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高家风的头像

高家风

网站用户

小说
202202/11
分享
《清心玉坠》连载

第四章

“李文革,我告诉你,不要再说你爱我,我不信!你若爱,怎么会听到一个醉鬼的话就回家欺负妻子?你若爱,怎么会因为一个外人的话闹得家里鸡犬不宁?你若爱我,你怎么没去和那个人打一架,保护你的妻子?为什么单单回家找妻子算账?欺软怕硬,亏你还是个男子汉!你再别用‘不会爱’来骗我,不会爱也不能这样折腾妻子,不会爱也不能这样往妻子身上泼脏水。我告诉你吧,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人哪来的自信这样说你!我从没给他,一点也没有!”颜汐语气急败坏了,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也不顾小瑾的哭喊。

“颜汐语,我错了,我知错了,你别哭,别生气,也别喊了,你看把小瑾吓着了。”李文革满脸愧疚,诚恳而又低声下气求着妻子,一边抱着女儿,哄着女儿,带她去书房找玩具。

颜汐语听到女儿的哭声,早就疼得心颤,看到女儿流泪的小脸,她的泪流得更凶。她想到小时候的自己,她想停下来,天大的委屈也不爆发出来,可是,李文革太欺负人了。

晚上自己带着女儿做饭吃饭洗碗收拾家,一切都整顿妥当,等着出去应酬的丈夫回家,怕他喝多了,泡一杯红茶,又怕他喝了茶睡不好,把茶倒了,做了醒酒汤,就开始给小瑾讲故事,一边讲一边听着门口动静,不时看看时间,拿起手机想问问,又怕他生气,不给他面子。

终于听到开门声,她看了挂钟一眼,九点,“小瑾,自己看,妈妈去看看爸爸,爸爸喝酒了。”她急着去给他端醒酒汤。

“回来了。没喝多吧?”她说着就给他递拖鞋,一手扶着他。

“……”他的手甩脱她的手。

看来真喝多了。她两手去扶他,往沙发上送。

可是,丈夫的手又是一甩,差点把她甩倒,“没多!”语气里满是厌弃。

“你咋了?”

“没咋。”

“没咋怎么能这样?”

“没咋怎么不能这样?”

“简直不可理喻!”她还是认为丈夫喝多了,耍酒疯。身边好多男人耍酒疯,丈夫从来没耍,今天偶尔耍一次,就像学生偶尔调皮,没什么,况且由于卿子迁的原因,丈夫还憋着一肚子气呢。唉,怪自己。

“我不可理喻,找可以理喻的人去!”

“你说什么?把话说清楚!”颜汐语这才觉得不对劲。

“说得清楚吗?”

“你说,有什么说不清楚?”

“你和他,那个姓卿的之间,能说清楚吗?”

“你——你还个大男人?你说不提这件事了。”她委屈得泪水瞬间滚下。

“我不提,就不存在了吗?”

“存在什么,你说?你说,我们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哟,还‘我们’呢,‘我们’是谁?”

“爸爸——”不知什么时候,小瑾出了书房,害怕地看着父母。

“哦,小瑾,没事,爸爸喝酒了,爸爸不对,下次再不多喝了。不过,爸爸还能给你讲大灰狼。”说着,就抱起女儿,往书房走。

“你给我站住!你说清楚,我和他怎么啦?”小汐抱着脸呜呜哭了,“欺负完人就走?没门!”不知哪来的劲,一把抓住了丈夫。

“你看小瑾都害怕了。”丈夫好像酒醒了,为难地看着妻子。

颜汐语还要发作,马上用手背擦掉眼泪,挤出一丝笑容,低声说,“小瑾,别怕,妈妈和爸爸说一件事,不吵架。你先去书房,看我刚才给你讲的小人书好吗?”看女儿不走,“小瑾不认识书上的字,不会看,那就算了。”

“我认识字,我自己会看。”小瑾说着就进书房,到底是个孩子。

“李文革,你说,今天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声音压得极低,如底下的岩浆在找可以冲撞开的缝隙,有股可怕的力量。

李文革一下子软了,耷拉着脑袋。

“说!你一喝酒就抓住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不放,我们这辈子还有完没完?”

“我们和三中八中几个校长在那里喝酒,快要结束了,卿子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喝得醉醺醺,到我跟前说敬书记一杯,我本不想喝,但想起从前不是有点疙瘩吗?别让他觉得我小人见识,再说了,外人看见一个下级敬酒,你不喝不是太不给面子吗?就喝了,谁想他见我喝了,哈哈哈笑了,指着我说,你老婆太漂亮了,你不好好守着,早晚跟别人跑了。”李文革说着抱头蹲下。

小汐的心被重重击了一锤,愤怒喷涌而出,声音突然大了,“他凭什么这么说?我啥时候给了他这样说的理由,甚至一点暗示都没给过他。文革,你相信我。”

看着丈夫依然抱头蹲着,她说,“你没扇他?”她心想,该扇,如果当时自己在场,会毫不犹豫出手。如果他们两人打起来,都伤了住院,自己去伺候丈夫,碰到那个人,都不会看他一眼。

“我能扇吗?打起来,传出去,人都丢到中南海了。”

她想也是,一种自责啮食着心灵,她想说“怪我,你别生气”,可是话一出口,却变成了反问句:“怪我吗?”她自己都瞪大了眼睛。

“不怪你,还能怪谁?我堂堂的书记被一个小部下指着鼻子嘲笑,我他妈的丢人丢大发了。”他愤怒地看着垂眉顺目的妻子,一种怒火窜出,烧焦了他的心脏,烧糊了他的理智。“不是你他妈的跟他在一起拉拉扯扯,不是你跟他藕断丝连,不是你在他跟前嘲笑我,不是你在他跟前贬低我,他敢这么放肆吗?”

理智上,她想再次道歉,承认错误,消消李文革的火气,嘴再一次不听使唤,“李文革,你小人见识!你,你,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要是那样的人,让我不得好死,出门撞车。我要不是那样的人,我现在就撞墙。”说着直冲着墙撞去。

我害怕了,原来小汐是个烈性子。

眼看颜汐语冲到墙上,一个身影飞闪,颜汐语撞在一堵肉墙上,是李文革的胸脯,连李文革也不知自己是怎样反应过来的。

颜汐语头发懵,她立刻挣扎,“我他妈的撞死自己,还你一个清白!”边说边乱撞,把每个地方都当作墙。

“颜汐语,我相信你了,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我向你承认错误还不行吗?”李文革紧紧抱着妻子,哭腔哭调。

妻子闭着眼睛,紧咬嘴唇,嘴唇乌青。

“颜汐语,我爱你,就是不会爱,真的,我爱你,只爱你一人,就是不会爱。”他把头往她胸前靠,使劲靠住。

她的记忆中,这是他第三次这样说了。

第一次就是上次他撞见卿子迁拉自己的手,三四天不和自己说话,出差也不打电话,直到出差第三天,晚上,他才给家里打电话,那是周末,她守在电话机前两整天,才等到丈夫的电话,瞬间接起,她先出声,“喂……”等了几秒钟,她知道是他,她仿佛闻到了他身上味道。“颜汐语,我错了,我坚持不住了,我想回家。”居然在电话里哭了。“别哭,我在家,一直在家呢。”

“你别说话,听我说完后再说。我知道我错了,我知道你和他什么也没有,我不相信他,还能不相信你吗?其实,在我出差前,我已经想明白了,我就是要死撑着,不知道是想和你赌气,还是和自己赌气,就是不想服软,出差刚上火车,我往站台看了很久,没有你的影子,我当时就想跳下火车,回家找你,我后悔没有回家。在火车上,我就想和你打电话,可是没有电话,看到旁边有个老板模样的人拿着手机,想借来打一个,那老板居然同意了,但我拿起来,拨通了,才想起你不在家。到了省城,住进教师进修学院,那里有公用电话,我现在就是在公用电话上给你打的,我几次想打给你,却有个声音提醒我,再犟一犟,让你认识放到事情的严重后果,可是每天看到同伴给家里打电话,我手痒痒,心更痒痒,今天,我再也憋不住了,我不想学了,我想回家,我想见到你,见到小瑾,我想吃你做的饭。你可别生气,我错了。”她已经热泪滚流,“傻瓜,夫妻之间没有对错,非要说错……我,我,我一直等着你的电话,你不打来,我没法给你打,我只好每天守在电话机前,你都让我望眼欲穿了,傻瓜!”

“颜汐语,我一直在想,我爱你,而且只爱你,可是,我不会爱,我因为爱,经常伤了你。”一听到这几句,颜汐语再也控制不住,哭出了声,“傻瓜,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再坚持一个星期,你的校长培训就结束了,不然,人家不要笑话死我,非说我把你拉回来的不可。还有个事,我想明天就去申请把团退了。”放下电话,她内心甜蜜着,他爱自己,这就够了,那真是个傻瓜,有时候就是不会爱,不懂得女人,谈恋爱时,第一次碰上自己来例假,那傻瓜竟然不懂,还大学毕业生呢。不过也好,自己从没有担心他会招惹别的女人,不像……

第二次,是怪自己多嘴,又吵了一架。过了一个多月,她被通知去参加区里团代会,李文革一听就火了,责问她为什么说话不算话,是不是有什么留恋,是不是被人蛊惑几句就忘记自己说下的话。她想坏了,那次是自己主动说要退团的,事实上,自己没有食言,卿子迁怎么说,她也没有妥协,还是张书记出面,她不好驳她的面子,同意再干一年。这事文革没问,她也没说,干脆是没当回事,忘了。他小心眼地和她大吵一架,等到她说明原因,他又说,“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爱你,永远爱你一个人,只是我不会爱。”听了他的表白,她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激动,甚至觉得他找到了对付自己的武器,所以这次再听到,颜汐语忍不住大喊大闹,正言厉色指责丈夫。

快十点了,小瑾早该睡了。颜汐语不想让女儿带着不快进入梦乡,擦掉眼泪,轻轻推开书房的门,“大灰狼和老山羊一起滚下山崖,它怎么也没有想到老山羊会拼命撞伤它,救下了小山羊。”是丈夫的声音,含着浓重的鼻音,她看到了丈夫的侧脸,灯光下,闪着光,是泪水?可能是听到声音,他一把擦掉泪水,别过脸,怕被妻子看见。

“爸爸说,自己是大灰狼,流下鳄鱼的眼泪,骗小山羊和老山羊的。”女儿一脸兴奋,她早已忘了父母的争吵。

谢谢。她在心底说给丈夫。看到他的泪水,自己的泪水又忍不住流下,不过,她赶忙擦掉。

等到第二天一上班,颜汐语看看走廊里没有别人,就推开了团委的门,从镜子里看见卿子迁在备课。啥时安了这么个大镜子?不过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这个办公室自己进去的次数不超过一巴掌。

“你好,颜汐语。”卿子迁依然很绅士,但看得出眼神有点躲闪。

颜汐语把门关住锁上。“卿子迁,昨天喝多了,是吧?”不顾他想张嘴解释,接着说道,“别拿喝醉了酒说事!我问你,谁给你的自信说我会跟你跑的?别太自以为是了!我告诉你,李文革,我丈夫,别说他是你的上级,别说他比你大七岁,单凭他是我的结发丈夫,我就不允许你那样说他!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你是谁啊?”眼里射出两把刀子射向坐在办公桌前、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卿子迁,但她什么也没看见,我却发现卿子迁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阴冷让我不寒而栗,却转瞬即逝。小汐没等他开口解释,拉开门就走了。

大步走出,她似乎出了一口闷气,似乎又挤进去一些不和谐的东西,她不想回办公室,也不想去图书室,去哪呢?去张梅那坐会儿,向一楼走去,才走了十几步,想到自己的熊猫眼,她停下,转身,一步一步走向图书室。

进了图书室,她掏出手机——一个月前丈夫才给她买的,大家多数有手机了——发现快没电了,她下楼去办公室把包包提上来,拿出充电线,充电,在镜子里看一眼自己的脸,又红又肿,眼里布满血丝,难看死了,该处理一下。她拿着脸盆去厕所,接了满满一盆冷水,端回图书室,脚后跟把门碰死,脸盆放在架子上,她把脸浸在水里,凉凉的,舒服一些。上次卿子迁帮助自己消肿褪红的情景历历在目,她抬起头,狠劲甩头,甩掉了脸上的水,更想甩掉脑子里的画面,然后再浸泡在水里,水已经不那么凉了,“那冰镇牛奶和水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又想?想想怎么了?你怕他?不就是个同事吗?不知好歹的同事。”她抬起头,擦掉水,照照镜子,眼睛好像更红了。

“嘀”一声,一看,是短信,文革的吗?点开,是卿子迁。

“看到你生气,看到你红肿的双眼,我知道错了,我的心在滴血,可是覆水难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也无法弥补了。我深深地向李书记和你表示歉意。不是为了剖白自己,减轻自己的错误,而是为了让你尽早消气,我还是说几句,如果看了更生气,你就把这短信给撕个稀巴烂。我昨天和同学喝酒,是拼酒,没命的那种喝法,见到李书记时,我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我觉得书记对我不错,更感谢你对我工作的支持,就想提醒他爱惜你,呵护你,因为我一直认为,女人生来就是为了被男人呵护的,所以我想让他珍惜你,不再让你经常带着红肿的眼睛上班,又想说得不那么严肃,就开了个玩笑,谁知道就那样了。早知道那样,尤其早上看到你红肿的眼睛,愤怒的样子,我就想我昨晚还不如在同学那桌上喝死……”后面的话,她再也没看,说心里五味杂陈,哪是五味?五味杂陈太轻浮了。但是,她还是狠心将短信删了,随后关机,想了想,一把扯下充电线。

备课,脑子里有个跑马场,万马奔腾,数万只蹄子敲着跑马场,密不透风,脑袋被敲得胀大成以往的三倍,哪能备下去呢。整理图书,干体力活可以分散注意力。

接近下班了,她才从图书室回到办公室,开机,看看有没有文革的电话或短信。有,三个未接来电,一条短信,“颜汐语,我去教育局开会,中午不回家了,你去张梅家蹭饭吧。”紧随着,又一条短信挤进来,是卿子迁的,她想点击删除,可是,手指违背了大脑,点开了,“汐语,”怎么这样称呼呢?“办公桌右下边柜子里有冰镇牛奶和两瓶冰镇纯净水,你按照上次说的办法自己涂涂眼睛,消消肿。别生气,气我不值得。注意,涂完后和洗净后都不能用手揉,也不要毛巾擦,最好用干净纸巾轻轻沾一沾。还有,厕所里的自来水没有净化处理,不能用。恢复你的笑容吧,开心笑着的女人最美。”咯噔,心底冒出个令人恐惧的大洞。

找到他说的那些东西,她有片刻的眩晕,心底的洞更大了。“不回家了,反正文革也不在家,自己的胃还胀胀的。”说着,她将门锁上,开始回想着上次他的操作,给自己消肿褪红。

一个小时过去了,感觉眼睛不再肿胀,也不痛不热,很舒服。心底的洞不可怕,它让她憋闷的内心畅快了。

“嘀!”她正想照照镜子,忙点开,“汐语,开门,门口有盒饭。”

还是他!他在门口吗?她想开又不敢开门。

“嘀!”秒开,“我回家了。记住把短信撕碎,丢在下水道,不要留下痕迹。”

开门,真没人,一盒饭一盒汤一盒菜都放在塑料袋里,绾在一起,系在拉手上,摸摸,热的。在哪里买的呢?什么时候挂在这里的?怎么没听到一点动静?她下意识看看团委,门关着,她没顾得上将饭菜取进来,赶忙跑到南面窗户上往校园里看,没人,再远望校门外的马路,没见人影。

再看一遍短信,删掉,手指竟有些抖,心里有做小偷没被发现的侥幸。

虽然自己觉得肚子空空的,有食欲,一会儿就将饭菜和汤都消灭了,可是没吃出味道,或者说,味道太丰富了,细细咂摸,才又咂摸出些许负罪感。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