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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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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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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谱》连载

第十章

那结局如何?原来是陈保生被齐家兄弟暗暗打死,抛尸湖里,被渔夫察到,速速寻来警察,一番了解,去拿了齐家兄弟。“ 那齐家兄弟,听说进去了愣是一声不吭,可是硬气点很。”陈斌说。“前面不是说两家人都不搭理他们,怎么又拿来打死了?” 陈斌说:其中自是有一番内情作祟的。许利说:那不速速取来讲?陈斌却那嘴紧了,被许利再催,却是只顾摸牌打牌,那许利催得躁了,陈斌却把才摸的牌一下砸在桌上,把牌都明了,说:自摸自摸。拿钱拿钱。见许利愈发躁了,就对他笑,说:缺张牌自摸,就把红气憋着,说话漏了让钱跑了?许利恨恨地瞪他一眼,拿钱给他了,说:你最后一口气说完!陈斌忙收了钱笑道:“好好好。” 只见他清咳两声,娓娓道来,说:“ 那齐家兄弟,原是不便再搭理他们夫妻内事,正打定‘ 眼不见心不烦’的主意,不想那陈保生竟丢下老婆孩子,跟李媚儿回了这里,连工作也辞了,说是响应政府号召,响应村主任的号召,要在家乡置办企业,跟个村干部一同出钱,搞个什么特产实业,挂了个总经理的名头。到底做了什么,也不见半点动静,空有一个响亮的名头罢了。依我看,这只是托了借口,与那李媚儿得个厮混的便宜。果然,两人一起,便是成日成夜的厮守。以前还有个顾忌,与熟人闹开了,竟是再没了避讳,跟那李媚儿进出村里各个地方,叫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叫人闲言闲语满天飘,指指点点只冷笑戏谑,那齐家兄弟,也自是看在眼里,心下只觉十分憋屈恼怒,那齐家三妹子又是个没作为的,他们又受不了他人取笑,陷入舆论的漩涡不得脱身,只得寻法了结了此事,才脱掉笑柄,否则门楣都要被口水淹了。便聚集兄弟一起议事,需求个好法,还以前的安稳来。宁愿受一时苦也不愿留人笑柄。这日夜,他们议了事,哭求无法,便酒后散了,不想出门,见了陈保生一人走在路上,一时怒活攻心浑身冒烟,又添烈酒上脑,一时脑热,脸红目赤,便喝停了陈保生,几兄弟就冲上前去,与他扯着嗓门理论。那陈保生也是个一根筋直的,对了这副情景,也自梗着脖子,面红耳赤的与他们争吵,不知道谁先推搡了陈保生一下,陈保生竟推了回去,一时间,你推我我推你,一时齐家兄弟人多力重把陈保生推倒在地,那陈保生也似着魔一般,跟他们直着动起手来,挥起拳头就打。而齐家兄弟本就喝了酒,气血冲头正脑热,见了陈保生,素日积涨的怒火一点点烧了起来,加上喝了酒,烧的更盛,今陈保生动了手打人,一巴掌扇在了谁的脸上,这火就一下暴了,不知谁冲上去把陈保生踹翻在了地上,一时几兄弟上去,拳打脚踢一番,愈打愈重、愈演愈烈,直到陈保生没了动静,还打了一回,还不解气,竟拿了麻袋,把陈保生塞进去,不知谁说‘扔 湖里去’,就把陈保生扔湖里去了。虽然人家常说把仇人打死扔湖里去,到底没人做这事,今他们落实了,一时逞了威风,走路脚步生风,只觉一股怨气努气闷气散个了干干净净,一时心下清爽,十分痛快。回去后沾床就睡,似乎做了个美梦,听说警察寻上门时,他们都是笑着睡的。醒来后,他们才知犯了事,已是大祸临头的征兆,一时又流泪懊悔不已,却个个都有把硬骨头的,警察问什么,都说喝断片了,昨天做了什么事,都全部没有印象。几人任警察如何施展能耐,都是这样说,像是心气一通还是事实如此,也未可知的。只知此事恶劣,放在第一要事处理了,把他们都关了牢房,判了十年八年的都是有的,一时间,那齐家竟是门前无男人了,令人唏嘘,却再没人敢看低他们,敢拿齐家三妹子的事坐笑话讲,虽门下无男人,却谁都敬畏齐家,觉得他们有血性,硬骨头,讲义气团结什么的,夸了一通。至于那陈保生,据说死时,双目圆睁竟是合不上,据说横死之人自有一股怨气郁积,所以死不瞑目,有一高人说:不还陈保生一个公道,就无法将他安稳下葬,死后作鬼作妖,也是为祸一方的。所以,便将陈保生的尸体撂至现在,待齐家兄弟判决结果出来,才要葬。原来当日,那陈保生合了眼,想必是死得瞑目了。此后,两家怕是从此隔了条恨水,村里又有一伙冤家对头。真是可恨俩人造孽,祸害全家!这是后话,事情到此便是了结了,才说是闹剧落寞了。只是可恨,另一个祸首不知所踪,那李媚儿听到陈保生被打死,一时耽心祸及自己,立即跑回省城,再没有了消息。可怜那陈保生,死的凄惨,为那李媚儿抛妻弃子不顾亲戚家门名头,为那李媚儿作得这样一个死法,殊不知那李媚儿自小举止轻佻,大后放浪形骸,自丈夫死后,便是谁都可睡的寡妇!与那妓女一般无二!真令人唏嘘不止。” 说罢摇头晃脑的叹气,自喝了一口茶水,长嘶了一声,又摸牌打牌的,看他们陷入这场剧中尚未脱身,便勾嘴一笑,把牌一明说:“胡了。” 赚了钱更显愉悦脸色,吹着口哨子,哼哼嘿嘿的笑。却无人顾他,都听得入了迷,还未回神,正是各自受了触动,自顾沉思。当陈斌拿着麻将拍了拍桌子喊着给钱时,才醒了神,说:趁我们不注意悄悄把钱赢了。便把钱给了他。便有人心下自积一番感慨,是道:“ 这陈保生真是一个极混账的,道理良心全被私欲吃了,把脸面视作地上的尘土肆意践踏,惹来多少人取笑讽刺,累及自己家族蒙羞多年不提,拖那义气的齐家兄弟落了一个牢狱之灾,害得他们多少年拘束,家人多少年不得团聚,留下两对老父母,一个凄苦的三妹自带三子,短时一笔钱还可支持,长时又如何妥善?那陈家老人尚有别的子女可事孝顺,虽一时悲哀,可也余生可望,而齐家老人,多年膝下荒凉、孤苦无依,能不能等到儿子出来侍奉,犹是茫茫的。另一主凶,至今逍遥自在无可拘束,不知又寻了哪个金油子活得快活,那样的人落此下场,岂会悲恸他的?庆幸劫后余生罢了!可恨没法子拿她负罪,任她作妖作孽,不知往下多少家庭被其祸害,莫不是人家惨事一桩?真是一人作妖孽,祸害无穷。那时候一起事学,见得生得虽不高大,人安稳内敛,不与人争执交恶,只顾埋头苦读书,读出了一阵风光,在城里才有立锥之地,因一时私欲,把身家性命通通断送,叫人恶骂,留此臭名,祸害父母,祸害妻子无穷,以后子女怎可回家见人?正是家乡自在已无居!落得个无根之萍的下场!可见糊涂,可见欲魔威力!” 许利说:“赵昊这话解得切,不过那齐家兄弟做的极妥帖,合该震慑下那些已忘了伦理道德的宵小!真以为天理之下横行无忌?把下面的道德踩踏?你犯人,自有人怒极一时,把一切都丢了拾掇你,教她知道,人欲就是天理也束缚不住,纵是明知犯了罪过也不忌。所以说,人做事老老实实的好,过分了,吃到苦头可不冤!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活该受去人祸。” 一回话下来,许德林虽面上无事,心下已是巨浪递起,好是冰水一泼,一股冷气乱窜,使他内外具寒,一时掌不住抖了下,被那许利觑见却似不见,只听他意气高昂地说:若因一人无能,便把他去害,殊不知人皆含情,其无能,其亲朋也无能?其懦弱亲朋也懦弱?有一人血性,定叫害人之人受其伤害。恶人之人吃其恶过!所以啊,便放着亮堂的人不做去做那见不得光的老鼠,让人嗤笑。也别有意去伤害别人,因为别人有爱他的人。届时匹夫一怒,多少钱财权力都付诸东流!

陈斌一听这话,心下已思绪千转,眼珠子咕噜地转,忽的一笑,视线在许利、许德林脸上遛来遛去,许德林似有所悟地说,“ 要留外物,须得与人为善才是正道。” 那许利听了这话,却是身心俱震,脸色灰暗。陈斌一见,就悄悄叹了口气,却说:许老板,这几天家里闹热啊,一大早的就噼里啪啦的响,是啥事啊?许德林笑,说:喊了几个人过来替我装防盗网。陈斌说:你防盗网不是早装了么?许德林说:那个不合意么。陈斌说:这话阔气。那旧的,施给我了?我那窗还秃秃着呢。许德林说:哎呦才说,那窗给收破烂的搭走了。陈斌说:去你的。许德林说:诓你的,那窗没卖,只是觉得位置不好,重装了。陈斌说:“ 我特地量过,钱多没地花。” 许德林就笑,说:这是投资。陈斌说:投个鸟。许德林说:你不信?陈斌说:信个鸟。许德林说:去你的!陈斌说:去你的鸟!许德林背过脸去笑。许利说:早听了叔婶说你请了人家里做活,每日好吃好喝的招待,说吃喝的钱都顶得上工钱了,是真假?许德林说:没有假的。许利说:他们哪里值得这样?许德林说:一个值就好,做好人给他看,日后便宜结交。许利道:原来如此。许利又说:嫂子是有一妹妹?许德林说:问这做啥?许利说:叔婶常说:她三天两头上门寻你。许德林说:啥都外传?许利说:只跟我说。许利说:她名声不好,你别沾染她污了你。许德林说:你这话说的糊涂,她是我小姨子,我能跟她疏远不成?许利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是要你避讳,外人的嘴闲不住,仔细给你编排出一堆流言蜚语,给你名声脏了,纵是假的,人在心里生了疑,也真了一二分。你又不是我们这样的自由身,闲言碎语实害不得我们,你的位置多为声名带累,一不注意,祸害无限。才上了位,安稳些好,不然前路多坑!许德林忽的把牌一推,冷笑道:劳你多嘴!许利一怔,说:你如今名声在外也渐污浊,这两年突发了一笔横财,从瓦屋换别墅高楼,已被人拿来多嚼口舌,指你钱路路不正,这样碎语污言,虽无十分根据,却有叫人信服的一番道理,更有甚者,要去镇上告你你,不是阿深领人到他家里拉着老小软硬兼施一番,怕有麻烦缠身。这些都已显了苗头,不可不留意,不早恰了则前途坎坷。许德林听得躁了脸色,说:我自有尺寸。许利似乎倦了,说:哥,你是个有主意的、有本事的,做弟的哪里都帮不了你,现今只有一句话报答你恩情的万一,你且知道在外多有人对你红眼,你如今身处名利场中浑了,心气也高了,那些俗人入不得你眼,却要记住一句话,什么话?不惮人命自贵,只惧人命自贱。宁得罪贵人,也不恶了贱民。与穷人谈情,与富人谈利……许德林不待他言尽,就躁的把手摆出影,说:好了好了,我已记心上,这会有要事催紧,先要走了,这账我已结果了,你们自便。就急的走了,留下桌面残局。那陈斌见状,顿时愁眉苦脸的,咕哝说:就胡了,咋就跑了,不是夺我钱财么!况且结账这样早,我还预备几盒吃的回去给老婆孩子呢,届时要我自己掏钱,白费了!一面说着抽出抽屉里的钱,已是拇指厚的一叠,就又喜笑颜开的脸,说:善人,大善人,你三都是善人,知我家贫,吃穿简陋的,特来给我送钱,我便代老婆孩子记你们恩情了!许利一恼,就把一个麻将丢他裤裆上兜着,陈斌就嘻嘻的笑着捡了出来,说穷人的道理,跟兜里的钱一样轻!许利说:兄弟情义不比钱重!?

许德林出来酒店门口,体内有些躁,一时浑身瘙痒,便宽松了领子。门两边是两盆桔子树,挂桔子,里面旋出来阵风,一股凉就卷他,可还是心下瘙痒。又拿出根烟抽,吸一口,闷着细尝。他没抽烟好久了,这会一抽,顿觉体内燥热发散。忍不住闭上眼,身体抖了下,长长吐出口气,一团烟雾就涌向空中,没跑远,就被一阵轻风拨回给他。接着,一股浓烈的寂寥笼罩他,一时他怔住了。前面是车水马龙,背后是人影攒动,他却感觉自己脱离人间,被一双手一推,就坠入了无底的黑暗中,他顿时浑身一凛,就猛的咳嗽,急的挥手散了烟雾。他苦笑,说了句“作茧自缚”?然后他拧身回包厢里去了,他才发现,他再没别的地儿去了。

许德林家。张云山听了算子的“冥婚 ”一事,外里无常实内具疑,早有心下一番抓耳挠腮的姿态,急要知道仔细,却碍于忌讳,实在熬煎不住,便抓空闲,与算子问了,算子略略跟他说了一回,他心思却又钻进一处去,说真的有鬼有魂么?算子只微微地笑。张云山见他卖弄玄虚,又说:我看是没有的。算子还是笑。张云山说是没的,即使结了冥婚葬在一起,地下也不会有的,地下是没有地狱,“它们”就没有地下脚,是没有根据的。所以这冥婚,虽有内情,到底是一番谎事,哄骗大人们。所以冥婚不是做给“夫妻”的,或者说不是做给死去的“夫妻”,而是做给活着的“夫妻”看的,是给他们的一番宽慰。你看我解的深不深?“ 你要是有心病,应该是去找心理医生。” 算子忽的说,“ 心理医生,才会医你的心病。” 张云山说:心理医生你也听过?算子说:我们这行的什么都要去了解些,新的旧的要一个不落,不然世面窄捉摸不定人事。张云山说:都说你们是先收纳新东西的人,这话是有根脚的,这样才能糊弄住人。算子说:你们这样的人对我们的偏见是最重的,也是把我们挖的最深,却说人各有道,外行人是被挡外边的,入不了门,自是见不到门内的光景,要你们入门,你们又是放不下身段的,就只有我们这些祖传的做这活当,怕是以后你们这样的人多了,祖传的东西都会被子孙扫进垃圾堆。正是我那儿子,最是烦我这样神神鬼鬼的,到他那代,这衣钵就没人穿了。张云山说:不是偏见,是你们这行虚头巴脑,拿不出实在的来。算子说:眼见为实那种?那是拿不出来,我都没见过。张云山说:那又怎么给人家做事?算子说:人家看在眼里受在心里就够了。张云山说:信你们这行的,心里才会受用。算子说:所以我跟你说,你生了心病,只有心理医生才能医。张云山说:你既知道心理医生,你是把自己这行当跟心理医生比了?算子摇头说:只是近,近就想去钻研一番,看看能不能得益。张云山说:那你琢磨出啥了?算子说:倒是没添新益,只得了几句悟语。张云山说:悟语?算子说几句话。张云山说:讲来听听。算子正要说,那边王龙英喊他们下去做活,张云山应说马上去。却又催算子,算子说:这会讲没得情境,听不出意境。张云山说:去你的,快讲。算子一听,人先静了,目光渐渐变得长远,直定在天边的太阳,眯着眼,手指有节奏地弹着地板,咚咚地响,像在弹琴,他说:一个,是把有的撕开,露出没的。一个,是把有的撕开,露出有的。这又有一悟:有的撕开露出没的,到底是有的;有的撕开,露出有的,到底是无的。这也正是二者近似的地方,都是把有的给撕开,露出了有、无,又是把有、无、作了无、有。信有的一见了有,则心安。信无的一见了无,则心安。所以,有无到底不是那么重要,信什么才重要。张云山一听急了眼,说这话玄虚,确实与这情境不合搭,先且记下,回去再品。算子说:自然,我要做法事,前面三日沐浴斋戒,洗涤自己的心镜,就是求一份宁静,不然觉得与那法事不合,行为起来就是不顺,容易坏事。张云山听了,只去做活。至晚间,许德林回来了,领了三人,携了满酒菜回来。这许利陈斌一见张云山,先瓷了一下,是陈斌上前笑道:“ 只晓得德林叫了几个邻村的兄弟做活,哪里去想竟有你!” 就过去与他勾肩搭背、锤胸握手一番。张云山心下纳罕,仍是脸笑与他,热呼了一回,说:好好好。陈斌就说:久久才见久久才见。张云山手上一滞,说:久久得见久得见。陈斌就看许德林,指着张云山说:瞧,高材生这会脸生我!张云山就忙笑道:哪里的话哪里的话,记得深的很呢!陈斌促狭笑道:“ 那你道我哪个名字?” 拿眼瞅他。张云山一时哈哈地笑,陈斌脸上的笑意味深。是许利说:谁不记得你陈斌,那会你就是班上最精的那个。张云山经他这一警,早有思绪浮上心头,又忙笑道:“ 那会你最是折腾,最叫老师头疼,谁记不清,也不该对你模糊!” 陈斌腆着脸笑扫道:“ 甭提、甭提,那会可没少被老师伺候,巴掌脚棍墙都吃过味道!现在记起,就觉得手上腿上火辣辣的疼,这头也要烧起来。” 说着忍不住抖个激灵,连连摇头,逗得几人笑了一回。又叙了一回话,各自去桌上坐了。一时饭菜碗筷摆毕,各自吃了回。陈斌捏着筷子指许德林,说:早要来与你热络热络的,拖到现在,是他,没告诉我你在这,只从别人口中只知道几个邻村的兄弟这里做活,才今得见,也隔了一面墙,几乎见不到!是与他打牌到现在,叫了一桌饭菜打包说带回家去待你们,也不招呼我们一起,是我觍着脸跟来的,一见他要待的人,竟是我们的老同学!你瞅瞅他做的什么事,知道老同学过我们的地儿来做活,竟没见过,知道的知道我们不知道,不知道的以为我们势利!好没道理,好是闷吃了亏。你许德林,现要自罚三杯,几乎害我们冷落了老同学!就起身给许德林杯里倒酒,哗啦啦的满杯口。许德林一番苦笑,一口喝干净,陈斌又倒,又一口喝了干净,陈斌再到,再一口喝了干净。张云山早在一旁劝止,只是陈斌一意要许德林喝,许德林也苦笑喝好了,陈斌说:叫他吃过教训,以后还叫我们亏了人情常理不叫?!许德林也说:合该怨我,合该罚我,我竟把他们略过了。我们同学一场,既到了我们的地儿,合该喊他们过来一起叙叙。张云山说:别讲这话别讲这话,你们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是我脑差了,竟忘了你们是一块儿的,不然该是我去造访你们。陈斌说:你要是脑差,我们在坐的,就没脑来差了!几人一听,逗笑了一回。许德林说:是啊,读书那会你学得最好,是你脑子最灵光。张云山忙说休提休提,一提读书那会我这脸就烧,看看我现今混成什么样,哪里值得曾经!还不如哥几个混的,看看德林,如今过的咋样?是我十个合在一起都不如。休提过去叫我无颜见人了。陈斌他们一听,硬笑了一回,一时竟没了话讲。

张云山把眼遛陈斌、许德林、许利、阿深一圈,忽的笑道:“ 记得读书那会,你们几个就是一伙的,现今还是一伙的,真叫我羡慕。” 陈斌他们互瞥了一眼,一时捉摸不定张云山的意思,便只顾笑,一时觉得落了下乘,心下憋闷。是许德林应着笑道:“ 是啊,唏嘘的很。上百个同学,现今能说话的就几个,能在一起的手指头也够掰扯清楚。你道冷清不冷清?正是同学情薄,一间教室三年,也不如家里一块儿玩三个月的情厚。” 张云山点点头儿,说:“ 很是很是,到底是地方近的好相处,远的走不了心,没了东西牵着就极易被风吹散。这一散,就像那蒲公英的花瓣,从此再不见。一见都是几世修来到缘分,能处的好,更是几世积攒的福发力了。” 许德林脸色沉沉地点了点头儿。 这会陈斌好似已没了话讲,只顾闷声吃菜就酒。气氛一时冷了下来,希贵王龙英他们更是坐不安稳,显然他们只是陪客,他们聊的都是同学的话题,便插不上话,一时觉得受了冷落,心下瘙痒,又不好撇了他们,自顾成一圈地说别话,自是发闷。许德林啜了片酒,虽眉目低垂,桌上之事早心内收净,只待适时挑个事出个解法,现见他们沉闷,便喊他们齐干一杯酒,几人都举杯干了喝净,各人脸色一时活泛起来,他就说:这两天劳累几个兄弟了,谢你们一杯。就先杯里满酒喝了干净,张云山他们也忙跟上喝净,说:别讲这话别讲这话。许德林又满了一杯酒,却直起身子,说:第一天见,撂了你们一上午,实在是冒犯,是我思虑不周全所措,这里给你们陪个不是。张云山他们一听,心里积着的怨气被挑上心头,见他把酒喝得干净,又脸色郑重,这气就彻底散了大半,也跟着起来,满脸堆笑与他敬酒。许德林又斟满了杯酒,敬他们,说:云山是旧识,你们是新识,从此大家就是朋友,朋友就是肝胆相照,从此你们遇到难事,都可寻我,能帮衬一二的,绝不冷眼。几人见许德林这样身份地位的人要与他们结交,自是一脸惊喜,都忙举杯说:受不得受不得。许德林一口喝净了杯中酒,说:朋友交心,有什么受不得!哦,我解了,是你们受些,我胖些,所以我的心比你们的重?所以受不住?几人一听,皆是一怔,混入想不到许德林会说这样的话,回过神来皆是笑得发抖,说:哪里哪里。许德林说:既如此大家也不必生分拘束了,都坐下了痛痛快快都吃喝。说罢自个先坐了,王龙英他们也跟坐了。陈斌也被许德林那番话给逗笑了一回,却只把眼瞅着希贵,愈看愈觉得亲近,待他们才了结了,便对他说:我看你眼熟面善的,我们是不是处过?希贵就把眼认他,说:我也见你脸熟,不知道哪里见过?两人细看了一回,是许利说:原来是你,倒是我记起来了。几人就把眼觑他,他说:初一那会我们闹过一回,都丢了事?几人疑惑的作思考状。那会我和陈斌、阿深、德林,我们一齐和他闹过,还打了,之后他叫来一堆人,我们也喊了一堆人过来,两方对峙,正闹的要动手脚的时候,是你德林与张云山相识,二人出来讲和了,这事才熄了活,不然早打得乱成一团了。经他这一提,几人都似抓到了事情的尾巴,既是有所思又不周全,只揪着眉头。陈斌忽的眼睛绽光,一指了张云山,说:还有你,你是那边领头的,你也忘了?王龙英被揪进那事去,也疑了神,难不成真有这番渊源?也照着许利的脸立意去想。是希贵先猛一拍掌,笑道:“ 我记起来了。我记得是你!” 却把手直指了陈斌。陈斌笑道:“ 怎么又是我了,我还摸不着头脑呢。” 原来那会,他们两个一见,便看不善对方的作为,一日,两个巷道见了,一个问你瞅啥,那个回瞅你咋地,于是逼近,恨恨地互看,有一长他们几岁的见了这般情景,就近来端着看他们,戏谑笑了一回,说:要打架啊?他俩不语,那人便笑道:“ 要打快打,好早回去吃饭。” 他俩还是没动静。那人说:气没积攒够?依我看,这容易。你摸他一下耳朵,你摸回去,摸来摸去,惹惹逗逗就够打了。俩人一听,惧触怒了他,以帮谁打谁,便早已捏着笑应答。是许利说:你叫他先动我。那人便让希贵动他。希贵说:你让他先动我。两人推来推去,是那人不耐烦了,拽起许利的手,给希贵脸色甩了一巴掌,希贵顿时脑热,一脚踹在许利肚子上,两人就撕打了起来。直到俩人边哭边怒着打个不停,直叫那人看够了一回戏,意思满足了,才哎呦着上前掰开他们,还要再打,便各打一巴掌,叫他们老实,然后催他们家去了,自个吹着哨子走了。“ 这可是你跟我说的陈斌。” 许利拿眼瞧陈斌。陈斌长哦了一声,说:我记起这茬事了,原来是你!就掌不住身子立了起来,希贵这会也已记起,见陈斌这样,也唰地立了起来,坎坷地笑,陈斌忽的绕过桌子去近希贵,却一圈子人都在笑,原来陈斌也笑,笑得热切,正当希贵拘束硬笑的情景,陈斌忽的伸出手,抠住他的肩,拽住他的臂,希贵的身板一下硬了,正要发作,却受陈斌重重地摇他的肩,然后一阵哈哈大笑,与他又是勾肩搭背又是握手捶胸的,希贵懵了一瞬,就应承着,听他说不打不相识,也跟着说不打不相识。一阵热络,陈斌意犹未净地回到座位,希贵才坐下,见一圈人都在笑,他自己也挠着头笑。是张云山说:那人是十分坏啊,不是他挑逗你们,又怎么会生出那回事?多亏当时没伤了和气到底,现在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许利嗐了一声摆手道:“ 年青时候的不羁事尽作了笑谈,只是那人可恨的牙痒痒,竟寻不到他给他一顿好打,只求上天叫我碰着了,拖他来踩一顿,才够散我心头怨气。”希贵也道:“ 我哪里不是这样?多少事多少人都给落下了,就撂不下那人那事,只是‘冤有头债有主 ’,寻不到那人也是多少怨恨都付与了空气。” 两人叹了口气,又说了一句,便把此事撂下,只是二人因此关系近了许多。却说当年那事,陈斌自叹了一回气,把眼直定了王龙英,却笑道:“ 当年你是这兄弟那边领头的吧?我这会也看你面善眼熟了。你俩又一起处事……” 王龙英低了头,揩了下鼻子,看了个夜处,觍着脸笑道:“ 怕是我了。” 希贵说是你。陈斌抚掌笑道:“ 合该我们这会一起喝酒,原来缘分还在!我要敬你们三杯!” 就托壶与他们倒酒,希贵、王龙英忙起身捧了杯接。陈斌说:第一杯。就先一口干净,希贵、王龙英只得跟了。陈斌又叙上,说第三杯。如此优秀喝了一回,直到三倍已尽方回坐下来。如此一来,只算子无人是旧事,却也不落下乘拘束了自己,只是自顾微笑饮酒,要举杯敬酒就举杯敬酒,要自饮就自饮,要吃菜就吃菜,无人搅扰,倒落得一番清净自在。却也不长,几人都识了一圈,见他还伶仃坐那,自觉突兀,因许德林包厢里的意思,料定那人是他。因此搜刮了一回脑海,没有丝毫线索,竟无一人识他,也揪不出适宜的话,如此一来,竟不知如何与他交道,三思斟酌几回,说话也有意绕过他,竟冷落了他,心中虽觉得亏欠,只是碍于种种避讳,便挤不出话来与他亲近,所幸那许德林早有一番腹语,却拿捏时势,此刻裂了僵局。是道:“ 天下能人能通鬼神、接生死,搭建阴阳道,是实也?” 这话一出就惊得一桌人一怔,周遭氛围就重了,无插话的。算子收了这话,倒不诧异或是别生念头思绪,笑道:“ 我却是不懂,有无距我太远,正是这会月亮上面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许德林笑道:“ 那兄弟做的行当最是奇闻异事多,能不能赏几句我们涨涨见识?” 算子浅笑道:“ 哪有什么奇异的,不过是一些常见的事物被套上人的思想罢了。” 许德林一听,略沉吟便笑道:“ 到底是有非凡之处的,只是避讳,且不说这些忌讳的。” 算子道:“忌讳的只人名地罢了。就说我昨日去给人家置办冥婚,不过牵线搭桥宽慰亲人,有何说不得?与生人异又如何脱得了底细?皆称道玄异,不过旁人以讹传讹罢了,不需求个实虚就钻牛角尖。真要听奇闻异事,可要去寻老人请教,要趁早。他们这一辈凋零了,到我们老了,或许还有零丁一些故事讲,我们的孩子老了,可是再没这样的异事惊奇了。” 许德林听了静了几个呼吸,斟酌道:“ 既是有的,何惧无?”算子道:“原来是无呢?” 许德林又止了言语,心下却有一番主意,只是不敢在行家面前卖弄,免得坐了笑话给人家取乐,且试探着道:“ 那你如何给人家置办了冥婚?他们又如何信服?” 算子道:“ 这是颠倒了,不是我置办冥婚教他们信服,而是他们信服才叫我置办冥婚。他们或许对地下有灵五分信,对自己儿女一死可是十分,生前亏欠死后去补,不过略思作为宽慰己心。说是给冥婚的新年新夫做,不过做给自己看,这又有一番人知情理,我不过以严肃、流水的姿态把冥婚给置办周全罢了,好叫他们在信五分再添一二分罢了,其中自是又有一番底细的,只是不向外人道也。” 许德林思了一回,笑道:“ 原来如此,人鬼也是讲人情世故的。” 众人一听,皆掌不住笑,说:“ 以后有福的遇了鬼,得要与他掰扯掰扯一番人情世故,叫他搅扰我们的清净。” 又是一阵笑。再叙了一回这人鬼之事,便把话语流到人鬼相干的故事,因此各个听一回,却都取了哪些鬼故事讲?只道:各有奇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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