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树,桑树,槐树的叶子是我知道树中可以做猪菜的。它们寻常长在农家的屋前屋后。乡下从不曾看见这样树种的林子。总之长在人家屋子的四周。生长得像树墩,开着大大的盘口,粗壮的枝丫分得很多。主茎倒不重要,长得也不是很高。下面树枝上的叶子可用镰刀割下来喂猪。嫩点的树枝也可以。
也许由于它们的枝叶特旺盛,人们才把它栽在屋前屋后。夏天里树叶好遮荫。还可做猪菜!
很多人家厨房门前都种有大盘口的刺槐树。每到夏天的傍晚,农家里的饭桌菜都摆在刺槐树下,等着一家人聚齐了吃晚饭。几乎每户人家门前都长有一颗或几颗。
刺槐树叶圆形的,一元钱硬币那样大小。一片树叶分两边,一边大约十来个硬币长,一片接一片。很是奇妙,且叶子轻如薄纱,叶面光滑嫩绿。猪可以生吃。刺槐树可能是众多树中长得最干净的。叶子清新的如洗了一般,即使从不打药,也不长虫子,也不沾灰尘。树茎上长满了刺。它是本能里具备抗虫洁净的因子吧,还是浑身长了刺的缘故呢?这也是人们喜欢把它栽在厨房门前的原因。
一般人们不拿它的叶子来喂猪,因为人们要留着它夏天里遮荫乘凉呢。但猪子生吃这个东西是确定的。
苟树叶是喂猪的好菜,寻菜的孩子们常搭着高板凳到自各门前的苟树上够叶子做猪菜。把树枝使劲地搬到离地面近些,然后用手将之所有叶子挎下来,且把树枝尖也割来。有的干脆砍下一大枝坐在地上,挎完后再砍一枝,这样直到篮子装满为止。
它们也有长在村子路边沟边,那是没有长大的苟树,弯头犟脑的叶子特别厚,像一个小小的灌木丛。不认识的不以为它可以长成树。寻猪菜得到这样几颗小苟树的话,是很兴奋的。而这样的小苟树在野外的路边沟边,还真很多,这也给那时寻菜的孩子们带去过许多惊喜。
苟树叶非常养猪,除了姜莴妈,就数它了。叶子里面也有白色的姜汁。叶面宽大,枫叶一样,一大片一大片,颜色深绿,叶面很多细毛,温煦不藿人。
如果遇着某户人家哪天在砍伐树,那可是好机会。忙提着篮子到那人家去。三五个约一起,边在人家的禾场里玩耍,边在那里等人家里的苟树砍倒。那时砍伐树,可没有现在这么快,电锯子三下两下就锯了。那时砍树是用铁刀,铁爪头,铁锹等工具,慢慢挖起来。
每年春上都会有农家里砍树,找来自个亲戚家的劳力,四五个一起,咦呀呀喝咦的,一整天不过砍倒三四颗树。那不是在砍树,而是挖树,连根拔起。先用铁刀把树枝削掉,树太高,所以顶上的树枝还要搭梯子上去削。这样把树枝削得差不多了,就用铁爪头刨开树兜周围的土,再用铁锹挖。这样直到把树根露出来足够多,看是否可用绳子拉倒。如果可以了,就用根绳子缠在树腰,或树别的什么地方,这要根据树本身生长的形式定。然后几个人去拉那绳子,能够拉倒,就算大功告成。若是不能拉倒,那么还得在树根周围松土,直到拉倒为此。
说来都一会,做起来时间肯定长。所以我们常常坐到天黑,也没等到一颗苟树被砍倒。因为大人们根本不知道我们心思。在砍其他的树呢,只有提着空篮子回家了。
若是等到某户人家砍倒了一颗苟树,也是大人们最操心的。我们会一涌而上,树必须砍倒了才能去抢枝子,因为怕遭大树误伤。你说任大的一颗树倒下来该占多大一方位置。若是小孩子站在周边,绝对不容许。即使树倒了,我们也要被大人吆喝限制到离伐树很远的地方去。于是一人拖着一树枝,提着一篮子,到个空阔的路边上挎起来。摆了好长一个阵势呢,可威武了。边挎苟树叶,边吆喝,歌唱,悬白。反正就是特别的开心。阳光明亮照射在大道上,赶着牛车的大人们,若是遇见这样的阵势,还要给我们弯路呢。
太阳慢慢下山去,阳光慢慢暗淡。夕阳却无限温暖,我们心底也很温暖。于是几个相约的伙伴背着自己的篮子回家了。一天里就寻了一篮子菜。即使这样,我们心里也是非常高兴的。因为今天中午是在砍树人家里吃饭呢。这是很不寻常的。一般大人不容许自家的孩子随便到别人家里吃饭的。伐树的家里是例外。
伐树要那么多人,都是亲戚。身份是姑爷,舅爷,老表的等至亲。那款待可是跟过年没什么区别。杀鸡宰羊什么都有。人家里伐树也是有原因的,大半是人家里要做新房子了,人家里有孩子要结婚出嫁了。把那些树砍伐了做屋柠子,家具,门窗什么的。一砍就是一个星期十来天。所以当只选到春上农闲或者冬闲时候。冬闲气温冷,做事不方便,树也缩筋,砍伐起来,很不方便也危险。所以多选在春上。也正是它们枝叶旺盛嫩绿的时节。
所以孩子们若去了,那家的大人会留孩子们在那里吃饭。这也是乡俗。也是为讨个吉利吧,真像在做房子或有孩子要结婚出嫁一样。你说这应当是很好玩很划算的事吧。
树倒之后就截树兜。截树兜全靠乜刀。一颗树兜都要截半天。想想那时的人多憨。电锯子不是几分钟就解决了吗?我想那时人们也不是憨,而是为了享受与自家亲人一起伐树的过程。常有人家里伐树伐着伐着,吵起架来的。因为谁说了谁的坏话,谁又告诉了谁,谁家的媳妇听见了,就跟自家的男人吵,要去问个究竟,要求个公正什么的。一般的家庭矛盾在这个时候,都会爆发,也会解决。伐树归伐树,树伐完了,大家庭里会聚居起所有亲戚,召开个家庭会。把伐树期间流露的家族矛盾彻底解决。
说穿了,砍伐树也就是间接的一个亲戚交流方式。那家亲戚里的妇人也来帮忙做饭洗衣服。把截断的树兜,帮着藏在猪屋角或者茅厕旁。一藏就是一两年,直到树兜晾干了,冬天里拿出来烧火烤。
守岁那夜烧的树兜是上好的,没有虫蛀,烧起来还冒着淡淡树木清香;那样的火,当然也是原始自然的热,给人无限的温暖享受。甚至感冒了的人,烤着烤着,就睡着了,醒来,感冒都没了。
好点的树枝会用刀削干净砍好,一捆捆捆好,靠在屋侧的檐下,等着给夏天里的黄瓜豆荚搭架用,或者做蓠拉桩。
最后人们再把光树杆拉到离家不远的水浃里泡,泡到树皮剥下来为止。再把剥了皮的树拉回来晾干。这样的树,就可以用了。做柠子的做柠子,做家具门窗的就去锯厂去盖成料。
这一说,都说了好远,与猪菜没啥关系。只是这种寻树叶做猪菜的经历,真是很好。让人由不得想到这些,可想到树的一生,都是怎样过来的。
跟苟树叶比起来,桑树叶就比较脆,三角形,叶子大小适中,颜色没有苟树叶那样深,表面虽没有毛毛,却不光滑,有着很多细小的叶韧。桑树叶原是喂蚕子的。我们那里没有人养蚕子,所以就用来喂猪子了。
寻桑树叶更有趣味,谁都知道,夏天里它枝叶间结满桑葚。春天里的桑葚与桑树叶一样颜色,没有老,孩子们也不去寻。等到夏天桑葚成熟了。孩子们就提着自己的篮子,拿着小镰刀,带着小草帽出发了。自家桑树叶寻完了,就到别人家或者野外沟边去寻。野外沟边上的小桑树长得非常好,结的桑葚特别干净特别甜。家里的桑葚表面似乎有灰尘,而野外的桑葚,就非常光滑漂亮,殷红的圆润的特别好吃。常有寻到一篮子桑树叶回家,嘴巴都成了乌黑色。是给桑葚汁子染青的。
桑树可以长得很高,老公屋山头的那颗桑树就耸入云霄。那样的桑树结的桑葚多是吃不到,因为太高了,摘不到,就自生自灭了去。掉在地上都一滩黑色。不小心踩着了,会摔倒。
苟树也是可以长得很高的吧,只是我没见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