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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苍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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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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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殇》连载

第七章 乡事乡愁叹开发

从姑妈家回来,我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打算:如果在丽江实在撑不下去了,我就准备打道回府了。在每个现实的男人心里,都会有一个天使和一个魔鬼,而决定他成仙成魔的,则是他对现实满足,陪伴他身旁的,除了有一个挥之不去门墩儿,有一个门神还有一个神仙。虽然不能衣锦还乡地回到家会有点儿狼狈,但能解放我,也能解放林艳,林艳肯为我生儿育女,我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脑海中不再让爱和盲目充满,揉进了些许的空气和一些玩世不恭的念头,也就没有了太多的自责和愧疚了。道德感往往跟良心不成比例,去他妈的良心,只要不丧尽天良,就可以了。

可能姑妈已经跟爹妈通气了,爹妈也希望我能够把女儿留在家里,跟着我在风里飘、雨里淋的,弄不好回去连日子都没得过了。于是,就在我从姑妈家回来的第二天,爸妈就陆续找我唠嗑了。

父亲高作人说话不会绕弯儿,就说:娃儿,我也听你妈说了,你现在欠下一屁股的债,我们也不讲什么延续香火了,你回去了怎么办?妮儿要不要跟你一起回去?

而母亲的说话则让人好受了许多。母亲说:娃儿,看着你们这样,我也没有心思干了,这次你们回来,我们也了解了你的状况,媳妇为了这个家,也吃了不少苦,你们回去要是过不成了,就早点儿把女儿送回来,要想好好过下去,就省吃俭用一点儿,不管咋说,得积攒一点儿钱,赶紧把债还了,我们老俩身体还中用,照看小孩还行,妮儿呢,回去跟她妈商量商量,如果要留在家里,我们也非常愿意,都是自己的孙男娣女,我们也绝对不会亏待她。

恩,我点了点头。不过,妈,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回去还得跟她妈商量商量,毕竟也是她心口的一块肉。我深情地说。

“是啊!妈也知道这个理儿,啥事儿也不能一杀一砍的”王秀笑着说。

我心里说:要是早明个理儿就好办了。嘴上却说:妈也是个明白人。

接下来的日子就好过多了,我们都活在了自己的希望里。有空的时候,我帮老爸种庄稼,帮老妈种菜,到了今天才搞清楚,我家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干净整洁的院子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大的菜园,菜园里种着各种青菜,也面长满了杂草,爬上平房,整户人家就像是掩埋在坟冢里的露天的坟,四周被种上了杨树,夏日的杨树,郁郁葱葱,白天是个很凉爽的地方,可到了晚上,阴森森的,会让人不寒而栗。庆幸的是,他们再也没有提再让我回来生儿子的事儿。因为那根本不现实,而我却立志发誓要改变这种局面,每天早上,趁着女儿睡觉的时候,我都会拿着镰刀,义无返顾的清除杂草,清理平房周围的水沟,尽管父亲多次表示:“人都没有了,拾掇他干啥!”。但我的心里却热乎乎的,乐此不疲,我觉得看着那些杂草长在那里不舒服,也不忍心把父母丢弃在荒郊野岭,能做一点儿是一点儿吧!

白天,依旧是那样的炎热,可毕竟,我还是带回来一点儿私房钱,尽管不多,可买点儿东西吃还是绰绰有余的;晚上,也不再翻来覆去睡不着了,因为这里是家,是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也是叶落归根的地方,内心深处,总有一种哀伤,要是自己能在家,也不至于这样。

有天早上,父亲又回来了,很高兴,他一迈进门,就笑着说:秀儿,赶紧下去一下,那边在搞免费的体检,说是村子里50岁以上的有新农村医疗保险的都可以去,刚才我去抽了点儿血,现在回来拿本呢!你也去看一下,我还听说咱们村子要搬迁了。

“啥,村子要搬了!卖给人家了!”我吃惊的问。

“你又不是咱村子的人,打听恁多干啥!”王秀泼了我一头冷水。

“篓哩不是”高作人打断王秀的话,“别听你妈的,听说咱们村卖给一个叫龙腾的公司了,咱这里依山傍水,是块儿好地方,据说咱们村啊,要搬到山脚下去,说是会给点儿拆迁费,按住房面积算,我们家这么多人,要是真的话,该有多好!”

“想的倒是美!不过,现在的人呢,说不清楚,前几年搞开发,说是会给咱们一点儿钱,叫咱们去挖岗上的水潭,钱没有拿着,倒把警察给招来了,我的妈啊!好几十个小孩的,齐刷刷地埋在那里,面目全非,看着都让人头皮发麻,心都被人挖走了,也说是可以卖钱。

“啥,咱这里也有吃小孩心治病的的传闻,那不是《西游记》里面的东西嘛!哪个丧尽天良的王八羔子干的,真该拉出去枪毙”。我愤愤地说。

“听说不是吃心,是卖器官,有人说小孩的器官生长性强,那几天,人们都不敢出门,娃儿,你啥也白(不要)做,看好你们妮儿就可以了”。老妈警告我说。

我真的想不到,朗朗乾坤、太平盛世下竟然会有这种令人发指勾当,忍不住问:“那没人管么?”

“管,可有人管了,一大群警察围在那里,咔嚓咔嚓地照相,不过,到现在都没有消息,经常去那里放羊的人都不敢去了,饭我已经做好了,在锅里,自己吃!”老妈如数家珍地说着,起身走了。

第一次,我对家乡产生了一种莫宁奇妙的畏惧:现在人比以前有钱多了,咋变成这样了,唯利是图狰狞的市侩面孔出现在脑海里。以前在报纸上听说哪个哪个因为他爹不给钱把他爹杀了,哪个哪个冲到一户留守老人的家里,把老两口给杀了,抢走了一百块钱!真的不敢相信,家乡现在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有些家乡人竟然散尽了天德,埋没了良心,以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现在坑的就是老乡。

父亲给我讲,搬走了好啊!这些是大的事情,还有人管管,不管咋说,还能让大家伙儿高兴高兴,可一些偷鸡摸狗的小事儿,哎,没法说啊!你奶喂的几只鸭子,也给人闹(药)死了,羊也被人偷走了,你没看他家的羊圈旁边新砌的砖,就是后面弄的,她现在也不敢再喂羊了,娃儿,我把摸着,咱农村也搞开发了,不如把户口转回来,说不定还能赶上好时候呢!

好,好,我再想想!我胡乱应声着。又一次,我对故乡感到了厌恶,一种粉饰太平不满和谴责。可是,这些事情,是我一个小小教师所不能左右的,只是感到有一种被太平盛世欺骗了的感觉。我能做的,就是守护好自己的家庭,守护好自己的父母,如果每个人都能这样想,天下也就太平了。

王秀敲起了边鼓:去年冬天,咱家买了一辆电瓶车,有一天,我跟你爸回来的晚,忘记把它推进了屋里,半夜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打开窗帘一看:有两个劳力在院子里偷东西,边拿边说:他家没有人!你爸起来看,门都被从外面锁住了,第二天早上,喊你叔才把门打开,电动车不见了,羊也被偷走了!你爸气得把所有的家禽都卖了,发誓再也不养了!

母亲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

我更加自责了!

开放与发展,是一个时代的进步,带来经济发展、歌舞升平,可也让社会道德备受拷问。究竟,我们选择受着贫穷守候着纯净的心灵家园,还是过着骷髅一样行尸走肉没有灵魂的日子。

这些,应该是政治家的事情,我一个吃还吃不饱的老师,想这些也没有用,可又憋不住不能不想。

转眼又要走了,不是假期没有结束,而是在家里呆着也没有太多的意义了,女儿的身上长了一些痱子。于是,我选择了离开,父母千嘱咐、万叮咛,让我路上照顾好女儿,务必!

于是,我又是一个人抱着女儿,拖着箱子,踏上了回家的路。经过岗上水潭的时候,我真的想去看看,可看到的是干涸见底盆地,里面长满了草,怪吓人的,我仿佛看到无数刚出婴儿被畜生残酷地挖去了心、肝,小孩痛苦滴地哭着,唤不回畜生的泯灭的良心。

别了,生我养我的家乡,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做一位负责人的人民警察,毫不留情地干掉那些畜生。

天依然是很热,但我的心是拔凉拔凉的,就连车站显眼的“回家了!”的标语,也提不起我的心气神。我的脑海里浮现的是好多无辜被害小孩的身影,耳边回荡的是他们撕心裂肺的哭声,我紧紧抓住高林婷的胳膊,生怕我一松手,小孩就会被人抱走,然后……不过还好,我们买的是卧铺,一路上躺着回去,免去了太多的炎热和疲惫。

林艳知道我们要回去了,竟然很是兴奋,或许真的是向别人说的人在一起呆腻了,总会想着分开,而分开一段时间,重逢的时候才能真切体味到在一起的不容易和珍惜在一起的幸福。

没有什么牵挂和后顾之忧了,实在过不成,咱就离,天下离婚的多了去,我就不相信像我这样条件的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我的心里想着,就顺其自然吧!

红色的空调列车飞驰在焦柳线上,公路连着城乡,铁路连着县城,伴随着熟悉的车轮与铁轨摩擦的声音,不知不觉中,家乡急速地向后面退去,好男儿志在四方,恋家是没有出息的。于是,家乡已经逐渐升华成了一个概念,融入到诗人的诗情画意里,融入到作家的文学作品里,也融入到每一个人的心里,出门在外的时候,“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回到家里的时候,片刻都感觉到不安,嫌弃家里这点儿不好,那点儿也不方便,又老实想着回去,人呢!说不清楚。

不过,林艳这次学聪明了,她没有直接给我讲话,而是让我把电话给女儿,说是儿子想念女儿了,儿子跟女儿呜哩呱啦地聊上半天,我心中的怨气也没有了。有时候,我觉得我这个人就是有点儿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积累了怨气,却被一个笑容、一句问候化为了乌有。或许,真正的家庭生活,是从不较真儿开始的。

火车通过的两旁,被开挖了一个巨大口子,好比是某个人的身上被划了一刀,黄色发黑的土壤好比人身上翻出来的肉,挖掘机在里面轰轰隆地响着,那是在施工,听妹妹高梦说,国家级重点项目南水北调工程要从南阳过,现在正在建设哩,这是一条人工大运河,能解决成千上万人的生产和生活,所以说,建成了,是个好事情。我想,要是当年隋炀帝在开挖京杭大运河的时候,能按期发给劳工工资,也不会落下千古骂名了。不过,几千年过去了,京杭大运河仍然发挥着她水利枢纽的作用,可见,一项特大项目的作用,是可以跨越古今的,运用的好,的确可以造福万民。

我想起了走到昆明时的情景:当时昆明正在建设地铁,又宽又长的马路被翻腾的像现在这样,有一半被铁皮隔离起来,大量的车被迫在另外一半路上通行,缓慢地穿梭其中,震天的机器轰鸣声钻开柏油马路,向地球的心脏插曲,我想,那时的昆明,就像一个得了高血压的病人,但不能呼喊反对,因为我还是需要坐地铁的,人民也是需要地铁。

列车飞驰而过只需一瞬间,而我的思绪却跨越千年,一幅标准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悲天悯人情怀。

哈哈,坐火车真是好玩儿,要么打扑克,要么安心睡觉,要么像我一样神游在天地之间。

林艳说了,等我们到丽江的时候,她会跟儿子专程去接我们。

我没有吭声,想用她的诚意来消除我心中的恶念,但不知道结果,我还没有做完工作就提前走了,落下一个善始却不能善终的坏名声,虽然不会有什么大的后果,但学校还是需要一个说法的,至于怎么来处理,我还不得而知。一切的一切,我都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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