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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二天，韩周磊上班走后，王彩萍带上那张整容证明，收拾收拾就出发了。她心情非常愉快，这么大的坎都迈过来，还有什么坎迈不过去？
天气很好，正像王彩萍的心情一样，蓝天白云，微风轻拂，阳光柔和地照在大地上。一路上，王彩萍时不时想，爸妈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会怎么样呢？认是肯定认不出来了。他们一定感到惊奇，然后高兴，因为他们的女儿变得更漂亮了。为了不引人瞩目，王彩萍戴了一副太阳镜。
长途汽车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前行。窗外高高低低的群山沐浴在阳光下，一片青绿，赏心悦目。看着这美好的景色，王彩萍的心情越发好起来。物是人非，现在的王彩萍不是以前的王彩萍了，她有了生活的信心，美好的生活近在咫尺。
王彩萍在山口下了车，长途汽车一溜烟开走了。只有王彩萍一个人下车，王彩萍一下子感到孤零零的。唉，自己就是从这深山老岭中出去的，王彩萍有点伤感，鼻子酸酸的。
一阵清凉的山风吹来，王彩萍打了一个冷颤，紧紧身子，拎着给爸妈的礼品，迈着坚定的步伐向更深的深山里走去。
和上次来时一样，山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王彩萍把太阳镜摘下，加快脚步，一路没有停留。这路这山她再熟悉不过了，不知道是爱还是恨，反正她一点感觉都没有。歌词里还唱什么家乡好，她的家乡可一点不好。她一个人义无反顾地走出大山，是需要点勇气的。但是，她爱父母，父母养大她也不容易。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父母再穷再怎么样，都要认。她渴望见到父母。
王彩萍看到破败的村庄，感慨不已。
到了，王彩萍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去，堂屋里没人。王彩萍把礼品放在桌子上，叫了一声：“爸，妈。”
张桂莲闻声从里屋出来，看到王彩萍吃了一惊，不认识，这人是谁啊，怎么叫“爸妈”呢？张桂莲愣住了。
王彩萍笑了，果然认不出来：“妈，我是彩萍啊，整容好了。”
张桂莲惊叫道：“天啊，我一点认不出来了。”
王彩萍得意洋洋道：“比原来更漂亮了，不是吗？”
张桂莲左看看右看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王彩萍暗暗感到好笑。
“嗯，更漂亮了，我还担心整不好呢，”张桂莲的担忧终于可以放下了，问道：“小韩没一起来吗？”
王彩萍说：“他没来，我这次回来要到派出所换身份证。”
张桂莲惊讶道：“换身份证？”
王彩萍解释道：“是啊，我都变了样，不换不行。”
张桂莲担心道：“能换吗？谁知道你是谁？”
王彩萍说：“我有整容证明。”
张桂莲诧异道：“还有这个？”
王彩萍说：“对啊，就是为换证准备的。”
王富贵从外面串门回来，王彩萍叫了一声“爸”，王富贵愣住了，这谁啊，叫我爸？
张桂莲说：“她是彩萍。”
王富贵惊奇道：“什么，她是彩萍？怎么我一点认不出来了？”
王彩萍说：“爸，我整容整好了。”
王富贵明白了，仔细端详王彩萍，满意地点点头道：“比以前更漂亮了。”王富贵松了一口气，他知道王彩萍要整容后，心就一直悬着，生怕整出一个怪模样来。
这时，王彩萍奶奶拄着拐仗，抖颤颤地从里面走出来，王彩萍甜甜地叫了一声“奶奶”。王彩萍奶奶没有答应，眯着眼睛问道：“你谁啊？”
王彩萍说：“奶奶，我是彩萍。”
王彩萍奶奶惊异道：“什么，你是彩萍？”
张桂莲解释道：“妈，她整容整好了。”
“整容了？我都不认识了。”王彩萍奶奶说，“过来，让奶奶仔细看看。”
王彩萍款款走近前去，扶着奶奶说：“奶奶，你坐。”
王彩萍奶奶坐下，王彩萍蹲在她面前。
王彩萍奶奶对着王彩萍上下左右看，担心道：“漂亮是漂亮了，这个整容会不会影响身体？”
王彩萍说：“奶奶，整容不会影响身体健康。”
王彩萍奶奶脸上的肌肉松驰下来，说：“这就好，这就好。”
让奶奶看够了，王彩萍直起身子。
王富贵问道：“这次回来是…？”
王彩萍说：“换身份证。因为整容了，所以要换。”
“到哪换？”
“派出所呗。”
王富贵突然想起什么来，对王彩萍说：“你有一个堂表叔在派出所当警察，可以去找他帮忙。”
王彩萍惊喜道：“真的？这太好了。爸，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个堂表叔呢？”
王富贵说：“自从你姑婆死了之后，表兄弟之间就很少来往了，更不用说堂表兄弟了，小时候，他见过你。”
王彩萍疑惑道：“很长时间不来往了，又是堂的，会帮忙吗？”
王富贵说：“你堂表叔是个好人，有情义。虽然是堂的，但是我小时候去你姑婆家经常一起玩的。明天我陪你去。”
王彩萍高兴道：“好，谢谢爸。”王彩萍想道，有了这个堂表叔，事情就好办了，如果真的不好办，他也会替我想想办法的。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时来运转了。
王富贵说：“谢什么，跟我还客气？”
王彩萍说：“有没有他的联系电话，如果有，打个电话联系一下就行了，不用爸陪我去。”
王富贵摇摇头，说：“我哪有他的电话？”
王彩萍感到失望，说：“你没有跟他联系，怎么知道他现在还在派出所？也许早就调走了。”
张桂莲说：“叫你爸去，也许还在呢。”
王彩萍想道，只能碰碰运气了。
吃好晚饭，一家人在堂屋里说话。头顶上的电灯发出昏黄的光，外面万籁俱寂。张桂莲关切地问道：“整容整好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王彩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婚，还没跟韩周磊商量过，她含糊地说：“这事办好了，就快了。”
张桂莲问道：“见过他父母了吗？”
王彩萍摇摇头：“还没有。”
张桂莲担心道：“那就是说，他父母的态度还不知道噢。”
王彩萍点点头，说：“可以这么说。”
张桂莲问道：“他父母是干什么的？”
王彩萍说：“做生意的，很有钱。韩周磊说，他们小时候也是很穷的，只是做了生意后，才发起来的。”
张桂莲忧心忡忡道：“我们家这么穷，会不会看不上我们噢？”
王彩萍说不上来，差距是明摆着的。
王富贵很闹心，一句话也不说，站起来走到外面去。
王彩萍翻来覆去睡不着，张桂莲的话戳中了王彩萍的心思。虽然现在是自由恋爱，但是很多年轻人就是因为父母的反对而分手。人生都是坎啊！
第二天早上，王彩萍迷迷糊糊睡在床上，王富贵进来叫醒王彩萍，说：“该起床了，我们早点出发。”
王彩萍很感动，父亲对她的事比自己还上心，说：“好，我马上起床。”
王富贵转身出去，把门关上。
王彩萍起床洗漱毕，吃完早饭，父女俩出发了。
临出发前，张桂莲叮嘱王彩萍：“别让你爸走得太累了，路上慢慢走。”
王彩萍说：“我知道。”
派出所坐落于镇里，离王彩萍家有三十多里路，需要走到进来的山口才能乘车。
王富贵不顾自己身体不好，着急赶路。
王彩萍心疼地说：“爸，你走慢点，不急。”
王富贵走得直喘气，他停下让呼吸平顺下来，体贴地对王彩萍说：“早办早好，省得闹心。我知道你心里不踏实。”
王彩萍连忙说：“我心里踏实着呢，我们慢慢走，换身份证又不是什么大事。你累倒了，反而麻烦。”
王富贵觉得王彩萍说的有道理，于是，就慢慢走。
王富贵对子女一直很内疚，觉得是他连累了他们，说：“是我拖累了你们，如果没有我，你们也不会受苦。”
“爸，别说了，我们没有一点责怪你的意思。”
“你心里真的没有怨我？”
“没有，我怎么会怨你呢？全家人都不怨你。”
“你们不怨我，可我心里难受。”
“谁愿意生病？生病是没有办法的事。爸，你不要多想了。今天你帮我做事，我很感动。”王彩萍安慰道。
“应该的，我只能做点这样的事了。”
“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王彩萍关切地问道。
“这点路还累不倒我。”王富贵说。
“别逞强了，我扶着你走。”王彩萍说。
“不，我自己会走。”王富贵固执地说。
父女俩慢慢往前走，走走停停，走到山路口，他们等了半个多小时班车才来。王彩萍心里很过意不去，为了她的事，让老爸这么辛苦。
班车在他们面前停下，王彩萍扶着王富贵上了车。车上人不多，空荡荡的。王彩萍小心地扶着王富贵坐下。随后，王彩萍把太阳镜戴上，她不想让人家都盯着她看。
班车在盘山公路开了一个多小时，来到镇里汽车站，王彩萍扶着王富贵慢慢下了车。小镇坐落于山岙里，只有一条老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邮局，银行，学校，商店，饭店，旅馆，应有尽有。镇里说热闹也不热闹，说冷清也不冷清。
父女俩不知道派出所在哪，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
王富贵对王彩萍说：“我们买点水果，再去找你表叔。”
“好吧。”
他们买了四五斤苹果。王彩萍还想买几斤香蕉。王富贵制止道：“够了。”
王彩萍迟疑道：“这么几斤苹果，会不会少？”
王富贵说：“没事，这只是表达一下我们的心意，你表叔不会计较的。”
王富贵走在前面，王彩萍拎着苹果忐忑不安地跟在后面。
派出所不大，只有一幢四层楼的砖混房子，外面贴着瓷砖，围了围墙，铝合金棋杆顶上迎风飘扬着一面五星红旗。
父女俩走进派出所。王富贵看到橱窗里的一张照片，指着照片，兴奋地对王彩萍说：“他就是你表叔。”
王彩萍看到一张英俊略显苍老的脸，眼睛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前方。照片下面是人物介绍，王彩萍认真地看完，对她爸说：“表叔是副所长。”
王富贵乍舌道：“当上副所长了，了不起。”
父女俩很高兴，找到张弘义的办公室，王富贵轻轻敲了几下门。王彩萍有点局促，平时不来往的，有事才找上门来，人家会不会怪？
“请进。”一个宏亮的声音在里面说。
王富贵推门进去，王彩萍拎着水果跟进去。
王富贵看到表弟张弘义，亲热地叫道：“表弟。”
张弘义看到王富贵，惊喜道：“表哥，怎么是你？”张弘义连忙站起来，满脸堆下笑，迎上前，亲热地握住王富贵的手，说：“好久不见了。”
王富贵说：“有年头没见了。”
张弘义说：“请坐。”
王富贵和王彩萍在沙发上坐下，王彩萍顺手把水果放在茶几上。王彩萍看到张弘义这么热情，放下心来。
张弘义指着王彩萍问道：“她是？”
王富贵说：“她是我女儿，王彩萍。”
王彩萍摘掉太阳镜，站起来，叫道：“表叔好。”
张弘义高兴地说：“你就是王彩萍，小时候我见过你，真是女大十八变，一点没有小时候的样子了。”
对于王彩萍的漂亮，张弘义惊讶不已。想不到世上还有这么漂亮的女人。
王彩萍被张弘义看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请坐，请坐。”
王彩萍重新坐下。
张弘义泡了两杯茶给王彩萍和王富贵。王彩萍接过，说了声“谢谢”。
王富贵喝了口茶，放下杯子，说：“表弟，这次我们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呢。”
张弘义开玩笑道：“表哥，你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呢。”
王富贵笑了，说：“表弟，这个忙你一定要帮啊。”
张弘义热情地说：“表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我能办到，我肯定给你办。”
王富贵感激地说：“谢谢表弟！”王彩萍也感谢道：“谢谢表叔。”
张弘义看着他俩，说：“表哥，什么事，说吧。”
王富贵说：“是这样，王彩萍她整了容。”
张弘义惊讶道：“整容了？怪不得一点认不出来了。”
王彩萍站起来，说：“表叔，因为我整了容，所以要换张身份证。”
“坐，坐。”
王彩萍心情不安地坐下。
张弘义说：“是这个事啊，也不知道好不好办，我打电话问一下。我想应该可以换。”
张弘义打电话给内勤，内勤说，只要有医院的整容证明，就好办。
张弘义放下电话，说：“这事要有医院的整容证明。”
王彩萍说：“我有整容证明。”说完，从身上掏出整容证明递给张弘义。
张弘义看了看，高兴地说：“有这张东西就好办了。”
张弘义拿着整容证明带着王彩萍他们来到一楼的负责户籍和办身份证的民警那里。王富贵也跟了下来。负责的民警是位女的，姓李，三十来岁，面容娇好，穿着警察制服，英姿勃发。她态度非常谦恭。
“这是她的整容证明。”张弘义边说边把整容证明递给李警官。
李警官接过去仔细审查，王彩萍连忙把身份证和户口本递给李警官。李警官放下整容证明，接过身份证和户口本，仔细核对，过了一会儿，李警官对张弘义说：“符合规定，可以换。”
听了李警官的话，王彩萍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王富贵也很开心。
张弘义催促道：“既然可以办，就马上给她办吧。”
李警官说：“好。”随后对王彩萍说，“你跟我来。”
王彩萍跟着李警官来到一间房间。李警官给王彩萍拍了正面照，侧面照。李警官警惕性很高，见王彩萍整容整得面目全非，偷偷上网查了查，不是什么逃犯，也就放心了。
李警官问道：“为什么要整容啊？看你照片，原来也很漂亮啊。整容是有风险的，整坏了也有可能。”
王彩萍撒谎道：“出车祸毁容了。”
李警官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整容整得这么漂亮，在哪里整的？”
“韩国。”
“为什么到韩国整容？国内不能整吗？”
“韩国的整容技术好。”
李警官叫王彩萍在仪器上留手印。留好手印，李警官说：“好了。”
“新的身份证什么时候可以拿？”
“两个星期后。”
这边，张弘义对王富贵说：“表哥，我们去聊聊家常。”
王富贵点头道：“好。”
张弘义和王富贵回到办公室。
王富贵坐下，拿起茶杯，呷了一口，问张弘义：“什么时候当上副所长的？”
“去年升的。”
王富贵赞叹道：“好，有出息。”
张弘义问道：“表哥，你怎么样？”
王富贵叹了一口气，说：“我还能怎么样，身体又不好。”
张弘义关切道：“要保重身体啊。”
王富贵问道：“你的两个小孩怎么样了？”
张弘义自豪地说：“都考上大学了。”
王富贵露出羡慕的眼光，说：“真羡慕你，两个小孩都有出息。”
张弘义问道：“你女儿为什么要整容啊？”
王富贵不想说出那种事，觉得没面子，他说：“我也搞不太清楚，为了漂亮吧。”
“王彩萍现在确实漂亮，绝色美人，以前没这么漂亮吧。”
王富贵点点头。
“女孩子都爱漂亮。”王富贵见张弘义相信了他的话，心中舒了一口气。
“她现在在哪里工作？”
“她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了。”王富贵有些感伤。
“这么小就出去打工，你舍得吗？”
“没办法，家里穷吧，她很懂事的。”
“懂事就好，她有男朋友了吗？”
“就要结婚了。”
“真的吗？到时要请我喝酒。”
“好的。”
两个人聊着家常，喝着茶，亲情融融。
王彩萍回来了，对王富贵和张弘义说：“事情都办好了，李警官说，要两个星期后才能拿新的身份证。”
王富贵为难地说：“还要跑一趟。”
张弘义想了想，说：“这样吧，你们也不用来，我给你们寄过去，给我一个地址就好了。”
王彩萍喜出望外，写了地址给表叔。
王富贵见事情办好了，就告辞出来。
张弘义送到门口，对王彩萍他们说：“有空到我老家玩玩，我们老家变化可大了。”
王富贵说：“会的。”
王彩萍说：“表叔，谢谢你。”
张弘义说：“这就见外了，这么点小事，没有我也可以办成的。”
王富贵说：“再会。”
“再会。”
走出一段路，王彩萍他们回头看到张弘义还站在那里，就又向张弘义招招手。张弘义也向他们招招手。王彩萍他们走远了，张弘义这才转身回去。
王彩萍对王富贵说：“表叔这人真好。”
王富贵得意地说：“我没说错吧，你表叔是个好人。他办事向来稳重，你就放心吧。”
王彩萍心里想，要是我有这么个爸爸就好了，就不用担心韩周磊父母嫌弃了，说不定他们巴结还来不及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