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聚会,由于孟子丑生病的原因,已经往后推迟,他实在不忍心再推下去,只好抱病前来参加。
市郊的湖滨山庄,被山水环抱,春天的翠绿散发着馨香,清澈养眼润喉生津,让游人流连忘返。同学聚会就选在这里。
周六上午九点,各路同学就开始陆续到达。全班55人,4人因病身故,参加聚会的同学一共来了36人,其中在外地的同学竟然回来十多位。
三十多年不见,同学们的变化可真是不小,无论是容颜,还是各自所从事的职业,乃至思维谈吐,都不可同日而语。看开的车,看服饰打扮,就大概知道哪个人混得怎么样。
付三生,开发商,“人大代表”,一身休闲,开着奔驰600疾驰而来;梁过,酒店影楼老板,西装革履,本田雅阁;黄梦溪,公安分局刑侦支队政委,着便装,司机把他送到后开车离去;孟子丑,企业工会干事,搭车而来;两位农民同学打的前来报道;大庆、牡丹江、佳木斯、鹤岗、沈阳、烟台、桂林的同学也陆续到达。付三生派出他的商务车迎接着大家。
老同学相见,付三生握着孟子丑的手问寒问暖:“最近还好吧?恢复得不错,可把我吓坏了,真危险啊,以后多加小心啊!”
孟子丑微笑着注视付三生,轻声回道:“还行,就是觉得有些虚弱,偶尔还是晕,你也多注意身体呀,别光顾着挣钱了,没有好身体,有再多的钱有啥意义?”
“是啊,是啊!丑哥说得是啊。”
梁过跑过来就要和孟子丑拥抱:“可把你盼来了,该咋是咋地,可想死你了,你终于来了。”
孟子丑赶忙抬起右手和他握手:“必须的嘛,慢点,慢点,哥有伤口。”
“啊?啊!不好意思,差点忘了。”
激动的见面场景,热烈握手拥抱,晓芳拉着桂林回来的徐葛根的手问候:“葛根你好,你是最远的同学,一路辛苦了。还记得我吗?”
徐葛根爽朗地笑道:“不辛苦,不辛苦,我怎么会忘记你呢?校花呀,你咋比以前还年轻漂亮了?稍微有点发福了,富态好,也白多了。”
“现在生活好,人讲究保健,化妆品也好,可不就年轻了呗。你太太做什么工作呀?几个孩子啊?”
徐葛根显得有些不自然:“你们有钱人称太太小姐,我那就是家庭妇女媳妇,她原来在银行工作,减员增效被裁员了。上班的还敢要几个孩子,不怕被开除公职啊?”
晓芳“哈哈”笑着又跑过去和其他同学打招呼:“嗨!你们好!”
转过身来,徐葛根悄悄地问孟子丑:“子丑,刚才那个女同学叫啥了?”
“那不是郑晓芳嘛,和梁过是一家的。”
徐葛根不好意思地点着头:“啊……瞧瞧我这个记性,懵住了,懵住了。”
孟子丑坐在大厅尽头的沙发上聊天,猛然间透过嘈杂的人声,一个似曾熟悉的身影闯入他的眼帘,他揉了揉眼睛,站了起来,这位高挑个一席白色连衣裙,留着一头乌黑披肩发的女郎也望见了他,彼此互相点了点头。
付三生道是很热心:“这不是你那个梦中情人,‘知青战友’初馨吗?快过去呀!嗨!初馨你好!”
孟子丑苦笑了一下:“算了,当年我就是少句话呀。”他把脸转向了窗外。
每个人交活动费用500元,分配完房间,中午简单聚餐。下午和周日上午安排联谊活动。
晚宴在欢快的轻音乐中开席,四桌酒宴谁坐哪桌自动就找地儿入座了。老板、政委、银行税务的、外地同学自然地坐到了第一桌。
孟子丑做为参加聚会的唯一的班干部,也被让到头桌,陪几位老师。农民同学、做小生意的、工薪族的同学也自动坐在一起。
付三生搬出了两箱珍藏二十多年的“可真大曲”,梁过奉献香烟茶叶水果。
开席前,付三生躲到洗手间打了一针胰岛素,恰好碰到沈阳回来的左福禄也在打胰岛素。
付三生幽默地说:“你也好这口啊?”
左福禄咧咧嘴:“哈哈,不好意思,没有办法,这就是咱们的长生素啊。”
梁过是总召集人之一,他起立环顾一下四周,咽了口唾沫,清了清嗓子:“各位老师,各位同学!该咋是咋的,我们有三十五年没见了,大家都互相很是想念,都有聚会的愿望,该咋是咋地,今天终于如愿以偿。我代表本次活动组委会宣布,宴会开始!首先请学习委员孟子丑代表大家致辞!”
孟子丑缓缓站起,扫视了一下大家,轻声细语地说:“尊敬的赵老师!尊敬的李老师!尊敬的卢老师!尊敬的各位同学!大家晚上好!我很想念你们!光阴如梭,弹指三十五年就这么过去了,同窗读书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在学校的岁月,我们曾经有那么多的梦幻向往,也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彼此建立了深厚的师生情、同学情。感谢老师的培养教育!今天,我们能够坐在一起相聚,要感谢这个好时代,让我们有条件能够聚到一起。当然了,这次聚会要特别感谢老梁、三生、梦溪、晓芳、大海、慧燕等同学的精心组织策划和周到的安排。我想,这次聚会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为我们再续前缘,为我们今后加强联系和沟通,搭建了一个很好的平台,我预祝本次聚会圆满成功!最后请大家举起酒杯,为了我们和家人的平安健康,为了大家事业有成,做生意的发大财,做学问的有建树,上班的不断晋级,为了三位老师健康长寿,干杯!”
下岗工人庞大海和小贩周之刃在下边窃窃私语:“哼哼,‘文革’开始咱上学,‘文革’结束咱滚蛋,老师都教咱们啥了?我怎么都记不起来了?就连‘造反’这点本事都没传授给咱们真玩意呀,要不到社会上咱们能老挨欺负吗?”
“咱们那时候小,没造反,不是也照样跟着吃锅烙了?‘发配’到农村多少年?”
外地回来的同学初馨用脚轻轻碰了一下周之刃的脚尖,悄悄说:“小点声,这不能都怪咱们老师呀,那个年代别说他们,谁能左右了政治形势啊?”
说不完的话,喝不够的酒,三两酒下肚,周之刃借着酒劲到各桌敬酒,大着舌头:“付……付老板,说实在的,我们平时都……都仰视你,见你比见总理都难……”
他晃荡着身子给黄梦溪打个歪礼:“政委好!你说你老绷个脸,装……能……能装,我干了,瞧不起我,不给面子?说实在的,我不犯法……法……你们拿我也没办法……”
黄梦溪小声提示他:“刃子,你多了咋地?喝点水。”扶他回坐,周之刃小声嘟囔着趴在桌子上。
孟子丑端起酒杯邀请付三生和黄梦溪喝一个:“三生啊,我很佩服你能取得今天的成就,你是成功人士了,社会名流,我想问你,你念书的时候就有做老板的理想吗?”
“胡闹!简直玩儿闹呢,那时候种点大葱大蒜卖,还被割资本主义尾巴呢,谁敢想啊?谁能想到啊,我是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代好政策,才自主创业的。哎?子丑,你那时候有啥梦想?”
“我的理想就是成为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可惜呀,以阶级成分定等级的年代,我怎么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呢?不像人家梦溪。”
黄梦溪苦笑了一下:“还提我呐?我最大的理想是成为科学家,恢复高考制度后,我连续考了两年,就咱们喝的那点墨水?”他摇了摇头接着说:“我是被技工校入取了,毕业后我不甘心做工人,就又当兵去了,在部队提了干,上了军校,转业就当了警察。来来咱们当过兵的战友喝一个。”
孟子丑碰了一下杯:“算我一个,我现在是预备役军人,咱们也算是战友。”
周之刃趴在桌子上说着呓语:“我要当拳王……王,我……有梦想,锻炼身体,保……保卫祖国,准备打……打……”
卢老师站起,笑盈盈地提酒:“同学们,我很高兴受到你们的热情邀请,来参加同学们的聚会,谢谢你们还记得我们!看到你们成家立业,我很欣慰。如果不是“文革”动乱,你们很多人会发展得更好,会飞得更高,走得更远。你们这些60后经历很多无奈,出生就忍受饥饿,上学又赶山“文革”,毕业还到艰苦的农村下放,工作又赶上改制,结婚赶上独生子女政策,上有老下有小,你们不容易呀。很显然,你们以后遇到的困难,会比我们这代人遇到得更多。但是,你们又是幸运的,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代。梅花香自苦寒来嘛,不见风雨,哪来的彩虹啊?是不是?你们都还年轻,要继续追逐新的梦想。来!为了今后我们的生活更美好更幸福,为了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为了各自的中国梦,干了!”随着大家热烈的掌声,酒一饮而尽。
慧燕开腔打场:“我和我老姑、老姑父给大家敬酒了!”梁过和郑晓芳端着酒杯走了过来,慧燕跟在后面。
梁过酒量大,无论白酒啤酒,你喝多喝少,他都挨个陪一杯。
孟子丑开始调侃:“过儿,你说说你是怎么甩开‘小龙女’,搭上你芳姑姑的?”
大家起哄:“嗷……嗷……交代,老实交代!”
“说!当年你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梁过挠挠头皮:“该咋是咋的,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取个漂亮媳妇,我……看她好看……我们不就那啥了嘛。别闹了,我给大家唱个《小芳》吧,活跃活跃气氛,‘村里有个姑娘叫晓芳,长得美丽又大方,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慧燕高喊:“老姑父唱得好不好?”
“老姑父唱得好,发红包给改口钱!”大家七嘴八牙开闹,喊起了“老姑父”。
“晓芳唱一个!”
晓芳假装端起架子,不唱掌声不饶人,她来了一曲《渴望》的插曲:“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
这首歌不约而同地勾起大家的共鸣,随着晓芳唱歌,回忆起过往云烟,不免眼圈有些湿润。
周之刃的酒清醒了许多,他晃荡着来到吧台找水喝,女服务员正在按着计算器结算账单,他随口问了一句:“我们花多少钱?吃什么标准啊?”
“880元一桌。”女服务员眼皮没抬地回了他一句。
周之刃嘟嘟囔囔:“真他妈黑。”自己摇摇晃晃回了房间。
孟子丑表情时而开怀时而凝重,他注意到大多数同学的身材都在发福。聊天交流中他了解到,有一些同学不同程度地被糖尿病、高血压、心脑血管疾病的病痛折磨着,困扰着。
满天的星星在树梢上眨着调皮的眼睛,晚风吹拂着篝火,燃烧的火舌一面倒地舔向湖面,同学们唱歌跳舞,有几位男同学吃烧烤喝啤酒。晓芳喝得有点大,极其兴奋地轮流邀请男同学跳舞。
她羡慕地称赞付三生:“咋那么年轻呢?咋保养的?今年多大了?”
付三生逗趣地说:“我才三十二,心宽就年轻,常吃海参鲍鱼龙虾也年轻。”
“你们大老板行,我们是吃不起呀。”
“让老梁给你买韩国的化妆品。”
“他?”
“咋地?该咋是咋地不给你买,给谁买呀?”
一曲《青春圆舞曲》响起,初馨款款地走到孟子丑的面前,笑容可掬地伸出了邀请的手。舞步在旋转,两个人对视了片刻,又把目光移开,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舞曲终了,孟子丑礼貌地微微鞠躬致谢,初馨一把拽住孟子丑的衣服,悲切地说:“子丑,请你不要这样好吗?都怪我当年太年轻,不懂事,你不要怪我在‘青年点’和你不辞而别,那个时候我姐已经嫁了一个……你明白吗?”
“我谁都不怪,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如意不如意也不差一件事,你不是挺好的嘛。”
“我现在单身。”
“怎么会这样?他那个人呢?”孟子丑听到这个消息,惊讶的张着嘴,直愣愣地看着她。
“不要问了。”初馨扬起的脸上挂着泪珠,转脸看着树梢上的星星。
篝火晚会在意犹未尽中结束,几位男同学,围坐在外面继续喝啤酒,烤肉串,唠家常。
大多数同学回房间休息。梁过串联几个同学打扑克斗地主,围观的同学看着别人的牌,支着他人的招。
孟子丑和黄梦溪住在一个房间,他有些累,靠在行李上,两人聊着天,聊着聊着,聊到了过世的几个同学。
孟子丑打听:“他们几个呀,就由老五享着点福,都什么病啊?”
黄梦溪边回答边叹息:“两个癌症,一个脑梗半身不遂,一个心梗,老王老吴下岗后又没什么本事,贫病交加呀,人都快没十年了!”
孟子丑不无惋惜:“我前年回来还看到由老五了,怎么说没就没了?看着身体挺好的,富态儿的,有点福相啊?”
黄梦溪说道:“这小子抽烟喝酒,脾气不好,天天吃喝,讲义气,开个种子经销站,生意不错,场面也多。有一天在家快要吃晚饭的时候,他去卫生间,突然前胸口难受,就瘫倒地上了,等120救护车赶到,已经没救了。这小子是舍命不舍财呀,你说不差钱儿的主儿,哪儿不舒服了,趁轻去医院查呀!去看去治呀!”
孟子丑叹息地说:“教训呐!身体是自己的,都这么说,哎……那些酒肉朋友,告别的时候,讲究人随几百块钱的份子,过后谁还记得谁呀?记不记得又有啥用?痛苦的永远是自己的亲人。”
一声歇斯底里的嚎叫,惊动了树杈上睡梦中的飞鸟纷纷奔命:“我他妈就喊了,别管我!这不是糟害同学吗?一桌饭八百八,说实在的,我们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明天我不参加了,退钱!我要退钱!参加一半我就要二百五!”
同学们纷纷开门探个究竟,原来,周之刃对召集人有意见,不听劝阻在那里大声发泄不满。
庞大海直唔他的嘴:“干啥呢哥?不嫌磕碜啊?!”
周之刃扒拉开庞大海:“上一边去,胖大海你在这给我装犊子?没你事,滚犊子!”
梁过掏出五百元钱甩了过去:“刃子,该咋是咋地,你能来我很高兴,再给哥们个面子,别扫大家的兴,算我请你聚会还不成吗?”
周之刃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巴掌把钱打落在地:“这是钱的事吗?”然后“咣当”“哗啦”两声,门的玻璃被震碎,他愤愤地扬长而去。
看着周之刃远去的背影,孟子丑自言自语道:“这小子咋还这个臭脾气?”
第二天上午,孟子丑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和同学们回到母校参观。车还没有停稳,那几棵老榆树就迫不及待地和同学们频频点头示意,房子增高了,操场却缩小了。母校,除了这几棵幸存下来的老榆树和操场上的黄土,已经见不到当年的任何踪影。回不到那间教室,坐不到那张课桌前,这让大家不免有些惆怅。明知道是这样,回到母校还是让人有些激动。
没学到什么知识,自然也就没什么大做为,亲情也比不上“文革”前的老三届和‘拨乱反正’恢复高考制度后的毕业生对母校的感情那么浓烈了。
校长热情地接待老教师和校友,在大礼堂搞了一个简短的欢迎仪式,同学代表向学校赠送了“厚德载物”的牌匾,之后是各方致辞。
人不亲土亲,每个人的感受镌刻在他们的内心,写在他们的脸上,孟子丑急速地搜索着在这里度过的那四年残存不全的青春记忆。这里曾经是他们的健身游乐场,并打上了烙印。
梁过和黄梦溪在操场跑道上练一个百米冲刺。付三生孟子丑捡起滚过来的篮球,来个三分投篮,学弟们又攻过来几个球,跑三步篮已经费力,姿势还依然优美。
男女同学拉住老师在老榆树下不停地拍照留影。梁过招呼大家在老榆树下和主楼前合影留念。
孟子丑对母校怀有一份独特的情感。他默默地来到校办工厂的遗址,回忆那些年走过的“五七道路”,缅怀恩师。
他围着老榆树看了又看,转了又转,成串的榆树钱儿低垂摇摆,营养不良的黄钱儿叶,伴着微风极不情愿地飘来飘去。
那个时候师生还能同吃同住同劳动,一起炼过钢铁,炼过有色金属,修过电机,充过电瓶,爬过电线杆,也一起在校田地挥镰割麦。
有一次孟子丑被老师派出去带电作业撤换电线,木电线杆由于根部腐烂,失去平衡,突然倒地,恰好两侧的电杆有防倒措施,他能够死里逃生毫发无损。
他清晰地记得,他的启蒙刘老师,他的恩师,那位起义过来的原国民党军队炮兵司令部少将参谋,抗战将领。不多言的一口四川话,抽着“蝶花”牌的香烟,手把手地教学生们技术和做人。
20世纪70年代,刘老师就能够组装电视机,从工厂的垃圾堆里捡来配件组装拖拉机,修理电气那些个玩意更不在话下。
“历史反革命”的老师,关心“地主”的孙子,也属于门当户对同病相怜。恩师曾经对他说过:“你为人踏实可靠,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好好学习技术,将来凭手艺也能吃碗饭,可惜我家你姐比你大好几岁呀,要不然你们是很好的一对。”
那是1976年的深秋,恩师没能等到拨乱反正,重回讲堂的那一天,他凄凉地躺在学校废弃仓房里的两块木板上,他双目圆瞪,紧握的左拳,五指深深捏进了打狗馒头里,微微扬起的右手,握不紧的那根打狗鞭子的鞭绳,被过堂风吹得飘来飘去,他似乎在诉说着无力的抗争和无奈的遗憾?瘦弱的身躯仍然保持着军人威武挺拔的气质。
人生逢不逢时要赶机遇,两位“右派”下放到车间劳动改造的“师兄”老师,不但等到了“右派”摘帽,还等来了干部“四化”时代的到来。
后来一位老师做了主管教育的副县长,一位做了教育局长。每每遇到场合,碰到他们的有点出息的“师弟”学生,比如黄梦溪付三生等人,“师兄”们还要炫耀一下:“这是我的学生,得意门生。”
确实老师在炼铜的时候,教过在放冶炼铜水的时候,要戴好护目镜,要戴好口罩,那个刺鼻的咸甜的味道,让人终生难忘。
付三生包了个大游船请大家游览二龙湖,三面环山的湖水,清澈如镜,湖中小岛像一颗明珠被它两侧的龙头嬉戏。
一艘快艇绕过游船闪电而过,两条鲤鱼在泛起的白蓝浪花间跳跃。
远处滑雪场的绿草头上,一队飒爽英姿的女运动员,脚蹬滑草板,身披红色斗篷,画着龙飞快地鱼贯而下,恰似草原的雄鹰俯冲觅猎,瞬间飞向远方。
鸟瞰奇特的景观——天然形成的宝岛和半岛,湖心岛酷似微缩的台湾岛,不同的是这叶小舟不是驶向外海,而是掉头缓缓驶向“大陆”。岛上的“女王头像”注视着“海湾”上空飞来飞去的白鸽。
“半岛”的中间线——“三八线”格外醒目,南北士兵分立在“板门店”停战会议厅分界线两侧。“南方”是歌舞升平,酒吧林立,“北方”原生态农耕渔火。
“南北”的泡菜、狗肉竞相飘香,身穿韩朝民族服装的服务员,口中操着笨拙的韩语和客人们打着招呼。
“阿尼哈西呦!”
“吃特色狗肉,辣白菜炒土豆片,喝狗肉汤的思密达。”
环过山湾,只见岸边龙虎山相连的山脊“牛眠地”处,宝刹顺山势叠叠而起,这里就是广为善男信女寻觅探访的神秘“青山寺”。
相传,清朝康熙年间,反清复明的“天地会”中,有两位僧人参与造反失败,一路化缘,昼伏夜出,穿山隐行,历经千辛万苦,跋涉万水千山,逃亡到这里。
那是一个夏日,一路劳顿,饥肠辘辘的两人,躺在半山坡熟睡,师兄在睡梦中梦见观世音菩萨手持柳枝,在林间挥舞,轻轻弹着圣水。
一片白云飘过,拔地而起一座寺院,寺院门里的一个小和尚,肩扛一把铁扫帚,打开寺院的朱红大门,走下石阶,“刷——刷”扫着地。
忽然一阵狂风刮过,野猪的吼叫声惊醒了二位僧人,只见一位健壮的年轻小伙,手持木棒,正驱赶着扑向僧人的野猪群。在三人的合力驱赶下,野猪群一步三回头地远去。
这时,师兄才慢慢打量起眼前的小伙子,“怎么这样眼熟?”他拍拍脑门,又仔细看看这个小伙子,怎么看怎么都像刚才梦里所见的小和尚,再看看眼前的树林也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天意呀!莫非这是佛祖的点化?
二人经过商量,决定哪也不去了,就地搭起窝棚,安营扎寨。
经过八年的开荒种地化缘,又得到当地慈善会长,有名绅士张老太爷的鼎立资助,建起了三层大殿——“青山寺”,收小伙子为徒。
后来“青山寺”毁于动乱年代的“红卫兵”之手,复建于当代盛世,现改为“万佛寺”。
梁过站在游船上,手指“万佛寺”开始白话:“看这风水,该咋是咋地,要不是建了寺庙,谁家祖上墓宅要是选这里,东洲这地方早就出‘宰相’了。看没看见,二殿后那儿就叫‘乾坤’,多长啊,如果是那样,后人必定都长寿。背靠青山脚踏川,后辈出高官。该咋是咋地,前有照,后有靠,看看,这叫‘牛眠地’,高处的相对低洼地,就像老黄牛在那里卷曲睡觉一样,又像椅子背,这就是靠。该咋是咋地,你再看对面,那个平平的山脊,像不像‘丞相’批阅文件的几案?那个山头上的塔就像插在几案笔筒里的毛笔,这就叫照。你再看寺庙两边的山头,左青龙右白虎,哼哈二将,多威武啊!该咋是咋地,这个青龙必须压过白虎,没听说吗?不怕青龙高万丈,就怕白虎一探头。”
梁过白话得口若悬河,嘴直冒白沫,大家听得津津乐道。
孟子丑佩服得五体投地:“梁大师,没想到啊,你还有这两下子,该咋是咋地,你都可以出马了。啊呀,那次我就少句话呀。”
“少哪句话了?”
“就那句。”
大家纷纷竖起大拇指,喊起了:“该咋是咋地,大师级的水平。”
“梁大师。”
这天,恰逢赶庙会,许愿还愿的人,看热闹的人,络绎不绝。摆摊杂耍放生的人也前来赶庙会。各色“乞丐”也云集到这里,祈求善男信女的施舍。
大戏台请来了一个“二人转”戏班,唱着地方戏。
一台拉水产的箱式货车,正在整桶地卸着放生的甲鱼和鲤鱼。穿着水叉站在水里,手持抄箩子的大汉,嘴里叼着旱烟,早就等不耐烦了。
放生的人和捞鱼的人对峙湖边,在众人的指责声中,捞鱼的人骂骂咧咧,暂时撤离水面,贪婪地不时回头张望。
几位外地同学感慨家乡的美,桂林的徐葛根即兴吟作:“山外青山楼外楼,龙湖山色几时羞?清风拂得游人睡,愿把东洲做扬州!”
“以后我们老了还回家乡养老!”
“对,落叶归根。”
午餐时由孟子丑做简短的聚会总结,应大家的要求,要建立起一个QQ群,推举孟子丑做群主。
出乎大家预料的是,这次聚会的所有费用,由几个老板同学承担了,付三生当仁不让地拿个大头,还买来纪念品赠送给大家。
在同学们一片感谢赞扬声中,付三生嘴角流露出了不易被人察觉的那种成功人士的满足而深邃的微笑。
大厅里放着歌曲《不想说再见》,更加催人泪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晓芳、慧燕哭得不能自己,诉说着不舍,男同学也受到感染,不停地擦泪。珍贵的眼泪,无价的情谊。
“保重!后会有期!”
孟子丑握着初馨的手告别:“保重!”
“你也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