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地还是一片昏暗的时候,闻名中外的玉龙雪山已经以她挺拔的雄姿,青秀的外表迎来了早晨的第一缕阳光。传说中的玉龙雪山是“终年雪与天齐,云不恋峰,岭岭若洗;巉岩如剑,疑是风劈”,然而,随着丽江旅游业的发展,越来越多的游客涌上雪山,上面的积雪也越来越少了。尽管如此,在点点积雪的的反射下,早晨获取的第一缕阳光还是显得更加耀眼夺目。学生已经放假三、四天了,校园里连个人影都没有,静悄悄的,拉箱轮胎在水泥地上擦过,发出“嗞、嗞”的声音,或许这就是为我奏响的回家凯歌。女儿趴在我后面,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并没有睡着。
“爸爸,我们去哪里呢?妈妈呢?”女儿好奇地问道。
“坐火车,回家看爷爷、奶奶,还有姑姑。阿婷喜欢火车不?”为了避免她哭闹,我故意扯开了话题,毕竟她还只是个小孩子。
“喜欢!”高林婷的小嘴嘟囔着,“气……呜……”她变得兴奋起来。接着又问了一句:“妈妈呢?”
“妈妈在后面,一会儿就来了!”我哄骗她说。
“妈妈,妈妈……”小家伙叫了起来。
我停下脚步,林艳已经骑着电动车追了过来。我没好气地说:“你来干什么,继续睡吧!”
林艳没有吭声,停下车来吻了女儿一下,说:“拿上来!”
我把拉箱交给她,林艳什么话也没有说,送我们上了公交车。
一上车,没有发现妈妈,小家伙就哭,我就开始哄。车上就只有三个人。司机师傅说:回家吧!小孩的妈妈没有一起去呀!”
我说:是啊!她妈妈上班,忙得很,春节才能一起回去!
司机师傅没有再问什么,我背着女儿在车里晃悠。
很快便到了火车站,虽然有点冷,但已经是人头攒动了,难怪丽江开通了公路客运还增开了三趟客运火车。不过,丽江的支柱产业也就是旅游业了,作为一个服务业占支柱地位的城市,便利的交通服务是不可缺少的,这一切也日益影响着居民的生活。就拿束河古镇来说,前几年,人们还在家里煮着油茶,在地里赶着黄牛,现在一开发,人们或者卖掉了地,或者租出了自家的房子,家家开着轿车,争着盖新房。人们也清闲了,去给人家打打工,搓搓麻将,亦或许穿着民族服饰坐在青龙桥上抽支很长的烟袋,悠闲自得,一副城市与乡村共存的图画。
看到火车,女儿甭提有多高兴了,再加上是卧铺改硬座,里面是宽敞的很,小家伙爬上爬下,根本坐不住。浓浓的乡情袭来,我的心开始激动起来。
中国的铁路,基本上是一路躲着县城中心的,一路的山土,一路的垃圾,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观赏,但极目远眺,映入眼帘的高山流水,却为旅途增加不少乐趣。吃美了,玩累了,小家伙也睡着了。我抱着她,揽入怀中,虽然是空调车,还有风从过道里吹来,我担心她冻着,就给她加了我的外衣。
“看你这人年纪不大,照顾小孩还挺好的,小孩妈妈呢!”对面一位旅客问道。
“哦,上班去了,没时间一起回!”我说。我们又聊了一会儿,他也睡着了。
两年来,“上班去了”不知说过多少回了,对于大人而言,是最好而且最能保住面子的谎言,对小孩而言,是最有影响力、最有效的离开大人的命令或者是托词。
林艳是剖宫产,又缺乏爷爷、奶奶家的必要照顾,甚至连一句暖心的话都没有,这在她心里面早早落下了怨恨,小孩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把所有的怨气转移到我们两个身上,有时为了一点儿小事,便大吵大闹,甚至大打出手。心情不爽了,就把小孩从被窝里扔出来,丢给我,说:跟你的死鬼爸爸去吧!断子绝孙的东西。也正是这样,高林婷跟我的关系要好一点儿,我想,或许是因为在这里能获得更多的安全感。但我也要上班,上班的时候,我就把女儿丢下来,说:阿婷听话,爸爸上班去了,一回来就来抱宝宝。高林婷拼命的哭,却一点作用也没有,林艳使劲拽着她,嘴里说:滚、滚,快点滚。在小孩嗷嗷的哭声中我上班去了。有时候,女儿很淘气,林艳就像被圈养了很久的狗,脾气会很狂躁,见谁咬谁。只要一躲避不及,我们就会吵架,甚至还会大打出手。刚开始时,儿子和女儿都会跟着哭,后来习惯了,儿子就装着睡觉,等到闹完了,还真的睡着了,而女儿却睡不着,拼命地哭,仿佛要让我们住手,去看看她。过一会儿,女儿就会被从被窝里丢出来。我一边哭,一边抱着她。我喜欢把女儿裹在毛毯里,不管天气又多么的冷,睡在毛毯里会非常的舒服,不到一小会儿,女儿就躺在我的怀里安详地睡熟了,小小的嘴巴里还呼噜呼噜的。等到她睡熟了以后,我就会再次把她放到林艳那里,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她又抬起大大的脑袋,到处找我,直到中午的时候,才能看到我回来。
女儿大一点儿的时候,我们的生活依然很艰苦,为了缓解生活困难,也为了避免生闲气,林艳出来上班了。小孩就被寄养在外婆家。林艳的妈妈是一位典型的纳西妇女,什么活都会干,当时林艳离婚回家,是这位年老的母亲带大了高林新。我觉得如果没有她,林艳是绝对不可能把小孩带大的,林艳的角色充其量不过是送小孩去托儿所的母亲,而她的妈妈,却是百折不扣的幼儿园保育员。高林婷的脾气很大,刚开始根本与老太太相处不到一块儿,我们就千方百计地让她上午不睡觉,下午跟着外婆的时候,呼呼大睡。林艳不忍心看到小孩嗷嗷大哭的样子,每次都由我去送,丢给婆婆的时候,我就跟她说:“爸爸上班去了,婷婷听婆婆的话,下班我就来接你!”接下来我就把她放在婆婆的怀里,狠下心走了。女儿嗷嗷大哭起来,婆婆塞给她几个麻将,又背着她晃了几圈,小孩就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攥着麻将。
我看了看熟睡的女儿,还在不停地咬着手指头,很响很响地咂着。几颗泪珠滑下,我突然发现我也流泪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变得脆弱起来,经常一个人偷偷的哭。
在昆明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很早的时候,为了赶火车,我就把女儿拖了起来。女儿又开始哭,我就让她看《西游记》。哎,终于凑效了。
火车票是提前订的,路上根本不用操什么心,只要按照时间不误车就行了。我们订了卧铺,很宽敞,小孩在上面玩得很开心。我的心情也舒坦了很多,给我父亲挂了一个电话,就陪着女儿玩了起来。
上午九点多,电话响起,那边是一个同事的声音:糟糕,学校里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情了。我接了电话,我的一个同事说:高翔,赶紧来,要开会了,临时的,很急。
我皱起了眉头,对他说:学校不是已经放假了么?
他说:我也不知道,主任让通知的,快点。
我说:估计我是参加不了了,我已经离开昆明了。
他说:好,那我请示一下,过一会再给你回话。
我说:前天我去找他,主任不在,说是在开会,他开会的时候,从来都不接电话,谁打回来操谁,我就把假条放在你桌子上了,记得一起带给他。
他说:好,我试试吧!
我的心里开始不安起来,他妈的,不是已经放假了吗,咋还有那么多事情,不管怎么说,一会领导问起来,态度还是要好一点儿。
不一会儿,电话响起来了,是主任办公室的号码。我赶紧接,电话那边传来极端不满生气的声音:高翔,没有放假,你怎么说走就走了?你的组织纪律观念到哪里去了?
我说:主任,不是放假了么?现在我带着女儿,已经过了宣威了,我走的时候,你正在开会,我没敢打你的电话,我把假条放在李老师的桌上了,他没有给你么?
主任开始生气起来,说:没有批准就不能算数,你知道这是什么吗?霸王假,谁给你那么大的权利,赶紧回来。
列车晃动了一下,女儿正在过道里玩,防不胜防,哭了起来。我赶忙拎起女儿,放到座位上。我为之语塞,苦苦哀求说:主任,这趟车前面没有站,停不了,最前一站是红果,不过到那里时已经11点多了。
电话那头说:赶紧回来,不回来有什么样的后果你心里清楚。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我很是懊丧,一边看着女儿,一边想着父母。一边想着老大的话。心里想:完了,这次死定了。我赶紧给同事打电话,让他帮忙记录一下会议的内容,再发短信告诉我。
中午的时候,他发了短信过来,说:也没有什么事情,学校要组织一次安全大检查,刚弄完,工作调整了,没有你的名字。
我靠,这下完了,在这边混这么长时间,生活生活不如意,工作工作又是这样,还欠下一屁股的债,高翔,你可真是混成了。我自己埋怨着。不管了,反正已经是这样了,管他呢!要是路上再出了什么事儿,对不起的人可真是太多了。
我抱起女儿,望着窗外的风景,给她说“这是大山,看,我们多高啊!红色的土……”
对面来的一辆疾驰而过,女儿大声叫道:爸爸,火车,火车,我的火车!
我的心暂时稳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