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日子固然难熬,但流转的时光,从不会为谁而停留,眨眼间,寒冬已去,春日的朝阳已开始一天天明媚起来了。
由于天气和煦,刚刚过了春分,思晴屋里的那两盆海棠花就又已经开了,粉粉艳艳的,煞是可人。几天前,展鹏刚刚派人寄来家书,说是战事基本稳定,下个月就将班师还朝了。得到这个消息,思晴自是满心喜悦,雪盈已开始安排下人们准备着,迎接老将军凯旋而归了,整个将军府都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里。
这一日恰好是雪盈生辰,由于老爷不在家,虽不大举宴席,却也还是将亲戚朋友请到府中,一家子姐姐妹妹的在园子里热闹了多半天。
因为高兴,加之春风醉人,思晴多喝了几杯,未及天黑,竟早早回房睡去。
睡意朦胧中,她依稀仿佛感觉自己飘飘荡荡地来到战场上,硝烟四起、战鼓声声,烟雾迷蒙中一身穿铠甲的年轻将军正在前方厮杀,那将军突然回过头来,思晴清晰地看到那人正是昊天,他定定地望着他,微微一笑,她笑着冲他跑过去,却见电光火石间,一柄长剑从昊天身后狠狠地刺进他的身体,就这样,她亲眼看见,他的身体慢慢地倒了下去,她大喊着:“不要!”
赫然惊醒,方知刚才的一幕不过是一场噩梦。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拥衾独坐,心沉沉,再无眠……
第二天,思晴悄悄地把那噩梦告诉了柔嘉,柔嘉劝慰她不要太担心,却也暗自发愁。早饭过后,二人同去母亲房间小坐,雪盈也是略带愁云地跟她们说,这几日竟没了阵前的消息。
思晴遂向母亲请命,想要去离京城不远的清凉山上的雪庵寺里为父亲祈福,柔嘉随即表示愿一同前往,雪盈同意了,遂吩咐她们多带些丫头婆子服侍,出门在外多加小心等等事宜。
第二天一早,思晴便拜别了母亲乘车上路了。距离京城十几公里的清凉山是一座风景秀丽的小山,由于地理位置绝佳,此处一年四季都绿郁葱葱、繁华锦簇,乘车从将军府到这里不过半日的行程,而山上的雪庵寺又最是干净清宁的,小的时候,雪盈就常常带着思晴和昊天来此小住。渐进中午的时候,思晴和柔嘉便到达了雪庵寺,拜过住持慈恩禅师,便择一清净幽宁的禅房住下,每日里诵经祈福,期盼着父亲和昊天能早日平安归来。
西北边疆,日落时分。
虎威将军陆展鹏骑着他那匹乌金马,正带领着一队兵士,巡视边境。
数月之前,辽人十万军马突袭边境,却也只是虚张声势。原来,其国内老王爷突然离世,几个王子争夺王位,国内矛盾骤起,试图以战争来平息内部战乱。且素年来,展鹏一直领兵把守西北,辽军既闻得展鹏亲率大军而来,早已有不战之心。所以,双方自交锋起,不过虚打了几战,待国内事态稳定后,那辽军便无心恋战,渐渐地退回本土去了。
巡视归来,展鹏重回军帐之中,面色有些凝重。近日来,眼见着西北这方已渐趋稳定,他开始为西南防线担忧,最初,他还曾收到过昊天的军情汇报,可是这几日那边却没有了消息,而派去西南打探军情的人也迟迟不见回来。
正在展鹏烦恼之际,大帐外一阵骚乱,接着便有人进账回报:“副将郭宇请求拜见老将军!”
展鹏忙起身,将那郭宇唤进账内。
那郭宇一进账内,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展鹏看向他,只见他身上铠甲不整,脸上伤痕累累,显然是刚刚经过了一场恶战。他只觉心中一震,急问道:“出什么事了?你们的主帅怎样?”
郭宇抬头望向展鹏,口中大喊道:“老将军,大事不好了!”
原来自昊天领兵来至西南边陲之时,那守城将领丁奉早就与敌方勾连。那丁奉见朝廷所派之人不过是个不知名的少年,便更无悔过之意,每日里只是假意配合,实则意图谋反。只是日子久了,丁奉渐渐发现昊天虽然年轻,但治兵有方,颇有乃父之风,遂迟迟不得下手。直到近日,才找到机会,与那敌国设下毒计,引昊天率兵出征,于山坳之处埋伏十几头大象,以期将昊天等人一举歼灭。
那昊天虽有将才,但毕竟年轻,领兵深入虎穴后,方知是计,回身再看那丁奉,早已没了踪影。这时,便有人劝他,赶紧退兵。昊天却道:“大敌当前,岂有退兵之理?倘若临阵脱逃,不是让那边陲小国轻看了我们?”
昊天言罢,命士兵擂鼓助威,对身边的副将郭宇小声吩咐道:“速去西北边境通知义父!”
随后,他便手持长枪,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一场恶战就此拉开。
展鹏听完郭宇之话,心内百感交集,速叫来副将陈威,匆匆部署好西北边疆事宜,便亲带一千名精锐部队,在郭宇的指引下,直向西南进发。
夜色沉沉,星光闪若,展鹏心急如焚,口中默念:“天儿,等着我!”
一夜疾奔,待到天明时分,展鹏率军赶到了西南战场。但见那烽烟战火之后,尸横遍野,展鹏举目四望,茫茫大地之上,哪里还有昊天的身影?
展鹏指挥着将士们收拾残局,又看到些残兵,便向他们询问当时战况。
有一人说道:“当时战势凶恶,少将军勇猛过人,虽以寡敌众,仍让敌人闻风丧胆!后来,敌人便派出了象兵部队,我方伤亡惨重……”
也有人说:“幸而,少将军找到了方法,利用骑兵来攻击大象……只是敌人实在太多了!少将军为了速战速决,单枪匹马冲入敌军阵营,意图擒下他方主帅。”
最后一人说道:“我们只看到,少将军已擒住那主帅,却突遭冷箭,栽下马去,正好一头大象踩来……”
后面的话,展鹏已听不下去了,他只觉得脑海中五雷轰顶,内心里波涛翻涌,一口鲜血随即喷了出来,旋即昏了过去。
待到展鹏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身在西南边城的督护府内,郭宇正在一旁看着他。见他醒来后,便汇报说:“我已经大概了解了一下,这一役之后,对方主帅也身受重伤,他们无法再战,已然撤兵。可恨那丁奉临阵脱逃,此刻早已不知去向!眼下这西南边境也算是战势平稳了。只可惜少将军一战成名,却落得尸骨无存……真真是天妒英才呀!”
好半天,展鹏才长叹一声:“天儿呀!是为父误了你呀!”
本待即刻搬师回朝的,可是展鹏执意要继续找寻昊天尸首,三天以后,遍寻无果,只在一荒郊处寻得昊天的半截红缨银枪。
睹物思人,枪在,人亡,展鹏不由得又悲从中来。遂吩咐下去,令各部整顿兵马,只待西北兵马会齐后,便可回转京城。
这一日,一道圣旨自京城而来。
听罢圣旨,展鹏只觉怒火中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