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这天早上鲍德贵起来,正巧见胡庆功也起来在扫家院,就上前打招呼。
“舅舅你起来了?”
“嗯,人岁数大了觉就少,躺在那儿不起来腰就痛。”
“舅舅,我想了一夜,觉得自己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俗话说坐吃山空,你能不能帮我进点材料,让我把手艺做起来?”鲍德贵试着说。
“你的伤真的好了?不要逞强,表舅家够你爷俩吃一阵子的啊。”
其实鲍德贵的伤是好一点了,但不一定能出去遛乡,可他心里早坐不住了,他想早点做几把伞,挑出去转转,找找仇家小日本鬼子,好伺机为媳妇报仇。
“你的心思我懂,但不能逞强啊。好吧,我去为你弄。”胡庆功应了下来。吃过饭就挑着担子走了。
当天下午,鲍德贵所要的材料都被胡庆功买来。鲍德贵大喜,就开始整理起来。
这天晚上,鲍德贵照顾儿子刚睡下。
“咚、咚!”有人敲门。
“谁啊?”鲍德贵问。
“是我。”
鲍德贵一听是胡庆功声音,赶紧起来放门。
“舅舅还没有睡呀?”
“嗯,刚想睡,来了熟人,说是找你的呢。”
“找我?黑更半夜的,是谁啊,修伞吗?”
“是我一位老友的儿子叫我表叔,不是修伞的,说有其它事呢。”胡庆功说。
“哦,是亲戚?那我得快点起来了。”鲍德贵赶紧穿好衣服一起来到东厢房。进门一看,愣住了,半天才说:“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还没有正式谢谢你那天救我,能不到处找你?”那人笑嘻嘻地说。
“你救了我们一庄人和根儿,我还没有谢谢你呢。”鲍德贵说。
“是你们一庄人先救我的,我那是回报你们的,知恩图报,是做人的本份啊。而且因为那天的事,你都无家可归了。”那人诚恳地说。
“唉,你这兄弟怎么能说这话呢,那天就是不遇到你,日本鬼子还是要到我们那儿的,也还会杀人放火的。不过,这班小日本,总有一天我要找他们算账。”鲍德贵气狠狠地说。
“哈哈,有志气,同福哥说的不错啊。”里边有人接话说。
鲍德贵才注意屋里暗处还坐着两个陌生人。
“我来介绍一下,”面前的那人笑嘻嘻地指着说话那人说:“这位叫张成,那位叫赵平山,我们都叫他老赵。我呢?我们虽然是老熟人,你还不知道我叫许同福吧,是你表舅远房表侄儿。”
哦,原来真是亲戚,好像曾经听秀英说过此人,是一位耿直的汉子,好打抱不平,听讲有一次,秀英赶集,被街上的一个流氓欺负,正巧让他遇见,那流氓被他一顿暴打,之后再也不敢了。鲍德贵想到这就说:“原来是许兄弟,听秀英提起过你,说你还帮助过她,早就想去道谢,几次去找,无缘相见,现在才认识,给你敬礼了。”说着向许同福弯腰敬了个礼。
“鲍兄弟太客气了,秀英与表叔一起赶集时我认识的,那天她遇到麻烦,帮她是应当的。倒是你,也不认识我就出手相助,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咱们不要再客套了,你与这两兄弟再认识认识吧。”许同福说。
鲍德贵一听,转身与那两人客气几句,然后坐了下来。
见面前没有茶水,又起来到锅底掏出一只砂茶壶,试试水还是温的,就为每人倒了一碗,然后没话捞话说:“同福兄弟,最近你在哪里发财啊?”
“我们发的财大的很,不知道鲍哥有没有兴趣。”许同福笑着回答。
鲍德贵听了一愣,望望许同福,不象是个发了大财的人,就心想,他是瞎说的,一个敢打鬼子的人能做生意?想发财?见他还是笑咪咪地望着自己,就摇摇头说:“不瞒兄弟,我不想发大财,能够咱爷俩糊口就可以了。”
“是吗?”许同福望望另两人,然后说:“有财也不想发,想做什么呢?”
“做什么?不瞒你们说,”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一字一顿说:“等我腰伤一好,就想办法去把那班日本鬼子砍了,替秀英报仇!”
许同福转头看看一起来的两人,六只眼睛一对,笑了笑,然后对鲍德贵说:“我所说的大生意,就是要打日本鬼子,不知道鲍哥感不感兴趣?”
“是打日本鬼子的生意啊?好啊!那我愿意、我愿意,你们一定要带我一起干!”鲍德贵一听,两眼放光,急忙拉住许同福的手说。
“我从你们镇里人那儿打听到,你到我表叔这儿住后,那天在集市上找到表叔,得知你真的在这儿。我本不想现在来找你,可听他说,看样你现在就想出去打探消息,要为秀英姐报仇,我们才来找你,告诉你,报仇靠单枪匹马是不行的,更不能蛮干。”许同福很严肃地说。
“不单枪匹马,没有人怎么办?”鲍德贵疑惑地问。
“怎么办?办法是有的,就看你是否真的想打日本鬼子?”许同福说。
“怎么不是真的?我做梦都在想替秀英报仇。”鲍德贵气呼呼地说。
“好吧,老张,你出去望一下。”许同福转头对黑影中一人说。
“好的。”那个叫张成的应了声,走了出去。
这时,许同福招招手,三人凑到一起,他压低了声音,把他们的情况,作了大概的介绍。谁知道,把鲍德贵听得瞪大了眼睛,这些事情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呢。就在他听得入神时,许同福忽然话题一转:“不过这事,有很大的危险,说不定我们的脑袋什么时候就搬家了,所以你一定要三思,我们不会强迫你和我们一起干的。”
“许兄弟,你看不起我,怎么还来找我?”鲍德贵正听得有味道,见他不但不往下说,还说起败兴的话,就有点儿生气了。
“鲍哥,你误会了,不是看不起你,因为你的情况特殊,你不但有伤在身,还有根儿要带,我们可不能光顾杀鬼子,其他方面就不考虑啊。”许同福解释说。
根儿?一句话说到鲍德贵心上了。是呀,自己要有三长两短,根儿怎么办?秀英临死时叮嘱要把他带大的啊。可不参加,自己一个人怎么能替秀英报仇?秀英的死,又在他面前现显出来,如果不是她为自己挡了那枪,倒下的是自己啊!他犹豫起来……
屋里气氛有点儿沉闷起来。许同福目光投向屋外,那老赵的眼睛还紧盯鲍德贵,好像怕他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半天,鲍德贵忽然站起来说:“你们带上我吧,根儿交给他舅爷爷!我不替秀英报这仇还是个男人?”话刚说完,腰里一阵剧痛,只得又马上坐下。
许同福急忙收回眼光,赶紧过来扶了他一把说:“鲍哥,不愧是血性男儿。这样吧,你先养伤,等你腰伤好了,我们就来联系你。现在时间不早,我们先撤了,让你休息。”
同来的老赵好像松了口气,也过来帮助扶了鲍德贵一把。
“那行,我现在一定想法早点把腰伤治好,等你们消息。许兄弟,你们也要保重!如果哪天杀鬼子,一定要来带我啊。”鲍德贵忍着痛,挣脱两人的手,兴奋地站起来说道。
“一言为定。”六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老张、老张。”许同福走到门前,对外低声唤道。
“许兄弟,怎么样?”一个人影走了进来问。
“与鲍哥说好了,外边情况怎么样?”
“一切正常。”
“好吧,那我们撤退,等鲍哥伤完全好了后,有活动再来通知他。”许同福又转身对鲍德贵说:“鲍哥,我们走了。”
“好吧,我送送你们。”……
鲍德贵将三人送到大门口,转身回来,刚要关门。
“鲍哥,等一下。”随着声音徐同福又走了进来。
“徐兄弟,还有事吗?”鲍德贵愣了一下说。
“刚想起一件事情。”许同福说。
“什么事呀?是不是现在就带我走?”鲍德贵急着说。
“看你性子急的呢,不是带你走,是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徐同福笑了笑说。
“咱够吃够喝的,还要跟你一起打鬼子,给你礼物差不多,怎么还能要你送东西给我?你自己留着吧。”鲍德贵连忙推让说。
“哈,这个礼物,你一看就会要的。”许同福边说边撩起衣角,从腰里掏出一把盒子炮,在鲍德贵眼前一晃说:“鲍哥,你看这个礼物怎么样,要不要?”
“枪?要!”鲍德贵一见大喜,伸手接了过去。
“这把枪是我们一位兄弟从日本鬼子那儿抢过来的,你不但要好好保管他,更要用它多杀鬼子啊。”徐同福说。
“许兄弟,你放心吧,我会的。”鲍德贵如获宝贝,拿着就比划两下。
徐同福连忙说:“鲍哥,别急,先学会打枪再说。”边说边又从身上摸出一大把子弹递了过去说:“你把这抢藏好了,避开别人可以去后山先练练打枪。”
“对呀,我还不会打呢,教教我吧。”鲍德贵迫不急待地说。
徐同福就从什么是三点一线,怎么样装弹、开、关保险和扣扳机教起。
鲍德贵学得很快,经几下指点,就能装弹、瞄准、扣板机了。
许同福点点头,又取出一块棉布把枪管包紧了说:“这样打枪,声音会小很多了。多练习练习。”说完,意味深长地握紧了鲍德贵的手,拍了拍,才转身出了门,鲍德贵想再送送,许同福回身摆摆手,迅速离开。
鲍德贵目送三人身影消失在夜幕中。
鲍德贵回到屋里,见根儿还在睡梦中,拿过枪,练习半天,觉得熟悉了,困意也上来了,就和衣往根儿身边一躺。可想睡却睡不着,迷糊间,突然听到村外响起枪声,难道鬼子来了?他急忙跳起来,提着枪冲进黑夜……
“爹,你做什么的呀?”
“我……”鲍德贵一惊醒来,见根儿坐在一头,边揉眼边问,就侧耳听了听说:“根儿,听到枪声没有?”
“没有呀,我刚刚起去尿尿,只听到你在说梦话,没有听到枪声啊。”根儿说。
“哦,那可能真是爹做梦的吧,你睡吧。”根儿又睡了,不多一会传来轻轻的呼噜声,鲍德贵又睡不着了,索性悄悄下了床,提着枪,到院内练习起来。
露水慢慢打湿了他的衣服,天上的月亮钻进云彩里,只有几颗星星在亮着,再加上偶儿传来的一两声哇鸣,鲍德贵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自言自语道:“狗日的日本鬼子,等着吧,老子有找你们算帐那一天!非叫你们天天夜里做恶梦不可!”
天快亮了。
鲍德贵回到屋里,心里还有点疑惑,那枪声难道真是我做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