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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苍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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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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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殇》连载

第一十二章 天涯碧草话斜阳

“留守儿童”,“空巢老人”是这几年才兴起的网络名词。近几年来,科技获得了重大的发展,半机械化的耕作方式也为农村节省了不少的劳动力,原来需要很多人干的农活,现在已经不需要太多的人来干了,于是,闲散的农村劳动力尤其是年轻的农村小伙子来到城市闯荡天下,他们处在城市的最基层,劳动的第一线上,被冠以“农民工”的称号,他们靠出卖劳动力为生,他们忍受着离妻别子的痛苦,为城镇的发展与繁荣贡献着劳力,可是,他们中大部分还没有能力带上老人和小孩。于是,老婆、老人和小孩被搁置在农村,逐渐演变成了隔代教育。被迫分居两地的的夫妇,变成了“牛郎、织女”,忍受着两地相思的煎熬;夫妻两人都外出的人家,有孙子、孙女的老人孤独地守着孙子孙女,没有孙子孙女的老人,孤独地守着空房,而他们则成了“留守儿童”,“空巢老人”。

我们一家,也不无例外地走上了这条道路,父母想减轻我们的负担,想让我们尽快在城市站稳脚步,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趴趴窝。

当给女儿插上三根蜡烛的时候,她已经比其他小孩幸福了很多。我们村的小孩,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爷爷、奶奶,年轻的父母在外地苦钱,大家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但不时传来的某某发了财了,某某某离婚了。老人们茶前饭后聚在一起,高谈阔论那些永远谈不完的话题。前几年的盗贼被抓了,公审的时候老是解气了,我家被盗的电动车,也被偿还了,人们还达成共识:小偷小摸成不了气候。其实,咱们国家是一个讲法,但更讲人情的社会,法律的严惩,舆论的压力,会让那些犯罪的人望而却步。言谈中,我们了解到,前一阵子所说的死婴儿时间,是一个不规范的医疗机构非法处理死婴造成的,据说已经解释了情况,被罚了钱。

村子的拆迁,也是极有可能的。因为已经通知村民们去明确宅基地产权,有人在我家门前做测量,并洒下了石灰,说是高铁要从这里通过。

人们议论纷纷,众说纷纭。只要拆迁,就会有一部分补偿款。

春节过后,年轻人飞向南方,老人小孩则留在家中。爷爷奶奶夹着奶瓶,小孩们跟着爷爷奶奶,在村子边一野就是半天。

我们尝试着让她去坐幼儿园接送车,激昂的音乐、热情的老师,小家伙刚开始还有点儿不情愿,没过两天就变成一种习惯了,有时候,我们不得不佩服小孩独立生活的适应能力,当从离开母亲肚子的时候,就宣布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就像蒲公英的花,被风吹散后四海为家。

母亲很惊诧我们的决定,很卖力地在小孩之间建立建立起一座友好的桥梁。

父亲也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让懊悔少一点儿,此刻,他仿佛看到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离别的日子越近,女儿也越发的乖巧。

“娃儿,你也要在这儿上学么?”有一天,父亲问道。说实在的,本来是为高林新单独准备一张床的,可他却跟我父亲混在一起了,每天白天在地里放羊,晚上睡在父亲的身边,有的时候还依偎在他的怀里撒娇,我是不敢碰他的,尤其是在父亲面前,他便像一只得了志的狗,逮着谁咬谁,好不威风。

高林新的眼里露出了期盼,时而目光回荡在我身上,时而目光游弋在林艳的脸上,这里没人管束,是他的天堂。

林艳脸色一沉,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还是回去吧,毕竟他已经大了一点儿,有时可以搭把手。”

高林新的脸上露出颓丧的样子,一副斗败了的公鸡,妈妈的话是不能不听的。

我们走的很狼狈,大约是在下午四点,母亲便将女儿带了出去,小家伙很高兴地去了。小孩就是天真无邪,假若他能意识到危险的降临,就不会那样的天真无邪了,但小孩的适应能力也很强,稍微哄一下,便忘掉了发生的不快,又会快乐起来了。

别离,对身处异乡的游子来说,或许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可对老人,尤其是上了年纪老人来说,却是弥足珍贵,对他们来说,重逢是一种难得的喜悦,别离是种无言的寂寞,下一次重逢,或许就是自己什么也看不到了,阴阳两隔,而子女们所看到的是却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父亲执意要送我们,我们没有反对,我知道,这样的日子是越来越少了。

火车站,父亲一会儿跑去买水,一会儿拉开我们的行李箱检查东西,还不时地掏出手机看时间,显得有点手忙脚乱。此刻我才知道,母亲昨天晚上在箱子里塞了多少东西,用得上的,用不上的,满满的,两箱子。

父亲拉着高林新的手,亲切的嘱托着,这种情景,几年前也曾发生过,我有点后悔了,不该唐突决定把女儿留在异乡,林艳护犊情深,没有我们这边人的洒脱,总是对家的观念充满怀疑,或者,这是前次失败婚姻留下的炸药包。

父亲不苟言笑,他已经老了,的确是老了,花白的头发,孤独的牙齿,说起话来都不是很清楚,今天,他却又变得活泼了起来。像是要把一辈子的话都要说完一样。

“娃儿,回去以后要听爸爸妈妈的话,好好学习。”父亲意味深长地对高林新说。说罢转过身,又嘱托我:“娃儿,回去后要好好地过日子,每一分钱都挣得不容易,爸爸老了,不中用了,想去干点儿力气活都没人要了,你们好好干,早点有自己的一个趴趴窝……”

他继续唠叨着:“娃儿,出门在外的时候,要好好做人,得沉得住气,不要动不动就脸红脖子粗……”“娃儿,在外面要吃好,辣的和酸的要少吃,不要和凉水,知道么……”

“还有啊……”

我不住地点头,林艳忧伤的脸上也泛着一丝的不耐烦,我忍不住打断了他,说:“爸,已经够了,我们也不是小孩子了,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上路,还有两三个人路上相互照顾,没有事儿的。”说完,我就开始后悔了。我看到父亲正在那里,他尴尬地收敛了笑容,摆出一副有些难堪的笑。便低下头,把刚才买来的饮料放到了箱子里,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候车大厅的人很多,他抱着高林新,一句话也没有说。

“阿新,下来,让爷爷歇会儿”我朝着沐浴在幸福中的高林新喊道,是啊,多少年了,高林新都没有用心地喊一个爷字儿。

高林新从父亲的腿上滑落下来,父亲的脸上摆出一副难看的笑容,僵硬地叹了一口气,说:“老了,不中用了!”

“爸,我又说错话了。”我懊悔地说。

“没事儿的,不碍事!”父亲领会到我的意思,笑着说。这种笑容,不知持续了多长时间。

进站的时候,父亲执意要帮我们提行李,虽然,这项工作对他来说很吃力,可我没有阻止他,他还是坚持着把行李搬上了火车,此刻,我才知道昨天晚上,母亲背着我们,往箱子里面塞了多少东西,这辈子,我都没有见到他如此狼狈过,大冷的冬天,他的额头上浸着汗珠,头发黏在额头上,脚上的黑色皮鞋,也不知被谁踩出了印子,就连一直严肃的脸上此刻也挂出了讨好的笑。

这样子的他,让我觉得非常地不舒服。我们的车是卧铺,可此刻是春运,挤满了人。

“媳妇,我下车了,后去后好好过日子,少生气!”父亲说完就走了。

我送他穿过走廊通道,父亲回过头,讨好地说:“娃儿,爸知道你喜欢讨好人,回去了多跟你媳妇说点儿好话,等有机会在跟咱生一个!”

“嗯,好!”我的心里划过一道伤痕,我很难劝林艳,因为纳西族的人群中,很少生三胎的,人们最期望的就是儿女双全,可在父母眼中,高林新不是咱老高家的种,老高家的禀性、骨血、基因没有得到传承!或许,每个人都有深埋于心的不可告人的秘密,当然,我也有,脸上却微笑着点了点头,说:“爸,那我们走了!”

父亲不了解儿子,也把我的回答当了真,他又一次看到了希望,这会儿,脸色好看多了。在别人的数落声中,父亲说着:“借过、抱歉”,走下了火车。

等他下车后,我都觉得自己太过分了,连一句小小的承诺都给不了。只好朝他站的方向登了一眼,然后把头回过去,看着窗外。窗户边,高林新使劲地挥着手,跟父亲说再见。

父亲也像小孩一样,不停地点头。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你跟你爸说啥了,他咋这样高兴!”林艳已经猜的差不多了,反问道。

“你看儿子”我扭过头,岔开了话题。

窗外依然是人头攒动,我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摇摆的他,他站在人群中,看着高林新,不住地点头,可眼睛里还在搜索着我的位置,希望我再肯定一遍刚才的承诺。

我不想他再次看到我,也担心露了馅儿,就往相反的方向凑了凑,但我看到他的目光掠过,我又超另一边望去的时候,却莫名其妙地失落起来,直到火车开动,他都没有找到我。

这是一个没有结果的承诺,龌龊的男人,可对他,却似乎吃了一颗定心丸。

我贴着窗户努力向后望,站台上他的身影慢慢倒退,越来越小,夕阳,把父亲的身影拉得好长。很快,就只剩下一个小黑点儿了,最后,连小黑点儿都消失了。

“翔,你也是爱爸爸的,我在他眼里看到了你,闪着泪花的你,只是我们的连女儿都养不起,你妈他们还想……”林艳说着,流出了眼泪。

下一秒,我大哭了起来,喧闹的车厢里,我突然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难以用语言来描述的情绪:我像被人拴着,站在高高的悬崖边上,却不知道悬崖的下面是什么,有多深,更不知道,绳子的另一头,会拴在哪里。

我知道,我又一次伤害了父亲,欺骗了他,或许,这个善意的谎言会跟着他,走向坟墓。

别了,我的故乡,别了我的亲人,别了,我的女儿。

列车呼啸着,奔驰在湘黔线上。

高林新跟我坐在靠窗户的下铺,林艳在我上面的中铺,不过此刻,她还没有上去,而是坐在我的脚头,神色忧郁。

我回味着那种短暂而又痛苦的重逢,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每一个学期,一到结束的时候,我都狠命地想往家跑,到了家里,却又觉得空落落的,父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母亲也一天的唠唠叨叨,可我,还是禁不住想在她们的有生之年回去瞧瞧,母亲总说:“娃儿,你老想回来,看啥呢!钱又没攒着一分,想着你们在外面吃苦受累,当爸妈的看着都难心!”可是,我还是控制不了自己,一放假就往家里冲,家里那种陌生而又熟悉的味道,我久久不能释怀……

家乡变了,路修得更宽阔了,房子盖得更好了,人们的手里有钱了,可离婚的多了,老人和小孩多了,一天到晚地野在外面,游荡,游荡……

乡殇,浓浓的乡土乡情,说不尽,道不完。

社会发展了,人民富裕了,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人们的道德水平……

父亲固执地以为自己还会有所作为,他看着别人家的小孩一个个在城市里买了房,他着急啊,如果儿子不去读书,不选择跟林艳在一起,他的路或许是另外一个样子,可他不甘心,不甘心啊!于是,他倔强地挺立在人世间,拼命扒着即将淹没头部的黄土,想极力睁眼去看看,自己毕生心血培养的儿子,到底是在走着怎样的一条路。

好男儿,志在四方,年轻的人们,在外面奔波、飘荡,挥洒自己的人生。

“翔,我们养不起女儿了,把女儿卖了……”林艳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哭地说。

“卖了,咋算得上是卖了呢?跟着我们有什么好的呢?天天生病,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父母都希望我们好好过日子,趁着他们年轻,攒点钱,他们也做一点父母该做的事情。”我安慰她说:“放心吧!女儿是坚强的,也是我们老高家的骨血,爷爷、奶奶肯定会对她好的,回去以后,我们的负担就相对较轻了,我们的任务就是挣钱,多多的挣钱,争取早日出人头地!”

林艳点点头,无奈地说:“翔,这些道理我懂,你真狠心,我去睡一会儿,你看好儿子。”

“你看他那样子还用得着看么?”我强挤出一丝笑容,反问道。

“你每次都是这个样子,就不能顺着我说一句么?”林艳有点儿不满了,想跟我吵,每次,她都是这样,不分场合,不很对象,其实,我把女儿留在家,还有一个更邪恶的念头:那就是过成了就熬,过不成了就离。我们的日子,还算是个日子么?

我像秋蝉一样止住了鸣叫,林艳也没有在说什么,脱了鞋子,爬到了上面的中铺,听着吱吱呀呀的声音,我的眼眶湿润了,我不知道这样做算不算得上是自私,但不管怎么说:爸爸妈妈肯定会用心带她的,半年以后,女儿肯定身体会更棒一点儿,会学到更多的本领的。

女儿跟着我们,究竟能得到什么!睡梦里,林艳咆哮着,把她从被窝里扔出来,“滚滚滚,快点儿滚!”什么也不懂的她,只知道哇哇地哭,有时候,林艳使劲撕扯着我的头发和身上的每一块肌肤,爪痕略过,伤痕累累,我咬着牙,不敢吭声,女儿躺在床上,拼命地哭;我偷偷溜了出来,挤出时间抱她一会儿,系里边一个电话打来,我又接二连三地赶回去了;外婆带着她,一根棒棒糖就含在嘴里睡着了,周围依然是嘈杂的吆五喝六的声音……

我的心凉了,彻底的凉了。“林艳,虽然你为我们家繁衍了后代,可我,也算对得起你了,至少我给了你名份,也善待了阿新,不然,就他亲爸那一年一百二十块,再加上你自己六百多的工资,养活自己都难,这次回去,我父母也没有当她是外人,凉水都舍不得让你碰一下,还能在你死后,有个收留你的地方,不至于到死还栖息在父母的坟头,那样的话,会被人戳脊梁的,戳你,也戳你的父母;女儿,原谅爸爸的狠心,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能快快长大!快快好起来!”我默默地祈祷着,泪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奶奶,我们真的能见到爸爸么?”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我扭头一看, 原来在我们的对面,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和几岁的小男孩,比高林新小。原来那位乘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车。

“能,一定能的!”奶奶轻咳了两声,坚定地说。

“爸爸是个好人么?”小男孩轻声问道。

“恩,是的。”奶奶坚定地说。

“那为什么还被警察抓走了呢?”小男孩稚气地问。

“奶奶也不知道,不过,这次去丽江就知道了。啊耀想不想爸爸?”

“恩,想。”小男孩抿嘴一笑,甭提有多开心了。“妈妈呢,爸爸为什么要杀妈妈?”

“这个,这个,奶奶也不清楚,大人的事情等啊耀长大了就明白了,总之,妈妈也是个好妈妈”奶奶安慰她说。

“恩,奶奶,妈妈不坏,妈妈也很爱我的,小的时候,她还给我买了衣服。”那个叫啊耀的小男孩有点儿不理解大人的世界,痛苦地说。

“我们会见到爸爸的,奶奶也会找人问清楚,爸爸,会没事儿,我们也把妈妈接回家,阿耀说好不好?”老奶奶搂着孙子,安慰道,泪水却夺眶而出。

“不,啊耀要妈妈,也要爸爸,!”小男孩撒娇地说。

“好,好,好,我们去丽江把他们都找回来。”

“怎么,你们也去丽江啊?”我笑着用河南话说,“阿新,快给弟弟拿点儿吃的!”

“是啊!咦,怎么,听声音你也是河南人?”老奶奶客气了一番,接过高林新手中的爽歪歪,递给了那个叫啊耀的小男孩。

小男孩害羞地说:“谢谢!”便依偎奶奶的怀里。

“恩,我们也算是半个河南人吧!前几年,在南阳呆过,后来,迁到湖北去了。“哦,我也是南阳人,他爸爸……”我有意无意问道。

家丑不可外扬,老奶奶思索着,说:“老乡,你真的在丽江?”

“恩,”我点了点头,笑着回答。

“这个是你的儿子?”老奶奶笑着说。

“恩,我点了点头,上面的是我媳妇,我还有个女儿,留在家里了。”我坦率地说。

“哦,挺好,你也在那边打工?”老太太问道。

“也算得上是吧,我在那边教书。”我很坦诚地说。

“那则么能生两个呢?”老奶奶不解地说。

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疑问,我总不能说小孩不是我的,于是,便有了堂而皇之的理由:“他妈妈是少数民族的!”

“哦,原来是这样,一男一女,真好!那,你听说过第五监狱么?”老奶奶笑着说。

“怎么,他爸爸在里面?那个监狱在雪山的脚下,离我们学校不远。”我镇定地说道。

“恩,”老太太的闪烁着复杂的表情,随便应声着,继续说道,“不瞒你说,我们姓程,啊耀他爸爸高中没有毕业以后就去云南那边参军了,后来复原回家,结了婚,然后两口俩又跑到云南那边打工,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唉!……”老太太说着,眼中布满了血丝。

我的脑海里开始思索起来,他爸爸姓程,记得我在高中读书的时候,我们的宿舍里有一个姓程同学,大家关系挺不赖,可我复读的次数太多,有多少老同学都变得模糊了,毕业后都不知了去向。“难道是程伟?”我试探着反问道。

老太太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惊叹说:“你认识我家儿子?”

“大妈,我是高翔,高中的时候是在八中读的,高一的时候,我们班就有一个叫程伟的人,我们住在同一个宿舍,高二的时候,他犯了事儿,不读了,听说是跟一个叫黄伟的人打架了,还用刀捅了人家。”我笑着说。

“哦,高翔,这个名字是有点儿熟悉。”老奶奶露出了一副久违的笑容。

列车晃动着,那个叫程耀的小孩躺在奶奶的怀里,睡着了。

程伟,程伟,程伟……

一个光头叛逆的男生凸现在我的脑海里,

那时候,我还在高一,在班里面还算得上是尖子,初中的时候,我读了五年,一到考试的时候我就发慌,一慌便名落孙山。我恨透了考试,却是在父亲的鼓励下不得不去经历的人。那时候在我们宿舍,总会有一些无所谓的人,经常游走在江湖与学校之间,说他不务正业吧,也是在努力拼搏,说他是江湖老手吧,却是涉世未深,不过,程伟那爽朗的性格,的确为我们单调的高中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大妈,程伟他人挺好的,咋走到了监狱里去了?”我关切地问道。

“哦,翔啊,这事儿有点复杂,我们这些老年人也搞不懂,既然你们曾经是同学,我就告诉你吧!况且到了那边,我们奶孙儿俩人生地不熟的,还得再麻烦你们。”

“恩,不碍事儿的,大妈有啥事儿,尽管说出来,不论从哪个角度,我都会帮你们的。”我笑着说。

“那就太好了,大妈谢谢你了!”老奶奶像是找到了依靠,笑着说。

“不碍事儿的!”我也笑着说,做出了聆听的姿势。

“程伟下学(辍学)后,就去云南那边当了兵,复员了后,部队上给了一点儿复员费,我们就去湖北那边儿做生意去了,刚开始生意还不错,也赚了一点儿钱,有一年回老家的时候,程伟遇到了他的老同学,这女的人长得挺不错,魂都会勾引人,挺招人疼的,听说她也在八中呆过,或许也是你的同学,叫金伊,不过,她的家境却不好,她高一没上完就跟着父母去广州那边打工去,后来在回家的途中,父母出了车祸,当时,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挺可怜的,我们想,两个人是同学,也差不到哪儿去,就没有反对,没过两年,他们便走到了一起,有了小孩……”老奶奶说着,眼中闪烁着泪花。

“金伊,金伊?”我的思想开始突兀来,“那是我们班的校花,是那种懂得依靠自己的美貌来争取男孩为伊憔悴的人,是个讨人垂帘的主,也是大家心中的偶像,交际花,不仅人长得漂亮,学习又好,不瞒你说,我跟程伟都还偷偷暗恋过她哩。”我忍不住打断了老奶奶的话。

我的心被触动了一下,痛,钻心的痛,不过,现在说出来,确实如此的轻松。当时,却是那样的难为情,可以说得上是海誓山盟,如负泰山。那个留着短发,始终微笑着的女孩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脑子里开始浆糊了

一种不祥的预兆笼罩在我的心间,或许,梦中和现实中的金伊都已经离我远去,曾经,她是我们心中的“神仙姐姐”,却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骂名离开了人世,客死他乡。“难道小孩的妈妈是金伊?”我失声说了出来。

老太太看出了我的异样,淡定地说:“年轻人的事儿,搞不懂。啥事儿,七八年的夫妻,能不共戴天呢!不过,岁月会改变的人的,有时候,是人必须去面对,学会去适应。起初的时候,程伟在外面苦钱,他爸患了病,呆在老家,金伊呆在家里照顾老人和刚满一岁的小孩,而我则穿梭在两地,忙里忙外,没过多久,他爸就去世了。金伊是你的同学,我也不好说什么,总之是那种不容易满足的人,不过,也苦了她。他们两个结婚没多久,就在两地奔波了。有一天,程伟从外面回来,觉得家中有点儿不对劲,就冲进了屋子,发现金伊衣冠不整地躺在床上,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我儿子搂着她,俩人痛哭了好久,我儿子血气方钢地出去,然后两个人就没有了踪影。后来警察也来找过我,说是我儿子犯了事儿,用刀子戳伤了一个叫黄伟的人。后来,我儿子他们便一直杳无音讯,我一个老婆子在湖北经营着那家店,生意不太好,便转了出去,后来听说他们又跑到了云南,前两天,云南那边又打来电话,说是我儿子误杀了金伊,被叛了刑,现在呆在丽江第五监狱,我跟程耀,就是去看他爸,顺便把她妈带回来。”老太太说着,眼中充满了泪水。“你说,我们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老太太开始捶起了自己的腿,失声痛哭起来。

林艳醒了,估计也恍恍惚惚听到了一些,把头伸出来,关切地问:“翔,咋了?”

“金伊,金伊,别吓我,你怎么在这里?”老奶奶看了林艳一眼,吓得怔了一下。

“黄伟?这个败类,大妈,你再仔细瞧,她不是金伊!”我安慰她说,心里面却有点儿嘀咕,原来我们走到一起,还有这样一个原因,那就是,她长得像金伊,漂亮的女人都是用金钱糊出来的,不可靠,但可靠的是,金伊一直藏在我的潜意识里,我以为把她忘了,可还是被另外一个女人替代,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当我跟林艳在一起嘿咻的时候,我下面躺的,究竟是林艳还是金伊,我轻轻爱抚着她,总是有种游离的感觉,我却说不上来。

“翔,金伊是谁,我跟她很像么?”林艳捋了一下她的学生头,笑着问道,那个风骚的姿势的确很像一个人,现在确定了,是金伊。

老太太定了定神,笑着说:“姑娘,不好意思了,扰着你了。”

“大妈,不碍事儿的,我是他老婆林艳,是丽江本地人。”林艳笑着说。

老太太轻声跟我媳妇聊了起来,我媳妇林艳用她刚学会的生硬的河南话,触及着一位孤苦老人的心灵。

思索间,我变得恍惚起来,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数,林艳那神态,说话的语气,真的有八分像金伊,我没有打断他们,再次躺在了床上,黄伟,你个狗杂种,终于受到了应有的惩罚,程伟一刀子进去,黄伟扭曲着,倒在了地上,金伊,捋了一下长发,狠狠踢了黄伟那狗杂种一脚,微笑着向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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