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春节,总会在阴冷的空气里凝聚着一团和气,热火朝天亲人团聚,笑逐颜开的亲人重逢,冲淡了自然的阴冷,自打我记事儿时开始,每年从二十三小年儿开始,人们便开始忙碌起来,一直到正月十八,人们都沉浸在团聚的喜悦与兴奋之中。北方的年味儿总是浓浓的,大冬天,天空飞舞着雪花,却挡不住人们置办年货的热情,已过了腊月,天天都能听到猪叫声,猪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把自己的最美献给了忙碌的人们;到了正月二十以后,无论青天白日也好,无论刮风下雨也好,年集是天天都会有的,大街上熙熙攘攘南来北往的人群,时而在人群中穿梭,时而驻足下来,挑剔着自己中意的货物,摊主不厌其烦、热情地招呼着,叫卖声、讨价声充斥在空中,不过,听妹妹说,人数最多的,还算是超市,年货一条街似的摆成一排,明码标价,绝不缺斤少两,人们需要什么,自己去选,不需要再没谱地讨价还价。
亲人的热情,冲淡了多余的担心与疲惫,天很快就黑了,没有人说什么,高林新吵着要跟爷爷睡,我们三个挤在一张床上。疲惫、困乏,胡乱洗了一下脚,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天变得阴冷了。
“娃儿,走,咱们去给你们添置点儿衣裳。我看你们带回来的衣裳太单薄。”吃罢早饭,母亲笑着说。
“超市,我们这里也有超市了!”我虽然早就听妹妹说过,却掩饰不住吃惊的表情,激动地说。
“嗯!你以为呢!现在咱农村啊,啥都有了!”母亲王秀做了婆婆,又在有意无意中做了奶奶,自是别有感触,不屑地说。
林艳初来乍到,也想落个好印象,笑着说:“听你们安排吧!去,把银行卡拿来。”
父亲高作人说:“拿啥银行卡呢,街上只有一个邮政银行,家里有钱,是你妈的工资,过两天我就发工钱了,这个年,没有问题的,去吧!”
“爸,工钱,你还在外面打工啊!”林艳吃惊地说。
“那是,现在农村种地的人少了,不出去打点工,就没有小花儿钱”父亲满意地说。
“妈,你还在饭店里做活?”我接着说。
“嗯,一个月一千五,包吃包住,不中也让你媳妇回咱这边吧!这几年,咱这里也发展了,大家都想开了,就是刷碗扫地,也可以挣那么多钱!”母亲得意地说。
“啥,一个月一千五,还包吃包住?”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林艳自恃高人一等,每次让她做事儿的时候,她总是推脱说自己忙,要上班,可到头来工资只有七百多一点儿,连养活自己都难,弄得我既当爹,又当妈的,我看了林艳一眼,她正鼓着眼睛看着我,我赶忙说:“再说吧,再说吧!”
集市依然是热闹,大街上,卖肉的、卖菜的、卖春联的、买鞭炮的,琳琅满目,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南来的,北往的比肩接踵,熙熙攘攘,时而挤一挤,时而驻足讨价,好不热闹。
我们没有停留,来到了一家叫“福兴超市”的门前,天,门口摆着一排电动车和摩托车。如今农村的条件的确是好了不少啊!想想前几年,人们上街赶集,骑着自行车,拖个蛇皮袋,条件好一点儿的,开个拖拉机,人、货混杂在一起,如今,女的在家守着门儿,男人出去打点儿工,人们的生活,一天天地好了起来,于是,人们买了这,又买了那,同时,对货物质量的要求也提高了。
进了超市,还真跟城市的超市没什么两样,就只有两个字“便宜!”。我们那里是旅游区,交通也不太方便,物价非常的高,这里是农村的集市,生么东西都有,而且还非常的便宜。母亲在花钱上,一点儿也不吝啬,精心为我们每一个人挑选着衣服,而且要质量好的,价格贵的。真难想象,冰冷的腊月,母亲依然将手放在冰冷的水里洗碗;昏黄的灯下,母亲连电视也舍不得看,匆匆做着手工。
终于,花了一千多,我们每个人都有了新行头。我执意要把积攒的钱取出来,母亲说:“取吧!你爹我们都老了,把你们养这么大,孝敬一点儿也是应该的!”我偷偷在邮局取了三千,当着妹妹的面塞给了母亲。
母亲没有拒绝,笑着说:“我先帮你们存起来,等你们走的时候,再带走。”
家里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我很吃惊,可是细想想,哪家的儿媳妇第一次进门,当公公婆婆的会绷着个脸。母亲总会无奈地说:“咱家就是那驴屎蛋儿的皮儿,外边儿光!”
其实,家家都有一本经,一本难念却又不得不坚持念下去的经。
经济发展了,人们的手里有钱了,可是春节的习俗,却依旧没有改变。
眨眼间,已经是除夕了,今年的年,比往年要早,我们没有经历风雪中的春节,却经历着好几年未曾体验过的快乐。
小孩的学习能力和适应能力都很强,没过几天,能够跟小朋友们在一起打闹着玩儿了,此刻,高林新早已经没影了,沉浸在解放的欢娱中了;高林婷也脱离了父母的怀抱,一摇一摇地跟着姑姑、叔叔们外面野去了。
除夕,贴对联儿,放鞭炮,包饺子,人们早早吃完饭后,小孩们聚在一起放鞭炮,大人们玩儿扑克,打麻将,看春晚,静静地守候着新年的钟声。
以往,贴对联儿,放鞭炮,祭祀都是父亲的活儿,我们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今年,父亲笑着对我说:“娃儿,你也成家立业了,这些活就由你来做吧!”
我点了点头,承担了这份不算苦的差事。母亲、媳妇、妹妹在厅堂里鼓捣饺子,我学着祭祀,舀了沙子,摆上供品,插上供香,放了鞭炮,不过,还是有点儿毛手毛脚的。
吃罢饭,父母出去打牌了,妹妹也玩儿扑克去了,儿子跟女儿也都出去了,只留下我跟林艳了。
林艳说:“凭我的直觉,我感到你父母有话要跟我说。可能是碍于过年吧,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说。”
“:哎,你这人,就是爱瞎操心,人家不是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走,咱们也出去转转吧!去感受一下咱北方过年的气息。”我笑着说。
烟花“嗖”地飞上天空,散开来,绽放着自己最亮丽的瞬间。
“你们北方的年味儿,比南方的要浓!”林艳看着急速飞散的烟花,感慨地说。
“是啊!你看这些烟花,大多是做生意发了财的人们才喜欢鼓捣的玩意儿,南方人担心环境污染,所以不太热衷这些,而在我们这里,男人们终日奔波,女人们也在家里闲不住,作为全国劳务输出的大省,人们在外面终日劳碌,省吃俭用,只有到了过年的时候,才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分享这份难得的团聚的兴奋与欢乐。”我也感慨地说。
“父母们都在外面苦钱,那老人和小孩咋办呢?”林艳忧郁地问。
“自然是留给了爷爷、奶奶,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出去干活没有力气了,有小孩的在家带带小孩,没有小孩的就去捣腾自己的二亩地,还可以在乡镇企业里打工,现在条件好了,不仅种地半机械化了,国家还给补贴。”我笑着说。
“你说的那些是留守儿童吧,父母常年在外苦钱,老人和小孩留在家中,隔代教育。嘿,我看到了,你家还摆着拖拉机和收割机呢!”林艳笑着说。
“你的心还蛮细呢!不过,那不是收割机,是播种机,才没有人买收割机呢,等到要收割的时候,人们拿上袋子,坐在地头,诺大的收割机,半亩地,一袋烟的功夫就割完了。”我笑着说。
“那敢情挺好,那些父母也真够狠心的,不担心自己的小孩么?”林艳好奇地问道,对于这个视小孩如命的人来说,是很难理解这种割舍的。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不管咋说,小孩总是个累赘,不这样能咋办呢?呆在家里,靠二亩地养活一家人,永远了不会有钱,而小孩跟着自己奔波,也忙不过来照顾,所以就被撇在了家里,老人们就承担了抚养孙子、孙女的义务,而年轻的人们,在外面尽情地挥洒汗水,源源不断地为自己和家庭积累财富,不时邮寄些生活费和礼物回来,他们想小孩的时候,就打电话,打完后,稀里哗啦地哭,实在忍不住了,就偷偷坐火车回来看看,然后再悄悄离开。”我解释到。
林艳点了点头,说:“真是苦了这些父母们!”
“我们不也是这样么?外面打工的多是河南四川人,很少听说有云南人,就拿我们自己家来说,我们带着两个小孩守在贫困的边缘,我们受罪,小孩也跟着我们受罪!”我有点儿忧伤地说。
“是我们连累了你!”林艳沮丧地说。
“又来了,不娶你,我的日子就会好过点儿了!”我最见不得林艳妖冶的脾气,解决不了什么事情,却还要卖乖,但我的心里,却萌生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大年初一,是新年的第一天,忙碌了一年的人们,早早就迎来了新年,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人们,早早地,一家之主便起来,烧香,磕头,放鞭炮,然后煮上热腾腾的饺子。最闲不住的要数小孩了,一大清早,小孩赶不及吃饭,便挨家挨户去拜年,五块也好,十块也罢,小孩们是不会去计较的,只顾得忙里忙外地磕头,一赚得压岁钱,便不知去向了,高林新的脑子里还没有钱的意识,没有农村小孩有了压岁钱便可以自由地买零食的意识,但看到一起玩儿的小孩的那种气氛,便头也不会地融入其中了,任凭林艳高声地呼喊。
“去吧,让他们去吧,过年,不就是给小孩过的么,没有小孩,冷冷清清的!”父亲笑着说。
吃罢早饭,是传统的拜年,我领着林艳,上坟祭拜已经死去的爷爷、奶奶,高林新从外面冲回来,嚷嚷着要去放炮,然后就我们就挨家挨户地串门了,新媳妇第一次上门,自然是十分热情,压岁钱也少不了,美的林艳笑逐颜开。
“你们这边,还兴这个!”林艳笑着说。
“恩,长辈的要掏,做了爷爷、奶奶了,这个叫改口费,不过,这个就是长辈们的事情了!”我笑着说。
“哦,过会儿干什么?”林艳说。
“上坟,放炮,一群人拉成一条长长的队伍,添坟,烧纸,放炮,大年初一的上午就搞这个。”我笑着说。
老的,少的,平时关系亲密的,稀疏的,都因为一个祖宗,形成一个队伍,嚷嚷着朝坟地走去,高林新跟他叔叔一起,夹杂在人群中,不时扔出“震天雷”,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父母当面没有再埋怨什么,也没有再提什么事儿,林艳也想树立个好儿媳的样子,没有再找什么事情,整个春节,显得一团活气。
生活,或许是因为有了那些磕磕绊绊才显得更加的真实。
正当我陶醉在团聚的幸福与欢乐中时,想得到的和想不到的都来了,尽管我们都相互提防着,但还是感觉那样的突然。
“妮儿,回来这么多天了,妈也没有问你们啥,今儿个咱们好好聊一下,不管咋说,你已经是我们家媳妇了,过去的,咱也不提了,如今,年也快过完了,当妈的,总是有操不完的心,你们又离得那么远,我们想出点力,却又使不上,你看,我跟你爸都不中用了,听高翔说,你们还欠了很多债。”
“恩”林艳坐了下来,点点头。“爸,妈,我们的确欠了很多债,但那时生阿婷的时候欠下的,那时候,高翔拿的是死工资,阿婷的身体不好,我们又没有太多的积累,所以就欠了一屁股债。”
“恩,你们的确吃了不少苦,可每一个新家都是这样熬过来的,高翔作为一家之主,选择了跟你在一起,他应该承受这些。”母亲王秀眨着眼睛说,“咦,高翔呢?这龟孙子去哪儿了?小梦,去把你哥找回来!”
“妈,不用找了,我回来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直以来,我既想做个孝子,又不愿破坏这种难得的氛围,我选择了躲避,每天晚上,我躲躲躲。终于,我推门而入,看到眼前的架势,我知道戏肉开始了。
“去哪儿了?”父亲笑呵呵地问到。
“没啥事儿,下底下转转。”我忽悠到。
“球,闲着能有个啥球事儿,我们正跟你媳妇聊天呢,回来那么久了,一家人都没有好好坐下来聊聊。你这老好人也坐下来听听。”父亲笑着说。
“老好人,老好人个球,整个一个笑面虎,心结实着呢!”母亲嚷嚷着说。
“哪有这样说娃儿的,一个人一个性格,咱们接着聊”父亲淡定地说,或许正是父亲的这种淡定,在我的心里有种无法抗拒的力量,不像母亲,叽叽喳喳地像筛豆子一样的说,话都没有说完,就开始稀里哗啦的哭,所以,尽管母亲高声喊叫,权只当做呼啸的北风,忍一忍就没事儿了,而对父亲的步步为营,尽管是在几年思想战线上学习的我,也束手无策,我知道父母想说什么,却又不能点破,就在林艳身边坐了下来,林艳也在扮演者一个好媳妇的角色,看到我,像看到了救星似的,无比的亲切。
“我们也就是没啥事儿,年也过完了,你爸跟我离你们远,坐下来,啦啦家常”母亲笑着说,“我跟你爸都知道,你们在外面的确是吃了不少苦,可那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别的不说,就说咱家吧,你叫你爸说,高翔他们小的时候,没吃没喝,他爸整天在外面打工,把我们娘三丢在屋子里,你看我们住的地方,一出去就是坟茔,当妈的也知道,可又能咋样呢,东挪西借地过日子,剜疮补肉,有的时候,跑到别人家的地里,掰几个玉米,偷几个红薯,后来,你爸在外面苦了一点钱,可这老不死的一心想瞎捣腾,供娃儿们读书,现在,一个个都长大了,翅膀硬了,我们也老了,倒成了绝户了!”母亲说着,禁不住哭了起来。
“是啊,爸想想也后悔,祖辈们都说‘人流后代草留根’,人生在世几十年,忽悠一下就过去了,到老死了,连个坟头点火的人都没有,你说,我们老一辈人还有个啥盼头,有时候想想,活着比死了更难受。自打你们结了婚,我们这几年,人也老了,不中用了,说多了别人嫌烦,我们都躲着人群,别的我们也没有话说,你们就商量着,把日子过好,有机会再生一个,跟咱家延续香火。”父亲无奈地说。
“爸、妈,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了么,林艳她是剖宫产,已经剖了两次了,医生说,不能再剖了,再剖命都没有了。”我焦急地说。
“你夹住,媳妇都没有说话,你插个什么嘴呢!现在科技发达,别说再剖一次了,就是剖个十次、八次都没有问题,咱村那谁谁,都结扎了又找人接了起来,现在都又抱了儿子!”母亲又高声嚷了起来。
父亲点了点头,一脸凝重地说:“恩,你妈说的确实有这样的事情,这个世界上,只要有钱,没有什么事儿做不到的,你看前几年那谁谁,为了生娃儿,房子都被扒了,现在娃儿也生了,户口也有了,孩接起小楼,爸这辈子到死,都会后悔自己送你去了大学,几年折腾下来,如此的落魄,我们老了,现在啥也没有了,你还不如留在村里打工,或许现在咱家也能好一点儿。”
我没敢再说什么,低着头坐在那里,或许父亲说的是对的,那几年,父亲在外打工,挣了一点儿钱,却一心想挖掉农根,拼命地供我读书。我也是个不争气的主,尽管我学习挺好,可高考还是奋战了八年,终于落魄到一家三本院校了,为此,家里没少往里面扔钱。而我,也成了自命不凡的大学生,四年下来,家底儿也折腾的差不多了,刚毕业,又遇见了那样的事情,稀里糊涂地,就结了婚,然后就生了小孩。命运,对我可真是不薄啊,从当初的启而不发,到现在的接二连三,应接不暇,真不知道,我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
林艳没有说话,但眼睛里充满了泪水,“爸,妈,我们现在这种情景,你们是想把我们往绝路上送啊!”林艳说着,进了屋,坐在床上,伤心地哭了起来。
“男怕入错行,女怕选错郎”,古人的训示一点儿都没有错,说实在的,林艳已经走错一步了,自己也贬了值,本以为捞到了一个新盼头,可却始终不被人待见,日子哭不说,为别人生养孩子,却连个好都没有落下,自己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冰冷的手术台上,陌生的面孔,手术刀无情地划破肚皮,划过子宫,一个小生命诞生了,稀里哗啦地哭,尽管如此,还是挡不住被扫地出门的尴尬,又一次,同样的地方,手术刀再次打开原来的创伤,还是不尽如人意。林艳躲在被窝里哭,哭的声音越来越大。
“娃儿,去看看你媳妇,咋地了?”母亲看了看惊愕的父亲,在这个一切为了后代的地方,父亲很难体会到儿媳妇的这种苦难,一时乱了阵脚。
昏黄的房间里,弥漫着林艳的眼泪,在林艳看来,如果自己不生孩子,实在是难辞其咎,但要生孩子,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过了一会儿,林艳铁了心,说:“翔,孩子我是生不了了,我不能挥霍自己的命,这俩小孩也不能没有妈,记得当时我也告诉过你,我只能生这一次了,你也同意了,如果因为这个日子过不下去了,我们就离婚,但你必须在离婚原因上填上是因为我不能为你家生儿子。”林艳还在哭着,声音小了很多,哭和躲,都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我呆不下去了,咱们回去吧,明天就走!”林艳伤心地说。
“哪能呢,现在是春运,我们又没来得及买票,况且回来一趟不容易,还是再等几天吧!”我熟悉了林艳的神神叨叨,劝着。
“走吧,赶紧走,明天就走,一起走,永远不要再回来了,女人不生娃儿,养着干啥!”母亲也气得流出泪来,“看我们说错了啥,几年不回来,我们二老想见一面又不容易,我们只是说了我们的想法都不行。”
“妈,你能不能少说一句!”出人意料的,我说了这样一句。
母亲没有再说什么,伤心地朝另外一个屋子跑去。她的儿子已经不跟她站在一边了,被另外一个女人召唤走了。
父亲走了进来,淡定地说“娃儿,你们再想想,我跟你妈说的对不对,我们老了,也不图你们啥,总不能一天到晚心里空落落的,哪怕是守着空想也行,也不至于行尸走肉,活着比死了都难受,媳妇,你妈刚才说的也不对,你想想,走是说不过去的,外人看来,我们老俩真是混账,娃儿们几千里跑回来过年,年都没有过完,人就走了,对于我们,也良心不安。”父亲说完,就走了,他一边走,一边叹气说:“唉,我日你妈的……”
我也没有再说什么,我知道,林艳妖冶习惯了,这道坎他必须要闯过去,而对于女儿,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我打算要把她留在家里,一方面,我们的日子的确是很苦,父母也老了,我们得趁着年轻,赶紧弄个安乐窝,另一方面,女儿的身体不好,经常生病,我们经常吵架,对女儿的成长不利,我们带不了,更重要的是,隐隐约约我觉得,父母有这个心思,有个小孩吵闹着,心里会多一点盼头。
那一夜,我没有搭理林艳,她也没有搭理我,早晨醒来的时候,林艳也没有再提走的事情,我太了解她了,什么都凭自己的直觉,躲过了,就好了。林艳木着表情,说:“反正我是不生,要离婚,随时都可以。”
我从梦中惊醒,望着她,说:“走着看吧!前面的路是黑的,谁也不知道。艳,我昨天想了一夜,我们的日子的确是不好过,父母也老了,他们随时都有可能生病住院,一旦生病,我们家只有我一个儿子,我就得回来照顾他们。”
“那你想咋办?”林艳已经猜出了我的意图,但没有点破,而是希望我能像个男人一样,有点儿自己的主见。
“我想把女儿留在家中,等过了艰难期,再把她接回去。”我面无表情地说。
“啥?你疯了?”林艳本以为我会说另外的事情,却没有想到我这样说。
等我把这种想法告诉父母的时候,父母以为我想通了,震惊了一下后说:“早就该这样了,我们当父母的,还能亏待自己的子孙不成,你们趁着年轻,在城里滚打几年,等站稳了脚,在城里买套房,也算有个自己的窝。”
母很同意父亲的想法,不时地击打者林艳的防线,事实摆在眼前,父母又说的有道理,林艳的防线,渐渐被攻破了。
林艳没有办法,只能同意了,接下来的几天,我们试图躲着女儿。
父母很上心,为她买新衣服,新书包,小家伙一点儿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与父母分离的处境,她高行行行地跟着奶奶,天天逛街,甚至还去看了镇上两所先进的幼儿园。
对于别离,我是司空见惯了,而对于没有离开过家的林艳来说,接受是个逐渐适应的过程,女儿越是独立,林艳越是伤心。
三岁的时候,姑姑特意为她订做了蛋糕,我们为她点燃了生日的蜡烛,而她,却要离开我们,独立生存,变成了留守儿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