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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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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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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谱》连载

第九章

许德林家。许德林是天昏亮起来的,洗漱完毕,喝了杯温水,进圆子里逛了圈,拿鱼料喂鲤鱼,才把钵放好,肚子闹腾起来,就直去了厕所,通了个干净,神清气爽了,肚子就咕咕叫,就去吃早饭,吃的是面条,温了才吃,先喝了口汤,才吃面,细嚼慢咽的吃了一会,又坐着静歇了会,与跟他问好的人点头,人都说许主任谦恭温和。他听在耳里,心里很是受用。直到肚子没饱腹感了,就散步回去,到了那棵酸梅树,底下铺了层金花,还有棕黄的酸梅,熟了,掉下来碎了壳,他挑个完整的捡来掰成两段,一节节深棕色的肉就直了出来,仔细舔了口,顿时口舌生津,轻轻咬了口,脸就皱的卷了,说酸呐……就把嘴里的核呸了出来,手上的半截也丢了,仰头看了眼酸梅树,快冲上天了,再看路况,摩挲着下巴,说:是不是该据了?长得这宽这高,这近国道,谁在上面一见这酸梅树都觉得不应景,且在路边,碍路,眼下虽难显,是多两轮车,四轮车过就显得挤了,别说大车,不锯不利于村子日后的发展。至此决意,心下释然,就背着手回家。才到门口,见张云山骑车下了国道,不愿停留,就要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进去,要过石狮子,忽的驻足,微笑地看着张云山他们,等他们近来,便扬起手挥了挥,问:吃了早饭没?张云山说:吃了,哪里去回来?许德林说:吃早饭。眼睛往后面瞅。张云山往后面瞥了眼,说:前天才来过。许德林立刻点头笑道:“ 我识得我识得。那就进去吧,站外面脚酸。” 便领了张云山他们进亭子里去坐。张云山说:不坐了做活了。许德林说:人还没齐么。张云山说:嗯……我打电话问问他们到哪了。便给王龙英通电话问他们近到了么,听了一回话,挂了电话朝许德林说在路上了。

许德林引他们做好,去屋里接了壶沸水,拿罐子茶出来泡。张云山说:你这是?许德林说:昨天才买的茶,你们替我把把关。张云山说:一群粗人品得了这样精细的东西?那不是糟蹋么!许德林说:哪里的话?我可不知道这死东西还分粗人细人的,吃得合适就是它积德积福了!这一面摆了茶杯,在各人面前倒茶。张云山就笑,说:今天也不知道承了谁的福,又有口福了。许德林就低笑。各自饮了茶,只觉茶流的地儿一股清逸,却不觉得比小卖铺现成的绿茶好喝到哪去,只是知道贵就好。那张云山是说好茶,希贵、算子就陪着点头笑。许德林说:几百一两不多。张云山说:那一斤大几千呐。希贵一听,心下惊的手一颤,面上无事,随即把杯里的茶一口喝尽了,许德林微微地笑,又要给他添茶,希贵忙说不用。王龙英、阿光这会来了,许德林招呼他们过来坐会。王龙英看张云山他们坐得稳稳的,便领阿光过去坐,问还不开工?许德林抢话说:急什么,歇会。王龙英笑说:现在歇的多会,下面加班就也长会了。许德林给他们倒茶,他们忙道谢,要说话,张云山就笑说:几千一斤的茶呢,得细细品。话就被茶堵了,脸色凝重,茶杯也沉了,不急着去做活了。下面一时无话,几人静坐着喝茶,想品也没个道理照着对,怎么是好怎么是差也没个根据,只是喝着清淡,过后余味绵长,说到多少钱,就生了惋惜,想这茶虽好,也不过一时受用,花上几千块钱太浪费了。一时没人搭话,皆静下心来含了口茶,拿舌头轻轻舔舐着,榨着滋味不忍咽下,张云山忽的叹息说道:“ 享受这东西,人各有价。对于年收入百万的富豪来说,几千块钱买份快乐很值得,不过付出一天甚至一个小时的劳力;对于年收入几万的人来说,就是我们这样的,几十块钱买一份快乐都不太舍得,几百块的就要浪费得自责了!这乐法还是那样的受用,却跟人一样,分了高低贵贱。人啥时候能跟快乐一样,都是一样的?说罢低头又叹息一回,抬头起来却见几人看他,他也看回去,是王龙英说:你口里嘀咕什么?张云山说:没。王龙英说:你从算子那学了这样?张云山看了算子说:“?”算子说:他们管迷语叫神神叨叨。张云山说:去你的。抬头看了看天,这会太阳像少女的脸红扑扑的,露了半张脸窥视。便说:这光景该起事了。于是立起身,挺了挺肚子,王龙英他们见了叹了口气也跟着起身,许德林也立起来了,几人围着石桌,张云山领头出了亭子,去拿材料。许德林没再劝阻,又坐回石凳,看着他们做了一会活,便屋里看电视去了。到了太阳热烈的光景,见他们歇了说话,就去和他们说了一番话,知道他们要加班,便到太阳中天,去饭店包了一桌菜,车开到门口,撞见他们散了工去找吃饭吃,忙按喇叭又探头的拦了,说:吃饭去?张云山说:是。许德林就笑,说:“ 这巧。你们快跟我进来。” 说着就把车开进了院子,留下张云山他们你看我我看你,拿不定主意。是王龙英说:“ 进呗,能咋样?” 进去就见许德林从车库出来,跟他们招手。他们把车停好,许德林又钻进车库里去,正要上去问他做什么,就见他捧了个大盒子出来,往院子里那块长方形石桌走去,一面说车里后备箱还有个,去端来,里面是菜,仔细漏了汁,云山。他们才知道他的用意,脸上就浮现了笑意,才下了车,看着张云山从车库里端出个大盒子,就跟在他后面,等许德林招呼他们坐下才坐了,等许德林掀开了盒盖,里面是八碟各式各样的肉,张云山也把盒子端来掀开,里面是把碟素菜。几人一见,眼都亮光,说:这菜看着精细啊!许德林笑,拿眼扫了圈,忽的哎呦一声,说差点把筷子给忘了。又去车库,端出来个盒子,启开里面是瓷碟瓷碗木筷子等餐具,几人又是啧啧赞叹,是张云山打趣道:吃了这饭,我们这一天都白干了吧?许德林就笑,说:搁这痴话呢?好吃好喝陪着你们,会短你工钱?张云山说:要是短我工钱还好,指不定心里掖着什么意思呢。几人一听,脸色就活泛。许德林脸上的笑硬了一眨眼,就说:“ 难见你高材生一面,可不得好吃好喝的巴结你?”张云山忙道:“你可别拿我取趣了,高材生多少年的事了,搁这鞭尸呢?我哪还受的起这名头?一个笑柄了,什么同学见我都来句高材生,给我噎的,把我脸都扇红了,作得我没脸见同学了!” 他掩着脸一个劲的摇头,这姿态把王龙英他们给逗笑了,却也没再拿他取趣。一时间各个都吃起了菜来。许德林说:你们下面还要做活,喝酒就先搁这,活做完了开瓶好的,咱几个喝个尽兴。几人都笑着点头。

饭毕,坐在树下歇息,都无话讲,一时闲空。许德林便去屋里取了另一种茶叶,给他们泡了喝,说这茶饭后喝了对肠胃适宜,他们又是说了声讲究,陪着喝了,随着闲聊了一回话。眼见要去做活,忽听远处敲锣打鼓唢呐声,便走神去听,那器声越近越响,就见一黑一白两旗各书“祭奠”二个大字领头,后是唢呐开道,下面跟着一群戴着白巾、穿着白衬衫的人抹着眼泪走,两边是锣鼓喧天,后面是鞭炮齐鸣,一时各声杂响,热闹又悲凉。队伍如长龙,过路留余味。“ 是死人了呀?” 张云山说。几人都凝神看过,是许德林说:看这阵仗是的。“ 那该用柴灰封门。”张云山说。“哪里剩过柴灰。”许德林苦笑。“忘记你们不用柴烧火。”张云山说。“这人横死的吧。” 算子一直凝视送葬的队伍,尾巴没了才忽的问。张云山说:“怎么讲?” 陈算子说:“ 横死的人戾气浓的冲天。” 张云山就笑,说:那不是该下地么?陈算子歪头看他,说:“?” 张云山再笑,说笑话笑话。又问昨天去哪里做事了?他们乐得长歇会,便静听着陈算子的话。只见陈算子说:镇上。张云山哦了点一点头,说:找你是做红事还是白事?陈算子说:白事。张云山嫌下面再问会犯他的忌讳,就避开了,只点了点头儿。但希贵是个没避讳的,这会又想歇长点,就说:一般的白事不会找你吧?陈算子说:嗯。希贵说:咋样的?张云山先说:那是随便讲的吗,希贵就别往下挖了,这种事别太好奇。希贵说:有啥这?陈算子说:可讲可不讲的,不透露名性就没有不可讲的。希贵说:那你讲来听听。陈算子说:给人牵了桩烟缘。几人一听,都被勾起了兴致,说:你会牵线搭桥?还是媒婆?结婚喊你去,也不嫌晦气么?陈算子就笑。张云山说:你们见过白事的婚姻?既是白事,哪还是红事。这媒婆怕是给死人证婚那种!自然是不嫌晦气的。许德林就把目光从陈算子脸上,移到张云山脸上,尖着耳朵等他的后话,他不说了到陈算子说,就移了回去。陈算子说:白事牵的烟缘自然是冥婚。皆惊道:“ 你去给死人当媒婆?” 陈算子点头又摇头,说:是也不是。王龙英说:怎么解?陈算子说:看你信什么。王龙英说:“?” 陈算子说:逝者在下面生,我给他们牵了线,就是媒婆。逝者没了下面,我给他们牵线,又如何是媒婆?王龙英细细思了一番,忽的抖了个颤,说:你这话绕得深,伤脑。张云山就说:你这脑想不开的。王龙英白了他眼。张云山说:算子的意思是,你相信有鬼,那他就是媒婆,你不信有鬼,那他就不是媒婆,冥婚是鬼结的,没有鬼就成不了冥婚,成不了冥婚他就不是媒婆么!王龙英冷笑了一声,却没搭话了。陈算子揩了揩鼻尖,说:这意思解的近。张云山就呵了一眼王龙英,王龙英嗤了声回去。却是说:那样的婚,也给你塞个大红包吧?陈算子说:帮人宽慰心安,收人钱财理得,正是一因一果才了断。只是惋惜,这俩年青人走的苦,留下在意自己的人也苦。王龙英说:死的人年青?算子说:岁数跟阿光近。王龙英说:那是俩人死在一时,又都一个人,说不定两方大人也亲近,家里人就给他们牵婚了?算子说:是那俩孩子亲近,大人则生远,一时死倒是对的。王龙英说:那其中定有一番内情作祟,算子可知晓底细?算子说:心下有数才会牵线的,给钱的人说什么做什么倒是其次,总不能乱点一通鸳鸯谱,损阴德不是?王龙英说:算子你清楚,那是什么个缘故?算子说:原来是情爱一事。王龙英说:“情爱?” 算子说:是那俩孩子相悦私定了终身,约好去见家长,男孩父母待女孩和悦亲近,女孩父母也待男孩观感尚可,是到谈婚论嫁时候,两方父母见面详谈一番,知晓了对方底细,女孩父母就对男孩一改姿态,万般阻挠,任女孩苦苦哀求,就是不同意结婚,反倒冷言厉色逼他们分离,女孩自是不肯,倒问父母如何变了脸,又说在不在一起是她的事,他们无权支使,他们便拿“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 支持,说会给她挑一个合适的人家,不必过去吃苦受累的。又说现今房子金贵,就是他们努力一辈子也不能够在市区安家,一嫁了他,就过着居无定所的落魄光景,与其长痛不如短痛,便狠了心一意拆散他们。谁知那女孩也是个自主刚烈的性子,一面跟他父母说“自由” 一面受尽熬煎,日日以泪洗面。那男孩又岂是狼心狗肺之人?都看在眼里,刻在心里,与她同样熬煎,只是沉默寡言,心下却有算计,也是个性子刚烈的。一日,与那女孩于屋里,或是合意,自觉入了绝地,竟喝农药短命了。留下父母老人悲痛欲绝,女孩父母自知全赖自己,更是悲上加悲,痛上加痛,无意寻觅其中底细,只当殉情。男方父母虽对他们怒目怨怼,只是多哭自己无力。如此一来二去,便端了生不夫妻,死为连理枝,寻我为他们缔结冥婚,做一对地下夫妻。便昨日把持,才把事结了,两家做了亲家,才知彼此只这一儿一女,如今死了膝下荒凉,成了孤寡,更是悔恨万分,竟一一哭晕了去。我是吃不得这悲情光景的,事情一结,逃了回来,什么饭食一应撇下。几人一听,一时百感交集,皆垂头默然一番默哀。王龙英却冷笑,说:“ 合该如此了!现今这样物事,早与百年前生分,还持‘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古语?正是那凭仗‘ 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了。’ 只是可怜那俩孩子,可怜男孩父母爷辈的,无辜淋这祸水!” 张云山等知他这话是有一番内情垫底,便无意搭话。王龙英倒自己哑口静了。算子说:这事还外传一句:说是男孩给女孩灌农药的。几人一听,都惊的看陈算子。算子说:怕是闲人谣传的,没有根脚,不然那女孩父母岂是善罢甘休的,早上门要打闹死的。我看那对夫妇的面相,横的很,必是颐指气使惯了,事事要做主,才造了这种祸端。希贵就冷笑,说人一闲,嘴就活泛了,只顾自己一时顺畅,好话歹话没个顾忌的。

张云山忽的起身,说一个入迷误了时候,快起事了。这样懒怠下去,今儿这活怕是结不了了!这活结不了,下面的活就急不说,误了人家的工损了脸面才是要紧。王龙英他们一听,只得起身随去,那许德林也不便多留,送他们去,却早已疲了,只是此地吵闹,哪里安睡?便借事假说,辞了去镇上,找了个酒店暂睡,一时歇下,倒想起慧慧来,只是昨日她已上了城里,只得心下惆怅,叹了口气,消化一番,静睡了。醒来时烈阳正盛,一时无趣,喊来三个朋友,在这家酒店再开一棋牌室,上了壶这里的价顶多茶,另几盒糕点吃食,搓起了麻将。这手气吃牌烂的很,打了几回,输了千把出去,虽是小钱,只是显得气远淡薄,脸上黯淡,与人争锋落败,吃瘪丢脸,便心下郁闷积淀,茶不思、食不想,只一意要赢一把争回脸面。那赢钱多的,食欲大开,又是喝茶润喉又是送着糕点下腹,一时红光满面,心里宽敞,多少心思滋长,便一面摸牌出牌,一面说起了闲话。是说一事才落幕了。便有赢钱的问啥事。那人说近来村里就那事值得提,可是一番好戏上演,才配得上落幕么!有赢钱的一面摸牌打牌一面说:再打谜语,村里的事我哪还留心,就是村里值得提的,放到这里,也是一碗水倒在河里,听见了还略略注意一二,哪会去寻了费心思?你要么一意打牌,要么把事情说通透,三言两语的,给人迷糊不是?那人忙笑道:“ 我哪是这个意思,是你急躁了,要知道待我细说。正是好戏是一点点上演的么!” 另一人说:文龙想听,我也想听,要还藏着掖着的,嗤你一脸。说着把才摸的麻将砸桌上,把牌一铺,胡了。那人去摸下一张牌,也是一个“三筒”,便哎呦一声,把牌一推,说:晦气!我也差这个,被你摸去,断我路啊!这人便笑,说:给钱给钱。却指了指那人,说:你陈斌这手免了,拿去买你那戏。快快细细说来,别说什么输钱没心思懒怠了点这些话,听腻了!那陈斌本惆怅了脸,一听这样,顿时换了颜色,抚掌笑道:“ 知我者只你许利啊!” 叫许利的收了钱,听了冷笑了两声,说罗里吧嗦的,不说就拿来。陈斌忙笑道:“说说说!” 一时牌桌里一阵咕噜声停了,麻将摆放整齐一条条升上了桌,便掷骰子,开始摸牌、打牌,一面娓娓道来:“ 我一个叔,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其中儿子老三叫陈保生。这陈保生跟我小学同学,一路上了初中高中,最后大学。那会的大学生金贵的很,一毕业,就进了省城里的公司吃工资,办公室里安逸舒服的很,哪像我们日头下累死累活的,那会村里谁不艳红他?不捧我叔都臭脚?直夸那陈保生有出息呢!有出息吗?当然是有的,那会村里都没几个大学生,又是办公室吃工资的体面人,谁不艳羡?谁不上赶着亲近?就有眼尖势利的见他还单着,便给他介绍老婆。倒也不用举荐,从前认识的自己寻上门来,争着要撩拨人家,却是一群粗俗的,哪被人家正眼看过,便一一受了冷落。原以为他是看不上村里面的娘们,决意娶城里的—— 那会城里的女人光鲜亮丽,村里的女人土里俗气,就是让瞎子选,瞎子也能凭着鼻子选城里的。谁想次年这陈保生与老齐家那三妹子结婚了。那三妹子一看就一根筋的家伙,又傻里傻气的,不过长得有排场,就被他选上了,自此结婚,年后竟随他上城里去了,说是一家要在城里落户,以后孩子也就在城里上学了,可把人惊羡了一阵,都说齐家的三妹子傻人有傻福,从村里到城里落户就是土鸡飞上枝头做凤凰了。笔试妒忌声多多,说他齐家三妹子不过生了张好脸,从小脑子手脚哪里不被她们甩得远?凭着生来的一张脸就把她们都比下泥里去了?又说男人都是色欲熏心的,只要脸,其它品性一概不顾,殊不知娶妻取贤不取貌,日后走着瞧。这些言语流传的快广,世面宽的人家一听就笑这群娘们眼皮子浅,自顾自己见的那一亩三分地,知道地里能挣几个钱,却不知长得漂亮大把人争着给钱花,那些老板随便挤点就够她们在地里累死累活半年了,那脑子手脚麻利又如何?一张脸长得有排场便胜过无数了。后面便是他们在城里买房、生孩、放孩子城里上学的事了。不过那时候是过了多年,当年那些上赶着要当他老婆的人早已嫁夫成家生子,自家无数操心事,自是顾及不上他俩在城里如何如何了,当年的事也被闲暇时拿来做一番笑谈取乐。他再次被村里男人女人争着一轮,还是这几年光景。” 说到这,他把才摸来到麻将砸在桌面,牌一铺,嘿嘿的一声笑,说:自摸了,拿钱拿钱。三人齐说:入迷给你小子,可是着道了,叫你摸走了红气。便纷纷拿钱给他,说:快接话,听得正入耳呢,被你一婆,就为这千把块的钱么!陈斌说:嘿嘿,我可比不得你们家底厚实,千把块够吃半月了么!那许利说:少废话,快说。陈斌嘻嘻的一笑又说了。“ 那陈保生,为何又给人热闹了呢?原来是与一寡妇勾搭上了。那寡妇正是李家那个李媚儿。” 许利忽说:停停停,我识尽村里姓李的,那有个叫“李媚儿 ”的,只有一个是“李梅”的名姓近,你可以别真话假话掺着说,给我们编故事勾我们红气,为多赢钱!陈斌说:你把我作啥人了?指的可不是那李梅么!这李梅丈夫早死,撂下三个孩子给她。乍听家世凄惨,必是一个苦命悲愁满面的人,不想一看,竟比丈夫生时还红光满面,一双柳叶眸熠熠生光,浑身姿态肆意不拘,原就是个爱玩的,没了人拘束更是昼夜通闹,也不知做的什么活,竟把三个孩子养的更甚从前,不知惹起来多少是非闲言风欲,一时遭人添了唾弃辱骂,说她是个“ 放浪形骸 ”的妓女,早合多少人上床换钱了。其名声,比村口晃荡的那傻子坏的多多,遭人取笑海了去了。说着,喝了口茶润润舌头嗓子。许利趁着空隙说道:可不是么,那人一不做活二无家底,除了那法,还能去哪取钱?怕不是胡诌,是事实了。陈斌喝茶尽,说:所以谁不说她骚货婊子妓女烂人等吃嫌的话?正是空穴来风了。许利说:那她咋叫了李媚儿,又哪里和陈保生勾搭上了,不是一个天南一个地北的,莫非隔空生情,撩拨肉语的?说罢几人大笑一回。那陈斌说:自在一番内情上。左右是在她大女儿上高中那会,她就孤身去了省城,把名性“李梅”改了“ 李媚儿的 ”。又因缘际会,与那陈保生同学会上相逢,彼此一时生情,当下就亲近一番,外人误以为他们幼时情谊深,此刻温情呢,谁想,竟是要行一番苟且之事!这自是后话,只知道他们同学会上各自留了联系的法二,此后常长手机上问冷问暖的,知道她一人进省城里还缺落脚的地儿,就请了假与她亲自置办安顿,一番操劳与她安稳了,所有钱财一应他出,说什么“尽地主之谊”。 就是那日,他们好上了。“ 你说道这么仔细?”许利忽道:“ 可别是编故事糊弄我们!” 陈斌一听,冷笑道:“ 那不说了就是!” 话毕闷声打牌,许利就急了,忙笑道:“ 故事我也迷上了,快说好兄弟!” 陈斌自是硬着脸,许利又是一番软言软语宽慰他,又打牌助他赢了一回钱,才软了脸色,说:这事生得与我近,朋友兄弟哪个不闲空时拿来解乏?听了个一二十遍,哪能不仔细?就是那陈保生李媚儿,也不见得比我清楚这事的来龙去脉!许利忙道:“ 是是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么!兄弟又是有脑有心眼的,一来一去的把心思一推一收,可不知道的详细?” 陈斌很是受用,笑道:“ 正是你那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他们事情暴露,被陈保生老婆知道了发村里了,我才知道的这样清白。否则就是我有千里眼顺风耳也不能得个完整。” 许利笑道:“ 哪块说来,给我吃了解馋。” 陈斌清了嗓子,正要说来,许德林忽的一指了许利,说:你这次别插科打诨的废话了,让阿斌说个齐整,我们也听得痛快,不然老是憋在心里积出病来,到时候拿你赔钱。许利忙道:“是是是。” 陈斌便说他陈保生老婆,不是第一个知道的,是村里老老大大的人知道了,才轮到她。本来也还不到她知道,只是那陈保生做事张扬,做了这种见不得光的事,偏要拿在太阳底下暴晒,叫人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呢?领那女人回镇上,骑着辆电动车哪里都去耍,熟地生地概不避讳,只管那李媚儿要去哪里就去哪里,除了进村,真真哪里都游了一遍,搂搂抱抱亲亲嘴的都做了个遍,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是恩爱夫妻,清楚底细的都在背地里呸他俩唾沫星子,叫人当不得瞎子。还录了视频到处发,生怕他老婆娘家人看不到!这闹得人尽皆知了,就是那边娘家人,要装聋作哑也不能够了,都被人骑在头上屙尿撒尿了,还笑呵呵的不当回事,这不被人当成傻子就被人看低。他们又不好直去闹的,便让他老婆知道,她老婆知道了,就哭着大吵大闹了一回,闹着离婚,这会人家都以为那陈保生改安稳了,却不想他不打人情常理牌,照与那李媚儿厮混在一起,还说离就离。这让他老婆,好像是叫齐叶的,失了分寸,可能从未见过做错事还这样蛮横都人,竟一时软和了言语,跟他打起了孩子牌。那陈保生早已被那李媚儿吃了心魄,灌了情欲,哪里归了正途?仍是终日与她缱绻缠绵的,什么老婆什么孩子一概不顾了,只顾自己潇洒快活。只是经此一激,做事愈发毫无忌讳了,是常长带那个李媚儿进村里游荡,留那齐家三姑娘苦守孩子,遥遥听着家人朋友的怒语,更是只觉千刀万剐,时时熬煎,心中闷着万千悲怒哀愁之语,无人可解,只因陈保生那句“ 离就离”,她就不敢再那言语逼他,便是给众人留下懦弱愚蠢的形景,都看低了她,连亲戚朋友也不再劝慰她,教她如何如何,让那俩畜牲吃尽苦头,这样潇洒快活早让人眼中生刺,见不得他们这样罔顾伦理。又见那齐家三妹装聋作哑,便看低了她,暗地里骂陈保生李媚儿时,连带骂她一句懦弱愚蠢。从此也就冷落了这事,且冷眼看那陈保生李媚儿如何作孽,自觉待有天收,便心下冷笑,看他们能跳脱到几时。又看那齐家三妹子,能自愚蠢懦弱到几时,从此倒把这事当戏剧看了,就等几时落幕。没成想,眨眼过了这么些年,这场闹剧才终于落幕了。真让人唏嘘,更把那齐家三妹子看低泥里去了,从此拿她作个笑柄,一有这样的事发生,或者教育子女,都说不要去齐家三妹子这样的老婆更不要做这样的人,被人蹲在头上屙屎拉尿,还一直装聋作哑的,真真蠢死!说着,听到许利说胡了,便把牌一堆,说这牌烂到底了!便都拿钱,那许利尽收了钱,说:你就这样糊弄我们?陈斌说那糊弄了?不是说到底了,还要什么?许利说:你说头说尾夹些肚子,就是说到底了?肚子说完了?屁股也摸了?陈斌就说:你还要我怎么说?许利把才赢的钱捏了一把丢了给陈斌,说:你仔细想想,看看空了啥!反正我听得不得劲,好像中间漏了什么要紧的,才没充实。陈斌收了钱,就喜笑颜开了,说:那我再想想。许利说:预备了腹稿在说,别断断续续的糊弄我们。陈斌说:哪能呢!便跟着摸牌打牌,只是出手慢,常常上家打了,过了一会,他才犹犹豫豫的打了,倒真是想在琢磨着话头。三人也特意放慢了手速,也不催他,以免断了思绪念头啥的。他们乐得听这样新奇的事。只见那陈斌细细思了一回,才笑道:“ 我又挖出些眉目来了,怪不得刚才说的不得劲,原来是漏了极要紧的事,却是没说钱财如何,齐家三妹子的家人如何,陈保生的家人又如何,还有一些碎碎的话头没说,也没续上尾巴。且容我再拉扯拉扯,还给你们说出个齐整来。” 许利听了,就摆好牌,抚掌笑道:“ 原来是他们兄弟们如何做你没说,怪不得有些话里空空的,原来是你只提一嘴,却把必要的事给敛了的缘故,速速思来说给我听!”又说,“ 给我们听,急急的。” 那陈斌作思,不过三五个呼吸,便已心下拿捏,微微地笑道:“ 首说那陈保生家人对此事作何感想。都知道陈保生父母最是重礼重德都,知道陈保生这事,便携了膝下儿女轮番劝诫他,叫他老婆没与他闹大就尽早收手,与老婆孩子安心过日子才是正经。只是那陈保生哪听得下去?次次见父母次次都听这话,不合心意便愈发厌烦了,竟至逢年过节也不回去拜望父母,对兄弟姐妹的苦心劝诫,更是斥他们多管闲事,甚至容那小老婆打电话骂他妹妹两个。从此便不再管他,只是常长因他的事时时恼怒,正是情分难割舍,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这边人家奈何不得他,那齐家人无处施展能耐的,与那三妹说,那三妹竟说管不过来,只要一心带孩子竟说随他去这种话,那齐家人一听心都凉了,也商议不再管这事了。于是二人皆似‘ 众叛亲离’了,倒是怪哉。前面只说那陈保生如何作孽,那齐家三妹也不是十分好的。听陈保生的兄弟姐妹说,那三妹又蠢又有主张,一概事情发生时不与他们说,时常在微信群里与他们猛发一通火气,说保生怎么怎么了,待他们问下去,就不做声了,三番五次都是这样,那陈家人也懒得管她,就任她痴狂了。最后一次说没头没尾的话,是那三妹说保生要把城里的房子卖了给那小三买房。她就在微信群里哭诉,说这样她那三个孩子就没地上学了。他们才吃的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绝地,已无辗转的可能,只一个劲劝她不能同意,说那是孩子们上学用的,如果卖了她们四个哪里住去?孩子城里上学没房子可不行!再说,这房子是你们结婚买的,与那小三有什么干系?你只要不同意这房子就卖不了,可别因他说来什么好话就那房子给卖了,那会就是晦也没地哭。急急给她道明了利弊,她一如往常,一通发泄后又不作声了。这使陈家人火急火燎的四处探消息,甚至挨个打电话给陈保生,历声呵斥他一番,又软话好说歹说别把房买来,却得到他说那房早卖了。他们便说她才说你要卖房……陈保生嗤了声说早卖掉了,现在才闹?他们便在群里把卖房这事说出来,这会那齐家三妹又冒头说,陈保生答应他房卖了钱分她一半,她们就忙问钱分了没有。那齐家三妹就又不作声了,给她们气得直骂,又火急火燎的,给陈保生打电话问详情。陈保生说房子卖了六十万,分一半给齐家三妹了,她还不够?现在又找你们说什么了?她们便说你们是真糊涂啊!你把房卖了,钱分了,孩子们住哪?孩子们以后谁养谁管?你去跟那骚狐狸厮混一辈子得了!气的把电话挂了。陈家兄弟姐妹们在群里说了,想到齐家三妹那样,就气上加起,说两个蠢货。一个被迷了心,一个没脑。房子不卖永远都是给她带孩子的,现在卖了得了三十万,吃死去!便有个说:这颠人,从来没把我们当自己人,出了什么事自己做主,不合自己心意,又来跟我们闹,作的哪样?指望我们给她做啥?把煮熟的粥米给还成生的么!又有个说:看她说的话就知道多蠢,常长冒头说句气话就消失了,留下我们为她操劳为她急,人家不知哪里看戏快活去呢!我看事情都这样了,从此真正撂开手,放他们夫妻从此作死作活去,如何也不带累我们了,只是那三个孩子真是可怜!看她以后怎么带养孩子。真是闹剧!却成想那齐家三妹带孩子赖上了陈保生父母,在那吃住。老人虽喜孙子们,却不喜这样的境地才寻上他们,只是奈何?不过糊弄着过日子罢了。正是一人作妖一人愚钝,从此闹得两家都失了娴静,沦为笑柄。至于结局如何,你们也该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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