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让余妙锦脱离自己的世界,让薛先云苦闷了许久。过去由于岐姬的身份没有暴露,他还有所顾忌。现在既然没有了秘密,又经历了飞熊圣地的危险,让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事苏瑜自然是全力支持,只是岐姬的态度让人大吃一惊。以薛先云对她的了解,这魔女最喜欢的就是热闹。越多的人,越多的事汇聚在一起,她越能找到快乐。
这次同岐姬商量却出奇地顺利,薛先云还没有把想好的理由说完,她就不耐烦地说道:“当断则断,男人不要婆婆妈妈的,妙锦妹妹固然好,但有她在你总是畏手畏脚的,以后还怎么施展啊……男人要想再进一步,就绝不能留恋曾经的风景……”
陆柒还是觉得很惋惜,本来还想挽留一番,但听岐姬这么说立刻乖巧地垂下了头。
岐姬立刻就察觉到她的变化,捏着她的脸说道:“又不是说你,慌什么?不用怕,无论什么事,姐姐都不会丢下你的。”
陆柒一听,立即乐开了花,转眼看到薛先云眉头紧锁的样子,又赶忙收敛了笑容。
薛先云这段时间很挣扎,小队成员虽说没有生命危险,但重伤之后,一时难以完全恢复。整个小队都在修养,他也没了任务。
神龙锢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居然没让别人来监视岐姬。难道相信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更让薛先云苦恼的是,自己的武功修为好像又停滞了,明明在飞熊秘境得到了姜玉凌的指导,“疾如流矢”是如此清晰地刻印在自己的脑海中,现在能发挥出的威力却不足当时的两成;与陆吾的交流还算可以,不过也就那样,好像大家都认识,见面点点头的交情,想要激情四射、生死与共,简直是天方夜谭。
更见鬼的是,岐姬又开始经常性消失。她消失不要紧,却把陆柒扔给薛先云。这招实在高明,以他的性格绝不会扔下一个小姑娘,也就没法追踪岐姬了。
岐姬的开溜倒是很规律,每天黄昏出去,天亮就会回来。
薛先云夜猫子的习惯让他彻夜难眠,长夜漫漫,没有任务,修为没有寸进,还得守着屋里的陆柒,时间真是难熬。
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岐姬终于偷偷摸摸地溜进院子来。
“你那么喜欢陆柒,却不教她一点本事,就是为了让她拖我的后腿吗?”现在薛先云唯一进步的,好像只是气息探索的能力,尤其是对岐姬的观测。
“啊?哈!怎么会?”岐姬一副犯错误小女孩的模样“她还小,教什么我哪知道啊?”
“你每天都溜出去干什么?去会其他魔族了?还是吃小孩?”薛先云没好气地说道,其实无论从气息还是气味,他都知道岐姬没干什么坏事。
“怎么?这段时间不能与我长相厮守,心碎了?”岐姬一屁股挤过来,贴着薛先云坐下,撩拨着秀发,扭动着腰肢,眨巴着眼睛问道。
薛先云往旁边挪了挪,冷淡地说道:“把魔的气息完全掩盖,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你全身都是夜场的味道,还有几丝微弱的妖气,你又回原来的酒吧上班了?”
岐姬微微吃惊,眉毛一挑,又闪电般靠近,捏住薛先云的脸仔细打量:“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锐,那老太婆到底教了你什么?进步如此神速?”
薛先云厌恶地推开岐姬的手,严肃地说道:“你不会又在计划什么阴谋吧?我怎么觉得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事情好像都是被人计划好的?”
“计划?所有事?怎么可能?谁有这么大能耐?”岐姬一脸无辜。
薛先云看着岐姬纯真无邪的面庞,根本不相信。他奇怪的是,就算小队奈何不了岐姬,那神龙锢的高层呢?他们不是已经知道岐姬的存在,为什么到现在还是无动于衷?
“姐姐……”这时候陆柒也醒了,拖长声调地埋怨道“出去玩又不带我!”
“啊,我家小柒醒啦!你怎么一起来就这么可爱啊!”岐姬欢快地把陆柒揽入怀中,好像抱住了自家的猫咪。
“姐姐,我不要和哥哥待在一起,他整天只会抱着刀发呆,都不跟我玩!今晚出去一定要带上我。”陆柒撅着嘴说道。
“行,行,行!一定带你,省得有人说我把你扔给他。”岐姬说。
这天晚上,岐姬真的带着薛先云和陆柒出去了。来接他们的,是一张价值百万的豪车。从驾驶员的身上,薛先云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心里想着,这次岐姬肯定又傍上了什么大款,又或者什么黑恶势力。
随着路线逐渐明朗,薛先云的眉头开始紧锁。等下车的瞬间,他的脸色更加阴沉了。这里,不正是欲海酒吧吗?难道岐姬又和韩家勾搭上了?
“怎么?旧地重游,触景伤情了?要不要和我再重温一次?”岐姬一身华丽的衣裙,傲人的身姿被包裹得恰到好处,半遮半掩的设计刺激着男人的眼睛,半透明的衣料挑逗着男人的荷尔蒙,即便是随风而去的微微香味都要男人疯狂,只是一切在薛先云眼里都是邪魅。
“韩家回来了?”薛先云并不知道韩家的情况,只凭猜测就质问道。
“什么韩家、武家的?那等蝼蚁玩腻了,早就不记得在哪个角落腐烂了。这欲海酒吧可沉淀着无数美好的回忆啊,我已经买下来了。对!我就是老板娘,怎么样?让我们彻夜狂欢吧!”岐姬微微扭动着身体,周围的男人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陆柒不等薛先云回答,就拽着他的胳膊大喊起来:“好哎!狂欢!薛哥哥不准扫兴啊!”
“你个小屁孩知道什……”薛先云还没说完就被陆柒和岐姬拉进了欲海酒吧。
进入欲海酒吧的瞬间,刺激薛先云的不是灯红酒绿,而是各式各样的妖气,这哪是什么欲海酒吧,简直就是妖怪的巢穴!
“你!”薛先云又气又惊,慌乱中想要摸刀,这才想起,要陪陆柒所以没带陆吾。
“怎么样?我的地盘可好?”岐姬扭动着身躯步入舞池中央,周围的妖怪一边为她让道,一边不由分说地推着薛先云前进。
“你又在策划什么阴谋?”被众妖围在中间,陆柒跟着岐姬尽情起舞,虽然舞步乱七八糟,但开心得忘乎所以。看着围着自己转圈的岐姬,薛先云阴沉着脸地问道。
“又,又,又,又什么又?我有这么阴险可怕吗?”岐姬一边跳舞,一边不时捏着薛先云的脸蛋嘲弄道。
“你敢在城市中间聚集众妖,神龙锢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薛先云气呼呼地说道。
岐姬一吹鼻子,不屑地说道:“怎么?准备告密?老娘的手段,你还不知道?”
“……”薛先云一时语塞,半天才回道“就算我不说,以神龙锢的能耐,早晚都会知道,到时候一定会将你们一网打尽。”
岐姬继续欢歌劲舞,时远时近,时而抚媚,时而阴冷,好一会儿又妖娆地凑到薛先云的耳旁说道:“小傻瓜,就你一个人认真。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我在这里的事情,其实神龙锢的老家伙们都知道,只是他们一直视而不见罢了。”
薛先云瞬间被冰冻住了,就算他再愚笨,也被岐姬的一席话给点醒了。是啊!神龙锢何等强大的组织,可以跨越千年不衰,可以左右时代变迁,可以鏖战妖魔,怎么会连这种情报都不知道呢?
“怎么可能?”薛先云不肯相信。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又不是第一次和神龙锢打交道,只要我安分守己,不伤人不害人就可以了。”
“就这样?”
“当然不是,还可以载歌载舞嘛!”岐姬懒得再做解释,全身心融入到狂欢中。
薛先云被舞池里的人和妖推来挤去,郁闷至极,不知过了多久才来到了舞池边缘。这时不知哪里伸过来一只手,把他往后一拉,坐到了一个半敞开的包厢内。薛先云转头一看,原来是陆柒。刚才只忙着和岐姬争辩,居然把这小丫头给忘记了。
陆柒跟着疯了一会儿也累了,不慌不忙地给自己找好了位置。
“你一个小孩子不要呆在这里,我们回去吧。”其实是薛先云想早点离开。
“不要,多好玩啊!好不容易出来,绝不回去。”陆柒眼睛都盯着舞池里晃动的人群,身子跟着不停摇摆。
“你知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吗?”薛先云不知道要如何引导一个小女孩。
“知道啊,五颜六色的人、乱七八糟的人、还有……”陆柒转过来冲他挤着眼睛说道“妖怪啊!”
“你怎么知道的?”薛先云一惊。
“人和妖的区别?”陆柒问。
薛先云疑惑地点点头,心想没有接受过训练的人,哪能分辨人与妖。
“简单啊!妖总带着一点黑色的东西,强的就越黑越重,弱的就轻点淡点喽……”陆柒拖长了声调“你知道岐姬姐姐是什么样的吗?”
薛先云只有震惊,如果不是之前飞熊秘境的际遇,他根本不会知道陆柒在说什么。以他过去的水平,用气探索便是他的唯一知晓敌人的方法。姜玉凌教授的刀意后,才为他敞开了观察世界的新视角。
相较于普通人用视觉、味觉、触觉感知世界,用气息探索已经是非常高深的本领,不过感知气的意境,才是气息感知的更高层面。到了这一水准,就能感受对方的情绪,甚至是思维。
薛先云目前掌握的,也仅仅是皮毛中的皮毛,而陆柒好像天生会使用一般。
不会是岐姬教授的吧?薛先云不由得把目光转向岐姬。
此时的岐姬正处于欢乐场的中央,舞姿或许魅惑、或许放荡、或许谄媚,但又能隔绝一切想要靠近的人,无论是人或妖,都被吸引着,随之起舞、随之疯狂。
全场没有受到影响的,恐怕只有薛先云和陆柒两个人了。两个人的情况又各有不同,薛先云一来厌恶这种场所,更是厌恶岐姬,自然不会太关注,二来他先天具有的所谓的至纯至正心态,也不会让他轻易沉迷与此。
而陆柒,则是完全沉浸在欢乐中,但又从容地保留着自我,显示出完全不同的境界。
狂欢持续到了凌晨3点才结束,陆柒因为太兴奋,居然在劲爆的音乐中睡着了。薛先云也懒得管岐姬,独自背着陆柒往回走。没走多远,岐姬便无声地跟了上来。
“你不是要玩到天亮吗?”薛先云没好气地说道。
“哼!有人就是驴肝肺,费了那么多心思却没有一点感激之情!”岐姬微微叹气。
“感谢什么?跟着你灯红酒绿、醉生梦死吗?”薛先云冷淡如冰。
“像你这样迟钝的人,那个老太婆怎么会看上?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想当年的恪,那是何等聪慧啊!”岐姬感伤着,然后厌恶地瞟了薛先云一眼“你以为修炼就要像老僧一般枯坐吗?动静交替,心神从容者,可成大器,这点你还不如小柒呢。她虽然跟着疯了一个晚上,内心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而你只是单纯地隔绝了与我的交流罢了。你以为不理我就是高尚?在人群中辨析人妖之别,在欢乐中辨识杀伐之气,在混乱中探试善恶人心,你以为只要死死背功法口诀就能大成?唉……”
薛先云呆在了原地,岐姬则边说边往前走,很远才回过头来喊道:“别懊悔啦,明天又带你去别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