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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楚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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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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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晴天》连载

第一十六章 曲阑深处重相逢

因记挂着家里,雪盈无心在外久住,眼见着展鹏精神已见大好,遂一人提早回至家中。

这一日,雪盈回到府中,刚刚进门,便听说昊天又病了,连忙不顾舟车劳顿,亲自来到房中探望,却见他人虽无大碍,精神却是恹恹的,当下又好言相劝了一番。

正在发愁之际,宫里又传来了消息,说是淑妃娘娘偶感风寒,身体也不大好。

眼见着一对宝贝儿女都生病了,雪盈的心中感到非常不安,她看向身旁的柔嘉,却见她眼神躲闪,似有难言之隐。

屏退了旁人,雪盈轻声问道:“这几日,府里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柔嘉扑通跪倒在地,仰面说道:“干娘,我有错,请您责罚!”

雪盈惊道:“这是怎么回事?好孩子,快点起来说话……”说着便起身要将柔嘉拉起来。

柔嘉却跪着向后躲闪,眼泪汪汪地恳请道:“干娘,请让我跪着把话说完吧!”

雪盈叹口气,说道:“那你说吧!”

于是,柔嘉便把这几日的情形告诉给雪盈,然后说道:“干娘,此番沈大哥和晴儿接连病倒,其中的缘故我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他们得的都是心病!试想,他二人一同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彼此情分之深,您知我知。现如今,天灾人祸,硬生生地将他二人拆开,甚或连一个告别的机会都没有,这叫他们情何以堪哪?他们的心事无处倾诉,他们的境遇无可奈何,可怜的两个人,除了生病,还能做些什么呢?”

一席话说得雪盈也是泪眼涟涟,她泣声道:“他二人的心事,我岂有不知?可现如今,木已成舟,又能怎样?总不能让他们去干那以卵击石的傻事吧?”

“干娘,我们虽不能让他们重叙旧情,但是总要想法子让他们见上一面,将彼此的心事说开,只怕是还能活命!不然的话,凭他们在那里一味地作践自己的身子!您不心疼吗?”

“好孩子!”雪盈扶起柔嘉说道:“我知道你是一片真心为晴儿,我同意了!你有什么好法子,赶快说出来!”

见雪盈首肯,柔嘉遂将心中早已谋划好的法子说将出来,二人再三斟酌,遂定下如此如此。

一番安排之下,还是由苏夫人将消息呈递给杨皇后,杨皇后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便替思晴向皇帝请了旨,赵桓心疼思晴自然是满口应允,回府探望的日子便定在了三日之后。

然而,可是,得到消息的思晴却开心不起来,侍女湘儿不解地问她:“小姐夜夜思念亲人,现如今可以回家探望了,怎么反倒不开心了呢?”

思晴看着湘儿,伸手轻轻抚摸着湘儿头上的发辫,笑道:“怎么会不开心?只是没有你开心罢了,这次你回去就不必再回来了,我跟娘说把你许配给叶辰可好?”

“小姐!”湘儿害羞地顿了顿足,反问道:“小姐不是也可以再见到天少爷了吗?”话未说完,她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怯语道:“小姐,我……我不是有心的”

思晴笑了,宽慰道:“无妨,只是这话以后别再说了,小心惹来祸端!”

“是!我去打点一下东西,小姐早些安置了吧!”湘儿垂首应道。

很快便到了思晴出宫的那一天。上午向杨皇后请过安后,思晴便乘坐着车撵出了宫门。

一路无语,转眼便来到了将军府前。在众人的搀扶下,思晴缓缓从车上下来。

临近府门,思晴停下脚步,抬眼望去,但见得将军府门前早已收拾一新:蓝天白云下,青砖黛瓦,府门前高悬的牌匾上,几个烫金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耀眼,将军府终于恢复了往日的风采。

思晴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释然的微笑,一路上的忐忑不安,在那一瞬间突然平静下来。

柔嘉早已等候在门前,此时赶忙上来施礼,思晴淡然一笑,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进得府后,思晴遂命同来的侍女们不必在跟前侍候,只带着湘儿,随同柔嘉一起去往后院。

重回故里,对于思晴来说自然是感慨万分,只觉得眼前一草一木无不令人留恋万分。

穿过亭廊,来至堂屋,远远地便看见母亲正立于门外,翘首以盼,思晴抑制不住心中激动之情,快走几步,来至雪盈身边。

母女重逢,自是喜不自禁,忽而又难过起来,心中似有千言万语,一时间竟又不知从何说起。

二人来至房内,坐定之后,雪盈望着思晴,轻轻地为她拢好那因为着急而跑乱了的发丝,柔声问道:“儿啊,自你进宫之后,我和你爹无一日不为你担忧,告诉我,你现在在宫中一切可好?”

思晴拉着母亲的手,笑答道:“娘请放心,我在宫中一切都好,爹呢?”

雪盈答道:“自回京后你爹的身体已大不如从前,前些日子我陪他去山中小住,那里环境清幽,于他养病倒是相宜。”

思晴听言,笑道:“爹爹戎马半生,也是该颐养天年了,远离这朝堂纷争,倒是再好不过的了。”

雪盈望着思晴,叹道:“是啊,你们都长大了,我和你爹确实是该放手了!只是,我还有一句话要嘱咐你,你如今已是皇上的妃子,便应当知道伴君如伴虎,我们做父母的不期望你能在宫中大富大贵,只盼着我的宝贝女儿可以平安顺遂!”

“娘!”思晴轻唤着雪盈,撒娇地扎进她的怀里,久久不愿离开。

雪盈爱怜地轻抚着女儿的头发,半晌,喃喃地说道:“这一次向皇上请旨让你出宫,其实是想让你见一个人……”

雪盈的话着实让思晴吃了一惊,与母亲重逢的喜悦充斥着她的头脑,竟一时间忘却了一个事实,这将军府中还有一个人是她最想见却又最不能见的。

“娘!我不要见他!”思晴站起身,脱口说道。

雪盈吃惊地看着她,转而又叹了口气,说道:“为什么不见呢?就算这辈子你们无法再成为夫妻,毕竟你们也是自小一同长大……做不了夫妻,到底还是可以做兄妹的!好孩子,见上这一面,彼此把话都说明白了,以后……以后就放开手!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吧!”

思晴垂着头,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该留……

这时,从屋外走进了一个人,雪盈站起身,轻轻地拍了拍思晴的肩膀,从她身边走开,望了一眼那来人,然后默默地离开了房间。

房门扣上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静得让思晴几乎可以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虽然是背对着那个人,思晴却能真切地感受到那人灼热的目光穿透她的身体,直击她的心灵,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而就在这时,从她的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晴妹,是你吗?”

只这一声,思晴便已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起来,心一下子像是被掏空了一般,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手不听使唤地在颤抖着,脚却一动不能动地呆站在那里。

见她没有回应,那个人叹了口气,说道:“晴妹,我回来了!你,你难道都不愿意看我一眼吗?”

思晴闭了一下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扭过身来,泪眼婆娑中看到了那个让自己魂牵梦萦、让自己思念到心碎的人,泪水悄然滑落……

昊天凝望着眼前的思晴,她站在那儿,亭亭然如弱柳扶风,飘飘然若倩女还魂……不过是一年多的光景,她竟然如此消瘦憔悴,往日里的明媚欢颜不见了踪影,满脸的泪水诉说着不尽的委屈与痛苦,

他心痛不已,急步上前,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两个人久久地凝望着彼此,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昊天望着思晴,一种失而复得的情绪让他的内心狂跳不止,他用颤抖的声音恳求道:“喊我!”

一滴泪从思晴的眼角滚了下来,她情不自禁地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喃喃地喊道:“天哥!你的伤都好了吗?”

昊天心痛地闭上了眼睛,用力地抱紧思晴,在她的耳畔,痛苦地低语道:“身上的伤早就好了,心里的伤这辈子怕是都好不了了……”

一种久违了的亲密与熟悉感萦绕心头,思晴默默地、如昔日那般将头枕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泪水无声地浸湿了他的衣衫。

而昊天则把脸深深地埋在了她乌黑的秀发中,几近贪婪地嗅闻着她发间熟悉的味道,喃喃地呼喊着那压抑在心底许久的名字:“晴妹,晴妹……”

仿佛是经过了千年的等待,两个期盼已久的心儿再次依傍在一起,感受着那份久违的思念。

“曲阑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皇宫,端坐在上书房里的赵桓刚刚批阅完一批奏折,身心有些疲惫的他习惯性的端起茶碗,却发现碗中并不是思晴昔日里为他烹制的茶,方想起思晴今日已出宫。

赵桓只觉得屋内有些憋闷,遂站起身走到窗前,但见窗外乌云密布,似有急雨要来,心下不禁更加烦闷……

将军府内,急雨已至,雨珠敲打着窗外的芭蕉,也敲打在窗内人的心头。

此刻,思晴正依偎在昊天的胸前,倾诉着心中所有的委屈:“那一天,爹从战场上回来,带回了你的半截银枪,他告诉我们你不在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昊天轻抚着她的头发,自责地说道:“都怪我,不小心中了敌人的埋伏,险些丢了性命,幸而有叶辰在身边帮忙,我们才得以脱身,却发现大部队已经离开了许久,我们两个人一路狂追,却又因伤而耽误了行程。知道吗?那时候我甚至想到了死,支撑我走回来全是因为你!一想到你还在等着我,我便再也不敢去死了……”

听到了昊天的话,思晴的心紧紧揪在了一起,她哀怨地问道:“天哥,你……恨我吗?我背弃了对你的承诺!我……”

昊天更紧紧地拥住她,心疼地说道:“我怎么舍得怪你呢?柔嘉把什么都告诉我了!我只恨我自己,不能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保护你、照顾你!我答应过要护你一世周全的,到头来却让你独自面对人生的劫难!”

思晴抬起头,望着昊天那眼底的血丝、那瘦削的脸颊,她心痛地说道:“天哥,你瘦了!身上有伤,为何不好好将养身体呢?”

昊天苦笑道:“好妹子,你不在我身边,我日夜心神不宁!这条命本就是为你捡回来的,如今就是再为你丢了,又有什么可惜的?”

听他如此说,她赶忙用手轻捂他的嘴,急道:“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我……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他抓住她的手,喃喃道:“没有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哦,天哥!”她喊着,再度投到他的怀抱里,怨且无奈地说道:“我的心何尝不是如此?可是,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不是吗?”

昊天看着思晴,突然开口说道:“晴妹,我们一起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没有人再能把我们分开!你说好吗?”

昊天的话让思晴无比震惊,她惶然抬头,惊愕地望着他,本能地拒绝道:“不,不可以,我们不可以这样……”

“为什么不可以?是因为皇上吗?”昊天紧抓着思晴的手,心有不甘地追问道。

思晴不可置否地垂下了头,昊天心中的火焰被瞬间浇灭了,他颓然地放开手,一个人孤单地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丝丝细雨,幽幽地问道:“晴妹,告诉我!皇上,他……他对你好不好?”

好还是不好?思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无比心疼地望着昊天的背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外面的雨好像下的更紧了……

皇宫。

皇帝赵桓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心里想着这雨来得突然,此时若是在秋水阁中,与思晴坐在湖边赏雨聊天,应是别有一番滋味。

转念又想,此刻雨正下得急,思晴一时半会儿怕是还不能回来,不禁心中有些索然,环顾四周,周边的一切都忽然间失了往日的颜色。

将军府。

雨声渐渐变小了,思晴的心也渐渐沉静了下来……

思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其实,我何尝不愿意同你一走了之,无论是天涯海角,亦或是地狱黄泉,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都愿意!”

昊天凝重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他扭过头,望着思晴,认真地听着她的每一句话。

思晴接着说道:“可是我们不能走啊,我们走了,爹娘怎么办?柔嘉姐姐怎么办?陆家的老老小小怎么办?他们势必会被我们牵连!皇上雷霆震怒之下,他们的血肉之躯如何能承受?而我们呢,在负罪与自责之中又如何能活得心安理得?”

思晴的一番话点醒了昊天,他本就是有情有义的人,展鹏夫妇对他的恩情,陆府上下于他的亲情,都让他不可能做出任何伤害他们的事情。

昊天无长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地甩了甩头,然后走到思晴身边,伸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望着昊天,思晴柔声劝慰道:“天哥,今时今日能再见你一面,我已无憾!从今天起,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为我珍重!为了那些爱我们的人和我们深爱的人,好好活着!你从战场上死里逃生,可谓再世为人!莫要辜负了上天的安排!”

昊天望着她的眼睛,那里既有对爱的渴盼,更有对生的希望,他知道他无法说动她,而他自己呢?又何尝能做到了无牵挂?只是,那心头的不舍,他又一次将她抱紧在怀中,喃喃地说道:“晴妹,你说的我都懂!只是,我舍不得,我的心……”

她的泪水又一次涌了上来,只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人用刀子硬生生地割成了两半,好痛好痛……

良久,她才仰起头,用一种坚定的语气说道:“天哥,就让我们彼此的爱,化作无穷的力量,支撑着你, 勇敢地去创出一片天地、去成就一份事业!方不负你当年时许下的梦想啊!天哥,只要我们心中有爱,不管是生是死,我们都在一起,不是吗?”

思晴的话语让昊天彻然醒悟,是啊,只要两个人的心能永远在一起,又还有何求呢?与其贪婪地占有,倒不如用余生好好地将她守护。可是他要怎样守护她呢?守护陆家呢?他不禁想起了不久前战场上的惨败……

那些场面再度浮现在昊天的脑海之中,他感受到了一股钻心般的痛!倘若不是当初那份惨败,眼下或许会是另一番光景了!

是的,他要创下一份功业,为了死去的父母,为了干爹干娘,也为了思晴。是的,他要,守护好陆家,守护好他挚爱的亲人!想及至此,他暗暗下定决心:要拼搏、要努力,要让自己变得强大!

他爱怜地望着思晴,信誓旦旦地说道:“晴妹,你放心!我不会再做冲动的傻事,我要努力,去创下一份功业,守护你、守护干爹干娘、守护整个陆家!”

思晴欣慰地笑了,但与此同时内心深处却又狠狠地揪了一下,因为她知道这一次他们是真的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不知何时,窗外的雨停了……

皇帝赵桓微笑着起身走了出去……

而这边,思晴也缓缓站起身,幽幽地说道:“天哥,我该走了!”

昊天无限不舍地地拉住她的手……

思晴回头望向他,粲然一笑,目光中虽有不舍但却无比坚定,她轻轻地将手从他的手心抽出,柔声道:“天哥,珍重!”说完,径直向门口走去。

昊天不由自主地跟出门外,眼见着思晴在湘儿的陪伴下,慢慢走向前院。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的背影,心如刀绞。

不知过了多久,那雨又悄无声息地下了起来,可是昊天依旧呆呆地立在原地,驻足凝望,竟忘了那雨丝打落在身上的凉意。

送走了思晴,柔嘉不放心地回到后院,却正看见独立在雨中的昊天,那份孤单落寞的神情让她感到心疼 。

沉默许久,她还是撑着一把油纸伞,来到昊天身边,软语劝道:“沈大哥,咱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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