个糊涂人儿了。这到底还不是最坏最蠢的,一旦定了城里的瓜就比村里的瓜甜,还常长向外人讲自己的心里话、做心里事,会被人在背地里笑话的,在多大的城市也到底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就是这样以为的,也还是要遮掩些才是合情理的。” 金凤忙笑道:“ 我一定转告。不过嫂子讲这话,是不是有什么内情意思啊?我怎么听来云里雾里的很是迷糊啊。嫂子有什么要忠告三哥的一并告我,我好一起说与他听,才不费力嫂子你这番话的力气。” 小慧微笑道:“ 哪里还藏话,在心里一过意思就都清白了嘛。” 金凤只觉朦胧,却笑道:“ 现在要讲话也方便,一个电话没什么话是说不得的。” 小惠听来却叹了口气,说道:“ 电话我使不顺心顺手,握了就跟握了一块石头似的,不着意;我跟他在电话里也都是哑巴,忘了说什么话好,不是哑巴的时候也总是被他那边插进来的事剪断话茬,竟是不能把一件事情说得完整通透,常久了,就不想在电话里说话。所以才要托你把这话寄给他。” 金凤纳罕笑道:“ 嫂子,你跟三哥做什么支支吾吾的,一二十年夫妻什么话是直顺不了的。” 希贵的笑先时亲热,听了小惠的话就一点点地僵了下去,后来竟是尬笑,这时听了她们如此说了,忍不住喝道:“ 夫妻俩的事关你屁事,闲废话!” 金凤回道:“发什么神经。” 希贵冷笑道:“蠢就多听少说!” 小惠笑道:“ 好了好了,姑爷,时候不早了,还要顺道给二哥送个瓜、说几句话,晚了就不太方便,先去了。” 说罢把蛇皮袋甩到背上去,希贵金凤跟在她背后送了出去。金凤才对希贵啐道:“你精死!”

希贵道:“ 就你这脑,你三哥三嫂的事你千万千万别插手,免得到时候害人害己才明白!你真真要有你三嫂一半脑子,也不至于把生活过得一团糟了!”金凤道:“ 你哪来的脸皮说我?你要是真精,也没见你多挣几个,可见都是上不了台面的!” 希贵冷笑道:“果然读书的人跟没读过书的人是通不了气的,讲的话想的事都是不沾边而的,你瞧瞧你三嫂再瞧瞧你,说话做事简直是两个模样,别出去指手画脚叫人笑话才是!”金凤冷笑道:“ 你能耐,倒是做出几件正经事来我就从此信服你!”希贵道:“ 跟你没法儿把话说直顺咯!我跟你也是有沟壑的!” 金凤嗤笑道:“ 我管你有这有那的,你要是能把日子给过得顺心顺世的,就是山碍了你金眼,我也给它平了!” 希贵气的瞪她一眼拧身回了屋里去了。老人小孩也早都散了。一夜寂静,次日如旧。

李二昨日因听了希贵的一番细细的指点,心里已经有了眉目要谋划,不想昨夜小惠趁夜来了还带了个瓜,连带说了一番的这瓜如何那瓜如何的话语,听了不太明白,却觉话里份量沉重,似乎藏了极严重的事儿,只是展露些头角便引人费尽心思去斟酌,绞紧眉目思索终竟不得个清白,只觉话里头藏的事是那正算计的事,作得一时拿捏不住主意,左右难为,熬煎的很,原要当时去寻希贵指教,又觉当夜去过,再去略显紧了些,且因这事已经烦过希贵,再因这捕风捉影的猜疑去扰他实在不便宜,又觉与希贵情谊并不亲近,只因外亲沾了些远亲的情罢了,便暂压了心思,只得先罢了。如此过了一夜。次日,一早起来洗漱过后,想起昨夜一事,暂立了一会,犹豫该不该一时去截住希贵,向他讨教,到底是罢了,一则清早谁都匆忙,冒然上门不合时宜,二则再觉情份疏淡,实在不能没脸没皮上门叨扰人家了,日后随处见了随口说了才是合情理的,便照旧去做活,暂压下不提;也没了侧击旁敲小妹的心思,心下觉得或许她已知了几分也是说不定的,哪有地里做活的衣服上不沾点泥土?只是一时在意不在意罢了。且因近日农忙,如此也就暂放了这事不提。

这日遇着了希贵,闲聊了几句日常,才得把猜疑说与了他听,希贵听了,略略思了一思,笑道:“ 三嫂这心跟明镜似的,什么事在她眼前都一一显了个清楚,老婆家那三哥外做了什么事,身上岂是没有一点痕迹的?何况他做那事不去遮掩反道行之,多人知道生情生话而风言风语,又怎能瞒过三嫂那七窍玲珑的心?怕是内情缘由全让三嫂悟了去了,只是心中有了定意,不急说做些什么,只怕到了时候一施为给他一番好果子吃!我们且冷眼看着就是极稳妥的,不必去操闲心、做无用功,免得‘ 竹篮打水一场空 ’,白费了力气才是。” 李二听了,细细思了一会,说道:“ 我这妹子最是聪敏有主意的,以那人做那事的张扬不能瞒过她才是,如今看来是我们看低了她;小妹做事也与那些妇人不同,知了这事一时没去寻他闹死闹活闹离婚什么的,可知是顾了体面,也有了一番主意,否则跟那些遇了事就只靠闹死闹活解决事情的人,没得把闹剧扩了出去叫人白笑话;这却是合迎了小妹的为人处世,只是在我这做哥的看来,到底是为她憋了一股火气,为她不值,望她有管用的的法儿把那不知好歹的东西知个厉害。” 希贵道:“你说的是。我这三嫂,到底是读过书的人,姿态作为自然别与一般村妇,岂会落了俗套?” 李二听了,倒垂了头低了眼,一时倒竟没了声息,希贵见了,知他定是心下忽起了什么事,便等了一会,见李二迟迟没有动静,唤了几声,李二的脸色才活了过来。因笑道:“ 你想了什么去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怪不自在的。” 李二忙笑了道:“ 没什么没什么。” 希贵见他不便说,也无意去探,只是这街上人来车往不是久待长聊之地,好些话不能轻易说出来,因生了去意,道:“ 我们俩也别在这瞎扯了,这事依我看就先暂放着,你也别做什么事免得冲撞了三嫂,就还是装聋作瞎的,冷眼看着就好;且近来农忙,先把自个的事处理好了在管其它才是。” 李二眼神飘忽,道:“ 是这理。只是为小妹憋屈,兄弟姐妹一场见到她受这种欺负,这心就藏了团火气,这脸好像被人抽了又抽,总是焦躁,恨不得去把那不知好歹的东西给揍一顿才是正经。”希贵忙笑道:“ 你可别气迷眼做这糊涂事,打了他这气是能顺畅些,却又添了一件麻烦事,要是报警来了警察如何交代,若他较劲起来,免不得进去又是赔钱又是拘留几天的,过了竟会坐牢,这事就大了,挡了子孙们后面吃公家饭的路,只为一口气,太不值得了。” 李二道:“ 我也清楚现今不是以前了,不过到了真打他那地步也不含糊。” 希贵笑道:“ 该打是要打,被人欺负到脸上还闷着就要把脸给丢尽了不可,让人笑话。在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熟人的地方,最是一个脸面重要,不过是要拿捏分寸。” 李二点了点头,二人又聊了几句方散了。

金凤近日收了粮食,因父母年迈早不耕种土地,平常吃食全赖上镇上置买,便照例预备秤些给娘家,又想到好多日去见父母了,便在这日预备回去一趟。正自筹备,希贵回来了,因道:“ 我要去我爹妈那边一趟,你去不去?” 希贵乜斜了她一眼,说道:“ 你回娘家我跟去干嘛。”金凤道:“ 你这话说的好没情理!你要去不去!” 说罢赌气似的把东西备好,就要走。希贵道:“ 你这时候去预备扔下东西就直转回来做饭?不在那边跟你爹妈叙些家长里短的?这样急倒好像是专为送粮食才过去似的,让你爹妈见了你如此,还以为他们等你这米做饭似的,这样就有情理了?依我说,你还在家把饭做好,过去多久就没人没事拘束你了,你跟他们要坐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让他们以为送米只是顺手,直意去看他们才是正经!” 金凤听了如此说,略略住了手脚,随即气道:“ 我不做饭你们就不吃了不成?要真等我做饭,你们就饿着去吧!” 话虽这般,还是一面把车停好,淘米洗菜煮饭一一做了,直到饭菜摆齐在桌上,重骑了车带了米,要过娘家去。巧见了小儿子从外面玩耍回来,气还闷在心里,便脸色烦躁,说道:“ 饭菜做好了摆在桌上扣着,你一会招呼哥哥姐姐自个吃去,不必等我回来。” 希贵也跟去了,照例复嘱咐了小子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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