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开始了,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将军府时,沈昊天睁开了双眼。
因记挂着昊天的身体,雪盈一早便来到了他的房间,却意外地发现他并不在卧室,正在纳罕,却听到后院的练武场里传来了习武的声音。
雪盈连忙推开了窗子,循声望去,操练场上,一白衣少年正在舞剑,但见他忽顿忽飞、忽急忽徐,手中银剑随着他的身姿舒展飞动,其飒爽英姿之气一如往昔。
雪盈含笑看完一套剑法之后,方才喊道:“天儿!”
昊天闻声收剑,抬眼便看到了雪盈,灿烂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在晨曦的光芒中,向着雪盈大踏步地走了过来。
接下来的时日里,雪盈惊喜地发现昊天变了——
他不再自怨自艾,取而代之的是日渐饱满的精神。他积极配合大夫的治疗,按时吃药、努力加餐,由于年轻,加之底子又好,他身体很快恢复了。之后,他便勤加练功,刻苦读书,很快,他的武功和学识全都增进了不少。
当展鹏自山中归来时,昊天已经完全康复了,他那充满活力的样子带给了展鹏莫大的安慰。
总之,昔日的将军府虽不复荣光,但一切的灾难与不幸都已远去,新的生机和活力正在这里一点一滴地聚积起来。
于是,在征得了雪盈和展鹏的同意之后,昊天决定参军,从最小的兵士做起,稳扎稳打地锻炼自己的能力。
展鹏赞许地点了点头,嘱咐道:“儿啊,你能有这份决心实属可贵,为父已经年迈,国家的未来是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的!须知业无高卑志当坚,男儿有求安得闲啊?”
听着干爹的话,看着干爹鬓角的白发,昊天心下虽觉得沉沉的,但又仿佛多了无穷的力量,他朗然应道:“请干爹放心!孩儿自当努力!”
时光荏苒,斗转星移,对于昊天来说,一年的时间在汗水与热血中悄然而过。待到春光再度明媚之时,他已凭借着过人的胆识和强劲的能力,在军营之中屡立战功,终于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少将。
而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思晴在宫中的生活却也是一言难尽。
皇帝赵桓自然是宠爱她的,只是帝王的爱从来不会专一,虽然思晴对此并不在意,但宫中的人却又是最为势力的:皇帝宠爱多时,自会招来他人嫉恨;皇帝无心顾及时,又会被人恶意奚落。虽有杨皇后时时照拂,但总有护不到的地方,委屈自然是有的。
可是对此,思晴从不分辨,皇帝来时,她便用心侍奉;皇帝不来时,她也安之若素,心中仿佛不曾有半分波澜。
思晴的心事,湘儿自是最为清楚的,她知道小姐的心其实并不在宫里,而是宫墙之外,将军府中。
每当夜半无人之际,她总是会陪着小姐对着窗外发呆,在灯火阑珊之下默默地思念着那个本该已经忘却了的人。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转过年,八月间,南部地区的几个省份先后发生蝗灾,继而引发了大规模的饥荒,当地官府不作为,致使发生暴乱。
皇帝赵桓心系百姓,接连派遣了几名资深官员前往,可是那些老将要不是办事不力,又或者称病不去,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人选。因忙于国事,赵桓已经连续好多天没有会后宫,杨皇后对此忧心忡忡。
这天下午,赵桓正在上书房中伏案批阅奏折,思晴独自一人走了进来。皇帝赵桓早有吩咐,每日下午时分,思晴都可以随意出入上书房。
思晴轻轻地走到皇上身边,轻轻地从荷包中拿出一粒梅花香饼,放到桌案上的香炉之中,接着便轻轻地挽起袖子,小心且细致地研起墨来。
赵桓抬起头,冲着她温柔一笑,说道:“古人常说的红袖添香,大抵就是这样吧!”
思晴放下磨杵,转身将一杯香茗轻放在皇帝身旁,莞尔一笑道:“低头写了那么久,皇上歇一会吧!”
听思晴如此说,赵桓也觉得后背有些酸痛,遂放下笔,随意晃动着肩膀。思晴见状,便走到他的身后,轻轻地为他按摩肩膀。
软香扑鼻之下,赵桓顿觉轻松了不少,伸手将思晴揽在怀中问道:“前阵子听说你父亲病了,现下怎么样了?”
思晴垂首道:“多谢皇上挂念!幸而有母亲照料,臣妾父亲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
赵桓叹道:“你父母鹣鲽情深,才会养育出如你这般温婉多情的女儿!”
两人正闲聊着,外边突然传报,丞相苏仪觐见。
思晴忙起身告退,赵桓却拦住她,说道:“无妨,一会儿朕还有话同你说。”然后便吩咐宣苏仪进来。
苏仪走了进来,向皇上、淑妃行礼。
皇上开口问道:“史老将军怎么说?”
苏仪回道:“史老将军身有微恙,称愧对皇恩,无法再……”
赵桓怒道:“又是一个称病不出的,偌大的京城里居然找不到一个可用之人!”
苏仪拱手道:“皇上,请息怒!老将军们操劳半生,都到了想要颐养天年时候,这倒也是人之常情。依老臣之见,何不从青年才俊中培植一些新人以扩充国力,方是长远之计。”
赵桓转怒为喜道:“丞相之言甚是,想必你心中已有人选了,说来让朕听听!”
苏仪悄悄看了一眼思晴,朗声道:“老臣所保举之人正是陆展鹏之义子——沈昊天,说来此人还是淑妃娘娘的义兄呢。”
思晴闻言不由得心中一震。
赵桓心中也是一惊,他疑惑地问道:“那沈昊天不是已经……”
思晴忙道:“启禀皇上,臣妾的义兄当时只是受了重伤,蒙圣恩庇佑,现如今已经平安无事了。”
苏仪在一旁接着说道:“这沈昊天,当年便是一等一的将才,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又在军营中千锤百炼,胆识与技艺都增进了不少,在老臣看来,确是难得的人才啊!”
赵桓沉吟半晌,对思晴问道:“晴儿,你觉得如何?”
思晴垂首道:“臣妾的世界只在后宫,国家大事实在不是臣妾能妄言的。”
赵桓笑道:“虽是国事,亦是家事,但说无妨。”
思晴遂说道:“有关用人之事,臣妾委实不知。只是清楚地记得,当年臣妾还在家中之时,父亲常常教导我们,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忘了忠君爱国!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思晴的话,让赵桓陷入了沉思,他望着思晴柔弱而坚毅的目光,想起往昔种种,不由得叹道:“是呀,你们陆家本就是一门忠烈!当日朕……”
他转身对苏仪说道:“明日早朝之后,宣沈昊天上书房议事。”
次日上书房内,赵桓第二次见到昊天。
这一次,没有旁人,他们彼此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对方;这一次,两个人的心情也都大不相同。
赵桓的心中,既有对展鹏的愧意,亦有对昊天的希冀,同时也因为思晴的关系,他对昊天平添了几分亲近的感觉。
而昊天呢,他的心情似乎更为复杂一些。那高高在上之人,掌管着陆家的兴亡和荣辱;那近在咫尺的男人,无情地夺走了他一生的挚爱。曾经单纯炽热的报国之心,此刻却交揉着浓浓的不平与恨意。他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
赵桓开口说道:“少将军,许久未见!现如今家中一切可好?朕听丞相说你在军营中表现尚佳,晴儿对你也是赞不绝口。算起来,咱们也算是一家人呢!”
皇帝的话,让昊天清醒过来,是啊,现在晴妹就在宫里,一时的莽撞只会让她陷入危险之中。此时此刻的他,必须将心中的恨意隐忍下去,只有自己足够强大了,才有能力来保护所爱的人。
于是,那紧握的拳头松开了,昊天回答道:“谢皇上垂询,家中一切安好!”
赵桓笑道:“那就好!此次派遣你去南部赈灾,还望你能尽心尽力,不负朕的期盼!”
昊天心中虽对皇帝颇有敌意,但见他如此心忧百姓,那原本抵触的心里倒平添了几分认同之感,于是垂首道:“臣定会竭尽所能,不辜负皇上的重托!”
两日后,昊天领兵前往南部赈灾,一路南下,尚未到达灾区,所见已是一片狼藉,草木皆尽,颗粒无收,沿途更是遇到许多乞讨灾民,一个个面黄肌瘦,苦不堪言。
昊天体恤民情,不忍百姓受苦,遂令副将叶辰带一队人马,就地发放赈灾物资,而他自己则带领大部队,急速前往灾区。
到达灾区以后,昊天惊讶地发现知府大人吴有为并没有在积极组织赈灾,反倒是召集了一帮道士们,整日里念经打坐,企图依靠神力来驱散蝗灾。
面对昊天的质疑,那吴有为振振有词道:“所谓的蝗灾乃是天祸,这是上苍在惩罚我们,只有修德祈福才是消除天灾的唯一办法!”
昊天对此嗤之以鼻,反唇相讥道:“照大人如此说法,那么蝗虫生在您的境内,是因为您的德行不好么?”
吴有为见昊天如此说,明面上不敢反驳,私下里却是消极怠工,每日间出人不出力,静等着看昊天笑话。
接连几天的明察暗访,让昊天对于灾区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捐资赈灾之下,民心得以稍稍稳定。
在昊天的率领之下,军民联合采取了多种灭蝗的方法,包括人工扑打、挖土掩埋,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灾情,但人力消耗过大,赈灾进度缓慢,怎样才能在短时间内彻底消灭蝗虫呢?昊天陷入了思索之中。
这天晚上,勘查完灾情的昊天正在灯下夜读,略感疲倦的他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睡梦中,他仿佛回到了童年时段,在城外的野山坡上与思晴尽兴玩耍着,依稀仿佛,他似乎听到思晴在说:“天哥,为什么不用火烧呢?”
是啊,为什么不用火烧呢?昊天从睡梦中惊醒,赶忙唤来叶辰等人,一同商议火攻计划。
第二天上午,当吴有为还在府中怡然自得地享用着早餐的时候,却发现城南处火光冲天,他顾不得换上官服,忙令家丁备轿,急匆匆赶往现场。
当他来到现场,但见一片火海之下,成千上万的蝗虫被烧成灰烬,火光之中,昊天正指挥若定:一队人马负责放火焚烧,一队人马则负责维持现场秩序,另有一队人马负责在焚烧之后立即进行灭火及就地掩埋工作。
所有的一切都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而周边看热闹的百姓们,眼见着危害了他们许久的蝗虫在烈火之下成为灰烬,无不欣喜异常、载歌载舞。
那吴有为不禁面露惭色,顿觉自愧不如,从此改变了态度,开始积极配合昊天做好各项赈灾工作。
在昊天的统筹安排之下,仅仅用了不足一个月的时间,此地蝗灾便得到了有效解决,彻底除蝗之后,他又帮助百姓重新修复农田,并叮嘱他们要利用冬天的时间,四处搜寻蝗虫虫卵的滋生地,务必将蝗虫灭于萌芽阶段。
南部赈灾卓有成效,百姓们对昊天赞不绝口,纷纷跪倒在地,口中连连呼喊着:“皇恩浩荡!”
消息传到京城,皇帝赵桓自是大为赞赏,对昊天的才干大为赏识,决定加封昊天为新一代虎威将军。
虽然昊天尚未返回京城,但皇上的御赐隆恩却已先行到达了将军府。
当那象征着荣耀与光辉的赤字金匾,再一次高高悬挂在陆府门楣上时,展鹏拄着拐杖,驻足在金匾之下,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