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第二天。
天边涌起一片黑云，早看东南，看来这天又不是好天。
吃大早饭时，太阳才像哭红的眼睛从云层里爬出来，却很快又躲进去，天渐渐地暗淡了起来。
远处，有一两只乌鸦在盘旋，不时发出令人悲伤的“呱……呱……”声。
乌云不情愿地滚动着，好像似在摆脱那些日本鬼子放火烧出的浓烟，不与它们为伍……
在悲愤的哭声中，鲍德贵领着戴着孝的根儿，撒着火纸，后边是人们抬着一口棺材，一步一步，向田野里走去。
那一团团的乌云，像是来告别似地，低低地从天空滑过。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枪声，抬棺的人都一愣。鲍德贵摆摆手，送葬的队伍停了下来。
鲍德贵看了看抬棺的人，又望了望前方，心想这两天枪响已经是常事了，难道鬼子连送葬的人也不放过？妈的，狗日真来了，能干就跟他们干一下，就示意人们继续往前走。
可就在这时，人们见一人飞快地跑过来，到送葬队伍停下，喘了口气说：“前边鬼子来了好多个啊，快躲躲吧，危险啊。”
“来了正好，老子正想找他们报仇呢。”鲍德贵站下来，气愤地说。
“你们手无寸铁，怎么报啊？快躲一下吧。”那人说后，又要往前跑。
看来这人是个性情中人，鲍德贵想。他望望远处，真好像有一队人向这方向追来，低头思索了一下。
“兄弟，你不要再跑了，跑被他们望见还会追的啊。”鲍德贵望着那人说。
那人一听，站了下来，迟疑地望着鲍德贵。
鲍德贵手一挥，抬棺队伍也站了下来。
鲍德贵来到一位带孝的青年身边说：“你过来。”
那青年出队后，鲍德贵对那人说：“你来抬。”
“我抬？”那人愣一下说。
“拐过这里又是开阔地，你再跑也跑不过鬼子的枪子。混在我们这队伍里，说不定能躲过去。”鲍德贵点点头说。
“如果连累了你们怎么办？”那人明白了，可还是边接过扁担边说。
“嗨，咱们都是中国人，怎么分你我？”鲍德贵说。
“快，把枪拿来。”见那人站好后鲍德贵又说。
“枪？你要枪干什么？”那人听了一愣问。
“鬼子来要搜查怎么办？快呀，给我将藏起来，别让远处鬼子望见，听说他们有千里眼呢。”鲍德贵边望着远方鬼子，边小声地说。
那人听了，觉得有理，就从腰中抽出一把盒子炮递给鲍德贵。
鲍德贵接过枪，悄悄地往灰盆里一塞。连盆一起给那让出扁担的青年端着。队伍又向前走动。
不多一会，一队鬼子在汉奸的带领下向这边追了过来。
“大家不要惊慌，沉住气，大不了与他们拼了。”鲍德贵说完又对几个晚辈说：“你们大点声哭。”
队伍在哭声中慢慢前进，挡住了鬼子的路。
“站住！不要再住前走了，干什么的！”一个汉奸跑过来吆喝道。
“你眼瞎了？送葬也不懂！”鲍德贵气呼呼地回了声，队伍还在往前走。
“站住，再不站住就开枪了。”那个汉奸喝道。
鲍德贵打个手势，送葬的队伍落下了棺。
“你们是干什么的？”那个汉奸来到跟前又问。
“你没有长眼啊？没有眼还有耳朵，我不是早就告诉你是送葬的，还问干什么！”鲍德贵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死的是什么人？你们看到一个人拿枪跑过去没有？”那汉奸又问。
“死人也要查户口？死人那边的事谁知道？要问你自己去问她吧。”鲍德贵又回了一句。
“看来你这老东西还要找打！老子也敢顶？”那汉奸火了，抡起枪托就要打鲍德贵。
“住手！”不知什么时候宋清欲来到跟前拦住说。
“你是？”狗眼看人低的汉奸一见宋清欲穿着不俗，就停下来问。
“我叫宋清欲，是大太君手下翻译官宋天虎的父亲。”
“啊，原来是宋翻译官家老太爷。”那汉奸点头哈腰起来说。
“这是我家的一位亲戚，昨天被太君误伤，今天送葬的。你看能不能让他们尽快地将棺木送下地，不然的话，误了时辰可不好啊……”边说，边将两块大洋，悄悄地塞进那汉奸手里。
“好说，好说。我对太君回报一下，其实我们只是追赶逃走的一个土八路，顺便查一下子的。这样吧，让我们做做样子，搜一搜。”接着一挥手，上来好几个汉奸，每人身上象征性地摸了摸，都摇头说没有什么。
那汉奸转身来到日本兵面前，点头哈腰一会，对宋清欲说可以走了。
一声号子，送葬队伍抬起棺材。刚走有两步。一个日本兵突然手一挥：“快快的、停下的干活。”
众人一愣，都望着鲍德贵。鲍德贵也不知其意，看宋清欲直打眼式和点头，就示意大家放下棺材，望着那个日本鬼子。
“这是什么的东西？查一查的干活。”那日本鬼子用枪指着那青年人端的灰盆问。
像一颗炸弹丢进了人群，不但大家愣住了，连宋清欲也不知道怎么办？那小青年的腿开始发抖。
鲍德贵也是一愣，一看那青年的样子，不由冷汗出来，他赶紧走上前去，接过灰盆端送到那汉奸跟前，说：“老总，你看看，这里都是烧纸灰啊，有什么查头的？”边说边故意咳了一下，纸灰飞了起来，几乎迷住那汉奸的眼睛。那汉奸头急忙转向一边，赶紧用手挥了挥，没让灰迷住眼，又跑到那日本鬼子面前，点头哈腰地说：“太君，那是烧纸灰盆，烧钱给死人用的啊。”
“什么的干活？烧钱的干活？给死人的用？他们的，有这么多的钱烧？为什么不捐给大日本皇军的用？”那鬼子不解地问。
“不是真钱，是火纸，骗死人的啊。”那汉奸说。
“假钱？你们的，支那人的，良心大大的坏了坏了的，死人都骗的干活。”那鬼子边说边示意放行。
鲍德贵心里骂道：“放你妈的狗屁，谁骗死人了？这是咱礼仪之邦尽孝道的方法，以前用的是金银与铜钱，能烧吗？要不是古人发明烧火纸当钱给去世的人用，能有现在的人用的真纸钱吗？你们小日本，那儿死人不烧纸啊？难怪都养出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来！”
惊出一身冷汗的众人松了一口气，重新抬起棺材往田里走去。
根儿边哭边用当地方言骂这班狗日的日本鬼子，那汉奸听了欲言又止，知道鬼子听不懂，望望宋清欲，见宋清欲没有理他，就只好带着那队日本兵往前追去。
来到坟地，大家一起动手，很块一座新坟添起，安葬好萧秀英。此时鬼子队伍已经不知道追到哪儿了。众人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的相帮。”被救的那人来到鲍德贵面前说。
“你是打鬼子的人，咱不帮还是中国人吗？”鲍德贵说。
“看来你们也要注意了，万一让鬼子知道是你们帮了我，你们是会危险的啊。”那人说。
“谢谢你的提醒，我们会注意的，你要保重。”鲍德贵说。
那人又向宋清欲道了谢才离开。
目送那人离去，鲍德贵心想，等我伤好后，一定要向他一样，打鬼子，为秀英报仇。
谁说男儿流血不流泪？只因未到至情处！
要离开秀英新坟，鲍德贵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嗵”一下跪倒在坟前，放声大哭说：“秀英，我对不起你啊，我没有保护好你，反而是你为我挡了子弹啊，你放心，我鲍德贵有生之年不但要为你报仇，我也要把根儿带大。”说完泪如雨下。
鲍德贵把自己对秀英的思念，把对秀英的承诺，把对鬼子的仇恨，把男子汉的柔情一下子化作泪水和哭声宣泄出来。
鲍德贵这一哭，刚刚止住哭的根儿，又跟上哭起来，在场的人无不陪之流泪。
乡亲们左拉右劝，才将父子俩劝住。
此时，天阴阴地下起了小雨，人们拖架着鲍德贵与根儿，一步一滑往小镇而来。
突然，一阵枪声从小镇方向传来。
大家一阵慌乱后，站了下来，都围着鲍德贵与宋清欲说：“看来鬼子还在镇上，怎么办？”
“大家不要慌，现在不能再往镇里去了，最好都先躲一下，等镇上出来人问问再说。”宋清欲说。
“宋老爷说的对，咱们先不要急着回家，”鲍德贵对根儿说：“根儿，你人小，悄悄从庄稼地回镇望望，看是怎么回事后赶快回来，千万不要让鬼子看见你。”
“好。”根儿像一条小鱼似地，钻进路边庄稼地，向小镇方向跑去。
不多一会，枪声没有了，镇上却冒起好几股浓烟。
大家心里急得直冒火，可又不敢蓦然回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小根儿还没有回来，鲍德贵决定自己去看看。刚走几步，他的腰部与腿上的伤又痛了起来，加上失血多，心里再急，眼前一黑，人倒在地上。众人急忙将他扶坐起来，又是锤打，又是唤，半天才睁开眼睛，望了望大家，又挣扎着要起来，说：“根儿呢？回来了吗？”
“你躺下休息一会。不要急，根儿人小，又机灵，现在那儿没有什么枪声，我想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带领大家在这儿，让我回去看看吧。”这时宋清欲走了过来说。
“今天让你也受连累了。”鲍德贵说。
“乡里乡亲的，说这话干什么？我又没少一根头发。”宋清欲边说边弯腰往小镇方向急速离去。
“你一定要小心啊。”鲍德贵在后边叮嘱说。
宋清欲回身点点头，一转眼下去几十米。
望着宋清欲离去，鲍德贵心里却在想：根儿呢？怎么现在还没有回来，难道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叭、叭。”这时，镇上又传来了枪声。人们不由又慌乱起来。
根儿呢？难道根儿出事了？根儿千万不要出事啊！众人都在默默地祈祷。鲍德贵的身上更是冷汗直流，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小镇的方向，心里想，根儿，千万不能出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