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张三搞起了那么大一摊子稻田养蟹,张亮堂老两口坐不住了,张亮堂老两口立即回到乡下,俩个人围着已经开好的蟹塘转了一圈后看看事已至此只好由着张三蛮干了,每周张亮堂总是催老伴儿趁周燕周末放假在家时回乡下看看。
张三他妈到家一刻也不闲着,不是在蟹塘堆圩上除草就是到南边承包的大条田旁割苇草,劳累了一天吃过晚饭后,婆婆将碗一推由夏玉蓉收拾,自己则到西厢房坐在床上吃烟解乏,张三也跑到他妈床上靠坐在另一端与母亲一起吃烟聊聊天。
夏玉蓉一来讨厌烟味,二来也想留个空间给这娘俩,所以从不去西厢房参与母子俩人的聊天。
刚过元旦天尚未寒,今年是个暖冬。三安子瞅着塘边一点不少的饲料有点按耐不住,找来他的两个哥哥及张三等人帮忙揭蟹塘。
几个人忙了大半天,张三看着两个网袋子里大大小小的螃蟹有点不敢相信:“三爷,这才多少啊?”
三安子气急败坏地吼着他同样傻眼的父母:“平时夜里让你们把灯上上,你们总说不用不用,说你们瞌睡警醒,外面有点动静就知道!你们知道个……”他顿住了口,眼神阴霾地扫过四周:“人家往里面倒点药水你都不知道!”
张三递给三安子一根烟环顾四周:“三爷可别乱说,哪有人做这缺德事?要是真倒的话,你还能揭二、百斤蟹?不全部药死才怪呢……你这靠近大田,歪子(青蛙)多蛇也多,你看那边的网都没有多高,歪子一跳就跳过来了。”
张三说完,想想家后面那么大的蟹塘,尤其是蟹塘东北角与大耀子家鱼塘接壤,两个人也曾为了界址扯皮过几次,后来张三想想大耀子家人多田少,遂默许了大耀子将鱼塘一直挖到他家的蟹塘堆圩处,张三只好把堆圩夯实加固,预防被大耀子鱼塘里的水冲垮。
大耀子最近晚饭时分总是给鱼塘上水,夏玉蓉隔着窗户向后面张望:“张三啊,大耀子家鱼塘怎么总是上水,而且总趁我们吃晚饭打水?”张三想也不想回答道:“他家钱多!”
张三想到这些不由得有点心慌,大半年下来,他每天围着蟹塘转,知道螃蟹有逆流习惯,大耀子鱼塘水位本就高出蟹塘水位不少,再加上他最近天天早上给鱼塘放水、晚上又给鱼塘加水,这万一蟹塘堆圩下有暗洞的话,这几天螃蟹还不爬光了?
他向三安子打过招呼后连衣服也没换三步并作两步到小三奶家打电话,让父母回来帮忙揭蟹塘。
照例,还是张三母亲一个人回来帮忙。
借来的六个大网箱不够装后,李二舅又开着幸福250回家拿来四个网箱装蟹。
蒋小扣子边在烂泥污里拾取螃蟹边对张三喊道:“三哥,我二舅想收你的蟹呢。”张三头也不抬:“只有价格合适,可以啊。”
夏玉蓉牵着镇镇站在河边看挂在渔船四周的网箱,陆陆续续来说看揭塘实际是来要账的人跳上渔船欲将网箱拽起看看,可是网箱太沉实在拽不动,只好松手:“三爷这下发喽。”夏玉蓉朝家后面的鱼塘指了指:“还有呢,塘里还在揭,你们到蟹塘看看。”
张三伸手欲接李二舅递过来的网箱,却被李二舅一把拽上岸,并拉到蟹塘外已落尽树叶的杏子树下:“三爷,你这蟹给我吧。”张三摆脱李二舅的纠缠,往树根下擤了一把鼻涕,然后有吐了口痰:“你以为我不知道蟹价?你以为我差你蟹苗钱就死劲往下压价?”
第二天天一亮,张三看着满屋子等着要帐的人说:“各位再等两天,家里蟹市没价,李二舅给的价格太低了,我要是便宜卖了,本都不够,你说我是还你好呢还是给他好?我已经与杭州市场联系好了,今天请小彪子与我一起去杭州卖蟹。”
李二舅转身出了房屋折到屋后找到张三母亲:“三奶奶,你家鱼要卖给我。”
张三母亲看着网箱里的鱼:“多少钱一斤?要的话大小一栏兜!单买大的不卖!”李二舅为难了:“这不能吧?这小鱼我怎么卖?”
张三母亲说:“你都把大鱼挑走了,这么多小鱼我怎么卖?再说蟹塘里的鱼柔嫩刺软,我大鱼搭小鱼卖,人家都抢着要呢。”
李二舅狠狠地扔掉烟头,跨上摩托车一踩油门,摩托车呼啸着离去只留下一道青烟,晨风一吹青烟立刻又溶入到河水的氤氲水汽里。
张三与小彪子到杭州后,张三母亲在家也没闲着,每天推着小车沿河一路叫卖着鱼,回来后就一股脑把钞票掏到桌子上让夏玉蓉清点。
夏玉蓉将沾满鱼腥味的钱清点后一叠叠交给婆婆:“妈,这也没多少钱,你收着吧,每天卖鱼那么辛苦,你留着自己买点什么吃。”婆婆顺势把理好的钱收起来:“那我等小三子回来再交给三子。”
卖完螃蟹回来,张三与他母亲俩人在西厢房细细扒帐:到杭州去一趟,刨除来回车费,他与小彪子两个人五天的费用,与李二舅给的价格差别不大。
将钱一家家还完,张三捏着薄薄的一沓钱在手里轻轻摔打着:“与养猪一样,零钱聚整钱而已……今年也只赚了一家三口的开支。”
张三母亲吸了口烟安慰张三:“也不错了,在乡下又不出去挣钱,这年头能把一家老小维持下来又不欠账已经不错了。”
张三也踌躇满怀:“嗯呐,今年练练手,明年再养就有经验了,明年过了清明,要多种点南瓜和山芋,还可以省一点钱。”
张三母亲吐出一口烟:“嗯,我今年把蟹塘堆圩上都点上蚕豆了,明年开春你们把草薅薅,不要让草给醠了,你在家少打点牌,事情得你领着玉蓉做呢,你不做她也不知道做。”婆婆又压低声音:“你让玉蓉少逛点街,不要总是买衣服。”
张三笑道:“看恩妈说的,买一件衣服还要穿个二、三年呢,再说都是赶集在摊子上买的,又不贵。”
张三母亲看夏玉蓉进来,于是站起来打开箱子收拾几件冬衣出来准备带到二儿子家穿。
夏玉蓉将一壶小榨豆油放在门口:“妈,你带壶油去吃。”夏玉蓉习惯叫妈,而不是随着孩子称婆婆为奶奶。
张三母亲拎起包:“你们留着自己吃,他家啥没得?”
没想到母亲回到二儿子家不到一个星期就住院了。
二嫂打来电话说婆婆患了甲肝,现在在县院感染区住院。接到电话,夏玉蓉让张三在家带孩子,自己去医院看望婆婆。
病房里服侍老伴的爹爹张亮堂看到夏玉蓉,立即披上外套:“玉蓉,你在这里服侍两天,我回二哥家看看。”
晚上,夏玉蓉帮婆婆梳理头发后又拿起指甲剪帮婆婆剪脚趾甲,婆婆蜷起腿躲着:“我这是传染病呢,你离我远点。”夏玉蓉抓住婆婆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没事的,我来的时候,二嫂让我打了支预防针呢。”
婆婆躺在床上:“你爹爹嫌我呢,每次给我递完饭就急忙用84洗手……碰都不敢碰我一下。”
夏玉蓉笑着安抚婆婆:“爹爹年纪大了,预防一点好,我们年轻,抵抗力强呢。”
婆婆问起张三与镇镇,夏玉蓉看到婆婆企盼的神情答应道:“等你治好了,回乡下去住……我回去后让张三来看你,他也想来,蟹塘里还有几个地笼要天天倒扣蟹,镇镇也要人带呢。”婆婆眉开眼笑地连声说:“就是就是,镇镇不能来这里,扣蟹还多啊?三子在家还打牌啊?”
在医院里服侍婆婆才两天,夏玉蓉就被婆婆赶了回去。到家后夏玉蓉讲起婆婆的情况,张三恨不得立即去见母亲,第二天早上起来后又是刮胡子又是换上新衣服准备去医院看望母亲。
夏玉蓉想起张三离开家的那天早上,穿着她在集市上才买的卡其色夹克外套,特意还扎上灰底银碎花的领带去看婆婆。夏玉蓉一边帮张三打领带一边说:“穿厚点,那个地方阴深鬼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