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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苍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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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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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殇》连载

第十章 万里归乡仍少年

家人同意我们回去,林艳也想回去看看,按照传统观念,只要婚姻存续,那里便是后半生尘埃落定的地方啊!

回家就像要嫁闺女一样,只要日子一定,时间就过得飞快。但在我眼里,仿佛度日如年,我用自己全部的家底儿,给全家人买了很厚的衣服,虽然不是名牌,但看了不寒碜,穿着也舒服。自己的却一直舍不得穿,我想把自己这几年在外所有的奔波劳碌和苦掩盖起来,用那身并不是名牌的板扎外衣,让老婆孩子装足面子,扮作好像也是很幸福、美满的一家人。其实,这也是我多年来一直采取的方法:为了不让父母担心,我总是偷偷抹去了生活中不幸的一面,父母所听到的,都是儿子安康的消息。

高林婷还没有放假,不过为了回家,就提前请了假了;高林新刚刚考试完,考得并不怎么好,可也没有办法,小孩嘛,就是贪玩儿。

终于熬到了这么一天了,一大清早,我就开始准备了,早餐、矿泉水、奶瓶、行李。一切准备妥当后,我背上“依依呀呀”的女儿,她读了半年幼儿园,学会了不少曲子,都给爷爷、奶奶留着呢!高林新也不赖,尽管学习不怎么样,可也还是为爷爷、奶奶准备了礼物,他花了一整个晚上,将自己平日里积攒的一元钱全部拿了出来,存钱罐儿带着不方便,就把硬币粘在了透明胶带上,说是给姑姑买东西吃,林艳拉着行李,尽管时间还有点儿早,但俗话说出门“赶早不赶晚”,我们一家人去了火车站。

丽江站虽然是个小城市,但由于旅游业是支柱产业,它的对外窗口—火车站还是颇具规模的。过了安检,我们就在大厅里坐了下来,时值春运,客流量特别大,但两个小孩无视这些,挤在靠近站台的玻璃里,疯狂地朝里面看,喊:“火车!火车!”

各位旅客请注意,购买了快9612次去昆明方向的旅客现在开始检票,请购买了快9612次……

一家人欢欢喜喜地朝站台走去。

不一会儿,火车开动了,行驶在铁路线上,丽江在飞快地往后退,那么小,那么小,渐渐远去,渐渐远去……那是我们生活的地方,是林艳在这里的家……

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母在村口接我们……我眯着眼睛,悄悄瞄了诸位一眼:林艳抱着女儿,女儿躺在在妈妈的怀里,好像要睡熟的样子,儿子是第一次坐火车,兴奋地望着窗外疾驰掠过风景,一切显得是那么的安详。我转过头去,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管怎么说,我已经参加工作好几年了,始终萦绕在心头的,是家乡和亲人,他们一天天老去,俗语说:父母在,不远行。可我却在他乡成了家,还混成这样!但不管怎么说,一想起自己几年前回家的样子,心里还是觉得没有底,老觉得揪揪的……。人越大,思乡的情绪就会越来越重,随着回家日子的临近,我经常在梦里梦到家乡的情景,只不过有时是林艳走进梦里,她还是穿着她那件白色的衣服,坐在老家的山岗上,怎么叫她也不吭声,有时是王秀走进梦里,但俩人总在吵架,而且吵得很凶。

暑假那次,我就非常想回去,可是林艳不同意,而我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选择带女儿回去打探一下,当时我想,如果实在过不下去,我就跟林艳离婚,带着我的女儿卷铺盖走人。可是没有想到,父母并不不是那样的顽固不化,浓浓的乡情,感染了我,我还是高家的子孙。

我知道,林艳不管怎么说,都是这家庭的一员,为维持这个家,她受了不少的委屈,一起回家的事儿还得跟林艳商量一下。林艳对自己家人的意见,结婚之前的成见不知她能否原谅;生完小孩以后的埋怨不知道她能否接受,是否愿意再去承受一个没有结果的承诺。我忐忑不安地跟林艳商量,林艳说:说实在的,我不欠他们的,我们结婚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给,但是,我欠你的,你欠他们的。所以,还得听你的。我说: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不是给了一床新被子么?但是我妈说过,钱都拿来供我读书了,到结婚的时候,就送我一床新花被子。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他们的儿媳妇啊!林艳说:什么时候他们当我是儿媳妇就好了,之前的时候就不说了,小孩出生的时候,至少要打电话问问吧,也没有。我说:哎,咱还没有回去过呢!总之,我们家欠你的,我欠你的。林艳说:也不是了,就是心里憋屈,每次见到其他小孩都在爷爷奶奶的呵护下,担心咱家小孩以后会有心理阴影。不管咋说,还是听你的吧!看,林艳理智的时候,话讲得沁人心脾!真希望她理智的时间超过没头脑的时间。

你瞧,林艳多会说,她说:那好吧!咱们走着瞧,不管有多大的委屈,我都能忍。

我深情地看着自己的老婆,第一次觉得老婆大人是这么的深明大义,不胡搅蛮缠,那你以前……我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副不相信和感激的目光。

还说,那事儿能一样么?我们相信你,抽时间赶紧睡一下吧!林艳假装生气地笑着说道。

从丽江做到南阳,要倒三次火车,行程三天两夜,过六个省,我们没有太多钱,就选择了火车。

林艳第一次远行,很多事情还不熟悉,从昆明上车后,费了好大劲儿才找到了座位,火车就要开了,呜呜的汽笛声,让这次的旅行充满了快乐。

你们河南人说话是这个样子啊!林艳笑着说,根本没有把可能存在不愉快放在心上,你听,那个哼唧哼唧的是什么?

豫剧,河南豫剧,是我《花木兰》。我自豪地说,如果没有父母的阻拦,没有林艳的前史,该是多么幸福的一家啊!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不想过多地去想,很快就融入这快了的氛围中去了。好久没有讲方言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讲好。正好一个列车销售员过来了,我就用好久没说的方言问道:大哥,来两瓶饮料,一袋瓜子。

中,你稍微等一下儿,销售员说。

大哥,听你的口音是南阳人吧!这几个是你的家人?列车员一边弯下腰去取东西,一边鸡贼地问道,在外头打工吧!

恩,是哩,回来过年!我笑着接过饮料和瓜子,对销售员敏锐的聊天和洞察能力佩服得很。

那是,咱河南人在外打工的多,做人可不能忘本,这次回来可要好好聚聚,大哥,你慢慢吃着,兄弟我忙那边去了。售货员笑着说。

中,你去忙吧!有空到丽江去玩,我笑着说。

爸,这一路上咋有时候全是树,有时都是山的,儿子好奇地问。

这是火车路,火车声音那么大,要是全走有人的地方,还不把人吵死了,林艳说。

还是妈妈聪明,就是这样,我笑着说。

女儿已经坐不住了,我起身站起来,为她腾出一块空地,小孩子在车厢里爬上爬下,好不高兴!

南阳、南阳,南阳里下车了!列车员在车厢里大声地喊着,朝门口走去,关闭厕所和开门!

各位乘客请注意,请购买K281次车票去上海方向的旅客带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准备上车,接送亲友的旅客请注意,由成都方向开来的K281次列车已经到站,请大家站在安全线以内,列车开动时,不要击达车厢或追着列车奔跑,以免对你和你的亲友造成不必要的伤害。车站广播里在不停地播着通知。

终于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我背着女儿,拉着儿子,兴奋地说!阿艳,我们回家了!钻过隧道,登上台阶,出站口就在眼前。

回家了!远远望去,出站口那条红色的横幅依然还在,只不过换了一条新的。天,依旧是蜡黄的天,很低,压得大地都喘不过气来,太阳,依旧是只有轮廓。

林艳哆嗦了一下,颤声说:“还真是冷!”

我笑了笑,回望过去,我们所乘坐的列车已经缓缓开走了,列车承载着多少旅客的梦想和希望,他们为了共同的目的聚在一起,又为了自己,下了车;笔直的铁轨,等待着下一趟停靠的列车,或许人生也跟铁轨一样没有边际,正是有了让人停靠的站,才使得我们有了目标和动力。站台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了,收拾了行囊,我们混杂在拥挤的人群中,准备出站了。

“哥,嫂子……”依旧是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只不过哑了很多。我抬头望去,妹妹高梦出现在我们面前。

“姑姑,姑姑……”高林婷眼睛尖,想挣脱开我们,小腿在我背后乱踢。我把她放了下来。高梦抱起高林婷,笑着说:“乖宝,让姑姑亲一个!”

“这个是林新吧!”高梦抱着女儿,望着怔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儿子。

高林新生硬地说:“姑姑!”

“小梦,你来了!”林艳有点儿拘束地笑着说。

“走,咱们回家吧!爸爸、妈妈在家里等着呢!”

我们挤了一辆的士,春意盎然地朝家中奔去。

太阳依旧是蜡黄,只有余热,没有光芒。路上,一望无际荒芜的的土地里,偶尔出现点儿绿色,显示出南阳曾经还是一个农业大市;远远地,高大、粗壮的烟囱朝天空喷射着浓浓的黑烟,昭示着南阳还有不错的工业,处在南水北调工程的北京大道,已经变得凸凹不平,妹妹说:“这里要修一座立交桥!”

水泥路上,过往的是拥堵的车辆,不时让人觉得,南阳这几年的确是发展了,私家车的拥有量也增多了,路边是干了一天活农民工,他们有的骑着电动车,有的骑着摩托车,穿梭在家与工地之间。突然,我们从一大堆人旁边路过,一辆警车停在那里,旁边躺着一位清洁工人和一位骑摩托的人,清洁工人的头上有血,骑摩托的人还在昏迷,城市交通的快捷,也充满了交通隐患,在这个疾驰如飞的年代,谁也不敢绝对保证能躲过飞驰轮子的魔掌。

“那人喝了不少!”司机师傅不屑地说。

“啊!酒后驾驶!”我吃惊地说。

“你看那骑摩托人走的路线,没有半斤白酒不会那样!”司机师傅笑着说。

“这人,找死啊!坑了自己,又坑了别人!”我惋惜地说。

又转过头望着窗外,路上依然是匆忙赶路的人,他们带着工地的安全帽,这让我想到了他们的格言“高高兴兴上班,平平安安回家!”

农民工,该怎样评价他们呢!近些年来,科技的发展,农田已经不再需要太多的劳动力了,况且种植业周期太长,利润又低,农村就出现了大量的闲置劳动力,城镇的建设与发展,需要人来维持,而这些被解散出来的劳动力,涌入城市,他们被称为“农民工”,他们的工资,从起初几十元,到现在的几百元,成了农村的暴发户。河南是人口大省,远远不断地向全国各地输送着大量的劳动力,而这些农民工在外辛辛苦苦、省吃俭用,心里却时刻惦记着家乡,当天能回家的按时回家,不能回家的每逢春节大都会衣锦还乡。他们外出务工,用他们的辛勤与汗水,在促进城市发展的同时,也为他们自己带来了财富。于是,田地显得太多了,不愿出去的人,便承包了他们闲置下来的土地,来不及种的,就长满了荒草。

转眼间,到家了,远远望去,一大堆人在那里打麻将,一位熟悉的身影站在旁边。

我们在村口那颗歪脖子树的下面停了下来。

父亲驼着背,站了起来,吧嗒吧嗒抽着烟,不时地咳着。见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朝这边走过来,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都回来了!”

“弥勒佛!”儿子叫道。

高梦笑着说:“阿新真会说话,爷爷的牙齿都下岗了,现在还不到吃饭的时候,假牙没有戴。”

“爷爷,爷爷!”两个小家伙挣脱着冲了下去,朝“弥勒佛”跑去。

“唉”高作人笑着抱起他们,欣喜地应声道,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

“娃儿,回来了!跟当年走时一样,还是这么年轻。”人群中有人停了下来,给我们打招呼。

“老高真有福气,孙儿、孙女都这么大了。”人们笑着说。

复杂的表情在父亲脸上转瞬即逝,父亲对他们笑了笑,转向我们说:“走, 咱们一起回家吧!”

“爸,咋没见四叔呢!”我岔开了话题。

“死球了!”父亲说。

“啥?”我吃惊地说。

“都老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耐不住脑血栓死了!”父亲目无表情地笑着说,一副看破人生的样子,抱着他的孙子孙女,艰难地往前走。

我想去小孩,却被林艳扯了一下,我明白了,这条小路,得让父亲自己走,习惯了过孤独老年的父亲,在此时时刻,不管如何,也承了膝下之欢。

家还是那个老样子,院墙加高了一点儿,外面的地被圈了起来,种上了菜。母亲和三叔出现在家门口,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说:“都回来了!”

三叔从外面抱了一大捆玉米杆,在院中升起火来,火光冲天,温暖着每一位游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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