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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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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文学
2021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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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星》连载

第一十四章 斋藤雄捉鬼

斋藤雄真的为女儿光子做起了寿司,他挽起袖子,从蒸米饭开始,穿着木屐在充满蒸气的厨房里走来走去地忙活着,外貌和内在都是大厨的范儿。

光子终于新生,也还没有学茶道,这不要紧,斋藤雄亲自示范。他是最不能正坐的,这种把双腿压在屁股下的感受是他最反感的,要他把双手再放在憋屈跪着的膝盖上,更如同在受刑,但为了光子,他这庞大的身躯居然能够以时辰为单位如此跪坐下去了。斋藤雄的粗手臂怎么掺茶也不雅,也就只好让房子和芳子代劳了。房子和芳子无比认真地给光子演示着,斋藤雄却不满意,“如此媚俗的手法怎么能教人?”他呵斥道,又告诉光子:“你得超过你的继母很多才是。”

这段时间,斋藤雄在改造茶庭,琢磨水琴窟,这水琴窟可以放大滴水声,松岗做得过于精致也就显得小气,斋藤雄要变成自己的风格,还让女儿光子参与了。让女儿参与设计茶室不符合大和民族的传统,但斋藤雄才不管呢,他是反传统也是反现代的,他认为自己的女儿不能是艺伎范儿,更不能做张狂的现代魔女,她得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才是。

这会儿,光子正搬来一块有些分量的带苔藓的石头,光生生的额头上还累出了些微汗,也就在这个时候,房子以比碎步更快的速度走了过来,她深深地欠了一下身子后,便赶紧禀告斋藤雄:“觯基地贵人来访了。”

斋藤雄万分意外,他想:“贱内说是贵人而不是高雅的女士,也就是觯基地的大领导云松了。”云松早已经从月球凯旋,但并没有给斋藤雄一言半语,却突然地不请自来,为何呢?“难道是催账?”斋藤雄这才后悔多此一举地打了借条,他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可女儿光子还在茶庭。斋藤雄不强求女儿做什么,哪怕有人来见,她想回避就回避,想参与就参与。

斋藤雄正用白毛巾擦着沾满青苔的双手,房子带客人已经过来,斋藤雄第一次见云松,极为慎重,干脆用双手在褐色袍服上又来回擦了几下子,他可不想让青苔迎接这个他尊重的贵人。

房子和服碎步在前,一个漂亮光鲜的中年男人在后,斋藤雄突然升起了警惕的情绪。他是选择性记忆,跳跃性思维,这人的面目和仪态立刻使他联想到一个人,一个一百多年前的人,这人投靠了发动侵略战争的腹心国,是头星国的叛国一号。

光子厌恶地躲闪了,她原以为是觯基地德高望重的云松将军,也就想亲眼瞻仰仪容,没想到是一个里外不一的绣花枕头。光子受尽折磨,可也是第一个宇宙人,她有着和一般人类不同的感觉和直觉,对于这个来人,她一眼就看穿了。

“万分尊敬的首脑,俾人是觯基地原政委王金焘。”来人做出要伸手的姿势,但又没有主动伸手,这是要把伸手的主动权奉献给斋藤雄。“我还不知道你的来意,你说清楚后,我们再考虑是否握手好吗?”斋藤雄不客气地背过双手,端着脸告诉对方。

“首脑开门见山,这更好,看来,我们这次的合作比一百年前还要顺利。”来人很会转弯,也有背叛的经验。为了阿姨奉承斋藤雄,以示自己尊崇大和民族的文化,他不太熟悉地从水门踩着前石,然后,移步到手水钵,他舀了一杯水来净了手。斋藤雄却没有把他请进茶室,告诉他:“我们第一次相见,不好太亲密,还是在此畅谈好。”

房子立刻碎步移开,王金焘依然是没骨气的笑,也还想在如此状态下努力做到落落大方,也就牵强得使斋藤雄头皮发紧,身体起鸡皮疙瘩。

“我被那些人暗算了,就像是一百年前一样,那边总是这样,这里才有光明。”王金焘说出委屈,也迫不及待地敞开心扉,就等斋藤雄一句话了。

“你真做过政委?” 斋藤雄没有正视王金焘,在他的印象里这职位一直是云松的。这些时间里,斋藤雄一心一意地打理雄鲤基地,也还不知道觯基地这大半年来的内乱。

“那人太阴险,请回来一个戴蓝头套的死鬼,这死鬼特强硬,我们的人都怕鬼,我们的阵线也就瓦解了,他也就夺回了政委的宝座。”王金焘说话时牙齿都在打抖。

斋藤雄立刻明白了,这最怕鬼的一定是鬼或是做鬼的人。至于觯基地内部的权力斗争,他现在知晓了,也为觯基地松一口气。那夺回权力的人显然是云松将军,这人失去权力后也就有了叛变的想法,还独自驾星舰到了这里来投靠,真是丢其祖宗的脸。

“你把我弄糊涂了。”斋藤雄太想煽这不要脸的人一记大耳光,但又睿智地想到了套。“我们那边的确复杂,若您愿意倾耳侧听,俾人愿意讲得更加透彻。”王金焘唯唯诺诺地顺着说。

“请!”斋藤雄终于示意王金焘到内室,王金焘以为就要如愿以偿,哪有防范,他兴冲冲地跟了进去。

斋藤雄决定保持两基地的千秋万代的友谊,斋藤雄决定为觯基地捉内鬼,但以王金焘私自到雄鲤基地的行为,也还钉不死这个内鬼。王金焘此刻的献丑,又还不能作为最明确的证据。

“你能为我做什么?”斋藤雄抛出诱饵。

“我愿做您的女婿。”王金焘大胆直言,这使斋藤雄一屁股坐了下来,斋藤雄是有无限想象力的,但如此的表白他是万万想不到的。“你们年龄不想当。”斋藤雄首先说,“我也担当不起。”这话语重心长。

“俾人丝毫不觉得降格,但您要是着力抬举,俾人也就愿为您,为公理基地,为腹心国赴汤踏火,在所不惜。”王金焘却如此深省。

“口说无凭!”斋藤雄突然变脸,“求纸笔一张!”王金焘慷慨激昂,为的是酣畅淋漓地叛变。

斋藤雄拿出纸笔,又亲自磨墨,王金焘感激涕零,正襟危坐,斋藤雄把磨好的墨放在几案上,王金焘立刻奋笔疾书:

1、觯基地接受公理基地指导,必要时接受领导。

2、觯基地学习公理基地的文化,我等觯基地的人愿世世代代地做公理基地的小兄弟。

3、我们以和大和民族的光荣为荣,我们以加入大和民族共荣圈为荣。

斋藤雄解开袍服,然后脱下,这在王金焘看来完全是激动,或者说是被他的

文笔感动。王金焘更加快了书写的速度和投降的深度,最后,踌躇满志地落款王金焘。

王金焘放下毛笔,志在必得地斜脸仰视站着的斋藤雄。王金焘这神态也说明,若是斋藤雄不满意,他还可以增加投降的力度和深度。

斋藤雄实在不堪再目睹这张花脸,也就把脱下的褐色袍服猛捂下去,首先把这人的面目遮盖得严严实实,再顺势一牵一压,几案上的墨汁泼洒出来。王金焘饿狗抢食样地扑倒在地,背部被斋藤雄的硬肘和大膝盖压住。

这个时候,房子和芳子进来了,她们显然是听到了异常的声音,这茶室的动静也实在是太大了些。

“解开和服!”斋藤雄大声吩咐,房子和芳子立刻宽衣解带,“够了!带子!”斋藤雄腾出一只手,房子有些不情愿地递上自己的精致的白色和服带,斋藤雄用这带子把已经被他背剪的王金焘的双手绑牢。斋藤雄又伸出手,芳子真舍不得,也只好双手把藕色的和服带捧上,斋藤雄把王金焘的双脚也捆牢。

斋藤雄站起来,搓搓手,也没有大功告成的感觉,不过是捉了一个鬼,还得给人送去,更得计划个时间,啥时间好呢?斋藤雄走了几步,立刻有了,他狂笑一声,这把房子和芳子吓得缩手缩脚。

“我得给觯基地送礼去了。”斋藤雄畅快地说,“那夫君要我们备份什么礼物呢?”房子懂事地问,“对呀!我们是得还礼了,哪怕没人家的好。”芳子也跟着说。“哈!哈!哈!”斋藤雄放浪爆笑,这把房子和芳子更宭住了,“我们不懂事,我们惹夫君笑话了。”房子把头埋得更深,“我们实在是太愚蠢了!”芳子更是没了自信。

“这就是厚礼!”斋藤雄把绑得牢牢实实的王金焘往厚肩上一抗,告诉房子和芳子:“你们可得照顾好光子。”,然后,豪迈地出发了。

觯基地更靠近水星了,雄鲤基地和觯基地的距离也就近了一些,不到30个小时的星舰时间,斋藤雄便到了觯基地,这次,他指名道姓地要见云松政委,这使研L如释重负。

云松极其好客,尽管斋藤雄不请自到,这次连上门贴也省了,云松还是登上觯基地的顶盖迎候。云松见走来的这大个子连外套也不穿,也丝毫不怪,迎上便磊落大度地和他热情握手。

斋藤雄的身上散发出青苔和墨汁气味,若他的内马甲不是黑色的,衬衣不是深蓝的,也还能在上面看见几滴墨汁,“我只好趁热打铁了。”斋藤雄一边说,一边又掏出一张纸,这使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笑了,她们满以为又是借条。

研L不想招架斋藤雄,但依然派出眼睛、鼻子、嘴巴、耳朵礼仪。这也说明,研L多多少少还是想得到这斋藤雄的一些趣味,斋藤雄这人难缠,可也妙趣横生。

云松接过斋藤雄递上的纸,扫了一眼,横眉一锁,勃然大怒,“卫兵!”云松以少有的威严的口气喊道。

云松在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心里一直是慈母形象,这个突然的转变把她们都吓坏了。“这人不知开了多大的血口。”嘴巴终于闭不住了,她悄悄地对着耳朵的耳朵说,“不至于吧?他这次也只是一艘星舰,咱啥都有的,再装满一星舰又有啥!”耳朵说话声稍微大了些,耳朵边的眼睛听见了,说:“没长眼睛呀!那可是咱的星舰!”鼻子嗅着空气,“这味道不对,我闻到了青苔和墨汁的味道。”

一小队卫兵走了过来,他们一致地向云松行军礼:“请首长指示!”

云松目视不远处的星舰,愤怒下达命令:“把星舰里那叛徒抓起来!严加看守!”

“感谢斋藤先生为我方抓内鬼,你的坚定立场使我们双方的友谊有了坚实的基础。”云松再次向斋藤雄伸出右手,斋藤雄双手握了,说:“我眼中也是容不得跳梁小丑的。”

云松感概地咏颂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斋藤雄答道:“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云松代表的觯基地和斋藤雄代表的雄鲤基地的友谊更加紧密了,云松和斋藤雄的个人友情和交往也从此开始。斋藤雄再次邀请觯基地共同开发水星,云松也就和研L决定先进入水星的南极,但斋藤雄却请求觯基地直接进入北极,且越早越好。

斋藤雄还有一块心病,这心病就是松岗炮制的人机,这也是他的主意,为此,他觉得自己是“蠢不可及,愚不可言”,每当想到水星北极地下一层深一层的人机的非人存在,他就恨不得“自打耳光三百遍”。

他也知道要解出这些人机的痛苦,第一步就是人机分离,但他没法破解松岗设计的生命金属的密码。他长于想象力,却弱于执行力,因此,只能恳请觯基地高人破解,也请求得到进一步解除人机痛苦的技术和人力援助。

云松和研L接受了斋藤雄的请求后,召集了多次技术骨干会议,斋藤雄也就在觯基地小住了一段时间。这期间,觯基地也完成了对王金焘的审讯,斋藤雄的现场作证使审讯进展得非常顺利。也就在王金焘被星舰押送回地球空间军总司令部这一天,斋藤雄也要回程了。

云松凝重地看着载着叛徒王金焘的星舰远去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也才回过神来,温厚地看着就要离别的斋藤雄,俩人挚友般再次握了手。

嘴巴和耳朵俩人捧着一件褐色的袍服上前,这当然是斋藤雄的袍服了,但已经浆洗得没有青苔和墨汁的气味了;鼻子捧上一条白色的和服腰带,眼睛捧上一条藕色的和服腰带,这显然是房子和芳子的和服腰带了。斋藤雄都双手礼貌地接了,但还在等什么,这使大家都莫名其妙,斋藤雄可不是碍口识羞的人,他直接提出了:“那借条呢?”

众人也才恍然大悟,这些天,在寒暄中,在公开场合,云松不止一次说过那一艘星舰的寿司原料都是奉送,觯基地方面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还要斋藤雄还,没想到这斋藤雄还一定要拿到真凭实据。云松只好看着研L的女助手们,但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是无奈地摇头,云松只好联系研L,也就有了着落。

“斋藤雄先生,我们都欣赏你的书法,你那即兴的借条又比你在我的书斋里写得还流露真情,这还不是我个人的想法,我们也就把你的书法留在了博物馆,你看!”云松接过自己助手递上来的视频模板,那借条已经盖了觯基地博物馆的收藏章,这使斋藤雄完全放心来了,但他还是拿捏着说:“这么说来,那借条已经失去经济意义,只有收藏价值了?”

“当然!”云松的回答斩钉截铁。

其实,研L对斋藤雄的书法是有保留意见的,但云松是真喜欢斋藤雄豪放的书法风格。

斋藤雄没有再借米,他带走的是麻辣鲜和大量设备,为此,觯基地顶盖上集结了一个小星舰编队。既然要出国了。辣和麻也就公开成双,辣就爱抛头露面,她主动握着麻的手,俩人牵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到是风光,一旁落单的鲜却难受,她才不管呢。

“不好!”辣发现了什么,“快上星舰!”她让麻立刻行动,麻哪里反应得过来,辣顾不得了,她甩开麻的手,猛地跑进了星舰,心却“咚”“咚”“咚”地跳个不停。刚才,她看见了夏T,夏T尽管没有穿戴那一身蓝喉的装束,她还是认出了这特别硬朗的人。

夏T回归后,夏T和桐花风也就合二为一,夏T是蓝喉,桐花风也就是蓝喉太阳鸟,这些是辣和大家都知道的。夏T的回归使觯基地知道了忠星和与忠星相关的存在,使云松和研L们识破了王金焘等人突变的丑恶灵魂,使觯基地乃至于空间军和头星国反击逆流初步成功,这又是辣和大家都不知道的。

夏T在云壑愤怒时,只有温葵和三个孩子在场,除此之外是没人知道的,若夏T自己不说,温葵是会把一切都默化的。但麻那天恰好在中心监控室,也就视频了细节,他是最有纪律性的,可在辣“你不说细节我就不和你好”的威胁下,他只好就范。当辣听到夏T差一点儿掐死小龙和小凤时,就吓得眼睛都差一点儿掉出来,幸好最后结局不错,但辣知道是自己害苦了夏T,也还差一点儿害死小龙和小凤。这样,她就不得不想:“若是夏T也想明白这一切,这是完全可能的,自己又如何面对呢?”

“别怕!我会保护你!”麻保护伞般地抱住辣,但辣知道夏T是无人可阻挡的,她不可能让麻去螳臂当车,也就做好了随时躲避的准备。

方才,若不是看见来了夏T,她真想再风光一阵,这会儿,她却只能悄悄咪咪地通过星舰的小窗口看夏T有没有走近,好在没有,“哦,天哪,但愿他没有发现自己,”但她又觉得他发现了她,于是,她就在星舰的一个最隐蔽的角落里躲了起来。

“失恋了!”鲜幸灾乐祸地用肩头撞了一下麻,麻的夹窝被撞,也就酸不溜秋地说:“片刻的。”

麻在辣跑开后才发现夏T,也就替辣盯住这人,也准备必要时螳臂当车。

“你俩像是和人家结了怨。”鲜敏感极了,他凭人的神色就会发现问题。

“谁怕谁呀!”麻挺起胸膛说:“再说,咱就要金蝉脱壳了。”

夏T根本不会注目到这些,他全身心都在启的步伐上,他要他养成好的走路习惯,跑步姿势,决不能像小龙和小凤那样的随心所欲。启的腿也比小龙和小凤长得多,这得源于夏T和银鸿缤纷的基因,但小龙尤其是小凤太喜欢攀爬了,启也就被沾染了少于用腿的习惯,夏T甚至认为启的腿都有些萎缩了,也就每天带他跑步。启的腿更有力量了,但手臂和腰力却不如小龙尤其是小凤。

启跑了起来,夏T也跟着跑了起来,这父子俩也就成了觯基地上的一道风景线。

“神气什么!”远处的银鸿缤纷终于说话了:“我的儿!”

“小心眼。”温葵张开右臂,搂住银鸿缤纷的双肩。

因为新的星空生命所显露出的不俗特质,尤其是小凤的不同寻常,云松在征得空间军同意后,已经放宽了对新的星空生命基因父母的约束,否则,银鸿缤纷和温葵,辣和麻也都不敢如此大胆。当然,云松的星空新生命的目标还不止于此。

温葵是能伸能屈的,他带银鸿缤纷和小龙与小凤远离主流视线,这当然是给夏T留下独自曝光的中心地带。银鸿缤纷也并不觉得憋屈,但看到夏T如此张扬,她也就不是滋味了。再者,她对夏T强化启的下肢锻炼是有意见的,但由于他们太特别的关系,俩人碰面必然尴尬,她也就忍着。

银鸿缤纷也预感得到,她若和夏T说培养孩子的不同的观点,也必然是一个争执的结果,夏T就是如此倔强的硬人。

远方,星舰编队已经起飞,众人都在欢呼雀耀,但最耀眼的还是夏T,夏T向星舰编队比起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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