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麋鹿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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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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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那些猪,我的那些菜》连载

第一十二章 我的那些菜(3)

兔子耳朵

昨晚下雨了,今早雨还在继续。窗外的茶树开花结籽了,浅绿似乎染上了尘土的颜色,有些萧瑟的感觉。不知名的树,大叶片也开始变得赋予沧桑起来。鸟鸣亦稀疏无力。是时令转变了。坐在窗下打开电脑,它也仿佛感到了秋天,屏幕颜色变得幽暗起来,许是昨夜被沁了太多夜风夜雨夜露的缘故。这边窗外却还有颗仿似千年的构树,高耸入云,就长在楼梯出口处,每天下去都要经过。为什么到今天,我才发现呢?也已是显出秋的萧瑟了,叶面开始发黄。窗外的窝竹,松柏,黄杨,都显示出了秋的颜色。真是不如夏天里让人自豪呢,怎么看去都有些哀怜似。

过不了几天,就要回小厂去。想到小厂里的那种开阔自然,竟然让我莫名地心跳。小厂房屋众多,有四五栋。四周里砌成,把小厂围成了一个很安静的小院落。楼梯下去可与长在墙脚下的几颗构树亲密,它们的枝叶总是啪打在你的肩头与脸上,鸟儿也是随意鸣叫闯进你的窗台,歇在你肩上。墙内的小草长得优雅高贵,让你走上去,轻轻地,轻轻的,生怕踩伤了它们。楼台望去远处近处的树林庄稼农舍,密密层层。若是这样迷雾蒙蒙的雨天,就仿似住在深山野林一般。那层层起伏的树林朦胧中看去,仿是层层山林。

与此相比,小城滨江之居就显得寒酸。尽管亦有树木花草,鸟鸣。而它们仿似被囚禁起来了。与之比较起来,总显得有些小气哀怜。即使住在这里的主人,时间久了,也有着某种被囚禁的感觉。心情压抑,气脉不和,头重脚轻。所以想到小厂环境的那一种自然的开阔,心尖有些颤抖。我喜欢那一种自然无所拘束的开阔宁静。不喜欢这一种人为的自然宁静。就像想起我的那些的猪菜一样。赋予一种自然宁静的美,才是真正的美。

小时候这样的雨天,是不会到野外寻猪菜的。想起的图景,还是那晴朗万里无云的天地下,一个行走不休的小女孩,提着蓝子在那仿似没有边际的堤坡上割着菜。

那种菜叫兔子耳朵,夏天里满堤坡上长得都是。非常非常地厚,长在众多野菜中特别地突出。因为它是唯一长得那样多,而猪又是那样喜欢吃的菜。开金黄色的花,叶子形状像兔子耳朵,叶面长着细微的毛,绿在深浅之间,如意绿,淡绿。花型似小小向日葵,四周边浅白色的花须,中心是金黄色花蕊。只是老了并不长米,蒲公英似地飘了。

一到秋天,成熟的兔子耳朵绒,便飘得满堤道上都是。一团团白色飞舞,像兔子耳朵上的毛毛,美极了。真不知它们能不能够长籽,可能它们是根再生,而不是种子再生。要不,怎么看不见它们结籽呢?真是非常好看的一种菜。它的名字可能来自它的叶片形状与花飘的形状。

它是正宗的兔子耳朵菜,细长成遍地长着。成遍地长,可能是堤坡场所比较开阔,又少有人至无所阻挡的缘故。长在院里沟道边或田野旁的,却是一根一根的,叶片也显得大些,颜色也深些,不似堤坡成遍长的那样干净好看。也不及它们那么引人重视!

属于这种类目的菜,还有另两种。我们土话,仍叫它们兔子耳朵。它们生长的形状不一样!

一种叶子更为细碎,颜色更绿些,茎比较粗大。可能猪吃起来更好吃些,只是没它们长得多,也不开花,都是站立的。

还有一种是巴在地上长的,很厚很重的那种。必须小心用菜刀挖起来。叶子形状更接近兔子耳朵,因为它们的叶子形状稍微圆些,没那样细长。长得也很多,只是难得挖,又很脏,寻回来了要洗干净才能给猪吃。因为巴着地上长,所以很多灰泥渣子草都夹在里面。它们都是再生的,割了挖了只要留下根,又可以再生再长。直到长到什么季节就不长了,就不太记得了,也没注意过。

我最喜欢到野外去寻这种细长的兔子耳朵,这里的野外也就是姐们常去的那个堤坡,可看见那条蓝色天鹅河的地方。倒不是为了寻好多菜。而是那条河真是非常好看,远远的看去冒着蓝烟,那种惊心动魄的美。再长堤上那无垠开着金黄色花朵的兔子耳朵菜,也是非常壮观。更为神奇的是,我的幺祖母总从那无垠的金黄色的堤道中,从那冒着蓝烟的河里慢慢走来,那情形就如做梦一般。

我幺祖母住在河那边的水田乡里,煎的蛋黄糍粑非常好吃也非常好看。软柔的鲜酥的真是妙极了。一次我到她家去玩,看见她灶里烧着稻草把子,稻草把子烧成灰了真是好看。黑红相间的还是原来的样子,周身光滑的,颜色形状仿佛着魔一样地迷人。比它在生时的毛菲样子好看多了。可以这样说,稻草把子在生是件钝品,烧之后就是件艺术品了。烧完了还是把子形状。这是非常奇异的。

我也是第一次发现烧掉的把子还可以是把子。我的幺祖母也喜欢稻草把子烧掉后还是原样,我幺祖母烧柴的本领真是高强。我自己的祖母就没那样本领,我看见过我祖母烧过的稻草把子,就没有一个还是把子样,多成团死灰了。也就难怪幺祖母用它煎出来的蛋黄糍粑,那样好看又好吃的,原不仅是煎进了稻草的清香稻谷香,还煎进了它的艺术香,煎进了幺祖母这人的性子。

由此之后,我就爱上了我的幺祖母,非常喜欢她。更喜欢她从那仿似梦境般的蓝色中走出来。像从我心中走出来的神仙一般。

我幺祖母生了我的堂叔堂姑五兄弟姐妹。性子温和,人也漂亮。那时她才不过徐娘半老。每年过年,我们都是要到她家去拜年。幺祖母做的菜也非常好吃,每次去,还会作生姜豆子茶给我们喝。那时候幺祖母与我自己的祖母比起来,不知要喜欢多少倍,不知好多少倍。我的祖母仿佛什么都不会,也许不是不会,是没那个情趣。我幺祖母是个非常有情趣的人,每次到我们这里来,都要带很多糖果给我们吃,这个我最喜欢。

所以在那堤坡上寻菜,倒不如说是等幺祖母来。一般,她也总是在我等待她的时候出现。堤坡上我们碰见了,她就帮我把猪菜背回来。然后就给我糖果,一路上,我不知有多快活。现在想来也奇怪,为什么每次在堤上寻兔子耳朵,都能碰见幺祖母呢?要不,肯定是她记得什么时候是星期天,因为星期天,我就放假去寻菜。可是那个时候,大人记得孩子们星期天的,少之又少。何况幺祖母与我还隔着天鹅河呢,家里有老有小,有时候记这个么?

后来读高中常过那条河。河面更是辽阔,河滩也是广阔。天空仍旧蔚蓝,只是那种如冒蓝烟的迷雾消失了。幺祖母也不会再从那如梦境中走出来了,幺祖母在我记忆中,之所以那样美,是因不久后,她就死了。据说是吞药自杀。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幺祖母为什么吞药自杀?

幺祖母死了,我也不再去堤上寻兔子耳朵菜了。那种神奇美妙,就只停留在那时刻。那时候年纪小,也不管事,也不知道忧伤。只是现在回想起来,幺祖母就像堤坡上的兔子耳朵那般干净美丽,给我童年无限美妙忧伤的记忆。

我长大后,堤坡上仍长着无垠的金黄色的兔子耳朵菜与兔子耳朵花,只是感觉没有从前的壮观了。总感到些破落衰败之像。虽然还是层层起伏的,总也是没有从前绿的好看。唉,那种颜色,就是童年无所忧虑的色彩。

后来,我出嫁成家了,每次回娘家,便觉那道堤也老了,倒塌了一般。堤坡上也都种上庄稼,改成了良田,早看不到当年的兔子耳朵菜了!更看不见那金黄的兔子耳朵花,开得一片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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