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洪水再次肆虐我的乡村。98年的洪水比96年得来得更为凶猛,那年我家养了十一头猪。这十一头从97年下年养到98年上年,经了两个年头,八个月时间。那是我所养猪中第二长时间的,也是留在记忆里的最后一批。
96年的缺口,使整个天鹅洲形式发生了巨大变化。那种变化慢慢就体现到了现实里。打米机生意冷清,碎糠机生意也差,销售生意也不是那样好搞。于是老公就有了另一个想法,贩猪崽来卖。乡里有句俗话叫:种田不喂猪,等于秀才不读书。意思是说,人们安顿下来了,肯定是要喂养一两头猪的,吃剩的残汤残水呀,自家园子里的菜儿啊,荒边坡老种的粮食什么的,基本上养两头没问题,等于是聚财。
97年间因受96年间洪水的影响,气候特别,我们村的牲畜大多得了五号病。当然我家的猪崽也不例外。活蹦乱跳的,常常一夜之间睡起来,就屁股上一块青,几天就浑身青了,嘴巴上还起泡。然后就在一个我不知道的夜间,从猪栏的板缝里,掉进了猪池里。那时的阳光肯定比现在美,却在我回忆中一直很暗淡。
第二天阳光灿烂的时候,我便把猪崽们放出来透风,发现又少了一头。这样不多久下去,我也不知道到底死去了多少头。只是再从猪池里出粪时,全池里都是猪。这是我喂养十年猪中,最噩梦的。
这些死去的猪崽往后只要出现我梦中,做任何事都是不顺利的,或者给我停止的警示。这样说,可能有些迷信。但就我这么多年来梦的经验,以及与现实的对照,的确,它能给我些警示。
那几十头小猪崽,除了卖出去七头,死得只剩十一头了。于是就自己养着。
美好的岁月总不长,繁华极景的背后,是无限凄凉。人家只看见我家猪栏里活蹦乱跳的猪,又怎知我家死去的那些小猪崽的凄凉。也就是在这个繁华忙碌的夏天,我们再次遭受了洪水的袭击。这十一头猪也没落好下场。
洪水淹没家园的那些时光,我们所受的苦,跟我的那些猪们比起来,就真是微不足道了。记得我与老公把那些猪们邀上堤去时,洪水跟着我们的屁股后面,淹没了村庄。然后我们就看不见自己的屋子了。那是让人比上战场还残酷的现实。
两三天里,我们不惜用重金雇船,从这个村庄转到那个村庄,抢救我们的谷子。把那十一头猪赶到堤上,交给我二叔,就没时间再管了。也就收有两三万斤谷子吧,怎么感觉是座粮仓呢,怎么也搬不动似的。
等到我们安排好谷子,再来看我的那些猪们。它们已经在堤上泡了三天三夜,全身红肉翻天,已不能进食,不能拉屎了。看见我,它们眼泪汪汪的多委屈似。望见它们那流泪的目光,我忍不住哭了。三四天里,我没睡觉,没思想,就那样不停地抢运谷子,人都麻木的,也没掉一滴眼泪。可看见我的那些猪们,我忍不住泪如雨下。
我们后来把它们运到横沟市镇一个米厂老板的家,还养了两三天,最终实在不行了,就找个猪贩子两块七毛钱一斤处理了。还卖了七千多块钱。而我乡亲们的那些猪们,不是当小菜价卖了,就是得五号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