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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开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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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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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臂村医》连载

第一十四章 百岁寿宴新奇特 村民颂扬村医德

 


民族村过去有“逢十做寿”的习俗,就是从十岁开始,逢十就办酒祝贺。有人说前人兴,后人跟。独臂认为这种作法对贫困村民来说,完全是“死要面子活吃亏”。

独臂打心眼里想改变民族村这种陋习,他常说,穷人办酒,有来一顿耸,无时抠谷种。他还说,实际上从某种角度上说,人生在世“吃得好,死得早”,“七十中年人,八十不算老”。他主张人活到八十岁才有资格办酒。原因呢,祝寿是老年人的事,与年轻人无关,八十岁才算进入老年期。独臂神医的话,有人说精僻。有人说屁精。

一天,陶三说,神医,你说八十不算老,百岁不稀奇,我承认有道理,因为村上九十岁以上老人已经有好几个了。可是你的“吃得好,死得早”这种说法是不是有点不妥?如果“吃得好,死得早!”用来说明过去地主老财被人民政府枪毙还说得过去,可现在大家生活改善了,你这样对村民说,我们不理解。

独臂看了看似懂非懂的陶三,说,人们常说你是聪明“陶三”,“西瓜掉到油篓里,是一个大滑蛋”,现在怎么竟问起我来。你这个问法我还真一下子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干脆这样,明年村里陶大爷,就是你的叔公,他满一百岁,这个祝寿会你来主持,你听听你叔公是怎么说的,到时候你就一切都清楚了。

陶三说,你别吊我的味口,明年是明年,叔公是叔公,我想听你马上给我解释,知事明理烦恼少,识人不分是非多。

独臂心想,陶三是个精明人,这窗户上的纸不能捅破,得设个迷局,让他去思考。关于养身健康的事,他善言,得让他去宣传,这样效果更好些!

独臂说,陶三,你是久跑江湖之人,我问你一个问题,两个同龄人挑担子上坡,你说是胖子快,还是瘦子快?为什么?

陶三不加思索地说,肯定是瘦子快,为什么是这样,我说不出来。神医,你这个问法是“瞎子戴个望远镜,不解决问题。”

独臂笑着说,陶三,答案在明年百岁老人祝寿宴会上,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明年就明年,我知道你是设悬念吊我的味口。

明年你来主持陶大爷的百岁庆祝寿宴,你看如何?

我大字墨墨黑,小字认不得,主持个屁,别拿我“歪嘴婆娘照镜子,当面出丑。”

别怕,很简单,就几句话,主要是别人说,现在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不知你愿不愿意?

别转弯抹角,请神医直说,只要我陶三办得到,莫说一个任务,就是十个任务都能完成。

这次百岁寿宴是民族村破天荒的事,你出力,我出钱,我们把它办好。你负责通知村里所有的人都来参加,尤其是八十岁以上老人,必须人人到场,少一个我拿你是问。生活由我办,钱我个人出,地点就设在医养院,算是集体祝寿,不收人情。山中难找千年树,世上难逢百岁人,我们把这件事办好!怎么样?

行!你这招高,高家庄的高!我知道你是想青年人学老年人,老年人做百岁梦,百岁老人更长寿。你是想在民族村开展一个学老、敬老,健康长寿的运动,我懂!

什么“运动”?是“活动”,别搞错了,民族村要多搞这样的活动。

陶三想,管你“运动”还是“活动”,独臂办酒不说一百桌,至少五十桌以上,得花上上万元,我这个主持人不能没有表示啊。陶三说,好!宣传算我的,百岁寿星的工作我去做,到时我也出一道菜——筒筒笋。城里人说,筒筒笋(箐竹笋)含有什么丰富的植物蛋白、胡萝卜素、维生素BC和钙、铁、镁等营养成份。还说筒筒笋是低脂肪、低糖、高纤维食物,能促进肠道蠕动,帮助消化,减少体内多余脂肪,总之说了一大堆好处。你别小看,民族村筒筒笋已经成了丹霞山宝,畅销得很。说真话,我发点小财就是靠的这个。当然这些年大家都受益,不说别的,就这一项收入,每家每户一年少不了千儿八百。我出这道菜,还有个原因是,就是想以此来感谢你解放那年出手救了我,劝我行正道,又给我出这个经营筒筒笋的精点子,让我经营筒筒笋发了点小财!

独臂伸出右手紧紧握住陶三的右手说,你别感谢我,我还要代表村民感谢你才是,因为你带领大家致富,你是村里的致富带头人。好,咱俩不说别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明年把陶大爷百岁寿宴办好。两人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陶三是全村出了名的直筒子,乐天派,他一边走一边唱起了山歌:只有今生,哪有来世。身安莫嫌瘦,家安莫嫌贫。不饱不饿三石谷,不咸不淡九斤盐。人要身体好!全靠精神好!他唱些什么?意思是什么?只有他才知道。曲调是山歌曲,词是自编词。

民族村的春天,莽莽竹海,绿得流油,在清风中不停荡漾,泛起层层绿波。一片片青翠欲滴的百合花叶片,挺立在花梗上,顶着橘红色的蓓蕾,在春风中不停摇曳。

医养院门前,八十岁的独臂,精神矍铄,身着一身休闲装,走路像一个小伙子。他一时屋内,一时屋外;一会儿这里安排,一会儿哪里检查;时不时亲切地和往来的行人招招手,说说话,他正在调度陶大爷的期颐寿宴。

医养院一楼一底,进门是大厅,左边是门诊室和药房,右边是健康检查室和治疗室,其他科室和病房,一律安排在二楼。

大厅左右两边墙上有两版宣传专栏,左边内容是:安全用药五部曲,一是说清楚,讲明白。二是看清楚,问明白。三是用清楚,吃明白。四是标清楚,放正确。五是择良时,服对药。五项标题后有专门解释,比如抑酸剂:保护胃黏膜,在饭前服。阿司匹林,解热镇痛在饭后服。降压药8小时一次,非一日三餐前后服用。

右边墙上写着“长寿五秘诀”。一是法于阴阳,和于术数。二是饮食有节,以素为主。三是起居有常,不停劳作。四是恬愉自得,淡泊名利。五是规避陋习,自我保健。这些内容与“安全用药五部曲”一样,同样分项作了“阐述”。比如,“法于阴阳,和于术数”是这样解释的,中医认为,人是自然界万物之一,养生保健须顺应自然规律和环境变化,以实现人体阴平阳秘,对外界能良好适应。

医养院、村委会、学校前面的小广场到处是标语,成了标语的海洋。有横幅、有条幅、有纸标、有布标。有贴在墙上的、有挂在空中的。有几条标语是这样写的,“烦恼是想出来的,痛苦是比出来的,疾病是不良习惯造出来的”。“多笑笑,性爱生活质量高”。“早吃好,午吃饱,晚吃少,终身身体好!”。“一两黄豆等于二两肉”。

医养院、村委会、学校大门上贴着红纸对联。

医养院的对联是:

上联:低热量,低脂肪,低食盐,三低保你长寿。

下联: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三高使人短命。

横批:随你选择

村委会的对联是:

上联:健康,油比素少,细比粗少,忧比乐少。

下联:长寿,女比男多,南比北多,乡比城多。

横联:谨慎对待

学校大门上的对联别开生面。

上联:食养,药养,文养,平时保养。

下联:善心,慈心,孝心,从小养心。

横联:身心健康

小广场上最惹眼的是村委会房前两副吊幅标语。标语长度上至屋檐口,下到地面共8.88米,宽度0.688米。用村民的话来说,“6”是顺,“8”是发,意思是民族村百岁老人,是稀罕之事,喻意全村“顺”、“发”、“发”,顺势再“发”、“发”、“发”。

右边是:山养人,水养人,人养人,谁来养谁。

左边是:要想百岁不用愁,常到民族村来走一走。

有一个村民看了吊幅,说,这不算对联,不对称。另一个村民说,管它对不对称,只要说的是心里话,大白话就行,这标语是我私人出钱挂的,添景没添乱,我想没什么不对,反正我说的是心里话。

会场设在村委会底楼,桌席摆在学校教室。

会场正前方主席台用学生课桌一字形摆开,课桌上铺着新床单,床单上正中有一束大红花,这花是用八种不同野花卉拼合而成。两边各四束鲜花,花色一样,只是形状小些,显得有主有次。台下是一排排学生凳子,第一排标志着“老人座席”。会议还没开始会场就座无虚席,场内一双双大眼、鼓得像小圆球直盯着会场前方挂着的横幅会标和主席台上的鲜花,大家心里好像都在说,如果我能坐在上面该多好啊!

会场会标写的是:民族村长寿老人亮招会。

村民看着会标,心里议论开了。

明明是陶大爷办百岁寿宴,突然改成亮招会,记者的皮包,肯定里边有文章。

长寿老人亮招会,发言肯定不只陶大爷一个,有点冲淡主题。陶大爷成了风凰山上没凤凰,徒有虚名。

管他是办酒还是开会,只要是在宣传长寿就是对的,能言未必真君子,善处才是大丈夫,少说为佳。

同志们,乡亲们,会场上响起喇叭声。大家定晴一看,主席台中间没有人,这声音是从主席台右角发出来的,手里拿着话筒的是村旺!

村旺接着说,今天是陶大爷百岁生日,也就是说是他的期颐之年。其实,这个百岁酒按习俗应该由陶大爷儿孙们在陶大爷家里举行寿宴,喜迎四方宾客。但是,独臂干爹考虑到民族村出现百岁老人,这不单是陶家的荣耀,还是民族村的荣光。为了民族村的人均寿命的提高,多出百岁老人,神医干爹和陶大爷以及陶氏族人商议,今天在这里举行百岁庆典特别仪式“民族村长寿老人亮招会”,意思是要全村人学“招”养生,跨入中国长寿村行列。这个会有两点需要先作说明,一是参会人员一律由独臂干爹设宴款待大家,不收人情。二是会上由老人亮招,寿高者尊。现在请主持人、村民代表陶三上台主持这个“民族村长寿老人亮招会”。

在民族村,凡是没上过学的人都没取书名,大家直呼乳名(小名),比如,张三、李四之类。大家觉得这样喊亲切。如果年龄大了是男性就加个“伯”、“爷”之类的词在后面,显得尊重。是女姓,未婚加“妹”,中年在男人小名后加“嫂”,老年加“娘”。习惯成自然。陶三已过七旬,村旺在会上直呼陶三,陶三和村民不但不见怪,反而感觉亲切。

陶三主持会议,大家全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听错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会场上不但没鼓掌,反而议论开了,“七个半麻雀脑袋分两堆,七嘴八舌”。

陶三斗大的字不识一箩,能主持这个会?

既然县里来了人,应该由村旺主持才对!

村旺是不是怕大办酒席上级要追究责任?

这会按我说,应该由独臂神医主持最好!

各位领导,各位乡亲们,陶三学着村旺,手持话筒走上主席台,他大声说,我主持这样的会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有不妥之处请大家海涵。陶三的话打断了大家的话题,场上一下子鸦雀无声。

现在请陶大爷,我的大公到主席台入座。随着话音,一个身材高大,国字脸,容光焕发,头发微白,穿着一身休闲装的老人健步走上主席台。老人按陶三的手势,坐在正中间大红花面前。可能是会前作过专门考虑,这大红花正好与陶大爷胸部平衡,花好像是在陶大爷心中。

下面请陶二爷、陶三爷、高大爷、钱大爷……八位九十岁以上的老人在陶大爷左右入座。八个精神抖擞的老人和陶大爷握手后坐在陶大爷两边,这八位老人四男四女。

随后,陶三又宣布,说,请八十岁以上的老人前排就座。会场中从不同方位冒出二十位老人走到前排,二十张脸上挂满笑容,像二十朵南瓜花。

二十位老人坐定后,陶三大声说,今天这个会,本不该由我主持,论职务,我是农民,论辈份,我是晚辈,论岁数,我不到八十。“老母猪上教场,不会跑,不会咬。”那为什么我又来了呢?这是独臂神医将我的军,有意让我多懂一些知识,多了解一些情况。过去他说上帝要来我们民族村,叫大家不要砍天鹅湖边的树,我当时第一个不相信,说他是个迷信头子。今天我懂了,原来游客就是我们的上帝,上帝给我送钱来。是游客拿钱到我们这里来玩。去年他又说:“从某种角度说,吃得好,死得早。”当时我不相信,给他理论了一番,他叫我今天主持这个会就会知道答案,我就不信邪,答应了当这个主持人的活路,请大家支持我。

陶三说完开场白,台下终于响起了掌声,台上九个老头在大红花的映衬下脸庞更加灿烂,眼睛笑成了弯豆角。

陶三在掌声中清了清噪子,大声说,会标是“长寿老人亮招会”。说清楚,今天发言我的原则是论资排辈,年龄大于一切,寿高者尊。谁寿高,谁有高招、谁有妙招就谁说,用事实说话。在场的县官、乡官、村官、宾客作评判。反过来,寿高者不准保守,谁不传招,罚谁的酒,甚至罚办桌席请客。陶三边说边用目光对着主席台坐着的九个老人挨个儿扫视。九位老人呢,没人发言,只是笑,这笑显然是从内心发出的,胡子眉毛好像都在笑。

陶大爷没等陶三点名就先说了起来。他说,好!干脆我先说,我晓得陶三是半夜吃桃子,按倒粑的捏。明知道我不会说话,硬要这样安排,那我就“老婆婆戴南瓜花,倚老卖帅”来开个头。

我今天能满一百岁,其实我又满意又不满意。为什么呢?我满意的是独臂神医延长了我的寿命,相当于多活了一世人生。不满意的是后几十年没享过清福,活得累。

“没享清福?活得累?”台上台下听到这句话,议论开了。

难道他儿女不孝顺?

难道他老了还要去找钱吃饭。

不,他儿孙懂事,孝顺,衣食无忧。

陶大爷端起茶碗,大口大口地喝了一碗茶,他慢条斯理地说,大家不要见怪,我实话实说,我孩子不多,就两个,负担轻,儿女又听话,不是儿孙不孝顺!

陶大爷这么一说,会场上的人终于悬吊着的心放了下来,一片寂静。

其实,我在高村长去世前是烟酒双开,过的是“饭后一支烟,胜过活神仙”的神仙生活。那时自己以为大烟囱的生活很快活,很满足。可高村长一死,才知道吞云吐雾的日子会让人短命。

为高村长开追悼会那天晚上听了神医的讲话,我后悔莫及,那时我已经得了哮喘病。神医找到我,说,老兄,你来带个头,只要你按我的方法养身,保你长寿,至于能不能活一百岁,我不敢说,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那时听说活一百岁,感觉得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我想,人来到世间走一趟,走早了确实不划算。我决心听神医的话,试一试。从此我没轻松过一天。我有四苦:

第一是戒烟苦。烟吸惯了,到时不吸,简直是心慌缭乱。戒烟的前半月,只要闻到别人吸烟的味道,就像闻到了回锅肉味道,口水长流。酒瘾更不消说,就像酒虫要爬出来了一样,手痒心痒。我整整“心苦”一年,最后终于戒掉了烟。

第二是晨练苦。每天清晨4时半起床,做神医传授的养身保健操,一做就是两个小时,开始腰酸腿疼,简直难以坚持。不久身子软了,精神来了,全身轻松,好像不练不舒服,至今没敢闲下来。

第三是限食苦。过去我喜欢大油大肉,暴饮暴食,一下子饮食受限,犹如好汉造反,逼上梁山。红薯、玉米和面粥是神医给我配制的套餐食谱。他说,红薯能养胃健脾防便秘,减肥控糖降血压。玉米益肺宁心,利尿消肿,二者合一是“全能保健食品”。其实我原来爱吃红烧肉、回锅肉,而且味很重,后来受到限制,即使偶尔吃点点红烧肉和回锅肉味道也很淡,没有过“度”。我是早吃精,午当兵(像兵一样不择食),晚吃稀(稀饭),不把晚餐当主餐。

第四是手脚苦。成天手不停、脚不住,从没清闲过,更没有三饱两倒(一天三餐饱食,午饭、晚饭放碗就睡)。嗨,你还别说,忙是忙,忙碌中有收获,整天身体舒舒服服,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我五十岁以后没打过针,没吃过药,没住过医院。

我这一生的体会是:要长寿,不要享清福。

我也说两句,看样子陶三今天是在搞“人人过关”,坐在主席台前挨着陶大爷左边的陶二爷站起来,说,我今年95岁,没感过冒,没吃过药,没打过针。从小不吸烟,从不喝酒,就四个字:“勤快,节食。”我们农村人说的勤快就是读书人说的勤劳。我在家里见事做事,能做大事做大事,做不了大事做小事,我认为水臭是因为不流,人病是因为少动。要想身体好,勤快油荤少。

节食是神医教我的,要得一身安,清淡赛灵丹。常吃萝卜和青菜,一身轻松又愉快,若是大鱼又大肉,必定肠胃很难受。

陶二爷话音刚结束,陶三爷随着站起来,说,我和陶大爷、陶二爷不是堂兄是宗亲兄弟,我和陶二爷年龄相当,同年同月生。我平生有两个原则,两个绰号。其实这两个原则和两个绰号,不说大家都知道,一个原则是在家听女人的话,绰号粑耳朵。另一个原则是在外不争名不争利,绰号叫“和事佬”。我的原则是,听人劝得一半,遇事不急不躁、不斤斤计较、不与人争斗、以忍为高。这两个绰号虽然不好听,但我认为过度追求名利,会耗损心气,伤及肝血,影响身心健康。听女人话,能使家庭和谐,心态平和。俗话说,笑一笑,十年少。一家人在笑声中生活可以多活几年。

随后发言人一个接着一个,有的说,富人吃补药,穷人泡泡脚。还有人说,晨起三百步,晚上一盆汤。会场气氛热烈,老人们发言个个中气足,乐乐大方,精神蛮好。

独臂坐在前排靠边,他看着一个个老人对人生充满快乐,他心里乐开了花。他想,万事开头难,陶大爷的发言说得太好了,晴天下大雪,明明白白。高村长,你安息吧!无烟村,长寿村实现了。

村旺站在屋角,看着全会场的人满脸笑容,他心里说,干爹太了不起了,民族村由短命村变为无烟村、长寿村,全是他的功劳。

袁乡长和县民政局赵局长、卫生局王局长、人口计生局陈局长、计生协会黄会长几个人窃窃私语起来。

你看活得长寿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在用心享受生活。

是的,人心像镜子,镜面干净,反映的事物就清晰。心境清净,心里就平静,心情就舒畅,血液就顺畅,通则不痛,痛则不通。

今天如果有人再介绍一下陶大爷子孙孝顺的事就十全十美了。

嗨,证明你对民族村还不全面了解,独臂倡议了一条规矩,被村委会定为村规民约。村里是这样规定的,凡村民有不孝敬老人者,一经查实,办酒席请亲友吃饭,向老人赔礼道歉。这酒席呵,一办就是十桌八桌,这叫惩罚酒,叫村民自治。

我当然了解,不信问黄会长,全县还推介过这种“土做法”。我是说今天该有这个话题,这是长寿的条件之一。

袁乡长听了几个局长、会长的议论后,说,要说真的,民族村村民长寿,离不开你们几个科局、协会的支持和关注,功劳应该归于你们!

陈局长接着说,家庭关系对人的寿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你们乡里可以在这个村搞一次“五好家庭”、“好儿媳”、“好婆婆”等形式的和谐家庭评比活动,多鼓励鼓励!到时我们计生、卫生、民政、协会都来参加。

袁乡长很干脆地回答说,好!回头就安排,这村事例多,口渴送来大西瓜,正合胃口。

同志们,静一静!陶三的话筒响起悦耳的声音,今天因为时间关系,长寿亮招会暂时告一段落。说到这里,他面带笑容,看了看坐在第一排的二十位老人,说,下面我想说段绕口令,请前排二十名老人用最快的速度念一念,检查一下他们的神志清不清楚,发音准不准,大家说可不可以?陶三说话时显得有点挑逗性。

可以!全场人起哄起来!

村旺想,绕口令一般是用来训练小孩发音的,怎么用来训练老人呢?他返回又想,今天是他的权利,他既然要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由他的便吧!

这时,陶三一本正经地宣布说,请各位老人起立,向后转,面向观众。请各位老人不要多心,这是在检验你们的大脑思维反应能力和口头表达能力?如果表达不清楚说明你们已经有病了!懂吗?

二十名老人心里想,你陶三才有病,你是在想我们出洋相,有没有病等会才知道。

陶三说,这段绕口令是《扁担和板凳》,我先慢慢地念一遍给大家听,然后大家用最快的速度复述一遍,看谁出错,看谁没出错。“扁担要绑在板凳上,板凳不让扁担绑在板凳上,扁担偏要绑在板凳上,板凳偏不让扁担绑在板凳上。你说最后扁担到底绑没绑在板凳上。”

陶三一念完,像考场上的考官,宣布说,大家开始!

二十位老人边念边笑,边笑边念。由于太拗口,大家只好笑成一团。

陶三见老人们笑了,会场上的人也笑了,他故意指着老人们,说,有病!有病!你们都有病!我陶三也有病,不应该考大家。说着把话筒递给村旺,双手一拱,深深地向观众鞠了一躬,回过身又向主席台鞠了一躬,手一扬,说,再见!退了下去。

会场上笑声、掌声,响成一片。

村旺接过话筒,说,今天的会议安排按陶三所说就两大议程,一是寿星互动,亮招。二是官方发言,评招。陶三主持的第一轮结束,现在由我来主持第二轮,首先让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到会的领导。

别慌,第一轮还没结束,我要发言。突然,有一个人发出吼声,这声音来自会场门口,人们顺声望去,只见一个人站在大门口,举着右手,大声呼喊!

会场上人太多,可以说是水泄不通,这举手之人是谁?他要说什么?村旺全然不知。村旺想,这声音好像很耳熟,该不是哪位领导来了没有接待好,提意见来了吧!按理说这种场合人多事杂,就算得罪了你哪路神仙也应该原谅我啊!他返回又一想,不!不一定!既然他有话要说,就让他来说吧!看看是谁,看看他想说些什么?牛皮三寸厚,自有贯穿时。

大家让一让,大家让一让,让他上台说话!村旺指着左边的观众大声说。

大门坎上站着的人揭掉眼睛上的墨镜,取下头上戴着的鸭舌帽,左手捏着墨镜,右手把帽子往空中扬了扬说,是我,沈大娃!

坐在前排的沈钱站起身,看见是自己的儿子,心想,你工作忙得不得了回不了家,怎么不打个招呼就来了,你还要发个什么言,竟然打乱会议程序?老头子一下子闷了。

坐在轮椅上的小村医听见是父亲的声音,他也惊呆了。他想,父亲从来没回过家,只是给钱,在电话里,只听到声音,从没见过尊容,这回怎么突然回来,而且在这个时候回来,还要发言?你想说什么?你回家为什么不先给我说一声,现在正在开大会,你公开大声说要发言,门板上画人鼻子,好大的脸面啊!

村旺想,你沈老板腰缠万贯,一家公司总裁,大事都忙不完,怎么回来参加这个村民会,而且还要发言,“堂屋里吹唢呐,肯定有名(鸣)堂”。

走上台的是一位中年人,身材不高,身体微胖,三停匀称,五岳呼应,神清气定,一身名牌服装。他乐乐陶陶地从村旺手里接过话筒。

独臂不认识这人,看着这位大方阔绰的富人形象,他想,这人是谁?富商怎么要到这种会上发言,莫非要推销什么产品?果真是这样,今天小心我把你赶出民族村,等着吧,有你好看的!

来人自我介绍说,我叫沈力,是沈钱的大儿子沈大娃、小村医的父亲。我三十多年没回民族村了,今天我都不知道怎么来了,连我都说不清楚。父母亲、儿子他们都不知道,我也是临时决定的。昨天听人说今天民族村有个长寿亮招会,我听说后一夜难眠。三十年前独臂神医救了我的残瘫儿,治好了他的病,把他培养成了医生。到现在为止,我认识神医,神医却不认识我。我三十年前就发过誓,此生不重谢神医,誓不为人。可怎么个谢法,用什么来谢!我拼命打拼,曾想到过买衣服、床单、金手表、汽车,后来全部都抛弃了。今天我来到民族村,看到民族村翻天覆地变化,心潮澎湃,有说不完的话,叙不清的情。

我戴墨镜,戴鸭舌帽子悄悄站在大门口,目的是怕有人认识我影响大家开会。刚才村长宣布说该官方发言了,我想我这个外出务工的村民也想说几句,所以大着胆子要求发个言。说到这里,沈力对着会场和主席台各敬了个礼。接着说,我对不起大家,对不起各位领导和父老乡亲,打扰了!

沈力的开场白,像一颗手榴弹,炸得满屋子人声鼎沸,顿时议论起来。

沉大娃“河头的死尸——发啦!”,听说他有几千万资产了!

沈老板现在是“两个哑巴睡一头,没话说”。是我们村的首富,这回不知他想在民族村要搞点什么名堂。

他早就该来感谢独臂神医了,小村医的成才全是神医的功劳。今天不知他要如何感谢神医,说不定会给神医十万八万。

独臂想,你这绝情的父亲,三十年不见病瘫儿原来是为了这个,真是大可不必。君子施恩不图报,我救小村医,教他医术,为的是“杀猪杀断喉,帮忙帮到头”。培养他又不是为了图什么纪念品,你多虑了!多虑了!

水一旦流满,就会发不出声音,人的感情一旦深厚,就会看似淡薄。这时,独臂朝小村医看了看,小村医坐在轮椅上,显得很安乐,两人四眼对视,没说话。

沈力见台下议论纷纷,他看了一眼村旺。村旺会意地大声说,请大家静一静,稍安勿燥。村旺的声音一落,会场静得自己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沈力接着说,乡亲们,有句话叫“上房拆梯子,不留后路”,我今天当着全村人的面,决定办一件事,表三个态,不留后路。

一件事是当众叩谢独臂神医救我残瘫儿的命,叩谢他把残瘫儿培养成了有用人才。说着走到独臂神医面前双手垂直,毕恭必敬地三鞠躬,这鞠躬鞠得与弓完全一样,他带着哭声说,感谢神医!感谢神医!泪水扑簌簌往下掉。

沈力这突如其来的鞠躬,独臂神医感到无所适从,连忙扶住沈力,说,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要感谢就感谢共产党!

沈力鞠完躬,立正姿式站着,面向村民一字一句地说,下面我表三个态。

一是为独臂神医修一座别墅。地址由他选,钱由我出。因为他为我儿子,为民族村辛苦了几十年,让他安度晚年。

二是我出资五百万元修民族村医养院。我刚才去看了目前的医养院,说实话,这医养院,医还可以,养不行。主要是养的房子面积太窄,住宿条件差,应该重新选址修建。如果五百万元不够我再拿,规模要能住得下五十户以上的特殊困难家庭。面积设计成套间,要让孤儿、残疾人、计划生育特殊家庭、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等都住得下,有吃的地方,土地问题请村上调整解决。我的设想是,医养院就要具备医院和养老院的功能,有病治病,无病颐养天年。规划中我建议医养院最好与神医别墅建在一起,便于大家平时去拜望神医,也方便神医看望大家。

第三个表态是我先出资一千万元与村委会合资搞民族村旅游开发。村里用土地、用自然资源入股,现金我投。谁的股份大小,谁来控股不重要,请大家放心,我没有想从中赚大钱的想法,只是想为家乡作点贡献,尽点责任,让民族村旅游富村。

说到这里,沈力停了一会,用赞扬的语气大声说,听说旅游富村这个观点是神医提出来的,他提得好。大家仔细想一下,独臂神医是一个外地人,他来到民族村后,劝村民戒烟限酒,用自己的钱办医养院,他却只穿一双草鞋,一身土布衣服,“叫化子要黄莲,自讨苦吃”,他为的是啥?还不是为我们。神医几十年如一日为民族村花碎了心,费尽了力,我沈大娃能做“铁打的公鸡,一毛不拔”吗?

我表的这三个态、三笔钱可以先打五百万元定金。今天当着父老乡亲的面,我绝不是乱夸海口,请大家放心,我沈力历来是“穿钉鞋拄拐棍,把稳行事”。捐这点钱不会影响我房产公司的正常经营。我筹划了三十五年为的就是有这么一天。当然请大家不要认为我“三张纸画个人脑壳,有好大的脸面”。其实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为自己争气,是在为民族村人争气。买尽天下物,难买子孙贤。瘫儿一个无用的娃儿,能变成有用的人,我心满意足。天凭日月人凭良心,我怎么能不知恩报德呢?

沈力说完紧紧握住村旺的手!又紧紧握住独臂的手!

会场上掌声象晴天霹雳,震得村委会整幢楼房都在抖动。院坝内、街上、山野到处都是掌声,余音绕山梁。

沈钱心想,对头,儿子应该这样做。嗨!这家伙城府还深,有这么多家产滴水不漏,三十多年不回家守口如瓶,原来是为了这么回事,这小子还真算活出个人样子了。

小村医心想,父亲常在电话里说,孩子!人要心忠,火要心空,这句话我冥思苦索了几十年,今天终于明白了。

独臂想,我哪要什么别墅啊!太高档了受不起。如果真要修,就修成一般住房,与医养院住房一个档次。他又想,万一要修,就让他修,到时列入医养院统一安排分配,让大家住。

修医养院我捐五千元,陶三大声说。

我捐两千。

我捐一千。

会场上报数声像炸鞭炮,一个个举手,一个个喊数,声振屋瓦。

村旺接过沈老板手里的话筒,大声说,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让我说几句,随着嗽叭声,会场静了下来。

村旺说,乡亲们,沈老板刚才表的三个态,首先让我代表全村人民向沈力同志表示衷心感谢!大家鼓掌!说完,村旺在炸雷般的掌声中向沈力行了一个鞠躬礼。接着又说,今天沈老板表这个态,他准备了三十五年,凝聚着他三十五年的汗水和心血,找钱犹如针挑土,用钱好比水冲沙,用两千万元回报家乡不容易啊!大家要知道,我们村没有独臂神医就没有小村医的今天,就没有百岁寿星老人,沈老板也不会死心踏地挣钱修医养院,投资旅游,这力量是来源于神医啊!我提议,大家在感谢沈老板的同时,鼓掌感谢我的干爹独臂神医。因为他是民族村的大恩人、是民族村的精神支柱、是我们民族村人的力量!村旺说话时一句比一句用力,最后一句是用高音喊出来的。

会场上又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掌声中,乡政府袁乡长、县里王局长、赵局长、陈局长、黄会长一齐走向主席台,站在九个老头前面,一字排开,分别表态说。

我代表乡党委、乡政府,代表全乡人民感谢沈力老板对家乡建设无私奉献,乡人民政府在卫生经费中拨款伍万元修民族村医养院。

民族村修医养院,卫生局解决项目经费十万元!

人口计生局资助十万元!

计划生育协会资助伍万元!

感谢!感谢!欢呼声、掌声混响成一片。这时,会场像有一枚炮弹爆炸,炸飞着的人把沈老板、县、乡领导团团围住,又是握手,又是称赞。有的伸大指,有的举双手,还有的哼起了小调,唱起了山歌,船上开晚会——载歌载舞。

民族村人长寿除了戒烟限酒外,它与饮食息息相关。民族村不仅风景美丽神奇,而且美食独特,有四大菜系让人垂诞欲滴。这四大菜系是熊猫菜系、丹霞菜系、瀑布菜系、桫椤菜系。

熊猫菜系是竹类菜品。比如竹笋、竹荪、竹燕窝,一年四季皆食鲜味。煎、炒、蒸、炖、凉拌随心所欲。竹笋种类丰富,有冬笋、春笋、楠竹笋、棉竹笋、斑竹笋、苦竹笋等等一百多种。也就是说,熊猫喜欢吃什么,桌上就有什么?故称熊猫菜系。

丹霞菜系是指与丹霞红色有关的菜品。民族村人喜欢用柏香树枝、树叶熏制腊肉、香肠,色泽红润,味油而不腻,口感好浓香四溢。

瀑布菜系是与水有关的菜品。天鹅湖中的淡水鱼类品种很多,吃法也很多。鱼是活水鱼,肉嫩味美,煮、蒸、煎、炸、烤、炒,想咋吃就咋吃。另外,民族村人畜饮用的水是竹根水、山泉水,水质特别好。豆花因水而独具特色,有白水豆花、黄豆花、黑豆花、菜豆花、荤豆花、酸菜豆花,品种繁多,配上红油辣椒或生辣椒十分可口。

桫椤菜系是专指乡村野菜、食用菌之类的菜品。比如红军菜(指因红军吃过的不知名野菜)、蕨苔、折耳根、柴胡、山窝芨、磨菇,这些菜具有清热表寒、开胃健脾的功效,人们特别喜欢吃。可煮、可炒、可凉拌,麻、辣、酸、甜,想怎么吃就可以怎么吃。

独臂神医把四大菜系称为“民族村美食文化”,可谓品色纷繁,以味见长,百菜百味,养身健体。

这次独臂百岁宴席命名为三八席,即三盘八碗。三盘是,一盘腊排骨,一盘凉拌竹笋,一盘凉拌折耳根,一荤两素;八碗是,筒筒笋炖腊猪脚、清蒸河鱼、白水豆花、红军菜、柴胡、山窝芨、蕨苔、磨菇、两荤六素。按独臂的说法这次办的是民族村综合菜系。

席间,独臂站在板凳上,手握话筒高声说。

各位领导、各位乡亲们、同志们,今天会后请大家吃这顿饭,原本有两层意思,一是祝贺民族村经过大家的共同努力达到了无烟村,实现了全乡百岁老人零的突破。二是提醒大家平时以此膳食为原则,饮食有节,以素为主。现将“红墙御医”保健局局长王敏清老师自创的保健歌词奉送给大家,希望大家人人重视健康,个个拥有幸福美满的生活。瞎子看烟火,心花怒放。

科学保健是主导,自我保健最重要。

饮食可口又合理,量体限食不过饱。

淡泊名利善待人,宽容豁达少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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