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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篱牛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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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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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街往事》连载

第六章 真假难辨

周二早上,朱保国探头探脑地进了贾行君办公室,看屋里没别人,开口说:“哥,出大事了。”

贾行君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说道:“说了多少次了,在行里要称呼行长。”

朱保国嘿嘿地笑,“这不没外人么”。

“什么事,赶紧说。”

“我收到两封举报信,一个匿名一个实名。匿名的是举报钱进行长的,说前年广州广兴股份公司在行里做股票质押贷款时他收了客户三百万,举报人是‘一个有良心的客户’;实名的是举报崔英的,说她在招聘员工的时候拿了应聘人的两万块钱,举报人就是那孩子的妈妈”,说着把两封举报信递到贾行君手里。

贾行君看了看,匿名信是打印的,说的还挺详细,说钱进拿了广兴股份的三百万,是通过转账支付的,付到了钱进老婆成青梅在广发银行南礼士路支行的卡上。

实名信是手写的,说今年七月份,行里进行校园招聘,首都经贸大学的肖云亮面试的时候给了崔英两万块钱,结果肖云亮还没被录用。孩子的妈妈实名举报崔英,还留了电话号码。

贾行君心想,钱进虽然没坏什么大事,但他是汪海华的眼线,把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报告给总行,自己很不爽。从钱进日常对钱的那个样看,保不齐这事就是真的。

崔英这边,自从上次出差和她发生了不愉快的事,贾行君对她已经没什么好感。不过崔英那么清高,这种事她绝不会做的。但既然有人举报,反正要先去查查看什么情况。

“曹书记看过了么?”贾行君问朱保国。

“没有,我一看挺严重,就先给您拿过来,”朱保国说。

曹书记是分行的纪委书记曹广德,是个既高且瘦的男人,今年五十三岁,在办公室也戴着有色眼镜,为人低调深沉,不喜欢说话。

“你有什么处理意见?”贾行君问。

“我亲自去查,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匿名信上说的肯定有出入,谁会傻到用自己老婆的账户收受贿赂?”贾行君笑着说。

“不管怎样,我先去查查,绝不能放过一个坏人,”朱保国举着拳头说。

“你去吧,好好查查。谁也别说,包括曹书记,”贾行君吩咐他。

朱保国立正说保证完成任务,就出去了。

朱保国是内蒙古武警上尉转业来的,今年三十四岁,国字脸,一脸横肉,理了方正的平头,像被割草机收拾过一样,还有点斗鸡眼,一般人看不出他的着眼点在哪里。

按照惯例,部队转业干部,中校才能担当部门总经理,上尉顶多给弄个经理。可朱保国他爹是天津市公安局副局长,老家的地方官,这层关系不得不考虑一下。他爹还亲自来了一趟北京,和贾行君套了套近乎,说把儿子交给贾行长他就放心了。

四个行领导里就曹广德是北京人,根基很深,而且跟贾行君不是一条心,还觊觎行长的位子很久了。今年贾行君被总行派到省党校学习三个月,曹广德临时负责分行。曹广德得知李副市长被纪委带走,觉得贾行君的行长快干不成了,竟然偷偷跑到总行活动,想把分行党委书记换成他自己,把贾行君气了个半死。

贾行君觉得朱保国一直在部队,虽然对银行业务一窍不通,但朱保国在北京没什么根基,对自己很忠心,做事执行力也强,正好为自己所用,就破例单独成立了纪检监察部让他当副总经理。虽然是副职,但这个部门没什么事,也没有正职,朱保国就是实际的一把手。贾行君这样的设计就是要把纪检监察这条线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朱保国对自己的部门不是很满意,整天惦记着去人力资源部,他告诉贾行君,自己整天没事干,人力资源有权力。

朱保国私下里叫贾行君“哥”,贾行君很不高兴,说了好多次他就是不改。

朱保国刚来北京的时候没地方住,就住到单位集体宿舍。行里有一次给大家每人发了箱苹果,这个家伙把自己的苹果箱子里放了两只没洗的臭袜子,先吃别人的。别人一看他的苹果放在臭袜子下面,就打消了吃他苹果的念头。一时间这个典故在行里传为笑谈。

朱保国让办公室开了几张空白介绍信,第二天一大早坐9点的航班去广州,飞机在白云机场落地时已经快下午一点了。

广州的冬天温暖如春,朱保国打车到越秀区中山二路的路上,看到车流穿梭不息,人流摩肩接踵,路边草绿树碧,鲜花盛开,高楼林立,不禁感慨南方城市的富足和活力。

朱保国走了好久,终于找到广兴股份公司的牌子。他看看已经过了午饭时间,饿得厉害,就在附近找了一家上档次的馆子——NO-7HOST。点了一份招牌菜鸽吞燕,又点了一份姜丝榄油浸海豹蛇,一份龙虾泡饭,还觉得缺点什么,又点了一瓶珠江纯生啤酒,美滋滋地吃了个午饭。

结账时花了767,他让服务员开好发票,叠好放进公文包。又觉得好热,去卫生间脱了秋衣秋裤,塞进旅行包,鼓鼓囊囊像背了个麻袋,扭头去广兴公司。

进大厦的时候朱保国遇到一点问题,保安问你找谁?他说找财务部。保安问找财务部谁?他说财务总监。保安又问财务总监叫什么名?他说不知道,保安说那不能进。

朱保国拿出空白介绍信使出部队上尉的威风冲保安一通嚷嚷,对方没办法就把他带到十楼财务总监办公室,说了一下原因。财务总监说她知道了,让保安回去,让朱保国坐下。

“您好,总监您贵姓?”朱保国客气地问。

“免贵姓陈,请问您有什么事情?”陈总监用蹩脚的普通话问。陈总监五十多岁年纪,身材瘦小干练,圆脸宽唇,典型的南粤女子特征。

朱保国递上自己的名片,陈总监收下,但并没有交换名片的意思。

朱保国从公文包里拿出复印的匿名信递上去,说道:“我们收到举报信,说贵公司与我们员工有不正当的资金往来,行里让我来调查一下。”

陈总监看着举报信皱了皱眉头,问道:“朱总,我想请问一下,你们对匿名信这么相信么?”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本着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的原则。”

“那我怎么配合你呢?”陈总监问。

“嗯……,查一下你们公司有没有给成青梅付过三百万。”朱保国也没想好别的线索和办法。

“朱总,是这样的,我们是上市公司,财务很规范的,我们公司不可能平白无故给这个叫成青梅的个人账户打款的,更何况金额如此巨大。每一笔付款都要审计过的,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不存在这笔汇款。”

“还是查查吧,万一有疏漏呢,更何况也算是对贵公司负责。哦,对了,当时做业务和我们钱进联系的是您么?”朱保国问。

“不是我,前任财务总监吴总已经辞职了,” 陈总监说着打了个内部号码,说道:“小殷你来一下。”

门口很快出现一个身材娇小面容清秀的小姑娘,敲了一下门。“陈总,您找我?”

陈总监用普通话给小殷说,让她配合朱保国查一下公司的帐,看看有没有向成青梅转过帐,看样子是说给朱保国听的。临了还说了一句粤语,小殷点了点头。

朱保国愣了一下,心里暗暗想自己要是懂粤语该多好。碍于脸面没好意思问,估计问了也问不出什么来。

“那吴总上哪了你能告诉我么?”朱保国不死心。

“不晓得了,无可奉告。”陈总监耸了耸肩。

“朱总,请你跟我来。”小殷带着朱保国离开。

到了旁边的大办公区域,小殷坐下,在电脑上翻了几下,就说,查了,没有。

“这么快?你再查仔细点,别漏了。”

“不会的,没有漏。”

“公司能不能出个说明,说查了没有记录,”朱保国问。

“盖章要董事会开会讨论,怕是出不了。”小殷说话时都不再看朱保国。

朱保国也没别的办法,还想去跟陈总监打个招呼,去敲了半天门里面也没动静,只好悻悻离开。

朱保国打开手机看了看携程,有晚上回北京的机票,他想了想,还是定了广州花园酒店,住了一晚。晚上找了个高档馆子吃了广州特色美食,吃饭的时候定了第二天早上十点回北京的机票。花园酒店不错,挺高档,住着挺舒服。

下了飞机已经下午一点多了,朱保国打了辆专车,直奔广发银行南礼士路支行。到了柜台前,他对玻璃里面的女柜员说想查一下成青梅在广发的转账记录。

“对不起,我们要为客户保密,您无权查询,”漂亮的女柜员礼貌地站起来鞠躬回答。

“我有单位介绍信,”朱保国说着递上了空白介绍信。

“对不起,只有司法机关才可以查询。”

朱保国有点落魄地收起介绍信,边往外走边想办法。

朱保国想起在人民银行保卫处的战友,于是给他战友拨通电话,让协助查询一下。

“兄弟啊,这是要犯错误地,我可不敢弄,回头丢了饭碗上你家吃饭啊,”战友说。

挂了电话,朱保国心想,这些战友喝酒的时候是好手,有点事帮忙推推拖拖,一点用都没有。又拿出另一封举报信,按照上面的号码拨通了肖云亮妈妈的电话。

“你好,刘女士,我是瓯北银行北京分行纪检监察部的总经理,我姓朱,来核实一下你举报的事。”

打电话的时候朱保国才想起来除了飞机餐外没吃午饭,就把和刘女士见面的地方定在阜成门的苏浙汇。

朱保国在苏浙汇点了几个可口的招牌菜,饭快吃完的时候刘女士到了,后面还跟了一个高大的男孩。他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和刘女士他们坐下。

“这就是你儿子肖云亮吧?”朱保国指着后面的男孩问。

“是的,”刘女士显得有点激动,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我儿子接到你们银行的面试通知,我怕面试过不了,毕竟他读的是个本科,学校也一般,现在工作不好找。我给了他两万块钱,装在一个牛皮纸信封里,让他趁没人的时候给你们人力面试的领导。”

肖云亮也支支吾吾地说:“嗯……,我面试完了就跟着人力崔总到她办公室,把信封放到她桌上,她推脱不要,我说您多关照,就走了。”

“事办不成我也不怪你们崔总,可事没办钱总要退给我们的了?收了钱不办事这就不太讲究了。我们现在就想把钱要回来,”刘女士接着说。

“现在不是退不退钱的问题,崔英这是受贿,是严重的错误,我们核实了要给她严厉的处分。当然,你们的钱肯定是要退的,”朱保国表态说。

朱保国仿照警察办案的样子做了一份详细的笔录,让肖云亮和他妈妈都签字确认。本来他还想让他俩都把手印按上,但饭店实在找不出印泥,只好作罢。

“你们俩说的可都是真的啊,作伪证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朱保国最后再确认一遍。

“绝对是真的,”刘女士说。

“真的,”肖云亮也说。

朱保国对这次调查很满意,心想出来一趟好歹有个成果,折好笔录小心翼翼地放进公文包,和他们母子道别回行。

回到行里,朱保国直接到贾行君办公室,好让行长看看他对工作的负责和风尘仆仆的样子。

贾行君在办公室发呆,看见朱保国进来,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这不,办公室都没进,直接来给您汇报。”

“你说说什么情况。”贾行君示意他坐下说。

“肖云亮这个事千真万确,我刚见了肖云亮和他妈妈。您看,这是他们做的笔录,” 朱保国说着把笔录递过去。

贾行君看了看笔录,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

“那钱进呢?查出什么结果没?”

“广兴公司的人不配合,不给查,”朱保国不愿意说人家查了没结果。

贾行君拿起电话拨了个号,说道:“老曹,你来一下。”

过了一会,曹广德背着手进来,大大的鹰钩鼻架住有色眼镜,很稳妥的样子。大背头油光锃亮,发际线却如夏天的爬山虎,有往上蔓延的趋势。

他也不说话,径直坐到朱保国起身让的椅子上。

“老曹,你看下这个,”贾行君把两封举报信和笔录递给了曹广德。

曹广德看了看材料,扭头冷冷地问朱保国:“你还挺积极,我都不知道你就把事办了。”他感觉自己被架空,心里很不高兴。

朱保国面无表情,也不看他,假装没听见。

“这个不重要,现在关键是下一步怎么办,”贾行君给曹广德说。

“也行,我去跟他们俩谈谈,问问什么情况,”曹广德说。

贾行君对曹广德不太放心,说道:“现在叫到这来吧,大家都在,一块问一下。保国,你先叫崔英来。”

朱保国拨通了崔英的手机,让她马上来贾行长办公室。

崔英进来看了两份材料,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几十句话涌上来,却磕磕绊绊地说:“当时这个肖云亮是……是给了我一个信封,我不知道是多少钱,我……我退给他了呀,这些人怎么能这样?”说话声音里夹杂着哭腔。

贾行君和曹广德都不说话,朱保国指着笔录问:“崔总,你看看笔录,钱退了人家能不依不饶来要钱么?这么严重的问题,你还是要老老实实向两位行长交代。”

“我没拿、我没拿、我没拿,我没什么好交代的,”崔英突然提高嗓门,眼眶满是眼泪,宛如清晨树叶上的露水,好像碰一下就会掉下来。

“崔英你别激动,慢慢说,”曹广德说。

崔英啜泣着说:“当时这个肖云亮面试完跟我到办公室,放了一个信封,说让我多关照。我直接把信封塞到他手里推他离开。后来考虑到这孩子办事太离谱,就没敢录用他。两位行长,你们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拿这种昧良心的钱。”

“你敢和肖云亮当面对质么?”朱保国说。

“有什么不敢,你让他现在就过来,现在就过来。”崔英停止了啜泣,站起来大声喊。

朱保国很快拨了肖云亮妈妈的电话,听筒里显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又拨了一遍,还是无法接通。

“无法接通,”朱保国无奈地给贾行君说。

“崔英,这么大的事你事先也不给曹书记汇报,也不给我汇报,回头行里调查清楚了再做处理吧,”贾行君平淡地说,挥了挥手示意让崔英回去。

崔英抹着眼泪拖着脚步回到办公室,关上门趴着哭了一会,心想自己也没别人可以依靠,拿出手机给她老公打了电话,强忍着哭泣说有人诬陷她拿了别人两万块钱,这个地方她实在呆不下去了,让她老公给自己找个别的单位。

她老公电话里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不用这么着急跳槽,现在工作不好找。崔英急了说你知道什么呀,反正我不在这破单位呆了。她老公说好好好,自己现在忙着呢,回家再细说。

这一边,贾行君让朱保国叫来钱进,把举报信给他看。钱进看了一眼,淡淡地说:“这是诬告,我怎么会收客户的钱?”

“广兴股份是你的客户吧?”朱保国问。

“是我当时联系介绍的。”

“你怎么证明你没收客户的钱?”朱保国继续问。

“朱保国,你搞清楚你的身份好吧?你就是这样跟分行副行长说话的么?”钱进很不耐烦地说:“我联系的客户就一定要收客户的钱么?而且这个业务贷款本息都还了,客户为什么要给我钱?况且,上面说的什么我老婆的账户,纯粹是无稽之谈。”

贾行君也觉得再问不出什么来,就说:“麻烦让你夫人打印一下在广发银行的流水,行里审核一下,给总行纪委上报的时候也算有个交代。”

曹广德跟钱进没什么交情,也懒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一句话都没说。

钱进说可以,明天打印出来拿给行里,说完扭头离开。

曹广德也走了,贾行君对朱保国说:“钱进的事,一时半会也没有真凭实据,等他老婆的银行流水拿来,赶快报给总行纪委,让他们去处理;崔英的事,抓紧再落实,别出了岔子。”

朱保国回办公室又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无法接通。他突然想起来面试的个人简历上有电话,就让部门的王丹萍去人力资源部要肖云亮的简历。

简历上确实有肖云亮的电话,朱保国赶忙拨了过去,显示也是无法接通。

“怎么搞的,难道有什么问题,怎么都无法接通”?朱保国有点疑惑。

朱保国看到简历上还有肖云亮的家庭地址,显示的是五道口华清嘉园2栋4单元1402。他打定主意,下班去他们小区找找。

朱保国在楼下等啊等,烟抽了一根又一根,心里骂了无数遍爹娘老子,冻得不停地吸鼻子。终于在八点多的时候看见肖云亮妈妈出现在他视线里。

朱保国赶紧上前几步,几乎要抓住刘女士的胳膊。

“怎么打了几天电话都不通?”朱保国急躁地问。

刘女士吓了一跳,看清楚是朱保国,才开口说:“你都找到这儿来了?真对不住你们,我那天回来的路上又问肖云亮,我看他支支吾吾的,就怕其中有问题。再三追问下,给他说做伪证要被警察带走,他可能是害怕了,给我说你们人力资源确实把钱退给他了,他没给我说,偷偷摸摸拿去给游戏买装备。你说这孩子,气死我了。”

“什么?你们怎么能这样?乱弹琴,你知道这么做有什么后果么?”朱保国有点崩溃,但仍一脸正气地说。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这儿子我也管不了。他爸爸前几年去世了,我看孩子可怜,就放松了管教,他不知怎么地就迷上网络游戏,天天打,还不停地花钱买装备。到现在工作也没个着落,没钱了就问我骗钱买,我生气也没办法。这个事实在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刘女士不停地道歉。

朱保国看到这个情景,觉得也不能在小区里把一个寡妇怎么样。又说了几句狠话悻悻离开。

周五早上贾行君还没到办公室,就看见崔英一脸的委屈在门口站着。

“崔英,你找我?”贾行君边说边进屋,脸上带着很职业的微笑。

“是的,贾行长,”崔英跟着进来,从口袋掏出一张折叠的A4纸,展开递给贾行君,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想,我要辞职。”

贾行君暗自寻思:行里都知道崔英是他这条线的人,举报信的事没调查清楚就放她走,总行要问起来没法交代。而且,她怎么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以崔英的性格,说要和对方质证还没有见到人,就忙着递辞职报告不符合逻辑。难道和上次出差有关?要那样的话,就更不能放她走了。

贾行君的猜测不无道理,任何事情发生的原因都有慢慢积累的过程。崔英辞职的导火索可能是举报信,让她颜面扫地感觉人格受到侮辱。但让她在行里觉得没有安全感的,还是上次出差发生的事。就像癌症,刚开始可能感觉没那么强烈,等到癌细胞扩散了就知道,癌细胞的出现和扩散都是致命的原因。

“你把门关上,”贾行君说。

崔英去关门,回过头看见贾行君看着她认真地把辞职报告撕了。

“英子,那天是我喝多了,实在不是我的本意。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以后我保证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好不好?”贾行君用恳切的语气说。

贾行君故意不提举报信,是要试探崔英的真实想法。

“贾行长,不是的,不是因为出差,是因为举报信,我没法在行里待了。”

崔英说话的时候眼神有点飘忽,不敢看贾行君的眼睛。

诚实的孩子不会撒谎,贾行君从崔英的眼神里看出端倪,更加印证了自己的判断。

“你是我老师介绍来的,王老师再三给我说要照顾好你。在行里,我就是你大哥,你说你好好地突然辞职,我怎么给王老师交代啊?”贾行君说。

崔英很委屈的样子,像一只迷路的小鹿,又想起那天晚上的一幕,眼睛里闪出晶莹的泪花。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文质彬彬,态度诚恳,确实和那天晚上判若两人。

“或许他能信守承诺?或者,只要不和他单独在一起,或许就不会有危险吧。那个该死的举报信,不过,我就是没拿人家的钱,就算纪委来查,也不怕,”崔英心想。

“英子,再说了,现在经济形势这么不好,金融机构都开始裁员,仓促间,上哪去找好的下家呢?你在行里中层里的待遇是最高的那几个,这个待遇跟哪个金融机构相比都还是相对令人满意的。你就踏踏实实安安心心工作,英子,以后要再有类似的事,你转身就走,我绝不拦你,好不好?还有,我相信你的为人,你不会去为了那几个钱玷污了自己的人品,大哥一定还你清白,”贾行君用哄小孩的口气和表情说。

说道待遇,崔英也不得不考虑这个现实的问题。现在出去找工作尤其是去银行难上加难,何况自己的专业还不是金融,一直做的都是人力资源。现在干人力资源的,大部分都是老板的亲信,外人很少能染指。

自己父母虽说是大学教授,但收入也就那么回事,他们俩人的工资还没自己一个人的高,而且他们也快到了退休的年龄。再说了,就算父母有点积蓄自己也不能去啃老啊。老公在证券公司上班,收入也是随着股市行情忽高忽低。

孩子上学、家里吃穿用度、旅游,都是固定的开销。在北京,一个人上班养活一家子是不现实的。自己辞职也是一时冲动,没有前前后后仔细考虑考虑。想了这许多,权衡了利弊,崔英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贾行君站起来,拍了拍崔英的胳膊,算是安慰她让她回去。就在崔英转身的一刹那,他的眼神变得凶恶起来,像一只受伤的恶狼。他觉得就那点破事不也没拿她怎么样啊,自己在这个小丫头片子面前低声下气简直丢尽了脸面,人格尊严都没了。他之前对崔英充满了无限的好感,此时心里充满了无比的厌恶。

崔英刚走,朱保国就冲进来汇报昨天的工作成果,贾行君阴着脸说:“昨天的调查就当没发生,谁也别说,崔英无论如何是要调整的。我打算让你干人力资源部,你好好准备一下,先别给任何人说。”

喜从天降,而且来得太突然,梦想就这么实现了,朱保国乐得咧开了大嘴,露出发黄的牙齿,连声说:“谢谢哥,谢谢哥,我以后好好干,我以后一定好好干。”

贾行君白了朱保国一眼,从桌子上拿起一个信封说:“这是钱进送来的他老婆的银行流水,我看了,没什么有用的东西,你再看看,赶紧报总行纪委。”挥手示意朱保国可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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