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有位作者这样说:"人生就像饺子,岁月是皮,经历是馅。酸甜苦辣皆为滋味,毅力和信心正是饺子皮上的褶皱,人生中难免被狠狠挤一下,被开水煮一下,被人咬一下,倘若没有经历,硬装成熟,总会有露馅的时候。我还年轻,没有太多的经历,所以,仅仅依靠自己的盲目与自大,也总会有包不住的时候。
列车在湘黔贵昆线上吼叫了两天,终于来到了它的终点—昆明。
“各位旅客,旅途辛苦了,欢迎来到美丽的春城,昆明……”
到达昆明的时候,天已经显得很冷了,中国的气候就是这个样子:从河南上车的时候,汗流浃背,可来到这里,已经是冷得不行了。我们赶紧从出站口跑出来转车,不管咋说,车站里有空调,治安也比较好,而外面就难以揣测了,况且我还带着小孩。记得有一年春节回家,在昆明,一位四川的女阿姨非要拉着我去住店,还以为碰到了热心的主,没想到路上这位热心的阿姨拿给我好几张扑克牌,上面都是公主,还留有电话和服务等级,并且不停地追问问我要哪一个来解解困,还说保证会让老爷们儿舒舒服服的,她说,学生妹也有呢!我当然是不敢去了,然后双方就对骂起来,坐在宾馆里面的同伙从里面冲出来,我一溜烟地往交警值班的地方跑去,他们也没有办法。
我想跟林艳拨个电话,告诉她我们已经到昆明了,可是始终没有拨,车站里人太多,稍有不慎,女儿就会走丢,一旦落到畜生的手里,后果将不堪设想,好端端的一个女儿,后面的人生就全完了。听别人说,杀死婴儿贩卖器官是惨绝人寰的行为,而把无辜小孩打成残废让他们在大街上卖艺卖身甚至是利用人们的同情心来乞讨已经算得上是比五十步笑百步了,所以,爹妈在我上路之前千叮咛、万嘱托:务必照看好小孩!
令人吃惊地,林艳的电话打来了,这次是她直接给我讲话:“老公,到哪儿了?跩得很嘛,连个电话都不打!”
“哦,手机快没有电了,我们已经到昆明了,晚上能到家,那边比较冷吧,接我们的时候记得给女儿带件厚的衣服。”我把女儿放在椅子上,麻利的说着,“那我先挂了,啥事儿回去再说。”
傍晚的时候,终于晃到了丽江,天下着蒙蒙细雨,列车晚点了半个小时,我后面背着女儿,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拉着行李,出了站。
“妈!”小孩子的眼尖,很快从人群里把林艳认了出来!“哥”高林婷高兴地用河南方言叫着,双腿不停地乱踢。
“爸爸,爸爸,爸爸回来了!”高林新也看到了我,兴奋地挥动着双臂。
“哦……,有那么兴奋么!”林艳白了高林新一眼,赶紧伸出双臂,“叫妈妈!”林艳兴奋地喊道!
我终于发现林艳和高林新都竖在人群里,也感到脑袋沉,脚步轻。我把雨伞给林艳,找了一个避雨的地方,把女儿放下来,女儿伸开双臂,朝妈妈怀里扑去,终于,我仰天舒了一口气,我的任务完成了。
或许,这儿才是我让我感到温馨的家,而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已经变了样,虽然有浓浓的亲情,但已经变得陌生了,我在那里,已经找不到曾经的感受了。我的心里顿觉一阵凄凉:河山只在我梦莹,祖国已多年未亲近……
高林新抱着高林婷,高林婷搂着高林新。“爸爸,爸爸”。家的温馨,冲淡了所有的凄凉,我不禁响起《人世间》中冯化成的慨叹:
曾一度以为你是哑巴,
是哑巴,爸爸也爱你;
有一天你却开了口,叫爸爸!
山风微动,泉水清凌;
我大概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父亲,
足以忍受人世间所有的不平!
林艳笑着说。”回来了,瘦了不少吧!”
“能不瘦么,带了一个月的小孩!”我没声好气的说。
“饭已经煮好了,一会儿回去就能吃了!”林艳甜蜜地笑着说:“老公,觉得幸福么?”
我为之一振,幸福是什么?我曾不止一次地这样问自己。有人说:有钱就是幸福,可是,很有钱的贵夫人孤独地守着诺大的城堡,城堡里空荡荡的,也并不快乐;一个匆匆忙忙的富人说:有闲就是幸福。一个满头大汗的农民说:丰收就是幸福;一个漂泊他乡的游子说:回家就是幸福;一个失去双脚的残者说:能走路就是幸福;一个失去光明的盲人说:能看见就是幸福。一个日夜加班的工人说:不上班就是幸福。幸福究竟是偎依在妈妈温暖怀抱里的那种温馨;还是依靠在恋人宽阔肩膀上的那种甜蜜;抑或是是抚摸儿女细嫩皮肤的那种慈爱;又或许是注视父母沧桑面庞的那种敬意?我说不清。
六六在《王贵与安娜》中写到,幸福是一种日积月累,是一种沉淀,日常人际交往中的磕磕碰碰,感情生活中的风风雨雨,烦恼,乃至挫折,回过头来心平气和地重新细细品味,便都成了有趣的回忆。家庭是社会的细胞,家和万事兴,只有家庭的和谐才有社会的和谐,而家庭的和谐,又以孝敬父母、尊老爱老为基础。
如此说来,我也算得上是幸福的,虽然清苦,却也能其乐融融,能有一个完整的家,能承膝下之欢;对于子女,我也是负责任的,不论手心手背,都能一视同仁,一起谆谆教诲。
可我为什么总是觉得空唠唠的呢?为什么总是在挑剔生活呢?
丽江还是那个样子,沐浴在夜色中,闪烁的霓虹灯诱惑着我的灵魂,指引着我回家的路,女儿不停地望着外面:清新的蓝天,明亮的路灯,笔直的柏油马路,安静喧闹的大都市,丽江,我回来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临近九点了,女儿也来不及洗澡吃饭,躺下睡了,不一会儿,高林新也进入了梦乡。
就只剩下林艳跟我了,我也开始打盹儿,一幅昏昏欲睡的样子。
“路上好几天了,去洗个澡吧!会睡得舒服一点儿。”林艳温柔的说,“这次回去没啥事儿吧!”
“没!”我摇摇头。
“真的没有?”林艳不相信,追问道。
“你妈没再提生小孩的事儿?”林艳明知故问,为自己争取到主动。
“说了,她,她们还是想让你再生一个,我们老家都那样,没有个男娃儿,站不稳!”我支支吾吾地说。
“那你呢?”林艳问,一幅伤心地样子。
“我……我也想要”我支支吾吾地说。
“钱呢?养这俩已经劳心费力了,你工资那么低,信用卡刷了一大通,欠下的钱还不知道啥时候能还清,咱拿什么养?”林艳按耐住脸上的悲伤,直截了当地问。
“我……我……”我回答不上来,为了我们的婚姻,我已经学会了讨好,可在此刻,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讨好,就这样硬梆梆地硬邦邦,父母的观念,千叮万嘱在残酷现实的冲击下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
“咱已经有一儿一女了,能把他俩养大成人已经不容易了!”林艳试探性问到。
“哎,先就这样吧!”世界上最绝望的事儿就是充满希望看着它发生却束手无策!
“赶紧去洗洗吧!水已经热了!”林艳掩饰住欲哭无泪的表情。
我走了进浴室。
林艳哇哇大哭起来,很伤心。眼前的这个男人,根本没有一个男人的头脑,别人说风就是雨,自己怎么这么瞎了眼。她自己已经出生入死地为别人生了孩子,最终还是被扫地出门,落了个无家可归,眼前这个男人又是这样,或许,历史总有惊人的相似,顿觉得眼前一片昏暗,失声大哭起来。
我在浴室里听得真儿真儿的,可我不能去劝,也不敢去劝,养儿防老,是老一辈的传统观念,也我跟父母之间的约定,我得学会狠心,不能过分地惯纵她,可命运却开了一个玩笑,我不是有了一个儿子么?
不是咱老高家自己的种,也算不准哪天突然有什么变故,你甘心么?母亲说。
你要是把他带回来就像在你妈我俩脖子里塞个黄连,表面还得笑,硬咽下去。趁着年轻,再劝你媳妇再生一个!父亲说,临上火车的时候。
我站在浴室,脑子里全是父母焦灼的表情,我像一只钻进风箱的老鼠,哪儿哪儿都不对。
儿子和女儿翻了个身儿,又睡了。林艳轻轻为他们盖上了被子,也脱光了衣服。
男人靠武力征服世界,女人靠泪水征服男人。正所谓“武夫力而拘诸原,妇人暂而免诸国。”
林艳直挺挺地站在我的面前,说:“老公,你累了,我给你搓澡吧!”
我受宠若惊,眼睛直直盯着她,我猛地搂住了她,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温水水。
“清瘦了不少呀,受了不少委屈吧!”她低声说,仿佛感同身受!
“恩”,我点点头,泪水模糊了双眼。
林艳说,“来让我给你擦擦背吧!”
那天晚上,林艳什么话都没有说,我只在昏昏沉沉中,迷迷糊糊感觉到她在半夜醒来几次,每次都抽泣着……
我们都在煎熬,心事重重。却各自不知道为什么。
叮铃铃,叮铃铃……
“老公,你的电话在响!”林艳推了推我,焦急地说,“怕是你们家打来的吧!”。
我睁开眼,发现天已经微亮了,满怀歉意地笑着说:"哦,都怪我昨天晚上睡的太死,给忘记报平安了。”
我接过电话,说:“没错,是我爸的电话爸!”我拨了回去,接电话的是我爸爸,我说:爸,我们昨天晚上就到了,我跟妮儿都好,昨天手机没有电了,我又太困,就睡着了。
“哦。到了就好!妮儿在路上还好吧!有没有生病!”父亲问。
“没啥事儿!挺好的,都还在睡呢!”我笑着说。
女儿翻了个身儿,睡眼惺忪的说:“谁啊!”
“爷!,要不要说两句儿?”我笑着说。
“爷!”高林婷兴奋地喊着,高林新夺过电话,也对着电话学着妹妹的样子,喊:“爷!爷!”
“这个又是谁啊?”高作人或许真的没有听清,问道。
“爷啊,我是你孙儿!”高林新重复了一遍。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沉默了一会儿,高林婷哭了起来,“我也要打”!我赶紧把电话给她。
“白(不要)哭,一会儿你爸爸打你哥哥哦!”高作人安慰着。
我假装用手扇了高林新一下,高林婷不哭了。
“好,那没事儿挂了吧!长途,挺贵的!”高作人笑着说。
“那我挂了,再睡一会儿,路上太累了!”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昏昏沉沉,我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了。儿子跟女儿都在睡着,没有了林艳,只有厕所的还在灯亮着。
“败家的老娘儿们,真是浪费,不知道电费还要钱么!”我穿着拖鞋,埋怨了一句,朝厕所走去,林艳正弯着背,吭叽吭叽地搓洗我们昨天晚上带回来的衣物。
“艳儿,你没事儿吧!”我有点感动地问。
“能有啥事儿!大不了再离一次婚!饭已经煮好了,好几天,都没吃一顿饱饭了!”林艳没声好气地说着。
“我……”我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说,一会儿吃过饭,去不去我妈那儿,她们将近一个月都没有见外孙女儿,也记挂着呢!”林艳说。
“恩,恩这个是必须的!”我笑着说。
“少给我嬉皮笑脸,我已经很严肃地考虑过你妈那个问题,不是我不生,是我实在是生不了,要是因为这个,过不成了也罢!儿子当然是跟着我了,女儿,也不能给你!”林艳抓住了我的软肋,一脸严肃地说。
“哦,那,再看看吧!”我被当头一击,命中要害,我赶紧布置开饭,林艳叫醒了两个大懒虫。
吃饭的时候,林艳说:“翔,听我哥说你们学校要起房子了,这两年丽江的房价涨的太快,我们也没有攒下什么钱,我手头里就那么一点儿,现在暂时还拿不出来,你有什么打算?”
“哦,昨天晚上只顾着生气呢,忘记给你说了,听我爸说,我们整个村庄都卖给了一个叫什么龙腾集团,估计很快就要搬了,他们说会给没加按房子的面积再盖一处住房,估计我那家啊,很快就没有了!”我叹了口气,说。
“他们还要你啊!你户口不是在这里么?那你想在丽江还是想回家啊?”林艳很庄重地说。
“废话,这个世界上就这种关系断不了,我还没有考虑好呢!没有房子,哪里都不是家,有了房子,想走也走不了了!”我笑着说。
“说的也是,不过说好了,我可不去你们那里,我找又找不到工作,你妈不把我吃了才怪!”林艳笑着说。
“哪能呢?不过,说实在的,媳妇能跟婆子处得来的,估计只有在电视上才有。”我笑着说。
吃罢饭,我们去林艳家了!
好久没见到这么清楚地太阳了,丽江的太阳,是个轮廓清晰地大火球,吹着山风,闻着遍地青草的气息,好舒服啊!而南阳则有好几年都看不到太阳的轮廓了,大大的太阳,像日食了一样,没有光亮,发出烤破肌肤的利剑,刺得人身上生痛。
“阿婷婷,回来了哟!”老远的,外婆就迎了上来,人家都说,亲外孙儿,亲草墩儿,我就是个草墩儿,小的时候,外婆最疼我了,可她死的时候,我在外面读大学,也回不去,没有人跟我说,更别说看最后一眼了,年底我回家的时候,在她的坟前烧了一堆纸钱。或许,女儿永远是妈妈心头的一块肉,爱屋及乌,女儿的子女也被附带上了。
高林婷刺溜一下钻到我的怀里。
“赶紧,外婆给啊婷婷买东西了”我催促着说。
女儿“爸”地一声躲在我的怀里。
“刚回来,还没有习惯,过两天就好了!”我笑着说。
他们没有再理我,只是忙着招呼高林婷,高林新刺溜一下钻到屋里打游戏去了。在他们的眼里还顾及不到我,仿佛我永远都是一个外人。
他们用纳西话亲切地交谈起来,我是听不懂的,就躺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他们谈话的内容,好像是关于我回家的情形的。我也听不懂什么,只能听懂“阿纳姆(老女人)”什么的,或许是关于我的爸爸和妈妈吧!。
生活的节奏是很缓慢的,它有自己的运行规律,过多的操心和干预都是没有用的,这只会让人徒增烦恼,不过人啊,就是这种动物,凡事都会忧心忡忡的。
晚上回去的时候,林艳告诉我:我们一家人也是那个意思,咱现在是儿女双全了,在我们纳西族的传统观念里,这是上天给予的幸福。我们当下的生活挺不容易的,还没有固定的居所,我现在的情形你也清楚:已经做了两次剖宫产手术了,就现在的医疗条件,老实说要再生一胎风险还是很大的,我父母不同意我去冒这个险,我也不同意,我还是那句话,过成了过,过不成了就离,如果因为这个,你们家里非要跟我过不去,我也同意离婚,但女儿是我历经苦难生养的,必须归我!”
“哦,知道了!慢慢走着看吧!”我被拿捏得很准,强忍着痛,笑着说。因为我知道,婚姻法里从来没有一条说是在离婚理由里填生不出来儿子的,而且那条是必须要填的。
终于,我又要纠结了:要爸妈,要亲生儿子,要房子,还是要现在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