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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谷(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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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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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吾老悠悠长生草》连载

第十章 较量

倪师傅的家属,一纸诉状,把劳动部门和保险公司告上了法庭。打这个劳动官司,属于行政诉讼,诉讼被告的主体是政府,也就是民告官,她控告政府不作为。保险索赔,和保险公司打起了民事官司。

劳动部门接到传票,紧急研究应对措施。有关领导把倪师傅的公司经理叫去,劈头盖脑地一顿训斥:“长能耐了,这么点事,闹出这么大动静,你们这是破坏和谐稳定大局,公然挑起事端!居然告起政府来了,你们以为你是谁?以后就不需要政府了吗?你们天天走谁的路?喝谁的水?你们那些客户都是哪儿来的?都是我的臣民。在我这装,别以为你什么中直西直的,我就管不了你?”

余怒未消的领导接着下达了指示:“回去马上让她撤诉!你们自己家的事,关上门自己解决!把钱先拿给她,以后我想办法补给你们。”

经理小心翼翼地应承着:“您消消气,回去我马上就办,马上就办,请您放心。”

“给你两天时间,摆不平,你就给我滚蛋。你看我办到办不到?到你上边嘚啵一次就好使。”

“是是是,好使,好使。”小经理被训斥得满头大汗,狼狈地滚了出来。

公司经理郁闷地回到单位,叫来了孟子丑,他关上办公室的门,把被训斥的气,全都撒在了孟的身上:“你行啊你,你不是挺能耐的吗?这回好了,能请神!你去送吧!不让你介入,不让你介入,你偏不听!这回倒好,把政府给得罪了!告诉你,今年的‘行风’测评,要是拿不了第一,你吃不了兜着走!从现在开始,你就一个活儿,全力以赴去灭火。”

孟子丑丝毫不甘示弱:“谁爱兜谁兜,这能怪我吗?不作为,就该告!你的员工你不管,你也配做这个经理?火是你烧起来的,就该你去灭火!”

“你配!你怎么没当上经理呀?”

“老子不伺猴了。”话不投机,孟子丑摔门而去。

气急败坏的小经理咬着腮帮子,瞪着金鱼眼,在屋里转着圈地咽唾沫,小短腿支起的屎葫芦肚子,把他那件白亮的名牌小衫撑得简直就要炸裂,活像一只成了精的被冷水泡胖涨的死猪羔子裹了一件人皮。他斜靠在转椅里,嘴里不停地抽洋杆风搬地吐着乌烟瘴气,心里暗暗骂道:“狗卵子玩意,死爹哭妈的手,你给我等着!”

左一拨,右一拨的说和人,简直要踏破倪师傅家的门槛,他们家从来就没有来过这么多层次这么高的“客人”。

倪师傅的家属们开始出现意见分歧,最后还是他的老伴儿坚决拒绝撤诉:“这不是钱的事,我们就是要为老倪讨个公道!有事找我的代理律师谈去,不要再来烦我。”

法院院长被叫到领导办公室:“你们怎么能接这个案子呢?服务中心,顾全大局,你们是怎么理解的?经费多得花不完了是不是?不需要政府的支持了?”

院长忙解释:“社会舆论关注着独立司法和司法公正,我们……你说……”

还没等院长说完,就被呛了回去:“啥?你刚才说啥?你再说一遍?翅膀硬了是不是?跟谁谈独立?啊?别忘了,你们脑袋上的乌纱帽,都是谁给你们戴上去的?你不要忽视了党组的协管作用。”

“明白,明白。”

迟迟等不到开庭,调解了几次,以无果而终。倪师傅的家属开始到省市上访,每次的答复都是“依法办事,走法律程序,由法院裁定。”而一次次被单位接回去。

倪师傅的家属被列入信访重点管控对象,按照“属地管理”的原则,层层落实了包保责任制,最后死看死守的责任还是落实到了倪师傅生前所在单位。

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借机闹事者,也不乏其人。倪师傅的岳父是某集体企业的退休职工,当年的厂房和家属区,以招商引资、禽畜养殖屠宰深加工建立厂房的名义,被几百万低价变卖拆迁。一个耗子都没养也没屠宰,转手商业开发,获利过亿。新开发的楼盘每套住宅都在几十万到上百万。当年的拆迁户,最多的也不过获得十几万的补偿款。巨大的反差,让老职工们顿觉被出卖,上当受骗了,多次上访。

这些天,老职工们就一直串联倪师傅的家属,一起上访告状,体现人多力量大。

广场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打着条幅,手拿扩音器的人,散发着材料的人,各种诉求的人,凑热闹起哄的人,还有“用心良苦”的人,会聚一起。

信访接待室里,几名群众“代表”,和接待人员谈着苛刻的条件,无边无沿。广场的人众被清场遣散。

终于等到开庭,法庭上,倪师傅家属的代理律师,一一列举证据,用有力的证言证据驳斥了被告方做出的“工伤不成立”的所谓依据:“我的证人能够证实,我的当事人在事发当日,工作单位停水,午间必须在单位值班,出去买水,做中午饭,是工作的连续行为。”

被告方律师辩称:“你的当事人,买完水,没有回到工作单位,而是去了自己的小开荒地,干私活去了,这能够算是工作吗?”

代理律师:“请你注意他去的地方,那是他工作单位的储料场,公家的地种点菜,过去摘点蔬菜,中午在单位做菜食用,自给自足,这有什么不妥吗?哪条法律规定禁止了?请你给我拿出来!我再请问你,去单位食堂吃饭,如果发生点意外,算不算工伤?去单位食堂吃饭和在单位自己做饭吃,发生点意外,有什么区别?”

被告律师又抛出一条:“你的当事人与工作单位,没有续签劳动合同,属于无效劳动关系。”

代理律师:“社保医保基金一直都在缴纳,而事实是,你们的《劳动合同》新文本,正在印刷,没有及时发给企业,这个责任不在企业,该由谁来负责?你比谁都清楚。我的当事人和企业的关系,是事实劳动关系,这是铁打的更改不了的事实。”

经过几天的审理,法庭最终判决:倪师傅和企业劳动关系成立,原告方提供的证据确凿,予以采纳,工伤认定成立。

保险公司看到这样的判决,主动提出协商解决问题。

年终行风测评,孟子丑所在的企业被评为“社会服务最差单位”,从而影响到了全行业在全市评比获得第一名的成绩。层层对上都交不了差,这影响到“年轻上进”的两级经理的提拔升迁。

刚刚被大经理电话训斥成茄皮子色的小经理,躲在办公室里,背个小手,踱着方步,一根接着一根,狠命地吸着香烟,恨不能把它当骨头一样嚼碎。

尼古丁们欢天喜地地一路畅通地侵入他的肺细胞,融入到他污紫的血液中,瞬间占领了各个有利地形。

他狠命地按着烟蒂,脑海中浮现着掐着孟子丑的脖子,蹬腿挣扎求饶的惨状。他腮帮子一鼓一鼓的,隔着门缝都能听到牙根子“嘎吱嘎吱”的蹦响。甲状腺机能亢进的双眼,被刺抹糊(眼屎)罩着一层灰朦朦的鼠寸阴光。他在盘算,该如何名正言顺地消治孟子丑。

不识时务的下属,敲门刚一探头,就被一烟灰缸子砸了出去,小经理歇斯底里地嚎叫:“滚!”

从此,这个哥们落下个“孔寅卯”的绰号。坊间盛传,弄不清个子丑寅卯来,可千万别敲领导的门啊。

付三生参与合作的开发项目——金瑰湾三期工程,竣工在即。具有500张床位的社区民营医院,辐射周边两公里内的民众,提供24小时医疗保健上门服务;六万平方米、1200个床位的高档养老院,提供有偿服务,有单间,有多人间,护士可以一对一照料,也可以一对N护理,那些失能、半失能的老人优先入驻进来;食堂、活动会所扩建,增加了现代化的功能。

付三生邀请孟子丑、苗莉莉他们一同喝茶庆祝。苗莉莉特别高兴:“付老板,谢谢你呀,你让我们对未来充满希望。”

“不要谢我,是你们给了我力量。其实,很多很多事情,大家都是需要互助的。”

“这回有钱的人去后院,缺钱的人在前院,居家养老的功能更完备了,我爸妈就不到后院去了,他们说,儿女多居家养老的好,反正这医院、食堂都在院里。对了,社区民营医院建成了,东胜那个医疗保健室怎么办?”孟子丑说。

“民营医院有东胜他们医院的股份,打算聘请东胜来当院长呢,有偿服务是对三期说的,对原有居民的医疗保健服务不变。”付三生说。

“这还是一区两制呢,人性化呀。”

孟子丑显得很欣慰,他觉得自己很幸运,不懈的努力,碰巧的合作机缘,成就了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梦想。

付三生喝着茶饮,惬意地微笑,脑子里浮现出自己的万顷良田,春天播撒种下种子,秋天硕果累累的丰收景象。

“子丑、莉莉,你们知道我在想啥吗?”

苗莉莉摇摇头,注视着付三生:“说说看?”

“我有一个更大的愿景,找一个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空气宜人,宁静致远的地方,打造一个大型的医养健温泉小镇。”

“你这可是一个天大的梦啊,三生,你太有魄力了,好人,大好人!”

“这个小镇,我们说啥也得去住,现在我就定期房,当别墅住,节假日去度假,把我父母接来,我们一起在那里养老。”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让苗莉莉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必须的,我需要你们的支持。”

“三生,祝你成功!”

恰逢企业机构改革,借着定岗定编、双向选择的有利时机,小经理故意因人设岗,抬高门槛,把孟子丑一屁股甩到了企业富余人员待岗学习那一堆儿。

三个月的待岗学习之后,把大门、环卫工作是唯一的选择,美其名曰设立的是安环保卫岗位。

孟子丑清楚,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便无所谓地到门卫值班把大门去了。

这天晚上,几个好哥们带来几瓶啤酒和花生米、熟食,过来安慰陪陪他,“子丑,看开点,算个啥呀?没事咱不惹事,有事咱也不怕事,一就是摊上事了,能咋地?”

“对,放宽心,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他还能干到八十,干到死呀?”

“我摊上啥事了?这不挺好的吗?”

他坐在啤酒箱子上,左胳膊肘支着膝盖,手托左腮,仰望星空,默默地喝着啤酒,嚼着花生米,坚信邪不压正。

得到密报的小经理,眉开眼笑地突然出现在眼前:“哈哈,好啊,孟子丑,值班期间违反劳动纪律饮酒。”他附下身,贴在孟子丑的耳朵边小声说:“那些职代会通过的企业规章制度,我记得都是你亲自起草的吧?你说,该按哪条处理呀?”又顺手扔给他一叠照片:“这上边的人,你认得吧?在工作岗位上打扑克、下棋、喝酒、打游戏,你可是个累犯呐。你不是志愿者热爱环保做慈善吗?这回就如你愿,以后单位的卫生都归你了,省得雇保洁员了。”

孟子丑的血直灌头顶,他抓起一钢盆热气腾腾刚放入辣椒面的狗肉汤,“咔吧”一下扣在了小经理的头上,随手磕碎一个啤酒瓶子,架在小经理的脖子上:“你奶奶个×的,杀人不过头点地,没完没了了是吧?杂种操的,老子陪你玩,你说还想怎么玩?老子奉陪到底!说!!!”

小经理被这突如其来,完全出乎预料的绝地反击,彻底给镇蒙了圈,经过他头顶流淌下来的狗肉汤散发着一股蓝狐搬的骚气,他腿肚子抽筋、嘴打摽:“误会,误会,子丑兄弟,这纯属误会呀!”

大家见情况不妙,赶紧劝说,上前把他们拉开,小经理灰溜溜地抱头鼠窜。

孟子丑余怒未消:“杂种操的,你们不拉着,我把这壶开水给他浇上,退了他这条老狗,就他这狗犊子样,还想往上扒扯?呸!早晚遭报应!”

处理通报由上级公司发到了各个基层单位,通报称,“……查,孟子丑目无法纪,寻衅滋事,严重违反公司劳动纪律,采取暴利恐怖手段,抗拒监督检查,对于这种行为,不打击、不处理,不足以维护纲纪的尊严,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经公司经理办公会议研究决定,并报请职代会代表组长联席会议通过,给予孟子丑同志留用察看二年处分,合计罚款8500元,取消全年奖金。公司上下一定要加强劳动纪律,引以为戒……”

孟子丑没有申诉,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自己得罪的绝不是小经理一个人,等着吧,人生的路慢慢走,看谁笑到最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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