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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晓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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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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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承者》连载

第三十六章 提前结束的代课生涯

为了不被认出来,龙继昌戴上旧斗笠和平光镜,肩上搭着两个装了十几本书的布包,看上去象个回家探亲的书生。

三岔路口有个记者模样的小伙看到救星似地问龙继昌,龙尾小学怎么走。本来有记者同行,也许对龙尾小学的帮助会大些,但龙继昌又想起许多地方被记者报道后,反而不堪重负。从没来过龙尾小学的龙继昌随手朝东边一指,暗暗希望自己指错了方向。

山坡上一条斜路旁,一个挎着破旧竹篮的姑娘带着一帮同样挎着破竹篮的小孩子给一个挑着柴禾赶牛的老人让路,龙继昌心里一小阵感动,后悔自己没带相机来摄下这久违了的乡村礼仪图。

姑娘和孩子们的头上只遮着坡上摘下的树枝。龙继昌快步走过去,说雨虽然不大,但着了凉可难找医生。孩子们说这点雨淋不病他们的。龙继昌又问姑娘要带孩子们去干什么,姑娘说本想乘着毛雨后的阴天来松树林里找点菌子去卖,想不到这雨看起来要下大了。姑娘反过来好奇地问龙继昌:

“大叔,走亲戚吗?”

龙继昌说他还没结婚呢。姑娘立即红着脸说不好意思,问龙继昌干吗装得那么老。龙继昌说不想被人认出来,姑娘警觉道:

“公安局在找你吗?”

龙继昌指指肩上的书,说想带点书来给龙尾希望小学的孩子们,不料老天不太友好,真怕书被淋湿了。孩子们立即说他们就是龙尾村希望小学的学生,说完就看着龙继昌肩上的布包。摸一摸,见确实是书,又将征询的目光投向那姑娘,姑娘说他们可没钱买。

“要卖钱,我就朝城里去了。”龙继昌说。

姑娘说了声谢谢,孩子们便争着来帮龙继昌背书。龙继昌说他还够力气的,叫孩子们走在前面带路就行了。

孩子们边走边好奇地问龙继昌是哪里来的,龙继昌用龙溪话说是刚从外面读书回来,听说龙尾小学缺书,送一点来看适不适合。正宗的龙溪口音赢得了姑娘的初步信任。

到得学校,龙继昌的衣服和裤子早湿了大半,但书没沾到半点雨,还散发着浓浓的墨香。

“都是新书?”姑娘问。

“我昨天刚买的。”龙继昌说。

翻完龙继昌带来的书,姑娘疑惑了:

“历史方面的故事书,我们倒是很需要,但这些科技书,我们看不懂啊!”

龙继昌说如果不嫌弃的话,他每个星期五都会来给孩子们讲解点科技知识。姑娘说他们可出不起钱,龙继昌说不用报酬,只要不放狗赶他就感谢了。姑娘又问:

“你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吧。如果心里不舒服,要赶紧去找医院。”

龙继昌说他没病,就只想来看看能帮孩子们点什么而已,如果信不过,可以随时带把刀在身上防备,要是发现他有可疑的举动,尽可以先刺伤他,再扭送到派出所。

“你带科技书到偏僻的乡下来,可有点象带镰刀去城里,我们没有实验室呢。”姑娘还有疑惑。

龙继昌说他会带些小机器来直观地讲解,姑娘又说不能人手一台机器来实际操作,能学得成什么?龙继昌说学到一点算一点,关键是培养孩子们对科学和制造的兴趣。

“你不会是打算几年后来这里开个制造厂吧。”姑娘笑着调侃龙继昌。

龙继昌笑笑,说他带来历史书是希望孩子们学到纯正的民族精神,而科技书,则是希望孩子们以后能成为工程师和技术员,因为中国高质量的工程师和技师太少,以至于老是被老外挑剔产品质量,甚至干脆掏钱去买老外的玩具。姑娘说龙继昌应该到城里的学校去宣传他的教育改革思想,农村可没有进行现代化制造的条件。龙继昌说城里的年轻人都在跟着老外们邯郸学步,城里的教育界领导和家长们都只感兴趣考试分数。龙继昌反过来说姑娘:

“看你也是见过点世面的,如果不是想教出点什么名堂来的话,会甘愿呆到这里来吗?”

姑娘叹了一口气,说她高中毕业后考也考上了大学,却没钱去读。也曾到省城打工,但城里没几样符合老人们从小就要她学的规矩,多数人连帮个忙都看钱来定,老板们总是要工人没完没了地加班,却常常克扣工人的工资。女孩子家稍不留意,就会被骗。她很不习惯,干脆回老家了。路过一个风景点时,见好些小孩站在门口向人掏钱,讨不到就去偷。想想要是龙溪乡的孩子们都只懂得钱的话,以后怎么得了?我就申请到这没人愿来的龙尾小学代课算了,就算到头来教不成什么,图个眼不见心不烦也好。

龙继昌暗自欣喜着觉得自己发现了一朵稀罕的花,乘兴道:

“你可以来帮助孩子们,也该允许我来跟你们学习一下吧。我先实习,要是半年后你觉得我不合格的话,尽管开除我。”

“我又不是校长,有什么权力开除你?”

“你先来的,你不是校长,难道我敢充大吗?”

姑娘显然有些开心,羞涩地笑着转开了话题,算是间接地考龙继昌:

“那你看我们具体该怎么教呢?”

“不敢在校长面前谈什么教育道理,只提点不成熟的建议。如果可以的话,可不可以这样安排,星期一到星期三上教育部规定的文化课,星期四带学生们到外面劳动,星期五上科技制作课。”

“农村孩子哪天不在劳动?用得着专门设劳动课吗?”

“我们上的劳动课主要教育孩子们如何面对艰苦,如何认识劳动对于生理和心理健康的积极意义,如何提高做事的效率。”

“一个星期只上三天文化课,家长还不把我们告到县里去?”

“先让孩子们不要泄露出去,只要孩子们懂得了些科学知识,学会了做人方法,提高了做事效率,说不定家长们还会亲自来听课呢。放心,要是不幸被教育局怪罪了,由我来承担。”

“你能承担得了多少?”

“反正只要有人承担主要责任,你就不会被开除的。”

“好吧,就跟你冒一次险吧,免得你说我象个老太婆了。不过,星期四和星期五的课,光我一个人可应付不来。”

龙继昌说他星期四就过来。姑娘问为什么不全职来做,龙继昌说为了奉养父母,他还得到别处去挣点钱。

龙继昌兴奋地转身而回公司作准备。出到校门口,才想起还不知道那姑娘的姓名,又不好意思倒回去直接问。恰好有个小鬼借口上厕所,偷偷跑出来多送龙继昌一程。龙继昌赶紧问那小鬼,小鬼左右看看,小声说他们的老师叫周贞。

龙继昌开心地边走边想:周贞,不错的名字,虽然人长得不怎么好看,但给人一种纯净感。

刚上第一节课,龙继昌就皱了眉头。升旗时,学生们倒是行着注目礼,却显得茫然,个别学生觉得好玩,忍不住说起悄悄话来,甚至还想发笑。龙继昌很生气,但他知道不能怪学生,起码大多数学生还能听话地到校操场上肃立。

放学后龙继昌就马上赶到城里租了一部旧放映机和三部旧片。县电影院正愁那堆旧放映机和旧片的处理问题,爽快地说只收两只鸡的价钱就行了。龙继昌当天下午就雇人扛回了龙尾小学。

龙继昌租来的三部旧片的主要内容集中在三个镜头中。镜头一:抗战时因为人民流离失所,许多孩子流浪在街上跟狗争食,有的则惨死在路边;镜头二:一个中国战士忍着伤痛,冒着枪林弹雨把鲜红的旗帜插在了制高点上,尽管又中了弹,那战士还是紧咬着牙,拼命支撑着旗杆,让旗帜高昂地迎风飘扬,鼓舞着战友们继续冲锋,取得了战斗的胜利;镜头三:站在世界级的领奖台上的中国运动员面对冉冉升起的国旗,激动地唱起国歌,流出了激动的泪水。

学生们的眼眶有点红了,龙继昌没有当场教育他们,而是把他们带到教室外面,指着不远处一座坟墓问学生们:

“面对祖先的画像时,应该是什么表情?”

“不敢笑。”

“如果谁故意弄坏你们祖先的照片或墓碑,你们会怎么想?”

“揍他。”

“没错,国旗就是我们大家的脸面,能不尊重自己的脸面吗?”

“不能。”

“尊重国旗就是尊重自己的国家,不管你生活中有多少怨言,能不要自己的父母吗?”

“不能。”

“既然不能抛弃父母,那能忘记祖国吗?”

“不能。”

“为什么?”

“没有家,我们就没有睡觉的地方;没了祖国,我们就没地方找饭吃。”

龙昌鼓着掌说好,而后叫同学们以后勤洗一下衣服。穿之前先折好放在枕头底下压一个晚上。即使破旧些,也要尽量穿得整洁些,否则人就精神不起来,会让人家看不起。

“老师,我只有一套衣服呢。”龙进财怯怯地说。

龙继昌说过几天去跟他们找点衣服来。

“谢谢,不是死人穿过的吧。”

“绝对不会。虽然有点旧,但保证干净,发给你们之前,我会用开水先烫一下。”

“多洗衣服要多用洗衣粉,家长会骂的。”龙志福慢慢举起手说。

龙继昌说会跟他们带洗衣粉来,但要他们别到处去吹,否则到时个个都来要,他可没那么多钱。学生们都点头保证不去乱说。

第二天的劳技课上,尽管龙继昌边拆边讲解了几遍,学生们还是不敢亲自动手,说这些洋玩意很贵,要是弄坏了,可赔不起。龙继昌说这相机本来就是坏的,拆烂了也不用赔,还说谁拆装的次数越多,谁就获得糖果奖励,于是在大胆的龙武的带头下,同学们七手八脚地拆起来,进而七嘴八舌地问起来。龙继昌不停地解答和示范。等同学们基本能独立操作时,已用去了一个上午。有些同学还余兴未尽,要龙继昌再讲得深点。龙继昌举手做投降状说一口气吃不成胖子的,他也累了。

下午的园艺课上,面对着教室外几棵长得有点杂乱的树子,同学们说让他们自在地生长不好吗?干吗非要去剪?龙继昌说如果不除掉菜地里的杂草,菜就会被抢去营养。如果菜种得太密,就象一大堆人挤在一小间屋子里,氧气不够用,手脚也伸不开,怎么长得大?同学们点头,让龙昌示范一下该怎么剪。龙继昌却要他们自己先动手。同学们摸起了头,围着树子琢磨起来。

这几棵大小不一的树子或长在岩石上,或长在斜坡上,平地上。同学们分成三个小组讨论后,推举出三个小组长来说出各自的剪裁方案。龙继昌说如果按他们的办法去剪,那几棵树准要变成怪物了。

周贞叫龙继昌不如赶紧给大家示范示范,说孩子们只砍过柴,哪里弄过盆景?龙继昌东看西瞅左剪右裁上引下修一番后,三棵树分别变成了沉思的龙,挺立的龙和腾飞的龙。龙继昌说要先观察清楚对象,看你想将他塑造成什么形状,他最适合塑造成什么样子,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动手了。龙溪镇的树木和石头虽然也可以修成各种形状,但还是修成龙形最有气势。周贞怕孩子们听不懂,叫龙继昌说得浅显些。龙继昌说民族塑造及塑造方法方面的话,要早说,而且严肃些,听多了,才能以标准的形式进入脑中。

下一次的劳技课上,龙继昌特意带了树苗来,要孩子们到光了头的山坡上种树,说他爷爷龙科当年就很喜欢种树,种树的基因已在他身上延续,一段时间不种,就会心痒得难受,甚至烦躁。周贞说离开学校去种树,怕家长看到会说他们在混日子。龙继昌说叫学生带上自然课本,到时就跟过路的家长说在上自然课。

几次种树下来,坡上出现了用树苗排成的孝、忠、仁、义、礼、志、智、信、法、制、治、时、势等字样。较短的笔画中间如果有断裂地段或石头太多,龙继昌宁愿空着,将树距拉开些,说都在共撑一片天,不要人为地让个别树子扎根在恶劣的地方。如果树距不宜拉得太长的笔画,则先砌上石块或撬开石头,培上泥土,再种上树,还要歉意地对那树说:

“兄弟,只好委屈你多承受点了,我会多给你施肥,为你绑好支撑架的。”

周贞看看山坡,又看看孩子们,问龙继昌:

“你是不是太刻意了?这样下去,孩子们可能会厌倦的。”

龙继昌说:

“寓理于劳,有什么不好?现在我们的教育最缺的就是这些。谁见过把树种成有教育意义的字形队列?这也培养了孩子们的创新精神,等树子长大后,绝对会成为永远的美丽风景。看着满山的字树,我都激动了,要不是怕你们笑话,我绝对会流下眼泪来。”

“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们总不能次次劳技课都去种树吧。”

“农村的天地丰富得很,还可以学砌石、烧砖和根雕什么的嘛。”

“孩子们原以为你会教城里的玩意呢。”

“如今的根雕在城里卖的价不低啊!”

“以前的支教者都是豪情万丈而来,一两年后,又黔驴技穷地回去了。”

“我又不是来镀金的,我也有自己的生活费。”

兴奋地投入着进行教育改进的龙继昌无意识地犯了次小错误。因为回来时赶得太急,被学生指出他的衬衣没扣到第二颗纽扣,龙继昌于是自觉依照规定,课后去做义务劳动。正好学校伙房的地基开裂了一小截,虽然木结构的房屋能够相互拉扯,短时间内还不至于倒塌,但继续开裂下去,伙房随时都会随风而散。龙继昌去弄来石块和泥土,自己修补屋基。学生看着不忍心,想帮忙,龙继昌说谁帮就记谁的一次过,学生们只得肃然起敬着观看龙昌艰难地搬石、敲石和砌石。等到屋基基本砌牢,龙继昌手上和脚上已破了几处皮,一躺下就睡了个严实。周贞乘机提醒学生:

“看见了吗?就算是老师犯了错,也要受罚,以后大家要注意规矩了。”

“知道了。可是爸爸妈妈做错了事,他们从来都不会认错,我们更不敢说。我们该听家长的还是听老师的?”

“在外面听老师的,回到家里尽量听家长的。”周贞说得很无奈。

私下里,周贞说龙继昌是不是过于小题大做了,龙继昌说细节决定成败。周贞说就算孩子们能懂得以身作则的重要性,但身边的大人们都做不到,能使孩子们养成注重规矩和细节的良好习惯吗?龙继昌说只要种下良好的意识,以后遇到适当的环境,多少也能形成点良好的习惯。

听说农村的蔬菜对人体有益,龙方同学带了家里的几棵白菜来给龙继昌尝鲜。龙继昌问他告诉过家长没有,龙方点头,龙继昌说那他明天就去家访一下,龙方慌了,说那菜是背着父母摘来的。龙继昌说:

“说了谎话,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我会主动去扫地的,但我最后说了真话,怎么还要受罚呢?”

“你说谎在前。”

“可大人们不也常说谎吗?就算我说了谎,那也是善意的,相信我爸知道了也不会打我。”

龙继昌和周贞曾要学生们针对诚实问题进行过讨论,多数学生说大人们都经常在说谎呢。龙继昌当时说世上的事没有绝对的,有时说点好听的谎话,更容易让对方开心,让大家关系更和谐。

没想到学生还老把大人说谎没事的话挂在嘴边,龙继昌只得另外解释说涉及到原则性的问题,就算是善意的谎言,也是不对的。菜是父母种的,属于父母的私有财产,没有得到父母的同意就偷偷拿来,就是侵害了父母的权益。龙方说他也曾想先去征询父母的意见,又怕父母不同意。龙继昌说就算父母不同意,那也是他们的权力。

“而且我们无功不受禄。”龙继昌强调。

“你们来教了我们,哪是无功?”

龙继昌说他们是拿了工资的。学生认同了龙继昌的说法。

龙方同学刚被说通,龙庆接着就给龙继昌他们出了难题:上课迟到,课堂上老睡觉,课后还不交作业。问他怎么回事,他说读不进书,没劲。龙继昌说他平时不爱来问,怎么读得进?龙庆干脆说他就是不喜欢读书,也不是读书的料。龙继昌说青少年不读书,就是不负责任和不孝的表现。龙庆说他只听说过未成年人保护法,没听说青少年还有读书的责任。龙继昌说国家有责任让青少年健康成长,但青少年也要为国家肩负起建设和保护的责任。如果不能将国家建设和保护好,哪有个人的好日子?但如果不读书,拿什么知识去建设和保护?现在已不是光靠力气就能建设和保护的年代。

龙庆说他们还小,哪里承受得了那么大的责任?龙继昌说只是从小培养学生的责任感,不是要学生从小就肩负建设的责任。人都是三岁看老,不从小养成尽责尽孝的好习惯,等定性后再来强调就太晚了。

学生们觉得有道理,都不再发问。

周贞点了点头,说龙继昌没被选去当教育部部长,实在是国家的损失。龙继昌说他这样的人去当官,多半要出事。周贞说那就先在龙尾小学当个校长吧。龙继昌忙说当个副校长就足够了。

几天以后,龙继昌副校长就真的出了大事。

在学校里放了两部探险片后,龙继昌顺口问学生们附近有没有什么险可探,几个男生说学校后面的山上有个不明显的洞,因老人们传说里面有怪物,一直没人敢去探究竟。龙继昌问有谁敢跟他进去看看,学生说有龙老师冲在前面,怕什么?

周贞却严肃地警告说万一出事,可负不起责任。龙继昌说整天呆在教室里能学到什么?农村的孩子都是在山里跑大的,哪有那么脆弱?周贞说其实好多老师都知道有时学多不如走广,但如今全国人民都知道爱惜生命了,万一探险过程中哪个学生出了事,最先被处罚的就是老师。龙继昌不以为然,说大不了罚点钱或停职。周贞说万一出了人命呢?你怎么赔?

冷静下来,龙继昌也相信万一的事情常常会在人们自以为是时发生,但好奇心又时不时来引诱,于是嘴上说放弃探险计划,心里却打定主意撇开周贞和学生们,自己去钻洞。

洞口有香烛,看来曾有人来过。龙继昌事先喝了半斤酒,心里没那么颤。扒开掩盖着的野藤和一些拦路的乱石,沿着狭窄的洞壁深入三百米,眼前突然变宽,出现三条岔道。第三条岔道很狭窄,仅容一人侧身而过。小道上没什么其他动物的脚印。

龙继昌选择了狭道,扁着身子钻了两百米,没路了。不甘心的龙继昌拣起石块来东敲敲西捶捶,发现有一处的敲击声有点回音,似乎石壁相当薄。龙继昌抱起石头用力砸过去,开出了一道仅容一人爬过的小门,紧接着就是嗖嗖而来的锋利竹签和凌厉的木棍,幸好龙继昌早知道“宝物旁边必有机关”的古训,躲过了袭击。

箭雨停后,龙继昌去转动石门,丢了几颗石头进去,没有险情反馈,龙继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着钻了进去。

洞中央大概有两间教室那么宽,洞顶折射过来的阳光使人能依稀看清脚下的路。

龙继昌有些失望,洞里并没有什么宝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观。龙继昌不甘心白来一趟,再用石块去敲击洞壁,结果出现了奇迹,洞壁上的石头现出微紫的光。龙继昌蹲下去刮地上的石头,也发出同样的光。龙继昌简直要站不稳了,努力撑持着坐在一块平石上,心想这紫光应该意味着一个相当长的矿藏带,也许这矿藏带还延伸到了洞外,只不过被平常的泥土和石头覆盖着而已。龙继昌想到了开发一词,但也想到了开发后极有可能出现的情景:村民们先来偷挖,为此而出现集体械斗,而后地方政府插手,但政府也只是卖给个别熟人来挖掘,赚了点入股金后,就不再仔细管理,只安心等着矿主逢年过节送来孝敬费。于是便导致了污染问题和矿主与周围村民的矛盾,因为附近的村民即便发现自己身体越来越差,也会去矿上连拣带偷一下。矛盾闹大后,也许地方政府会让另一个熟人来经营,但那些矿所卖出的钱,同样落不到村民的口袋里,而孩子们则很可能为了那点蝇头小利而不再读书,宁愿去做个童工或哄骗外来人的小贩。也可能地方政府会买断龙尾村的相关地段来大开工场,每年还会分给村民们一点红利,于是一些村民便开始不干农活,孩子们也开始三五成群地出现在桌球旁和游戏机室里。反正每个月分得的红利有几百元,再加上卖点别的山货,日子也跟国家工作人员差不多了。

龙继昌想永远封住洞门算了,但又下不了决心,毕竟乡亲们的肚子也很重要。龙继昌最后还是封死了洞口,回来也不声张。他想等自己想出既能开矿又不会毁掉风水,既能让乡亲们的口袋胀起来又使他们更为珍惜劳动和学习的方法后,再去跟县里申请,由他们龙溪生态开发公司来经营。

只用两天时间,龙继昌的两全其美的开发方案就出来了:矿物直接运送到远离居民和青山绿水的厂里加工,不在龙尾村开加工场;从出售矿物所得的钱中拿出一部分来作为村民们的养老金和教育基金,但如果谁家因为有了几个钱就游手好闲起来,立即被取消福利。

龙继昌的好计划遭到了县里的冷眼,县里说珍贵的矿产是国有的,应该由县里来经营。

龙继昌摸着头回来后,才从周贞那里知道自己太忽视孩子们的好奇心和勇气了。

孩子们的探险欲望被龙继昌和周贞阻止后,很不甘心,决定偷偷去查探一番,再拿着战利品到龙继昌面前炫耀,博个表扬,让自己从此成为村里人和同学眼中的小英雄。巧的是孩子们赶到洞边时,见龙继昌正东张西望着远离。面对洞中的岔路,孩子们想起龙继昌平时关于创新思维的教育,选择了那不起眼的第三条路。摸到尽头,几个小朋友合力推开石门,见没有利箭射来,兴奋地朝着紫光冲去,每人用石块在洞壁和地上敲出了许多紫光,在紫色光彩中抱在一起,大叫着庆贺。

孩子们怕挨批评,没敢跟龙继昌和周贞说他们的“重大发现”,却在父母和同伴们面前悄悄传开了。

听到传言的龙继昌大叫不妙,忙去跟县里说要赶紧派人来护住洞口,否则用不了几天,那些紫色光很快就会暗淡无色,说不定还会出现村民纠纷甚至人命案。

县里派人来到洞口,果见已进进出出着好些村民。洞口太窄,村民们定好一家进去拿一次。见到政府封洞的文件,村民们唠唠叨叨着抱好敲来的矿石走了。工作队队长说:

“不没收你们偷来的国家财产已不错了,还啰嗦什么?”

因龙继昌的报警,保住了国家的矿产,但县里也没表扬龙继昌,说龙继昌没有第一时间来汇报,功过基本相当。县里更没打算让龙继昌来参与经营。

龙继昌还招致了村民的怨恨,说是断了他们的财路。部分村民甚至私下扬言不准龙继昌继续留下来教坏孩子。龙继昌相信孩子们还是喜欢他的教法的,希望孩子们去跟家长吵闹一下,挽留他,否则落个被赶走的下场,脸上也太无光。但孩子们最终只听从了家长,龙继昌只好离开龙尾希望小学。离开前,龙继昌留下了真实的地址和电话号码给周贞。周贞说:

“原来是深藏不露的大老板,怕我们去麻烦你,所以隐瞒身份?放心,我知道自己高攀不上的。”

“我只为了大家能自然相处而已。”

“你以为个个见到老板级的人物都会不自然码?”

龙继昌难堪地走了。他回头看了几次,令周贞觉着他还算有点情义。

龙继昌走后,县里快马加鞭地开发龙尾村的矿洞了。也许是顾虑着媒体也会随着开发矿藏的热潮而来,县里撤了龙尾希望小学,并入龙脊小学,还修通了龙尾村到龙脊村的公路,让孩子们减少了一个小时的路程,只需半个小时就能赶到学校。但龙脊小学是公办学校,民办教师周贞的教职就成了问题。

个别领导觉得周贞还是尽责的,建议她到外面边打工边进修,而后考个教师牌,保证为她留着龙脊小学的一张办公桌。周贞谢了领导的好意,说她宁愿回家种田。周贞私底下的理由是考得再好,上头没人,自己又没钱去送,到头来还不是白考?

在家才呆了一个星期,周贞就坐不住了,总觉得应该去外面找点什么事来做才踏实。

犹豫了好几天,周贞决定先去看看龙继昌再说,就当得朋友间的走访。如果龙继昌态度好的话,就当去散一次心,否则就去更偏远的地方再代几年课。周贞发觉自己越来越喜欢在安静的乡村教书。

龙继昌简直把周贞当成了女朋友来接待,又是笑脸欢迎又是共进午餐,还说公司的培训部正差个员工,请周贞委屈一下,来帮个忙,把员工的文化素质提上去。

终究还挨着教学的边。周贞生怕答应得太快会使龙继昌看不起,只说回去考虑考虑再说。龙继昌说他会耐心地等着。三天不到,周贞就带着简陋的行李来了,说他对比来对比去,觉得龙溪生态开发公司的空气还不算脏,先来喘口气。

龙继昌安排周贞跟管理人员一起吃住,周贞却说她刚来,只能先从普通员工做起。龙继昌只得顺着她,让她先跟着普通员工吃食堂,心想只要自己还稳得住总经理的位置,以后有的是机会提拔她。

龙昌跟周贞单独厮守的机会却悲壮地提前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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