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不过是祖先流浪的最后一站
——读熊培云《追故乡的人》
读中学的时候,我有过当摄影家的念头。那时候,我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用相机镜头捕捉故乡的阁楼庭院和小桥流水,还有那一抹不知会飘向何方的炊烟……
直到有一天,我读到了熊培云散文集《追故乡的人》,回忆里的某个幽暗角落里,忽然被点亮了一盏煤油灯,照得人心底暖暖的。这是一位思想型作家,其文字沟通理性与心灵,给人自由、明辨、慈悲、温暖的感觉。
《追故乡的人》是一本关于故乡的图文集,呈现乡村的日常生活,记录对逝水年华的追忆,更是对最为本质的故乡的追寻。书中百幅照片均由作者熊培云拍摄,一片草坡,一截石碑,一处天井,一个石磨,都寄托了作者的乡愁。
古今中外,关于故乡的书写汗牛充栋,饱含深情,总能撩拨无数游子的乡愁。很多人对乡愁最初的感知,大概是从台湾诗人余光中的诗歌而来,“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 ”一首《乡愁》,道尽了游子对故乡的眷念。
“我是一个追故乡的人,有时候追回故乡,有时候追到天边,有时候追入文字,更多的时候是追进梦里。”一张一张照片,仿若记忆和心路的索引,触发一篇篇思绪,定格下生命中那些“沉重的时刻”。故乡是一个地理存在,更是一种精神图腾,一种思想寄托。故乡,是高高挂在游子心头的,那一轮弯弯的月亮。
有的人一路追故乡,追出了笑问客从何方来;有的人追故乡,追出了此心安处是吾乡。
故乡是一个神奇的词汇,它有时候检验你情感的浓度,有时候又检验你情感的宽度。少小离尘别故乡,天涯云水两茫茫。他在自序里说,“我是故乡的囚徒,想在文字里安顿自己,以便让我能够早日从沉重的故乡清洁中走出来。”在他的文字世界,故乡是双重枷锁,它既是一个回不去的地方,也是一个走不出的地方。人生天地间,以天地和自然为故乡;人是思维的存在,以思维为故乡。
“我就是故乡,我走到哪里,故乡就在哪里。”在《追故乡的人》里,他对于乡村生活的记忆是如此熟悉,对于乡愁的抒写是如此真切,那些精湛隽永的短文和一帧帧黑白画面,立刻引起了我的共鸣。但是我知道,无论我们将故乡拓展得多么广阔,我们永远都是故乡的囚徒,游子思乡之情,犹如发配边疆脸上刻下了的那一道金印,永久铭记在心。
《追故乡的人》给每一位游子心中,升起了一轮弯弯的月亮。一个个追故乡的人,甘愿成为故乡的囚徒。
故乡如点,人生如线,此心安处是吾乡。诗人海子在大海和春天里,寻找安慰;万千读者在故乡和乡愁里,安放思念。故乡和天空一样,慈悲善意,容纳万物,孕育却不占有。爱了,就留下;倦了,就飞走;伤了,又归来。所以故乡,不仅是祖先流浪的最后一站,还是游子永远治愈的港湾。熊培云认为,“我的故乡就是我走过的道路,以及我所持久关注的人与世界的命运。 ”
熊培云的文字,轻盈而节制,这是我喜欢的书写风格,散文名家大多都懂得节制之美。“世事无常,地球每天都在不停地旋转,只为磨平万物的棱角。”熊培云通过这种书写,慢慢地就把自己从故乡的囚徒中解放出来。他说,“未来的岁月里,无论在故乡还是在天涯,我愿平等地对待万物,我愿我是故乡的,我愿我是自由的。”
“从故乡到世界,又从世界到故乡。有时候我也会想,我们这辈子的很多得失与寻找,无外乎前半生找后半生,后半生找前半生。寻寻觅觅,寻到的与要寻的都只是半生缘。”故乡,是用来怀念的。故乡,也是用来离别的。我们80后这一代人,大多是在故乡度过童年,长大后外出求学或者外出打工,远在故乡和炊烟之外,东南西北海角天涯。
海海人生,人潮人海,追故乡的人都被卷入城市化进程中,以各自的方式陆续离开故乡,从此星散天涯,四海为家。
一位诗人说,所谓故乡,不过是祖先流浪的最后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