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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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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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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谱》连载

第七章

希贵一个劲进了屋,金凤在后面追问晦气什么。希贵说晦气就是晦气。金凤哑口。希贵上床睡着,金凤就去烧火热水,伺候了老人孩子洗澡,她也去洗了,问希贵洗不洗热水澡,希贵说不洗。金凤说你也快去洗澡。希贵说再躺躺。金凤说快洗。脏我床。希贵就躁了,骂了句出去坐了,也坐不住,就去洗澡,凉水澡。水柱手腕粗,砸从头下,把头发水湿,把身子偏向水,几个来回洗好了。就回床上躺着。金凤觉他沉稳了,便问他怎么带气回来。希贵说见鬼了。金凤说什么?希贵说晦气。金凤说仔细点。希贵说遇到你三哥勾搭那人了。金凤说秋莲?希贵说慧慧!金凤说谁?希贵说把名字该作慧慧了。金凤说怎么回事。希贵说问鬼去。金凤说名字同年青似的。希贵说这样才好勾搭人呢。金凤不语。希贵也不语。金凤说现在那人咋样了?希贵说一股土气,跟地里插根大红花似的。金凤说晦气是晦气,你这么碰着她了。希贵说去做活的人家,竟是她姐夫。金凤说这巧?你前面不知道?希贵说谁知道?从来不跟他们熟悉,不是说她姐也嫁的苦?看那屋景,若那叫苦,我们住的就是猪圈牛圈!金凤说你才知道?我们住的一直是猪圈牛圈那。希贵一愣,哪里想到她这样接转?随即怒瞪她一眼,金凤就不吭声,过会儿才说:她大姐嫁的是苦,不过近来听说富了,也不知道哪里富的。希贵一听,静了会儿,忽的冷笑,说:我怕是懂了。金凤说:哪里来?希贵说:都一样。金凤说:“ ?”希贵说刘洪那样。金凤说主任?希贵点点头儿。金凤说懂了,果然都一样。希贵说懂就好,别在外面说。金凤说知道。又说那的活做完没有。希贵说没有。那楼五层,别墅,大楼套小楼,窗户比刘洪那个还多,比他那个还阔气,没有两天,估摸成不了。金凤说你小心点。希贵说知道。下面无话了,辗转间就睡着了,跟前面一样,醒来就没见金凤了。洗漱坐了,通电话给张云山,问他们哪里吃早餐,张云山说了地儿,希贵说我现在去,就挂了电话,上去了。一见张云山,张云山就说你命好。希贵说:什么?张云山说你昨夜走得早。希贵说是有事。“所以说你命好。” 张云山说,给他拉开椅子坐下,在希贵疑惑的目光中他说:我现在肉麻的要吐。希贵躁,说你把话说仔细点。向老板招手要了碗汤面和两根油条,先拿了油条撕了口吃,一边嚼,等着张云山解谜。张云山四下瞥了眼,近处没人,便凑近希贵压低了嗓音说:真的恶寒,跟吃了坨屎似的隔应。希贵瞪了他眼说:你不说可以闭嘴。张云山才忙笑道:“ 好好好!” 便说:昨夜你走后,吃的菜滋味都淡了,又不宜脱身,冷了人家心意,便陪坐着吃喝,接着话茬唠嗑热闹,你也知道,那江秋莲…… 哦不,现在是叫慧慧的,跟我们一桌坐着。” 说到这里,他停了,瞅了眼边上的人,原来是面上来了。希贵趁热吸了口汤,觉得烫嘴便溜下了肚里去。那人走远了,张云山看着希贵的面,又看了看他的脸,欲言又止,又说:你这样吃东西伤身。希贵瞥了他眼说:哪来的屁话,吃东西还会伤身?张云山说:里面有讲究。希贵说:讲究啥讲究?张云山说:不能趁热吃。希贵嚯了声,说:那凉了吃?张云山说:不能吃烫嘴的。希贵说屁话。那怎么吃?张云山说:热着吃。希贵说:绕什么?张云山才赔笑道:“ 就是吃食,烫嘴就别吃,这疼,硬吃,肠胃也伤,肠胃一伤,坏病恶病就来了。其实,就是别跟自己身体犟,别硬来,身体是吃软不吃硬的,你要随着它,细处护着它,才你好。” 希贵瞅了他眼,说:做梦去。我要是老板那才随意!张云山一怔,便说不用到老板,调下时间,少睡几分钟,多坐会就得了,你这样吃亏大了。希贵说:没这么讲究精细。张云山说:没这意识主要是。希贵说:回你那话去。张云山张了张口,说什么话来着?希贵闷声吃着,一口油条一口汤一筷子面拌着吃,滋滋作响。

张云山似乎接上思绪,他说:那慧慧跟我们一桌坐,你走后,倒还老实,只顾吃自己的,我们因她拘束了自己,没多少话讲,只三句两句搭着热场,那边老人们吃完,收拾桌子干净,许德林老婆领孩子们去洗澡,只剩我们这桌人,她就跳脱了。怎么跳脱呢?看着吃饱了,伺候起来许德林,给他剥虾吃,夹菜吃。那许德林第一口吃的扭捏,后面随意多了,没了避讳的意思,随那慧慧一口虾一口菜一个姐夫的喂着吃,还举杯喊我们碰一个齐喝酒,一面跟我们搭话,又给她夹菜吃,你来我往,甜腻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夫妻,坐得那样近,挨得那样紧,都要贴在一起来,见了这样,哪还有胃口吃东西?就跟空着肚,却硬塞了口流油的肥肉,不过灌了些酒,塞了碗饭跑了。说着他打了个颤,似乎被电了下。希贵听了,冷笑了两声,说:那人轻浮的很。不过这事你别在外面说,惹来闲话,他们怨怪你。张云山说知道。希贵吃完了面,点了根烟躺在椅子上抽,张云山早吃好了,此时也拿出眼来,希贵说好哇,给我根。张云山说你不是有嘛?希贵说哪舍得抽。张云山便舍了他一根,希贵说小气,把烟盒夺过来,抽几根插进自己烟盒去。张云山说赖皮啊你。希贵笑。把烟抽尽,希贵让付钱走人。张云山说你来这次。希贵说啰嗦。就自己去骑车了。张云山挖了他眼,只能去付钱,回来后,说:白吃惯了你。希贵就笑,说老板请客。张云山说屁的老板,是个冤种。每天在我这抠钱,怎么不找王龙英去?希贵还笑,说你好做事不成?只能闭嘴,另说:王龙英他们哪吃?张云山说跟他侄子吃家里了。算子给人置白事,把这里搁了。希贵说:哦。

去了许德林家,那两头石狮子还是睥睨,那龙凤和龙珠被分成了两半—— 门开着,张云山领希贵进去,过了林间阔道,过了左右近墙的凉亭,把车停在偏外的车棚里,从外面看去,只有两排的树,两个凉亭,并看不见车棚,也就看不见车。车棚里,已停了两辆小车。张云山下了车,绕了车头车尾,一面打量一面啧啧的出声。希贵喝他,他才领了希贵出去。庭院没人,那漆红的厅门开着,他往里面喊人,没人应,正疑惑着人哪去了,一大早的—— 上了厅门前正方的台阶,便一眼望到假山瀑布溪水小桥石路荷池。木门开着,朝里面又喊了一声,便见许德林从木门一边拐了出来,他手里端着个钵,立在门前,向他笑着招了招手,张云山便领希贵过去,问他怎么。许德林微微的笑道:“ 昨夜睡得早,起来天才泛白,吃了早餐,喂鱼散散心,喂到太阳出来了。” “喂鱼散心,在这样的后院里,真是好雅致,好精细的。” 张云山啧啧两声。许德林把钵放在门前倒放的水缸上,里面有鱼料盖底,笑道:“ 没事嘛,不得搞些玩意取趣。” 又问人还没来齐么?张云山说是,时候近了缺来,我通电话问问,把手机拿出来,上面王龙英才打电话过来,问他们到了没,他说到了,他说知道了,他说快来了,他说好。张云山便对许德林说,在路上了。许德林微笑着说急什么。又说进去逛逛散散心?张云山说:收心做活了,好难聚起来,你倒叫我去散散。许德林便笑,说好。做完活逛得随意。又说吃早饭了没?他们说吃了。便引他们去亭子上坐,要坐下,王龙英他们已来了,张云山看时间,就说不坐了,做活了。许德林说人齐了?张云山说齐了。许德林说少一个么?张云山说那个去给人做白事去了。许德林说哦…… 那不留你们坐了,你们有自己的规矩。张云山脑里忽的蹿进来件事,他眯着眼看着许德林笑道:“ 这会做活不会吵到老人孩子吧?” 许德林嗐的一声笑道:“ 今儿周一,小的们去上学了,老婆跟去照片,老的出去和老的们喝早茶去了,哪还有人,留我守家了 ” 张云山道:“你没事?”许德林道:“有事也要撂了照顾你们,怕你们有不方便的没人问去。” 张云山笑笑,与他告辞,领希贵他们去仓库抬材料。这仓库也在的偏,外面看不到,里面才能看到。去把材料抬出来,便分工去做了。

这里许德林陪笑着看了一会,实在闷的很,一会就坐不住了,要寻趣去,便喊他们看着做,有什么要用的自便,没法就跟他说一声,自个进屋里沙发去坐了,坐了一会,屁股痒了,又出入几个房间,还是无趣,便回来沙发开了电视寻了新闻看,翘着腿看了会,楼梯口出来个人,揉着眼,头发散乱成团,人迷瞪的,过来挨着许德林坐,许德林挪了屁股远点,说避避闲话。慧慧瞧了眼外面,昂昂的响,好像电钻不是对着铆钉,是对着她的耳洞钻。她说起活了?许德林说听着的嘛。慧慧说唉。许德林说咋了?慧慧说热闹,都不安生。许德林说没法子。慧慧说这活多少钱?许德林说没去打听。慧慧说前面好歹问问。许德林说折腾什么。你耽心张云山吃钱不成?慧慧说把我想歪啦。许德林笑。一会,慧慧说干嘛一会?许德林说做饭。慧慧说我做?许德林说我做?慧慧哎呦着打了他一下,说我做惯了的。又说他们一起不?许德林说问问。慧慧说好。却坐着不动,跟许德林看新闻,看了一会,看许德林。忽的感叹着说大姐真舍得。许德林便等她下面的话。慧慧说:这好的房子好的院子好的花园,一个劲撂下了,去市里租房陪孩子读书,那哪里好?人多地多车多房多,什么都多,但清淡的很。冷落了这好的别墅、好的庭院,好的人。双眼流露出秋潭似的深情,水润润的,看着许德林的眸子,似乎要溢出水来。许德林却是冷笑,只盯着电视看,说:什么好,只知道好就容易平素了!你又知道什么好?你也只知道好,但这好太空,一风,就轻易撕碎。你这好不如张云山的好,他知道怎么好,你只知道好。别看我这现在风光的很,不过是那海市蜃楼,指不定什么时候消散了!你也别看低你大姐,她知道什么才实在。慧慧听得许德林话里似有火气,立刻身子酥软塌了,哎呦了一声,抚着许德林的肩膀宽慰他,说:是是是,眼皮子浅的是我,俗的也是我,你可别让肚里的火气烧了心脏脾胃,大清早的,正该心平气和时候,你这不是跟天地逆着来么,多损身体,可仔细点,才避伤病。许德林看着软了脸色,说:眼皮子浅的好处有,俗的好处有,心下浅俗的好处也有,也不要菲薄了自己。慧慧说:是是是。一面飞了个白眼。许德林看样子没收到,把手摸到她肩上,摩挲着边笑着说:你有你的好,她有她的好。她心下就想到:好也有多少高低之分,但她只依着他静着,听着他说:你好,好在这会那会,她好,好在这里那里…… “ 外面尖尖的昂昂声实在很刺耳 。”她这样想。“但有一点,你们都好。” “好在哪里?” 她接着样想。许德林自顾自地说,“ 好在哪里?好在那里。这话说的仔细,滋味就变了。”“去你的。”慧慧心下这样说,面上是在浅浅微笑。许德林感概地说:你大姐去下面带孩子,给我省心很多。“ 要不那些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哪里给你放。” 慧慧心里说。许德林说:不用分思想在他们的吃穿温饱上。学习上,大儿子是认真的,小儿子散漫些,女儿中规中矩吧。慧慧这会说:你那大儿子学习成绩好哦,是全校前十的。许德林哦了一声说你哪里来的?慧慧说忘了?我女儿跟你儿子同班呢。许德林哎呦一声说忘了,这脑放不下事。慧慧说还是你帮忙转的学校,这就忘了?真是贵人眼里这些事都不是事,就没在心上待过,自然是不熟的。许德林哈哈笑了声,说一家人,一点小忙帮了怎会记在心上?慧慧撒娇似的软软的拍了他一下手臂,说对你没地儿谢,你知道妹妹啥都没有,你也是个日子过得圆满的,只能记着,日后你要咋样就咋样。许德林说两家话是一家人说的?这几句话的事也值得记挂?以后再说这样的话,就疏淡了。慧慧说好好好。既这样说,妹妹也不跟你打太极了,我呀,确实有事要麻烦姐夫一回。说着细瞧许德林脸色,见原样,才把事情说了出来。许德林听了,稍稍思量一回,便笑道:“ 这事早有算计了,你放宽心,你大姐给你打理妥当了,就等着你单学期引孩子去上课了。” 慧慧喜的在他脸色亲了口,摇着他的手臂说着谢谢姐夫等话。那许德林悄悄把手臂脱出来,脸色淡淡地笑道:“ 谢你姐,谢我做啥?” 慧慧腻腻地笑:“ 姐夫是要学那‘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嘛,没有你,我姐哪里说得上话。没有你,她和我不是一样?” 然后她就看到,她姐夫的脸色硬了,脸上的恶寒眨眼就没了,让她猜疑是不是看错了,又寻思话里有无造次的地方,正思忖间,她的姐夫已笑道:“ 昨夜你姐姐跟我置的气深,你日后别在我面前提她。” 慧慧一惊,随即又是那腻腻的笑。“我随你意。” 往下应是宽慰他一番,但她竟真不续话了,只腻着他一会,听得肚子咕咕响,便说肚子饿得有点疼了,去煮碗面吃,问他吃不吃。许德林说吃早饭了,慧慧便起身要去厨房,涂红的脚趾点在地板上,光着脚丫就去了,许德林盯着她的背,她还是散乱着头发,长发齐腰,虽说饿得肚子疼,身体发软,走起路来,那细细的腰肢也照例一扭一扭的,像那风中的柳枝摇曳着,那浑圆挺翘的屁股就一扭一扭的,当慧慧过了拐角处,不见了背,他的视线还是定在那里,似乎魂也跟着慧慧走了。过了一会,面的香气寻来,似乎看见一股轻渺的白烟环绕他,他就顺着这清香,跟着去了。似乎烧的不止面,还有他的心,心就炽热了,肚子里就烧了团火,这火感觉近近的,又恍惚很远,但远远的还是近近的,都好像要把他给烧了。烧他他整个人迷瞪了,脑子被糊住了浑了,他眼神直直的去了厨房,见慧慧在煤气台前弯着要,正寻什么,他哪里还顾得上?只从后面把她给搂了,一个劲的胡乱的亲,把慧慧给惊的叫了声,又吓的把嘴捂实了,望外面,没人。但那电钻昂昂的尖叫声还在,搂着她的人更热烈,她便一手压在灶台上支着身子,又臊又躁的要手打背后的人,却把手停在空中,也拿来压在灶台上,就两只手压在灶台上撑着,不然要被压倒了,一面急的说:你疯了!许德林说:早疯了!慧慧咬着嘴唇、拧着腰说:放开我。许德林没说话,只是身体更热烈了,慧慧又拧着腰摆着臀说着什么,许德林忽的把动作一停,冷笑了声,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慧慧不知哪里来了力气,忽的拧腰一巴掌甩在了许德林脸上,把许德林给抽懵了,手也僵了,眼睛瞪得圆大直直地看着慧慧。只见慧慧也瞪着他,眼眶红了,泪水盈满清澈,她咬了嘴唇说:“ 原以为是你我生了爱慕,却不想是我一厢情愿,迷糊了,误解你的意思,原来你把我当作了那样的人,觉我身贱,那我怎敢脏了你!” 说着,泪珠像断了线似的掉落。许德林眼睛发直,似乎傻了,见慧慧跑上了楼,轰的醒了神,冷汗一下濡湿后辈,手脚也发酸发软,到底怕她打电话向她姐告状,立刻跟着跑了上去,忽的想起张云山他们在外边做活,便忽的放轻动作,不敢张扬,却还是在慧慧把门关的前一刻,拿手伸进去隔开了门,眼看无人能见,便猛的用力推开门闪了进去,又把门重重的关了,并反锁,于是一门两世界,里与外隔绝了。只有那电钻尖利的昂昂声疾跑在走廊,过于激烈了才钻进屋里去,但里面迟迟没有回响。

外面张云山紧着安全绳从二楼窗口爬上楼顶,一下露在太阳下,脸和脖子觉得了一片灼烧感,红红的。东边的太阳很金亮了,透出白晕,热烈的光芒万丈,铺在安全帽上,把帽子接下来,一摸外壳,暖暖烫烫的,热烈的阳光便铺在头发上,那里缀着水珠,头发就结在一起,一绺绺的,汗水从发根那淌下脸来,这时候的太阳最是毒辣,后背发热,衣服被汗水濡湿,沾在背上,瘙痒难耐。他便探头下去,扯着嗓子喊他们休息一会。于是各个撂下手里的活,去拿水在树底下喝了。但那电钻昂昂的尖利的声音还在响,张云山便挪过那边上头去,往下看,是王龙英使电钻,便喊他歇息,王龙英吊在二楼空中,穿着板硬的工作装,身上系着安全绳,裸着头和眼脸,正皱着眉、眯着眼,俩手捏着电钻往窗边的墙上钻,听到王龙英喊他,他随口说好,又说一会,把这几个螺丝钉好。张云山没再喊,听了这话也没回应,自个拿了水壶进别墅顶上的亭子里,这亭在别墅顶上居中立着,三面七方都透着景,东边挡了阳。亭子里边是椅子三个,座上铺着坐垫就软,椅子围了一张红茶几,上有黑檀木茶盘,茶盘上是铺着茶杯茶壶,看着小巧精致,又古朴典雅。东边那面墙有个木门,敞着,里面是一个冰箱、一个水箱。张云山拽着水壶扫了这些一眼,知道了个大概,便随地一坐,往肚里咕噜咕噜灌着水,直到肚胀才放下水壶喘着气,一静下来,就能感觉心脏在震动,砰砰砰的响,似乎看到,砰的一声,就有一股血液喷出心脏,流向全身。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不过仔细地去感受,想象出那幅画面,便愈发的沉静,多少的燥热都被冰凉代替。那砰砰的心跳声似乎堵住耳洞,给他的脑海是一阵空灵的宁静。他便沉下心来,细细品味。越是品尝这种滋味,愈是心下沉静,他就愈发感到自己的孤独,举目望去,白茫茫一片,干净又凄清。这种画面他已不陌生,他始终觉得自己孤身一人,独处时的宁静,总有一种空虚落寞的感觉包裹他,使他的心处在一个漆黑空旷的…… 仿佛漂浮在宇宙之中,总让他觉得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他一个劲的融入这个世界,他知道这才是他最好的选择,但他一直无法全部做到,只有置身于热闹与忙碌的环境中,才可让他一时忘却。却也不是一时,因为一天二十四小时中,他十个小时在休息,十四个小时不是在工作就是为了工作,所以又一直与这个世界全部融入了,只有短暂的片刻才会陷入这个落寞空虚的心灵世界,但这短暂的片刻却是永恒一般,总能占据他的所有情绪,带给他单一全部的失落,这种感觉最为强烈,一直能把他从所处的世界中拉出来,带给他的感受胜过与世界融入的全部,是一种摧枯拉朽的力量,但一旦回到这个世界,就会短暂忽视,忘却痛苦,似乎那成了幻影,但他知道那一直存在于他的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地方,只有在他独处宁静空虚落寞的时候才会悄悄地浮上来。这其实是使他庆幸的,他不必时时刻刻忍受这种熬煎,那会使他觉得这样的生活没有存在的必要,这也是他忧虑的,有一天自己是否会因为一时的沉沦,就冲动的否定所有的一切。他不敢往深了去想,不想去挖掘在内心深处埋葬的墓地,不想去看清那块刻着“痛苦 ”二字的墓碑。如果以前知道现在,他决计不再学习不考初中不考高中大学,更不去上大学,宁愿舍弃因这些得到的荣誉,舍弃父母亲戚的厚爱,同龄人多艳羡。他早就知道现在失意,过往的荣光将会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他现在正成了别人口中的笑柄,那句“高材生 ”,就是对他的冷嘲热讽。这话没出一次,就有一把匕首插进他的心脏,可是他只是笑着受着,让别人以为他毫不在意,以为他毫不在意过往的荣誉,早已接受现实活在了当下。当别人知道这话对他造不成丝毫伤害,得不到他们想看到的东西,便会渐渐无趣回到现在,实在的对待他。可这个过程注定是煎熬的,因为他对放下无能为力,他没有选择的权力。他望着没有尽头的天空,心里空落落。这时候他想有人拉自己一把,让自己清醒,又想继续沉浸在这种失落之中,或许是因为他主动改变的疲怠,无论如何,他此刻都处于一种懒怠选择、脑里浑噩的状态。直到昂昂尖利声颤抖的响了起来,那是电钻与墙壁发出的声音,一个激灵,脑海里清明了大半,只是他还有些懒怠作为,直到王龙英喊他的名字,才一溜烟地收拾好,去做活了。

屋里,慧慧挨着许德林坐在沙发上,听到了电钻尖利的昂昂声,生了躁,说:电视还看得下?不嫌烦?许德林只盯着电视看,说:烦你就回屋里去。慧慧说:我偏挨着你。许德林说:那就安静。你吵得我听不得人家说什么了。慧慧一听这话,松开了他手臂,把头仰起对他说:什么意思?许德林说:就这意思。慧慧就冷笑说:这会嫌我了?许德林看他说:“?” 慧慧见他不说话,就觉得他默认了,气就蹭蹭上了脸,脸就红一片,接着冷笑了两声,起身就要走,许德林忙拽她的手,说:你咋了?慧慧说:放开。许德林说:谁给你气受?慧慧说:谁给我气受?许德林说:我?慧慧说:我哪敢含你气闹。许德林说:那你一副委屈的样子。慧慧说:我嫌外面吵,烦,行了吗?许德林说:不像。慧慧就把手甩出来,把头侧过去,双臂环胸冷笑着。许德林一眯眼,忽的笑了,说给你玩呢。拉她过来坐进怀里,说怎么跟我怄气呢。慧慧挣扎着说放开,你也不避人?见了戳你脊梁骨!许德林说:见着了对你不好?慧慧一愣,身子就软了,随即跳了出去,立在地上说不好。许德林说怎么。慧慧说对你不好。许德林说哪里不好?慧慧说脸面不好。许德林笑,说我这样还要脸干嘛?慧慧说不要脸你怎么再当官?许德林笑着摇了摇头,说:当官要脸,谁跟你讲的?远的不说,我这村,就不要脸。慧慧说:那要什么?许德林说:要人情,要钱。村里可没那么多避讳,只要你不欺负村里人就行啦。说着又拉她回来放在怀里。慧慧倚着他懒懒的,眼里的光闪闪的。许德林又说:跟镇上城里交好关系也是必要的,要是以后犯了事得有关系兜着不是?不然被抓了多宽的人情多多的钱也是使不出劲的。慧慧忽的拧过身对着他脸,说:你是在上面有关系咯。许德林盯着她笑。慧慧一头钻进他怀里,蹭着。许德林摩挲着她的肩,眼神飘忽着说:我没记差,我那个外甥女今年要升初了吧?慧慧说:可不是,跟小昊一级的。许德林说:嗐,我这记性。忘了和小昊一个班的。又问:有想去的初中没有?慧慧一听,露了笑意,说:小孩子嘛,谁不喜欢好的。希德说:这样啊…… 那问她去不去一中。镇上一中的副校长和我是同学。慧慧哎呀一声,惊得亲了他一口,不拘欢喜,说:那我回去问问她的意见,真太谢谢你了!许德林把她的头贴在胸口上,说:讲这外话,一家人说谢字,显得疏远。也不怪你,我们来往的确实松散,多紧密才是。说着把手伸到她的腿弯,弓着腰缓缓直了,慧慧娇笑了一声,顺势搂住他的后脖子,许德林便笑,说:多紧密些关系,外面脸才好看。不然说我们富了自个冷眼亲戚,以为我们瞧不起似的,名头多遭白眼,以为翻身不认人了,不讨人缘好不是么!说着腾出手指在她的胳肢窝戳着,逗她笑,她忙说是是是,便被抱进了屋里,丢在了床上,慧慧啊的吃痛一声,娇笑着说你摔疼了我,许德林撕开了衣服,狞笑着扑了她身上去压着,慧慧哎呦着软软的挣扎一番,便搂住了他的腰,粗粗地喘着气。

外边,张云山才定好了个防盗网,手上活松了些,瞅了他们各个,手上活也松,觉得这时候宽,又心里存着事,便紧着说话了。“ 后天镇上有活要做,这里要赶着做完,还松着怕过了时候。” 他说。是王龙英说:“这样的话…… 这两天得加班。”张云山说:“ 我也是这个意思。” 王龙英说:“希贵阿光怎么说?” 希贵说:“要加班就加班啊。” 阿光也是这意思。王龙英说:那给家里电话告诉下。希贵说:好。阿光也点头,就打电话给家里说不回去吃了。张云山说:那待会哪里吃?王龙英说:看看吧。先做活,时候到了,吃的也知道着落了。于是电钻尖利的昂昂声又响了,天上的太阳更刺人眼了,金亮金亮的,像是一颗鸡蛋。慧慧很饿了,前面没吃成,也一时忘了饿,就懒怠煮了,估摸中饭快到了,那会一齐吃。一闲下来,又饿了,肚子空空的,瞅时候也该吃中饭了,便要去煮,听见到外面的动静,又寻思一齐煮?拿不定主意,就去问许德林。许德林说你去问问,别落了礼数。慧慧就去问,那边张云山与王龙英他们计议,希贵插话说吃就你们吃,我去外边吃快餐。张云山问咋了。希贵说没啥。张云山说有气啊。希贵闷声。张云山说就都去外面吃。就回了慧慧。慧慧就拿了去告诉许德林,许德林说就煮我俩的,哦不,还有我爹妈的。你看估量着煮。慧慧说好,又说不出去问候下?许德林说那做啥?慧慧说你问的好,好歹你是这家主,你的话才算数。现在想来刚才该是你去问,我去问道理不通。我不过这家的外人,那有外人问外人在不在别人家里吃的?他们知道是你授意,却不知道你的心思了,哪里知道你想留不留?才去外面吃快餐的。许德林说哪里值得这样费心思揣度,吃就吃,不吃就不吃呗。哪里不是吃?慧慧说咋这随意了?昨天看你的样子很重视他们的啊,现在就冷落着来?与那老同学也不热络?许德林说啥跟啥,昨天不是好久没见,他们也算客,热闹招待下不是应该的?慧慧说:你是拿事招待的,真以为我看不出哇?现在没事了?许德林摆了摆手。慧慧说:我听说昨天有个人是会算命捉鬼的,你不会是对他有想法吧?许德林嗤了声说:你信那东西?慧慧说信不信,也好得个安心不是?许德林就笑,揽她过来抱,亲了脸一下,说:没想到你心思这样细,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慧慧说:你真打他主意?许德林说:知道就好,别外说。慧慧说:前面真以为你是要和老同学热闹呢。许德林说:老同学而已,客套客套就得了,真要干嘛就不值得了。要是他张云山怎样还好,现在这样说几句热乎的话就得啦。慧慧说这样势利啊你。许德林笑,说爱屋及乌嘛。慧慧说:去你的。许德林大笑。慧慧说:你找那陈算子啥事?许德林说:天机不可泄露。慧慧说:去你的,不说别糊弄我。许德林就笑,接着送她起来,拍了她屁股一下就顺势推远了去,说:去做饭吧,我也肚饥了。慧慧说:给你下药,让你做回武大郎。许德林哈哈笑道:“ 那你是要做潘金莲咯!” 慧慧就笑,说那个武松是哪个?许德林说:哪个?也得有那个本事。慧慧就娇笑着去做饭了。许德林脸忽的便了,连朝地板吐了几口唾沫,连说晦气。武大郎潘金莲是有好下场的?就那西门庆也不得好死。要做那几个短命是要减寿的!又狠吐了几口。说潘金莲你自个做去。又觉着自己这样可不就是西门庆?一下心寒了,又想,那天底下的人都是西门庆!心气热回来,宽慰了多许。又觉不像事,一甩头一门心思要抛掉,不去想偏又想的很,便躁了,撸了几把头发,起身去外面逛。去院子里,却静不下心来,他第一次觉得那电钻尖利的昂昂声刺耳得让人发疯,便想喊它停,有没来路让它停,便闷着,这院子也是越逛越躁.,天上的太阳毒辣的很,才走了圈,额头就沁出了汗水,后背也开始瘙痒黏湿了,这样更躁。他便寻了片园林路,是后院。夹在厅门和院子中间,上是葡萄藤遮着太阳,下面几张藤椅,就坐上去等凉快,心里数着事,算计着后事,便忘了躁了,才得了宁静,心下便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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