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伙儿村民气势汹汹地朝旅店奔来。
“砸了这家黑店,自从他们来了以后,我们就没安生过。”一进门,那些人就开始疯狂打砸。
老板手持杀猪刀,把老板娘护在身后,任由那些人打砸。老板娘拿着一根锄头,眼中却看不到一丝恐惧。看着明晃晃的刀子,村民虽然人多势众,但一时也不敢上前。
打砸了一番后,为首的一个站出来。这人和老板年纪差不多,脸上长着横肉,眼睛是倒三角,声音不大却异常尖锐刺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打算,你不要想了,我不会再容忍你留在这里。”
“这地、这房是我合法买的,你们没有权利赶我走。”老板平静地说。
“有没有权利老子说了算,就像当初……”就在他要大放厥词的时候,一阵刺耳的警报声传来。很快,几名警察冲了进来,把双方彻底隔开。
警察看了看现场的情况,冷冷地对为首的那个人说:“李二头,差不多就可以了,不要让我难办。”
李二头见警察发话,也不好说什么。看他有所松动,警察把他拉到一边耳语了一番,他才愤愤地招呼村民离开了。在人群混乱的时候,一个灵巧的身影偷偷摸了进来。
薛先云一直在警戒村民,等村民和警察都走了,才转身回到房内,可一进屋就惊得下巴要掉了下来。余妙锦居然来了。
“岐姐姐,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余妙锦说着便将一个长包递给了岐姬。
“刚才没吓到吧?路上顺利吗?”岐姬嘘寒问暖,又故意挑逗薛先云道“人家走了那么远的路,某人也不关心一下?”
薛先云向前挪了一步,却又不知道要干什么。
“这么一个小姑娘,怎么可以在这里乱跑呢?让你们快点走,怎么还把同伴叫来了。”老板把刀收了起来,眉头紧锁。
“不用担心我们,既然警察出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我们再待一两天就好。”岐姬一脸轻松。
“哼!警察?警察有什么用?有用还等今天?”老板娘一脸蔑视地说道“他们愿意待就待着吧,反正就一两天,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岐姬借口要帮老板整理房间,把陆柒留在了楼下,让薛先云陪余妙锦去楼上放行李。
“你怎么来了?”一进房间薛先云就焦急地问道。
“岐姐姐让我帮她带一件重要的东西。”薛先云以为余妙锦还在埋怨自己,没想到余妙锦很是平静,好像之前的隔阂从没发生过。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邮寄就好了,你不用上学吗?”薛先云觉得余妙锦已经被岐姬彻底控制,这次来必定也是岐姬的陷阱。
“月考刚结束,正好休息两天,你呢?什么时候回去上学?”余妙锦似乎有点不太习惯单独和薛先云说话,假装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的风景。
“我……我恐怕……回不去了……”
“为什么?还有什么事情比学业更重要吗?”余妙锦认真起来。
“……读书对于我而言,本来就是一种掩护,你既然知道我们的事,就该明白,我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苏叔知道你来吗?”薛先云突然想起自己和岐姬是在避难的,现在没有通知苏瑜就跑到别的地方惹事,被知道了肯定要挨骂了。
“他不知道,岐姐姐让我别惊动他们。”余妙锦轻轻叹了口气。
“岐姬?”薛先云心里直犯嘀咕,这魔头到底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你带的东西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是按照岐姐姐的指示找到以后就送过来了,是一个木匣子,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余妙锦想了想还是小心地问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除妖吗?”
“原来是,现在好像不是了。”薛先云略显失落。
大家收拾到很晚才睡。过了不久,薛先云听到有人蹑手蹑脚地走到他的门外,只凭气息就知道是老板。老板犹豫了很久,才轻轻敲开了房门。
“小兄弟,不好意思打扰你了。”老板满脸歉意。
“没事,睡不着呢。”
“也是,也是……”老板又想了半天才说“今晚你能陪我去村里走一趟吗?”
“什么事?我可不会帮你揍人啊。”
“不是,不是。”老板连连摇头哭笑“去了就知道,不会打架的。”
看着老板诚恳的眼神,薛先云也不好推辞,只好乖乖跟着出了门。
这天的村子更为沉寂,本就阴沉的村巷让人阵阵骨寒,这种沉积感觉整个村子如同一个死物,连往日里活跃的妖兽都不见了。
老板却走得很从容。
走到一户人家门前,老板用木棍一挑,院门就打开了。
薛先云大吃一惊,难道老板要报复白天打砸的人?
老板并没有进堂屋,而是来到了旁边的柴棚。
薛先云跟过去后又是一惊,里面拴着一个衣服褴褛的女子。老板掏出一个小巧的万能钥匙,三两下就解开了女子的镣铐。女子也惊醒了,却没有吓到,呆滞的眼中看不到一点生气。
“来,帮我扶着她。”老板说道。
薛先云忽然想到什么,再次提气探索,不过房屋里一片死寂,根本没有活人的迹象。
他们出门的时候,在路的转角处,有一头妖兽正冷漠地盯着他们。这次妖兽的胆子大多了,不仅靠得很近,还显露出一股杀意。幸好只是一头低级的妖兽,薛先云也不慌,只是稍微一提气,那妖兽就惊悚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那些怪物好像很怕你,请你来果然对了。”老板用一种平静又略微苦涩的笑容说道。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普通人面对妖兽如此冷静薛先云还是头一次见。
“不知道,反正对我一直不太友善,今晚更是凶得要命。”老板的从容让薛先云感觉很是怪异。
“你到底要做什么,这女的又是什么人?”薛先云不知道老板葫芦里卖什么药。
“这女的是被拐卖的,前面还有几个,我们顺路都救了吧。”老板温和地笑了笑,好像在做很普通的事。
老板带着薛先云一连造访了几个人家,带出来了四五个女孩。这些人家情况都一样,家里死气沉沉的,哪怕弄出声响也不会有人来干涉。
在一家人的院子里,他们又救下一个年轻女孩子。女孩子见到人很惊恐,发现是来救自己的,又忍不住大哭起来。她的哭声引来一阵踉跄的脚步声,一个男人从屋里跌跌撞撞地走出来,刚出门就无力地坐在了屋门口。
薛先云定睛一看,正是白天带头闹事的李二头。
“你……你……都是你害的……我要……弄死你……”李二头眼中泛着狂怒与绝望,说不上几句便头一歪,再没动静了。
薛先云没有说话,扶着女子出了院子。
“只救这几人?”见老板不再去新的人家,薛先云问。
“你果然不是普通人呢。”老板笑着对薛先云说道“其他人已经没救了,这几个来的时间不长,就算有创伤应该也能治愈。”
“你什么时候下的手?怎么做到的?”薛先云实在无法界定老板的行为是对是错。
“那都不重要了,反正他们都是罪有应得,你要是不高兴,可以杀了我,或者报警,怎么都好,我已经没有遗憾了。”老板笑容里满是幸福。
还没到旅馆,老板娘已经在门口张望了,看到他们扶着几个女人过来,连忙上前帮忙。
一进门,岐姬、余妙锦和陆柒已经备好了衣物和热水。薛先云没感到奇怪,出门的时候他就知道岐姬没睡。
“麻烦你们了。”有那么多帮手,老板娘很是欣慰。她和老板对视后又说:“你们先搭会儿手,我们去后面办点事,马上就来。”
这时候,几个女子似乎已经反应过来了,有的大哭、有的大喊大叫。岐姬依次点了她们的脑门一下,她们便安静地睡下了。
“不用担心,我就让她们安静地睡一觉,对后面的治疗也有帮助。”不等薛先云开口,岐姬就得意地说道。
“姐姐好厉害,什么都会!”陆柒兴奋地叫道。
“老板和老板娘呢?”过了好一会儿还不见俩人回来,余妙锦担心地问道。
不等他们出门去找,一阵刺耳的警笛声传来。不久,一大群警车就涌进了村里。过了一会儿,警察才想起旅店,又一窝蜂地冲了过来。
“那两个人呢?”看到一屋子睡着的女孩,为首的警察莫名其妙地问道。
“在屋后。”岐姬大方地说道。
几个人跟着警察来到屋后,才发现老板和老板娘已经在一棵大树下上吊身亡了。大树下,还有一个坟包。
之后的事情变得异常诡异,没有人来诘问薛先云一行,只是安静地收尸。整个村子上百具尸体陆续被搬了出来。
“好了,看戏也看得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岐姬若无其事地说。
“他们怎么什么都不问我们?”余妙锦不解地问道。
“他们想知道的答案我都告诉他们了。”岐姬说。
“她会幻术一类的法术,把答案塞进人的脑子也不是什么难事。”看余妙锦不解,薛先云有气无力地解释道。
离开村子一段距离,薛先云还是心有不忿,对岐姬说道:“你说的答案是什么?”
“就是罪有应得啊。”
“谁是罪人?村民,还是老板和老板娘?”
“这个村子的人买了他们的女儿,当做传宗接代的工具。当初老两口即便带着警察,还是连村子的大门都进不去,后来付了半生积蓄才把人赎了出来,可没几天女儿就因为长期受虐治疗无效死了,那棵大树下的坟就是他们的女儿。他们心怀怨恨,安身于村子附近,不时地下毒,直到现在,全村人才毒发身亡。你说,谁有罪?你以为就只有一家人买卖人口?你以为一切的罪恶都是那些小妖兽造成的?你也太高估妖魔蛊惑人心的力量了。那些小妖兽不是来蛊惑人的,恰恰相反,它们是被这里的怨念吸引过来的。与你对峙的小妖兽不是为了自保,而是在保护村子,只要这个村子继续存在,他们就会继续买卖人口,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怨念产生。”
“……我知道了……”薛先云心中其实早有答案,岐姬这么一解说,反而让他更加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