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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谷(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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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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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吾老悠悠长生草》连载

第一十四章 搭伴儿情缘山外山

苗莉莉、鲁东胜这一对恋人,为了共同的理想、共同的志趣,并肩工作,一起活动出游。没有甜言蜜语,没有那些浪漫,有的是理解与支持,有的是那份体贴和关爱。

孟子丑和大家张罗着要为他们筹备婚事。苗莉莉显得很为难:“这事不能急,禾禾还没有想通呢,我得和她商量。”

“有些话你还真没法说,禾禾的工作我和伊老师来做。”

吃过晚饭后,苗莉莉在厨房涮洗餐具,不时瞄一眼客厅里的女儿,禾禾坐在沙发上翻看电视节目。苗莉莉擦了擦手给禾禾削好一只苹果端过来,坐在她的身边,有话没话找着话题:“你们学校食堂的伙食还好吧?体育课都有什么活动啊?”

“伙食还行。体育课还是体操、跑步。”

“体育老师什么学校毕业的啊?”

“妈,你怎么怪怪的?是不是有事啥啊?”禾禾吃着苹果,漫不经心的问。

“妈……是有事要和你商量一下,你看啊……鲁叔叔这人对咱们不错,各方面条件也不还好,我们能不能再……”

“打住,你结婚我不反对。你自己听不见吧?传得有多难听啊,说我都是野种了,你非得要把它做实了不成?好男人有的是,你就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吗?死心眼。”

“你不能带着偏见对待你鲁叔叔。”

“那你就去结婚,我不拦着,往后学我也不上了,丢不起那人,以后你也别想再看着我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

“咋样啊?没见过哪个当爹的,儿子没娶媳妇,他自己先张罗办老伴儿的。”

不欢而散的谈话,让苗莉莉好生郁闷。这一夜她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烦意乱,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往事。索性她不睡了,爬起来站在窗前,轻轻把窗帘拉开一条缝。漆黑的夜色笼罩着远近层层叠叠的楼宇,星星点点的航空障碍灯闪着红色的光,远处被橘黄色的路灯光柱照射下的一条弯曲的马路上,偶尔跑过去一辆值夜班的出租车。望着眼前的楼宇群,犹如被禁锢在深山老峪中,即使望见了远在天边的指路明灯,可我的路在哪儿?

孩子的反对让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觉得自己的孩子是那么的陌生。六神无主的她,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鲁东胜。

鲁东胜满心欢喜地张罗布置新房,心里像开了花一样,脸上整天挂着微笑,脑海中勾画着婚礼中每一个喜庆场景。他全然不知苗莉莉的内心在经受着怎样的煎熬。

伊曼首先察觉到苗莉莉反常的情绪,她还和孟子丑说,是不是那个武大本又来找茬了?孟子丑心里明白是什么原因,禾禾这一关怎么过,也让孟子丑犯了难。他在志愿者群里发了一条消息,招募中小学生志愿者,做周末假期小时义工,可以为父母养老积分。他让苗莉莉有意把这个信息透露给禾禾。孟子丑的女儿孟繁星也通过微信同禾禾聊天,说过半个月就放暑假了,自己要在社区做志愿者,也为父母养老挣积分,你要不要一起做?禾禾说到时候再说吧。暑假很快就到了,孟繁星强拉着禾禾去养老院做义工服务。禾禾负责照顾一位失独老人,接触几天之后,这位孤苦伶仃的老奶奶,让她联想到很多。

这天,禾禾早早地回家,做好了晚饭,等待母亲下班回来。苗莉莉拉开房门就嗅到了香味:“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先去洗手,喘喘气吃饭。”禾禾接过母亲的包。

禾禾端上饭桌四个小菜,火爆大头菜、干炒花生米、什锦罐头、牛肉炖萝卜。她给母亲倒上一杯红酒,眼圈有些湿润,“妈,你的事我不管了。”

“这孩子,说什么呢?”

“妈,你和鲁东胜的事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你这孩子怎么了?妈就守着你一起过了。”

“妈,做了志愿者,我才知道人到老了有多难。那个老奶奶年轻时候老头就因病去世了,唯一的儿子刚要成年,又出意外死了,老奶奶孤苦伶仃一辈子,身边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生病端茶倒水就别说了,她太可怜了。”

“孩子,你想通了?”苗莉莉有些动容。

“妈,想通想不通无所谓了,反正我不能太自私了,我迟早是要嫁人的,再说……再说……人生不确定性因素很多,万一就剩下你自己……”

“这孩子,怎么啥都说?”

“无论谁,碰到一个好男人不容易。这事就这么定了,趁着我还没反悔抓紧办。明天我去找丑叔和曼姨,给你看个好日子。对了,让鲁东胜准备改口钱,少了可不行。”禾禾擦擦眼睛,不容置疑地说。

“没大没小,你这不是在逼婚吗?”苗莉莉的心情并没有轻松下来。

晨雾还没有散去,孟子丑他们就来到了山里,从“娘家”到“婆家”隔着一个山弯,接亲送亲拜堂,演绎一段中西结合的古老婚俗。

司仪清亮的嗓音高喊:“有请新郎新娘闪亮登场。”新郎鲁东胜,手挽身穿洁白“吉尼斯婚纱”的苗莉莉,在66个男女花童的陪伴下,从半山腰青青绿草上款款走来。

乐队奏响《婚礼进行曲》,鞭炮齐鸣,花瓣飞扬。司仪笑容可掬,风度翩翩,手持麦克风,娓娓道来的男中音,吸引着花蝶飞舞:“亲爱的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朋友们,喜鹊喳喳山花笑,鸟歌人欢艳阳照,地久天长白头翁,宾朋满坡户外情。让山川见证,让林海祝福,一对新人携手相伴的百年航程,就要从这里起航了……”

苗莉莉的养父养母和鲁东胜的父亲母亲,幸福地坐在主婚人的席位上。参加婚礼的群友们送来了祝福,男女双方的亲朋好友,带着美好的祝愿,纷纷献上鲜花。

苗莉莉的生母、叔叔、姑姑还有她的弟弟妹妹特意从北京赶来参加婚礼。

参加婚礼的还有社区老年人们选出的代表孟大叔、何大爷、钟大叔、魏大妈。

婚宴以party酒会的方式,招待着各方宾客。欢快的圆舞曲响起,群友们狂欢到篝火燃起……突然,苗莉莉的继父从树林里晃晃悠悠地蹿出来,手里拎着一个酒瓶子……

苗莉莉十分歉疚地推醒了鲁东胜:“醒醒,停下别干了,歇歇吧,看这些天都累瘦了。”

“莉莉,怎么了你?弄醒我干啥?刚才正做美梦呢,子丑他们给咱们举行盛大的户外婚礼,真浪漫啊,可是也有搅局的。”

“先别做梦了。我都不好意思开口,让你失望了,禾禾表面是同意了,其实她还没彻底想通。东胜,我担心她走极端,做傻事,婚礼不要办了,对不起呀。”

“可也是。你带她到我这来吧,她别扭,我上你家去吧,她更别扭。我们慢慢等,孩子会想通的,等到她工作了、结婚了就没有障碍了。”

“不,我不能再耽误你了,这就是我的命啊。”

沉默,谁都不再说话,只有苗莉莉的啜泣声,和滴答的钟表在作响。

她抹着泪转身要离开,鲁东胜一把拉住她:“莉莉,我爱你,不管怎么样,我都等你一辈子。我,我最近休年假想出去走走,正好我有个课题还没完成,要到少数民族地区去看看。”

“我最后陪你去一趟吧,什么时候出发?”

“等我把假请了,工作安排一下就走。”

鲁东胜要借这次休年假的机会,来完善他的研究课题《关于边疆少数民族地区人口卫生健康状况的调查》。

自驾游一路往东,茫茫林海中一个独处的大院,吸引了鲁东胜驻足,这里是一个乡镇敬老院。

四面群山环抱,两条小溪汇聚处,山泉水蓄积的水库泛起微微的波浪,水库中放养着鲢鱼、鲫鱼、鲤鱼、草根鱼,供敬老院的老人们食用。

走进敬老院的大门,首先见一位智障老头在院里撵着一只小公鸡,他不停地呼喊:“爹!爹!你别跑,回来,爹领我玩儿去。”

上房的屋檐下坐着一位大妈,用辽西口音喋喋不休地在重复着那两句话:“学雷锋,做好事,雷锋出差八百里,好事做了一火车。不忘初心,做好人,敢担当。”

苗莉莉和鲁东胜仔细打量这个四合大院,上房二十八间,为砖瓦结构。偏房各十二间,为土木结构。偏房的身后,用木条木板搭建起两个高高的玉米架子,院内的地面用红色的山砂铺就,在上房的窗前摆放着两口大酱缸,两根木杆撑起的铁丝上晾晒着衣服被褥。

敬老院院长李大爷热情接待了他们一行。

鲁东胜自我介绍:“院长,我叫鲁东胜,是医大的心内科医生,我爱人苗莉莉,社区工作者,我们都是志愿者,休假出来旅行,到您这里做一下志愿者服务并对中老年人的健康状况也做一下调查。想小住几天,麻烦您了,大爷。”

听罢来意,李大爷连忙乐呵呵地说:“不麻烦,不麻烦,麻烦啥呀?欢迎!欢迎!我们求之不得,请都请不来呀。”说着就往屋里让。

敬老院在偏房给他们收拾出一个房间,挨着李院长住。李院长大高个,清瘦健壮的身板,上身着打着蒜皮疙瘩扣的白色短袖粗布衫,外披着一件蓝布小褂,头戴深灰色前进帽,脚穿灰色千层底的布鞋,藏青色裤角下露出的白袜桩,衬托出修长的大腿。他面色红润,慈祥深沉的眼神,一看就是一位有阅历的“老干部”。

安顿停当,李院长带着苗莉莉和鲁东胜参观敬老院。来到卧室房间前,还没走进房间,就嗅到一股不经常洗澡的人身体所挥发出来的特殊的气息。

苗莉莉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下意识地揉了揉鼻孔,鲁东胜赶紧拽了一下她的衣角。

李院长介绍敬老院的情况:“我们院里人最多的时候有三十七人,现在剩二十三人了,服务人员就是我和厨师,还有两位志愿者。过去的房间住通铺多,单间少,都是火炕。现在都改单间了,两个人一间。有搭伙过的,就给安排到一间里。”

鲁东胜疑惑地问:“这里还可以结婚啊?”

李院长解释:“怎么不可以?老人在一起也有不少处出感情来的,我们就成人之美。这样,方便他们互相照顾,也有利于安定团结和健康长寿。”

苗莉莉好奇地问:“那他们去民政部门登记吗?”

李院长的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敬老院是民政部门开办的,我是经过授权的,我批了就好使。”

苗莉莉压低声音,脱口而出:“这不是非法同居吗?”

李院长的脸突然不易察觉地一板,立马又露出笑容:“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城里的年轻人时兴同居,大山里的老年人也不能干熬啊,要是落在后边了,城乡差别不是越来越大了吗?这里实际是搭伴养老,乡里乡亲的,许多人过去都熟悉,有的还是亲戚里道的呢。”

“啊!好!好!”

“搭伴儿养老好,莉莉,这又是一种养老模式啊,能从具体情况出发,解决实际问题。”

鲁东胜又提出一个问题:“入院的都是符合条件的‘五保户’老人吗?”

“不,不,有些是,有些不是,你进院看到的那两位,老李头,先天智障,靠谁养?年轻时有父母,哥姐妹现在都年龄大了,就得送这来。辽宁口音那老谷太太,随老头转业到这个地方来的,文化水平还不低呢,老头死了,她又没啥收入,先方的儿子傻,女儿还在读书,也得来这里。这就是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啊。现在又出现了一种新时尚,打工出去的年轻人,都愿意花钱把爹妈送这来了,屯里人没那么娇贵,有人做饭,有人照顾,有人给看病,就知足了。”

苗莉莉问道:“这里有少数民族的老人吗?”

“有啊,老谷太太一家就是满族,满族的还有几个,还有回族、鲜族、蒙古族的。相处都很和睦,饮食生活也能照顾他们的风俗习惯。”

“要是有赫哲族,达斡尔族的就好了。”鲁东胜自言自语。

来到偏房,分别为厨房、餐厅、豆腐坊、碾坊、仓库、娱乐活动室、健身房、马棚、架子车棚、农具棚。

当晚,苗莉莉他们和李院长吃“小灶”。在院长的房间里,长方形木质黄菠萝的手工饭桌,放在火炕上,桌面三块木板用水胶拼做而成,桌腿间、桌腿和桌面间的链接,清一色的手工木铆,没用一根钉子螺丝。

鲁东胜上下左右欣赏起木桌来:“真奇妙了,这绝对是一件工艺品,老院长,这桌子起码得有三十年了吧?”

“小时候我就用这个桌子吃饭。”

“啊?以后绝对是古董,得好好保存,得收藏。”

老院长盘腿坐在炕头里,他特别干净,炕席花擦得铮亮,反射着橘黄色的光,炕里的行李叠得有棱有角,上边苫着一条绣着兰花的浴巾。

火爆大头菜、酱扒茄子、麻辣豆腐、家常生鱼汁凉菜。厨师把四个菜上齐,老院长回头从床头柜里取出两个玻璃罐,一罐油酥黄豆,一罐油炸干辣椒,这是他每天都爱吃的“补品”。

“老庞,再炒一盘鸡蛋,加大葱,做一个萝卜汤加点粉丝。”

“老院长,别做菜了,够吃了。”

“这顿接风。明天简单了,吃山菜。”

还别说,油炸辣椒装在玻璃瓶里,避免吸收空气中的潮气,能长期保持辣椒的酥脆。

苗莉莉吃了一口油炸辣椒惊呼道:“东胜,你快尝尝,这味道真香啊!”

鲁东胜尝罢脱口而出:“香又脆,威虎山的味道,正宗的‘老干爹’呀!”

老院长把油炸辣椒淋在生鱼汁凉菜上,拌了拌:“这样吃,这鱼是咱们自己养的,吃生鱼是赫哲族人传下来的习俗,是咱东北的一道名菜。”

陪老院长喝着小烧酒,聊起了家常。老院长举起了酒盅:“今天,你们来了,我特别高兴。多少年了,这没有客人来了,我破一次例,陪你们喝一盅白酒。”

一仰脖周下白酒,老院长又倒了一杯用大茶缸子里的温水加温的啤酒,笑着说:“我用这个陪你们了。”见鲁东胜他们有些疑惑,他接着说,“见笑了吧?我从小落下个胃寒的毛病,我还喜欢喝两口啤酒,冬夏都用热水烫烫。因为这个没少闹出笑话,有一年夏天我和几个人进城里办事,大伏天的有三十多度,热得我们浑身冒汗。中午了得吃点饭啊,就进了一家饭馆。这几个小子要了一箱冰镇啤酒,我哪能受得了这个,就喊来服务员:‘服务员,来!给我烫烫去。’女服务员以为我戏弄她,嘴里嘟哝着:‘老不正经。’我一听啊,我就急了:‘我下馆子,我花钱,咋就不正经了?把你们经理叫来,说道说道!’说着,我站起来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报纸,我抖了抖:‘我喝热啤酒有科学道理,专家都说了,啤酒温着喝是最好的,味道最鲜美,营养发挥最大,不伤人。小时候我落下个胃寒的老病根,肚子怕凉。’中午赶上饭口,一楼坐满了五六桌的客人,大家一听,都不干了,纷纷给我打抱不平:‘怎么的?你家不是开饭店的吗?为啥侮辱欺负老年人?’‘服务员出来!给老爷子道歉!给老爷子跪下!’‘以后我们都不来吃饭了,谁来谁是孙子!’老板一看事情闹大了,赶紧出来陪不是:‘对不起!对不起了!服务员不懂事,我开除她。这样,啊,老爷子这桌,今天我请客,其他各桌打五折。’大家起哄,‘好,好啊!这就对了嘛!再抬来一箱啤酒!’从那以后,我随身揣着这份报纸,你看这都塑封好了,我还复印好几十份备用呢。从这往后啊,我也落下了话把儿,这几个小子回来就给我添油加醋地到处宣扬,见面就喊:‘服务员!把啤酒给我烫烫。’还编个顺口溜,什么‘老李头,可真牛,啤酒专喝热乎的,小媳妇伺候吃馆子,没钱喝酒也不愁。”

鲁东胜和苗莉莉听得都愣了神,鲁东胜说:“老院长,一会就给你艾灸,做火疗,再给你找药方,这回你的老寒症就能好了。”

说着就给中医药大学的朋友拨打电话:“你好!梁老师,我东胜啊,我在东部山区呢,有个老朋友是老胃寒病,麻烦你给找个方子,发到我微信里。谢谢了!”

放下电话,他又对老院长说:“哪天,我们进城给你抓药,放心吧,很快就会调理好的。”

老院长有些激动,抿着嘴抽动着嘴角,眼圈有点泛红,继续说道:“我呀,从有‘人民公社’时候起,就当生产队长,一直到‘改革开放’生产队解体。那时候虽然困难,但是,我也没让社员饿着,我自留地多呀,都在山沟里藏着,打下的粮食蔬菜,分给社员,他们吃不了的,拿出去卖。因此,我被揪了‘资本主义尾巴’。你啥主义也得让老百姓吃饱饭啊,得过上好日子呀!要说现在呀,真是这个的,受人民拥护。”说着竖起了大拇指:“我在这过的算是神仙日子吧?空气好,粮食蔬菜都是自己种的,不上农药化肥。鸡鸭鹅猪鱼都是自己养的,同样年龄的人,我就比他们要‘长生不老’吧?我挺知足的,该享受的都享受了,该有的也都有了,我子孙满堂,享天伦之乐,儿子孙子都住在城里,老要接我回去享福,我才不回去呢,回去待几天就不习惯。”

禾禾打来了电话:“妈妈,你去开会到地方了吧?吃的住的怎么样?”

苗莉莉赶紧到院里接电话:“挺好的,住四星级酒店,吃自助餐。”

“妈,我还是不放心你,发个地理位置图给我,有事联系我,我24小时开机。”

“禾禾,妈手机要没电了,充完电再发,再说我也不会发那个呀。”

挂断电话,苗莉莉给孟子丑打电话求助:“丑哥,禾禾要我给她发个地理位置图,她怀疑我了,咋办啊,你得帮帮我。”

“好办,好办,别紧张,我大连有同学,让他发个地理位置,我转发给你,你再转发给她。”

“快点儿,最好在哪个大酒店附近发,告诉我大酒店名字,记住了。”

凌晨,鲁东胜、苗莉莉被久久回荡在山谷里的公鸡报晓声叫醒。长途跋涉一天,胳膊腿有些酸胀,伸伸懒腰又在炕上懒床一会儿。

穿好衣服,洗漱完,鲁东胜操起了扫帚,扫起了庭院,苗莉莉打扫各个房间,喷洒消毒水,然后去食堂帮厨。

老李头起得更早,满院子追逐他的“爹地”。谷大妈则在小溪边给女儿梳洗打扮,溪水的倒影映衬出一个披着长发的仙女,在太上老君的呵护下,飘飘然呼之欲来。她的大憨儿子“铁砂掌”怀揣两个大馒头,继续丈量他的地球去了。

放下扫把,鲁东胜挑起猪食,奔向院外的猪舍喂猪。十几头的种猪公、母猪、肉食猪,分圈饲养。

远远听到脚步声,闻到越来越浓的香气,猪们在猪公的带领下,“嗷嗷”叫得更欢。

这猪公俨然就像狱中的牢头,啥它都得抢个先。鲁东胜哪里知道这里的规矩,他先给肉食猪添上了食,这些草猪刚吃了几口,就听得两声尖叫,隔壁的墙头露出猪公的青面獠牙,众猪们吓得立马停住了吃食。

鲁东胜正在疑惑间,走过来老院工:“你这样喂,得炸营,先把那个跑卵子嘴堵上。”

说着提起食水桶给猪公的槽子里倒满了饲料,嘴里还不住地嘚吧:“叫你霸道,等你打完了圈子(配种),就叫你成为太监!……这老贼能吃能喝的,那点荷尔蒙支的,浑身是劲,别的猪一槽子就够了,它得吃两槽子,不顺心眼子就带头闹圈,听到哪个圈的猪不顺耳,一米八的猪圈墙,它跳过去就咬,都怕它。看,这墙不是后加高了嘛。”

早餐过后,鲁东胜开始给老人们义诊,他也采纳了中医的望闻问切,量血压,听心肺,了解既往病史,苗莉莉在旁边一一记录在案。

他发现一些老人血压偏高,有的老人眼睛的黑眼仁外,明显看到有一圈灰色的老年环,这是动脉硬化的征兆。还有的老年人的耳垂有明显的褶皱印记,说明心脏供血不好。但是整体看,大多数老年人的身体还是不错的。

他意识到,这些老人需要进一步体检。怎么解决这些问题呢?他和苗莉莉商量着办法。同时,鲁东胜注意观察老人们的生活习惯、饮食起居。

苗莉莉说:“很显然,这些老人卫生条件需要改善,缺洗衣机,缺热水器,就那一个热水器洗澡不够用啊,饮用水需要净化。他们洗不上澡的就擦擦身完事了,也缺医少药,健康理念上的问题还是不少的。”

鲁东胜和苗莉莉进城给老院长和老人们抓药,顺便卖回来一台大型的洗衣机,一台大功率的热水器和浴屏,还有一个净水器、两台电视机,先临时改善一下子吧。

偏房的走廊里飘出了浓浓的中药味。老院长端着中药汤碗,一口口喝下去,心中暖暖的。几位老人端着碗排着队等待领取汤药。

鲁东胜熬药,苗莉莉和孟子丑通着电话:“子丑哥,我和东胜都挺好的,你赶紧买几味中药用快递寄来,这里敬老院的老人急用。红景天50克、羌活30克、无患子30克、石斛30克,分别包装,不能混啊,收货地址和药名我再用微信发给你。”

食堂又开饭了,苗莉莉和鲁东胜打好饭菜,坐在大厅里同老人们一起用餐。老人们对待他们两个像亲人一般的热情,见到他们就围拢过来,问这问那。

宋老头回头看见临桌就剩一个老谷太太了,就凑过去献殷勤。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麻花,掰开一大半递给老谷太太,用漏风的嘴说着情话:“大妹子,你看我多向着你呀,给你大半拉吃,我吃小小的,嘿嘿。”老谷太太烦这个宋老头,可是又架不住大麻花的香味诱惑。

这边的老金头开始跟苗莉莉他们讲究起宋老头来:“这老东西,不自量力,你看多埋汰啊,浑身尽是虱子,癞蛤蟆竟想吃天鹅肉,给敬老院干活挣那几个破子儿,都搭老太太身上了,结果呢,毛都没捞到,白泡老太太了。”

这老金头边讲究宋老头,边从衣服里子缝中摸出一枚双眼皮儿的虱子,熟练地用双手的大拇手指盖挤扁,随着“啪”的一声脆响,一股污血飞溅在老金头的鼻梁子上,他用手背抿了抿鼻梁子,又在裤子的大腿里子上边蹭了蹭还冒着热气的污血,然后扭过头高声地喊道:“老宋头!你这个不要脸的老犊子,你磕不磕碜啊?人家膈应你,你不知道啊?老上人家跟前嘚瑟啥去?再说了,就她那磕碜样,有啥老让你惦羡的?嘿嘿!老谷大妹子,我那有蛋糕,细软乎的,待会儿上我屋吃去,别搭理他这臭不要脸的混蛋。”

宋老头也没客气地回敬过去:“斤八不韦,你个老不死的老杂毛,一脚没踩住,哪蹦出你这么个鳖犊子来?阴损!说话太阴损了。几天没吃饱了?肚子瘪那样,我就乐意给老太太买麻花了,碍你啥事?”

“我就看不惯你嘚瑟吧骚的那个死出!”

“你也不撒泡王八尿照照自己,就你那个鳖样,还充当护花使者呢,呸!你算个幺还算个九啊?这要是赶上‘土改’那会儿,我早弄死你了!”

老金头一听这话,更来劲了,几步冲过去理论:“呀哈?你个老瘪犊子也不称二斤棉花纺一纺,从‘土改’到‘文革’,我怕过谁?哪回不都是我管制别人?你不服是不是?来,来!你弄死我,来呀?”

老金头身后面,几个老头老太太撇着嘴又在指手画脚讲究起他来,“老不正经的,就是吃不着葡萄,拆葡萄架、薅葡萄秧的手。”

“呸!真恶心人”。

“膈应人,恶习难改”。

“这才是老癞蛤蟆呢”。

宋老头左手阻击着老金头,发麻的右手仍然举在老谷太太嘴边。老谷太太心想,你们爱咋干咋干,麻花不吃白不吃。她张嘴刚要去咬麻花,另一个老太太,手疾眼快,一把夺过麻花:“你不吃我吃。”放在嘴里边嚼边跑。

宋老头气急败坏地抬腿就追,老谷太太紧随其后,刚好和闻听吵嚷闯进饭厅的老院长撞个满怀。

宋老头耷拉着脑袋:“院长,你看她……”

老院长披着衣服,板着脸,眼珠子一瞪:“像什么话?舔个×脸没羞没臊,都多大岁数了?不嫌个磕碜!来客人了知不知道?都滚回屋去!你,给我站住,还有老金头,说你呢!从今天开始,你和斤八不韦喂十天大猪,没有补助。斤八不韦,这都什么年代了?老小子你怎么就不能与时俱进呢?死榆木疙瘩脑袋呀?一提‘土改’,一提‘文革’你这双狗眼就放贼光。斤八不韦我告诉你,在这消停点,再穷嘚瑟一回,你就给我滚犊子,爱哪去哪去,这儿!我就说了算。”

李院长的当地口音把“说了算”说成“唆了蒜”。

这老金头翻着白眼,心里是一百个不服,暗暗嘀咕着:“你唆了蒜,我还唆了葱呢,我就这样,气死你个老猴王八精。”

“鲁大夫,让你们见笑了。”老院长说。

“没有啊,这里还挺热闹、挺复杂的。”鲁东胜笑着说。

“就是争风吃醋那点事,这男人只要还能站着嗞尿,就有那邪心。”

“正常。”

由于苗莉莉他们的到来,让这个小山村热闹了起来,附近的村民有空闲也来凑热闹,闻听省城名医在此,纷纷来找鲁大夫问诊看病。

这几天鲁东胜和大师傅学习做豆腐,从大缸泡大豆开始学起。黄豆是老人们自己种植出来的纯有机大豆,做出来的豆腐味道极其鲜美细嫩。特别是干豆腐有筋道,隔着薄薄的豆腐皮都能看到对面报纸上的字。一斤干豆腐下一斤豆,一盘大豆腐下十七斤豆,鲁东胜用盘子秤称过,清洗入缸,发泡十个小时待用。

凌晨三点钟起床,开始磨豆浆。这是一盘石磨,原始做工,原始的味道。毛驴带着蒙眼逆时针拉着磨,看得出它也没有睡醒,打着哈欠,在磨道上直掰道。

鲁东胜好奇地问大师傅:“老师傅,毛驴为啥戴个蒙眼啊,能看到道吗?”

“你别小看这个眼罩,不给它戴,转起圈来它就迷糊,就掰道了,有时候还吐。它的命啊,就是拉磨的命,活儿还简单,好好地规规矩矩地干活,它吃得好,住得好,还能活到老,要是偷懒耍滑,它可就离卸磨杀驴不远了。”

鲁东胜一阵窃喜:“这回又学一个绝招,回去治疗眩晕症。”他也非常钦佩豆腐坊管理得如此“驴性化”。

老师傅边往磨盘上方的漏斗里添豆子,边和鲁东胜聊天:“这个眼罩也不是一开始就给它戴上,看它要掰道,有些不耐烦了,要蹦跶的时候,就给它个眼罩戴戴。别看拉磨这活儿简单,都卸下去三头驴了,可把这些老头老太太乐坏了。”

鲁东胜不解地问:“拉得好好的磨,换驴干嘛?他们有什么乐的?”

“驴脾气大不服管的,不入正道的就得换啊。这里能养闲人,牲口能白养活吃闲饭吗?路遥吃马肉,那是累死的,他们乐那是盼着把驴累死好吃驴肉呢。没事老上院长那里给我打小报告,说我起来的晚,人和驴都干得少。卸下去的第三头驴,就是老金头故意弄伤了驴蹄子,又半夜到豆腐坊的磨道里下了绊弦,那边栓在盆罐上,老驴一瘸一拐地下了磨道,它哪里知道能被人算计呀?绊到了弦上,连锁的反应啊,能打的都掉地上打碎了。这几个老家伙就跑院长那里告状,说这头驴老了,腿脚都不利索了,有情绪,故意装病打了那么多东西,这头驴要是不收拾,以后哪个还好好干活了?可怜这头蔫吧驴呀,到死都不明白是咋死的。”

听得鲁东胜立在那里忘记了干活,老师傅连忙提醒他:“大缸里磨下的豆浆都漾出来了,你得用凉瓢往出蒯呀。鲁大夫啊,听说你们城里的老人摔倒地下,没人敢扶?怕被讹上?有这事吗?”

鲁东胜委婉地回道:“不都是这样的,前几年倒是有报道说,好心人扶起来老人摊上官司的,个案,都是个别现象。”

老师傅接着自问自答:“你说,现在是老人变坏了?本来就老龄化的社会嘛,坏人的队伍壮大了?我看根本不是。是坏人变老了!本性难移呀!就说那个老金头,原来就是供销社的营业员,他家就是“汉奸”的根,祖上抽大烟、扎吗啡把家业败坏没了,倒是混个贫农的好成分,转脸就斗争地主去了。他家是斗地主专业户,俩王带一个二。他爹妈冬天套个大爬犁,拉着他可哪撒码斗地主凑热闹去。有一年腊月,一个大户人家的儿子结婚,这帮恶鬼冲进了大院,男女老少三十多口人的棉衣服都给扒下来了,就连新娘子也没放过。这小子专挑值钱的东西抢,别看那时候他才十几岁,下手那个狠啊,人家的小孩上来往回抢,他照着脑袋,上去就是两棒子,土改他还挂着两条人命呢。到“文化大革命”时期,你看把他嘚瑟的,没有他那嘟噜茄子坠着,都能窜上天。又夺权又批斗,打砸抢那样的伤天害理的缺德事没少干,上吊跳井的逼死村干部不算完,抄人家的时候,把人家那点看上眼儿的东西抢走,看不上眼儿的破家当全都给砸了,美其名曰,破四旧,完了还得加一把火烧烧。人家奸的人,早都漂白身份了,就他还幻想着有朝一日,再现辉煌呢。这老家伙喝大酒,一斤半跟玩是的,因此获得一个外号‘斤八布韦’。古人说的好啊:‘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恶有恶报啊,他就俩孩子,淹死一个,得天花病死一个。‘文革’武斗他让人打折一条腿,落下了残疾,老婆早就不和他过了。你别说,过去人家还享受残废军人待遇呢。到老没地方去了,就恁扽这来了。在这煽风点火,一肚子坏水。就凭他这个德行,能说是老人变坏了吗?他能代表老人吗?那不明擎是坏人变老了嘛!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恶棍!”

鲁东胜听了一席话,觉得很受教育,他试探地问:“老师傅,您原来肯定不是种地的吧?”

老师傅不无遗憾地说:“我原来是民办教师,教了二十多年的书,有几次转正机会,嗨!别提了,咱没有人啊。地也混没了,没啥保障。”

过滤着豆浆,倒出豆腐渣,他接着说:“我有家,有儿有女呀,这就是我的保障。我是自愿来这里帮工的,还带出来一张嘴,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老院长说了,以后让我在这养老。”

鲁东胜重新打量起这位“老师傅”,心中肃然起敬:“老师!东胜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了!”

“老师傅”在鲁东胜心中的位置,瞬间转换为了“老师”。老师点着卤水,继续聊下去:“好与坏,善与恶,都是辩证的,哪有刚出生的婴儿就是坏孩子的?我记得有个外国人说过一段挺著名的话,他说‘世界上有5%的好人,有5%的坏人,剩下那些人,要么跟好人走了,要么跟坏人跑了。’你别说,还有些个道理,有的人为了理想信仰,奋斗一生,不惜牺牲生命。有的人没有理想目标,稀里糊涂跟人跑的。可相当一部分人没有选边站队的自由,唯一的选择,就是无言地默默接受这一切,那就要看命运了,看遇到什么人了。‘丝绸之路’是个正道,你说它是传播了经济还是文化?之所以传承两千多年,有那么强大的生命力,我看首先说,这个事是对的,这个方向是正确的,另外,还有一只强悍的驼队。在漫长的两千多年里,穿越风沙弥漫的大沙漠,不可能没有迷路的时候,某个领头的骆驼可能暂时带错了方向,但不能否定这个事,不能否定整个团队和大方向。现在多好啊,享受盛世给我们带来的和平繁荣幸福,这要感谢我们的领路人找到了一条有中国特色的发展道路啊。你说像老金头之流,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就骂娘,从来不检讨自己,恶果别人吃,恶源一推六二五。他们但凡有那么一点点‘君子无德怨自修’的修养,老年人的队伍就会更加纯洁呀。”

磨豆浆、熬豆浆、过包、点卤水、泼豆腐,做完这一系列工序,太阳已经升起老高。

鲁东胜到地里薅了一把小葱,洗干净切碎,撒在盛装大豆腐的盘上,淋点鸡精,浇上农家大酱,飘香的美味端到苗莉莉的面前:“莉莉!给,尝尝,我做的豆腐。”

苗莉莉拿起小勺尝了一口大豆腐,笑嘻嘻地舀起一勺送到鲁东胜的嘴里:“东胜,你真行!”吃着自己亲手刚刚做出的热豆腐,喝着豆浆,他们的脸上泛起幸福的笑容。

记者的消息是灵通的,嗅觉是灵敏的,不知道从什么渠道,探到鲁东胜他们的行踪,一路追来两位省城记者朋友。经过几天的采访,他们发出了一篇题为《省城医学教授赴深山老林义诊结情缘》的特别报道。

一时间,这个小山村引来空前的关注度。第一个跑步赶来的是某医疗队和志愿者团队,体检车也开进了小山村,中西医来了一大帮名医专家,全面系统义务地为敬老院的老人和村民们体检诊疗。

接踵而来的是一些慈善家、研究机构、艺术家,承诺修路的,修缮敬老院的、新建澡堂子的,合作开发建设高档养老院的、研究这里的空气水质的、投资建设矿泉水厂的,络绎不绝,连宠物店的老板也带来几位动物保护爱心人士前来捐赠,他们说:“我们养宠物实在是闲得太无聊了,缺少寄托感,我们以后要多把心思和资金用在慈善事业上,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老人们用上了太阳能热水器,喝上了净化处理后的山泉水,每个房间都配备一台新电视机,吃着从来没有吃过的美味。

入夜,苗莉莉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她慌忙推了推鲁东胜,披上衣服下地开门。

老院长领着一位满头大汗的年轻男性村民惊慌失措地闯进了屋,村民带着哭腔急切地说:“大夫,快救救我媳妇吧!她要生孩子了,疼得在炕上直叫唤、直打滚。”

鲁东胜开上他的车,飞速来到产妇家,虽然他不是产科大夫,但是,凭职业的敏感,马上意识到产妇出现了难产的迹象。他当即决定:“必须马上就近送医院。”

紧急处置吸上氧器带,把产妇抬上了他的越野车。为了把危险降到最低,他又拨打了120救护中心的电话求救。

苗莉莉坐在车后排抱着产妇,不断地安抚着她,给她擦汗。产妇凄厉的哭喊声,隔着车玻璃,向流星一样划破夜空。垫着的棉被被血迹一点点阴湿。

产妇的丈夫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头顶的汗珠不住地滚落下来,他侧过身子,一只手握着妻子的手,另一只紧握着的拳头就像攥着个湿毛巾,不住地往下嘀嗒水,嘴里就两个字:“没事!没事!”

山村距离县城有五十多公里,很快在半路上和120救护车会合,产妇又被抬到救护车上,一路向县城奔去。

到了医院,产妇被快速推进了手术室。由于出来匆忙,家属没带多少钱,苗莉莉拿出自己的银行卡为他们交上住院费。

一个半小时的焦虑等待过后,产妇被平安地推出了手术室。家属接过新生儿,跪在地上向医生们道谢,向鲁东胜和苗莉莉致谢。

扶起家属,手术医生说:“多亏你们送来的及时,处置得当,要是再晚来半小时,大人孩子就不好说了。”

回到病房,临床仅出生三天的新生儿,啼哭不止。孩子的姥爷满脸怒气地正在埋怨孩子的爷爷奶奶:“老脑筋,都什么年代了还封建迷信?孩子长牙那是健康的表现,不缺钙不缺营养。非得给拔牙,这回好了,给小孩儿嘚瑟感染了吧?还得转科住院,都消停了吧?你们满意了吧?方不着你们了吧?”自知理亏的爷爷奶奶不吭声,低头心疼着孙子。

这一夜,苗莉莉他们在医院度过,对于鲁东胜来说,这是习以为常的家常便饭。

熬到第二天,商店开门,苗莉莉给新生儿卖回来奶粉奶瓶、纸尿裤、小衣服等用品。

医生、护士查过房,病房开始热闹起来。一个顺产的产妇和新生儿,被二十几位家属接出院,看这个阵势,看往回搬的用品,看每个人脸上洋溢的笑容,就知道这不是一般的人家,新生命的诞生,可谓是众星捧月,千呼万唤始出来呀。

婴儿的奶奶逢人就发喜糖:“吃糖,吃我大孙子的喜糖。”

那边隔壁病房传过来一阵阵的争吵声,坚持顺产下来的一个八斤二两的大胖姑娘,刚出生就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家属们互相埋怨,孩子的爷爷奶奶失望地躲回了家。产妇小夫妻俩拌嘴的争吵声越来越大,丈夫埋怨妻子:“我早就让你少吃,你偏不听啊,让你做掉你也不干。”

产妇虚弱的声音回敬他:“我没你那么心狠,女儿怎么了?她是我们的亲生骨肉。”

老丈人实在听不下去了,就怒怼姑爷儿去了:“你还是不是人?她都这样了,你还这么对待她?能过就过,不能过就他妈拉倒!什么好人家咋地?”

女婿年轻压不住火,直接顶了回去:“不过就不过,谁稀罕过呢?这日子早就过够了!”他拎起手包,气呼呼地跑了。

产妇哭泣得更加伤心,暴怒的老丈人声音明显放低了许多:“王八个羔子玩意,敢来这手?走!咱们回娘家,明天就和他去离婚,爸养着你。”

说着,不听劝阻的老丈人就跑去住院处办理了出院手续,接走女儿。可怜的新生儿被扔在了医院重症监护室。

对门的病房,迎接着一拨又一拨前来贺喜的人们。

鲁东胜颇有感慨,生一个健康的孩子延续生命,可谓生命以转世的方式达到长生不老的一种境界呀!

休假很快就到了,这次没能完成预计的乌苏里江流域和赫哲人的探访,使人有些遗憾,但是,鲁东胜觉得在这里逗留这么多天是很值得,史有意义的,以后有都是机会再到那些地方去吧。

离别总是有些惆怅,这二十多天的相处,他们和老人们、和乡亲们处出了感情,淳朴的乡情让苗莉莉有种回家的亲切感。

鲁东胜、苗莉莉流着泪和老人们一一握手告别,拥抱着老院长,拥抱着老师。

乡亲们拿出各种土特产往鲁东胜的车上塞。夹道欢送,十里山路,鲁东胜的车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

过了山岗,鲁东胜猛地停下车,他们快速跑到高处,挥舞着手高呼:“再见了!我们还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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