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河水似乎特别大,今年是2005年,我已搬离天鹅洲两三年了。人们辛劳种在天鹅洲河滩的作物长得成熟要收获时,却全被淹死了。想必原先公婆讲过的敞收,吃刺噶菜的事儿倒是与此如出一撤。被迫的。
今早的气候非常适宜,秋天了,夜间睡着也是适宜的。我梦见家乡河滩边层层杨树顶上,挂满了母亲蒸熟了的馒头。母亲外去走亲戚时,将之藏在杨树尖上。我一眼就望见了。杨树尖淡绿的,天空更是淡白高远。杨树底下,是层层青绿的草皮,杨树之外,是淡白清旷的江面。
我摇晃着单薄些的杨树,馒头就从那树尖上纷纷落下,有些还滚到了江边上,还好没有滚进江里。于是用手抱着它们,心想无论走多远的路,都有食吃了,不会饿肚子。其实内在里却以为,如果多两只手多抱些更好。
我正奇妙为何做了这样一个梦,仿佛回到了童年。没料就接到了小姑的电话。说河外洲上的庄稼都被水淹没了,且投入了很多。言语中似乎透着点饥饿味儿。与梦是反的。另堂弟建也说,二叔的河洲上的棉花也被淹死了。
本来河洲子上许多年没有种植庄稼了,这两年才耕种。因为棉花价格还好,人们就在堤坡边开垦,现在的河外洲子应该是从前长燕子花的地方。从前长满兔子耳朵的堤坡上,也是长满了棉花。乡间任何地方都利用起来,已没有野菜的生长之地了。往日那种提着篮子野外寻菜的经历,不可能在我的晚辈中发生了。
这么想,竟非常想去天鹅洲走一趟,看一看它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想在如此秋高气爽的适宜之日的某户农家,主妇且是如我一般年轻美丽聪慧善良且充满诗情画意与优雅情怀的。相坐相望,田野谈话。吸那种只有广阔乡间才有的晴朗放旷之气。闻那种只有乡间土鸡与香菇可炖出来的原始纯朴香气。于是有些沉醉了,想放歌,多么放旷不羁的乡野生活啊。只可惜,如今乡间已没有这样一个出处,也没有这样一个友人,更没有如我一样的女人了。
想想这竟是种奢侈,美梦,今生难以再度拥有。
这般想着,便想起了久远前生长在那个乡间的五找藤。这时令,也正是它们生长旺盛的时节。缠在农家屋山头的枯树木上,缠在农家菜园的篱拉上。或者沿着墙角爬得很高。它们是匍匐生长的牵藤植物。叶片三角形,叶面光滑,颜色浅绿有图案。茎杆纤细。总体来讲它长得非常优雅柔丽,长得默无声息,一个墙角,一块废砖头缝隙里,一窝荒树根下。都能生长,且保持它特有的优雅姿态,不亢不卑。也不会无限制地延长,大约一米两米。且分有多枝、大约五六枝。
我都不知道该叫它五找藤,还是舞爪藤?
总之这里写的只是祖先们传称下来的谐音。
幽暗消沉些的人叫它五找藤合适些。因长在角落沉静沉默地延伸,无言寻找什么!如是开阔明朗些的人就叫它舞爪藤吧。牵藤架雾只为展示自身无喻伦比的优美身资。它那纤弱缠绕的样子藏着风情万种。如居住乡间的年轻女子。
寻五找藤不用带篮子。简洁轻便得很。人们用它们自身的藤将之扎好,然后就此抱回家来。几大抱可煮一锅了。几大抱放在厨房地上是很多的,煮熟了却是塌实。实则它质地太轻盈了。熟了就缩水了很多,而有些野菜却是不缩水的,前面写的刺噶菜就是。
由于它寻起来轻便,长得也干净。长在田野路边的大多被去田地里劳动的大人们随意就扯回来了。随时就剁了煮熟。也容易煮,都不用翻。而很多野菜起码要翻煮一遍。
最记得七夕节,若藏在瓜架下看牛郎织女鹊桥相会,是要小心脚上的五找藤的。一不小心,就被它们缠倒了。那么太大声响,是会惊动天上神仙的?于是小心翼翼地将之连根拨出,把它缠成一个把,扔到很远的地方去。自各藏在瓜架下偷看天上的牛郎织女相会呢。
只是清空天地下,乳白的银河间,那一清醇小女子又怎么知道若干年后,还会想起那些被她贱踩千百遍的五找藤呢。它们那纤弱沉默不畏一切生长的样子,不亚于一个风度翩然的谦谦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